“现在知道了吗,凉太君。”我等了一会儿，大概十几秒，确保凉太君已经看到了我发过去的消息,“关于我的工作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

“知、知道了……”

是和几分钟前完全相反的回答。

我感觉到了有几道不同的视线落在了我手中那部开着外放的手机上。

兔子君的，或许还有国常路大觉的。

不过我此时的关注点并不在那里。我期待着凉太君能够给予我我想要的回应，接着我就可以以此作为凭依来证明自己。

“有栖先生……原来……”

凉太君！

说出来吧！

“原来是……”

不要犹豫了！

放心大胆地把「原来是恐.怖.组.织「天人五衰」的成员吗」的话说出来吧！

“原来是非法结社「天人五衰」的成员吗？”

诶？

非法结社？

嘛，不被法律认可存在的「天人五衰」勉强也能算得上……

“什么嘛！那不就是没有工作的意思吗！”凉太君的语气顿时变得非常不认同，“这样可不行啊有栖先生！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有一个稳定收入的工作嘛！”

等等，这个解读的角度是不是稍微有一点清奇啊？

而且凉太君你作为一个高中生说什么「稳定收入的工作」，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诶？

但意外的我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凉太君——因为「天人五衰」就是这样一个非法结社的组织嘛！

别说什么稳定收入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收到哪怕只有一円的工资。

“不然这样！”凉太君的声音再次恢复到热情满满,“出道当模特吧，有栖先生！”

啊。

真是谢谢了。

如果等解决了费奥多尔君惹出来的麻烦，我说不定会考虑的。

凉太君之后又说了很多安利我的话——像是什么「当模特很赚钱」啦，「工作相当轻松」啦,「羊子酱说不定会复合」啦。还很热心的表示要给我介绍他的经纪人，「经纪人姐姐超好说话的」。

说得太动听了,反而感觉像是在忽悠人诶！那种「趁机骗一个人进来！」的既视感太强烈了！

怕不是在驴我.jpg

我感谢了凉太君的好意，用「会考虑」的说法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议，然后三言两语结束了这通电话。

“这样可以证明我没有骗人了吧？”

虽然过程似乎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但我想要的反应,凉太君基本上都给我了——一开始对我的工作毫不知情,看到消息后突然知道了我「天人五衰」成员的身份,这样的对比多少可以证明一些东西。

“你发了什么？”兔子君问，“是那些照片吗？”

口说无凭,为了避免兔子君的怀疑,我干脆把中也的手机调到发送消息的界面,直接拿给兔子君看。

我发给凉太君的是我和夏目老师的合照——好吧，其实是一只三花猫猫。

之所以选择这张照片，是因为只有这张照片可以被中也看到，至于说其他几张……

无论是和「中也」乍一看好像是在调情的照片，还是跟「福泽社长」勾肩搭背很是友好的合照，亦或者是被笑得很甜的「芥川君」依偎着的照片，统统不合适。

咳，这种程度的求生欲我还是有的啦！

“如果不相信凉太君，觉得这可能是我之前联系好的人——其实这个很好查证啦——又或者，认为凉太君的前后转变，也是早就在「书」上写好的既定内容的话。”

“也可以在其他信得过的人身上再试一试这个小实验哦？非时院应该不会找不到之前还没有接触过那些照片的实验对象吧？”

我十分善解人意地在兔子君提出质疑前率先并且给出了解决方法。

而实际上，这番话当然是说给黄金之王听的。

“你去「中心」，找几个人试一下。”国常路大觉侧过头，对兔子君说，“之后不用过来了，把结果告诉我就好。”

兔子君在面对我的时候总像是有说不完的质疑，但在国常路大觉面前却很乖巧。收到国常路大觉的这个命令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选择了执行。

我知道那个「中心」是什么。

和御柱塔一样位于七釜户，名义上是「七釜户化学疗法研究中心」，但实际上是黄金之王辖下的超能力者教育研究设施，主要用途是对超能力者进行教育研究。*

而在迦具都陨坑事件之后，因为前一任的青之王羽张迅身亡，所有原本应该关押在Scepter4羁押所内的危险度极高、曾进行凶恶犯罪的权外者们，被全部转移到了「中心」的隔离B层。*

这些被关押在「中心」的权外者，毫无疑问，是无法接触到外界的，自然也就不可能通过暗网看到我的那些照片。

他们同样也不知道我如今表面上「期间限定·书中造物·天人五衰·太宰治·Alterego」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反应也更为可信。

随着兔子君的离开，会客室内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有栖君，你之前提到「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计划让绿之王在横滨坠剑，以达到在摧毁横滨的同时、将困在横滨的异能力者也毁灭的目的。”

不知道是因为把兔子君打发走了，还是之前那通电话中凉太君的前后反应多少取信了国常路大觉，他突然和我聊起了我此前所说的费奥多尔君的计划。

“王权者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坠落之前，多多少少是可以看出征兆的。首先达摩克里斯之剑会出现裂痕，达到濒临破碎的程度，最后才会掉下来。”

