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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某一天

  • 作者:瀑可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1-07-20 09:57:34
  • 章节字数:630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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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某一天。

初亦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天色已经黑成了墨。

雷霆大作,风从敞开的玻璃灌入,在阳台内使劲打旋儿。

他窝在阳台的暖椅上,发白的薄衫罩着瘦脱形的骨骼,身后毛毯拖到脚下,如果不是绷紧的脚背,几乎看不出他正在忍受什么。

不知道是睡得久的原因,还是身体对外界的感觉已经在退化了,他目睹着冷风强烈撼动窗前的树枝,连花架摆放的几盆绿植,也被吹得铛铛滚落,但过了很久,他才真正感知到了凉意。

那一刻,他却仍然一动不动,雷电的凶煞没能让眼睫颤上一颤,停滞的余光从半合的眼前散去。

雨倾盆下来了,雨滴刮进他的眼睛,又从眼眶滚落,他像一个媒介,谁都能随便在他身上做点什么,别说反抗,连反应都不会有。

但是没有人会这样做,房间没有其他人,他有时候会数,这是与世隔绝的第几天,后来数,第几个月。

他又把眼睛闭上——

想象房间有个人,随便什么人,能取件薄被盖在他身上,盖很久,直到被子下的肌肤腐蚀殆尽,自己的结局也不算坏。星星小说网首发 www..

有点冷了……

他起身,蹲在地上捡拾他的银皇后,苍白手指穿过暗色土壤,像坟地里的骷髅,被雷劈了出来。

他给自己逗闷子,扶着墙壁起身,头磕到了玻璃。

昏黄复古的路灯下,有个东西缩成了一团,缩在雨里,一动不动,旁边的香根鸢尾都知道,雨来了,要弯腰,但那东西不动。

初亦拿起阳台一把伞,从玻璃处投了下去,然后关了灯,希望自己不被发现……

能从雨声中分辨出,伞落到了地面,他暗暗站在一角,向下看,那东西仍是不动——

伞就在面前,五步之内……

初亦就这么在微小的角落站着,注视了很久,感觉那团黑糊糊的东西再不动,就要被雨淋化了。

后来他想,化了就化了吧,和他有什么关系,没事的,他也要化了。

五分钟后,他撑着伞,来到了楼下——

一分钟的路程,他走了五分钟,四肢很是灵活了。

那东西是个扎黑色双马尾的女孩,这种地方,实在很难见到黑头发的女孩。

他不说话,女孩蹲在伞下,不动,灯下积聚的水洼映着她的脸,恬静,木讷,未成年。

当然,初亦无瑕顾忌她长什么样,也不想打听她为什么半夜蹲在这里淋雨。

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太会和人相处了,怕对方把他当成恶人。

后来想想,他不像恶人,有点像鬼。

幸好,女孩也不会和人相处,她蹲在伞下开始哭泣,像是委屈找到了温床,抽搭声渐渐大了起来,十分忘我。

天色有要亮的趋势,但雨还没停,初亦毫无征兆地收起伞,有点像夜间出没的孤魂野鬼,生怕撞上一点儿天光,把身体赖以生存的腐气驱除干净,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他走得很慢,或许撑了半夜的伞凸显了诚意,那女孩开始跟着他,两只红肿的眼睛盯着他腿上的动作,似乎在想人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要中风了。

要中风的人,应该也没什么危险性……

女孩跟他来到了门口,自觉蹲到楼道的地上,初亦把房门打开,走进去。

门开了很久,女孩才领会到那是可以进去的意思。

女孩缩在门前,雨滴从全身滑落,很快把地板打湿,她用袖子使劲蹭,越蹭越湿,急得找不着北。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责骂,反而闻到了一丝热腾腾的饭香。

光秃的桌面放着一碗面,初亦捞出来一点,放在小碗里,自己吃了一口。那是在向女孩证明,自己没有下药。

他把碗筷洗过后,锁起来,又给她添置了一双新筷子。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正常食物了,强忍着胃里的折磨,很体面地走到卧室浴室,吐得昏天黑地,把整个房间留给了女孩。