国常路大觉颇有耐心地向我讲述王权者坠剑前的步骤。

“不像是赤之王，绿之王的能量没有那么不可控。”

“写在「书」上的内容要转变为现实，前提条件是要符合逻辑。即使是十几年前、前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坠剑，尚且没有快到让人来不及做出应对。如果是绿之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坠落，绝不可能比迦具都玄示更快。”

“对于异能力者来说，在意识到绿之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即将坠落，到绿之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真的坠落这期间，已经足够他们离开横滨了吧？”

“另外，通过对王权者威兹曼偏差值的实时观测，也可以了解王权者的情况、提前预见危险。在有了迦具都陨坑的前例下，非时院会提前驱散市民。”

“即使持有书页，魔人的计划也很难成功。”

国常路大觉提出了许多疑点。

不过我知道，距离达成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越来越近了。

愿意讨论这件事，本身就是「相信」的一种表现。

如果真的对我的话不以为然，认为我根本是在骗人的话，国常路大觉完全没必要提起费奥多尔君的计划。

“没错，按照常理来说确实是这样。”我点点头，“不管是横滨的异能力者，还是普通市民，在「绿之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不会令人猝不及防的瞬息坠落」的前提下，确实都有离开横滨的可能。”

即使我承认了这些疑点，国常路大觉看向我的目光依然是温和包容的：“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会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计划会获得成功呢？”

我知道，国常路大觉并非是就此放下了警惕。

对于我之前提到的费奥多尔君的最终目的——能力者与非能力者之间的战争，国家的混乱，以及后续的种种问题，这位「地上的支配者」绝不可能对此有任何轻率、丝毫侥幸。

他是在等我把更多的信息告诉他。

“因为费奥多尔君可以让整个横滨，在绿之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即将坠落之前，没有办法对此作出任何应对。”

如果兔子君在这里，肯定会忍不住反驳我——「怎么可能做到让一座城市的所有人面对王权者最近的危机都不做任何反应呢？」

但黄金之王却不会这样。

黄金之王，非常，非常，非常沉得住气。

尽管听到了这种堪称匪夷所思的话，国常路大觉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至于说，费奥多尔君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停顿了一下，向国常路大觉抛去一个问题：“御前大人，不知道您此前是否对「白麒麟」有所耳闻？”

“「白麒麟」？”

国常路大觉脸上浮现出「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说过但一时之间似乎想不起来」的神色。

“龙头战争。”我提示道。

“啊，你是说涩泽龙彦吗？”「龙头战争」这几个关键字果然非常有用，国常路大觉一下子想起了「白麒麟」的存在，“和涩泽龙彦有什么关系？”

“涩泽君的异能力「龙彦之间」可以产生大范围的浓雾，被浓雾笼罩的区域内的普通人会暂时「消失」，异能力者则会和其异能力分离，并且脱离主人的异能力会转而攻击它原本的主人。*”

“「消失」的普通人当然无法离开横滨。至于说异能力者，面对失去异能力、还要和自己的异能力战斗的局面，不管最终是否能胜过自己的异能力，必然会有一段时间被拖住无法顾及其他。”

“如果让「绿之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在横滨坠落」发生在这段时间里。”我看向国常路大觉，“诚然绿之王坠剑需要时间，但整个横滨却无法对此作出任何应对。”

“费奥多尔君肯定会这么做。”

“就算有个别异能力者在战胜自己的异能力后离开横滨，但除非「龙彦之间」解除，否则横滨的普通市民仍然无法脱离。到时候绿之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掉下来……”

“横滨的「非能力者」都因此身亡，整个城市毁于一旦，「能力者」却得以幸存——这不是更糟糕吗？”

“虽然有幸存者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费奥多尔君来说，这反而会给他提供很大的帮助。”

因为人性从来都是这样。

甚至不需要费奥多尔君做什么，面对这种情况，都会带动很多人对「能力者」的敌视。

“如果真的变成这样的局面，费奥多尔君要煽动「非能力者」对「能力者」的仇恨，会变得非常容易。”我叹了一口气，“因为他获得了一个最好的温床。”

国常路大觉的神色终于脱离了如同面具一般的温和。

“你的意思是，涩泽龙彦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联手了吗？”

“准确的说，是被「操控」了。”我顿了顿，“涩泽君在龙头战争之后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这个「涩泽君」，其实是涩泽君死后脱离出来的异能力化身，只不过是掌握在费奥多尔君手中的工具而已。”

“龙头战争之后，涩泽龙彦只是失去了踪迹。直到现在，非时院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已经死亡的证据。”

“连非时院都不知道的情报，你为什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国常路大觉目光沉凝地注视着我：“有栖君，你说你不是「天人五衰」的成员，但你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计划未免知道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