女孩不走,发烧了,缩在沙发一角打颤。

他翻箱倒柜,扒出来自己早就放弃服用的感冒药,不声不响留在了桌上,除了做饭,几天都没有再从卧室出来过。

即使是这样避嫌,每每走出去做饭,还是会看到女孩滕得从沙发上起身,缩到门前,十分抗拒和他接触,靠近也不行,眼眸低垂,身体紧绷。

这让初亦很受挫——

他很久没照镜子了,不知道什么鬼样才能把人家小姑娘吓成这个样子,而且他明明没什么攻击力了,肉眼可见……

几次开口想问,又都咽了回去。

虽然女孩抗拒和他接触,但她似乎知道寄人篱下就要做点什么,每天刷洗碗筷,擦洗地板,给满屋的绿植浇水,看到初亦走路艰难,甚至会有上去搀扶的冲动,当然,仅仅是冲动,她没那个胆子。

女孩经常哭,哭得多了,初亦就跟着心软,时不时会在她抖动的目光下,冲她微笑,在纸上写几个单词和汉字,跟他说别哭了。

同在屋檐下的两个人,几乎没有有声的交流,每天都在奇怪氛围的笼罩下。

初亦没赶她走过,女孩也就不打算走。

久而久之,她的目光渐渐不抖了,不仅看到初亦不会跑,还会开口和初亦说话,声音很轻,性子腼腆,小声说他挺倒霉的,年轻人中风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一,偏偏让他赶上了,初亦语气平静,问她这句吐槽到底憋了多久。

女孩在他家住了很多天,多到初亦忘记数日子了。

女孩觉得初亦走路不方便,会主动包揽出门买食材的任务,但能看出,她要花费很大力气,才愿意出门和外界交流。

初亦会交代他去买些花肥,秋天到了,故乡的金花茶开了,他写下地点让她添点回来。

后来几乎每天,初亦都能找到什么花该开了,然后让她去添置。

女孩一开始不情愿,后来看到故乡的花实在是美得不像话,每次抱着花的心情都和瓣上的露珠一样美。

去的次数多了,女孩渐渐的不需要心理准备了,次次回来,还能跟初亦讲讲外面遇到的趣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抚平情绪,自愿回家了。

这是初亦生前唯一有勇气交流的对象,也是那几年陪他时间最长的人。

他们语言交流其实不算多,双方都对彼此的出现胆战心惊,都固守着自己的经历沉默,但之后初亦发现,他年纪比她大,所能做的也比她多一些,他先破壳说一句话,就会让女孩脸上的表情不那么害怕一点。

他十分受用这种变化,好像又找到了生活的感觉,用尽全力扩大这种保护,自己从中汲取无尽的温暖和力量。

梦里的情景也不再是黑白交织的虚无,变成各种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以小姑娘这样的性格为模板,他为他们做事,他们小心地回以善意,醒来把自己感动得不得了。

有时候,初亦躺在暖椅上幼稚地想,那可能是他失散多年的小妹妹,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妹妹,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有父母,若有似无的亲情在某些时刻,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

“初亦哥哥你别怕,中风中到不能动了……我养你。”

后来女孩再度离开出生地,去异国求学,临别时给他打电话,他没告诉过任何人那个许多年都没用过的电话号码,但那个女孩打来了。

“你画过肖像画吗?没见你画过,如果可以,用我来张处女作怎么样,鲁本斯风格的油画,胖胖的可爱一点……”

初亦窝在暖椅上,应着,太阳照得他全身暖烘烘的,疲惫的眼捷轻轻覆盖了瞳孔。

“我在你睡觉的时候,去过你的房间……满屋的风景画真漂亮,真得很想……想去你画过的地方看一看……”

……

初亦拿不稳笔了,根据记忆的样子在纸上蹭,蹭坏了十几张,最后终于认清现实,他画不动了,选了张不那么抽象的寄给她,结果遭到女孩痛斥,还专程打电话骂他,说他不走心,回了国肯定去他家闹。

“好。”初亦最后回应。

初亦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像那天在阳台晒太阳一样,醒来都不知道是几天后了。

梦里他没有任何障碍得和人交流,然后突然出现了一双灰蓝色眼睛,年纪轻轻却腰背佝偻,躲在角落数食粉。

初亦从人群中脱离,黑色屋子即刻笼罩了他们,他看他数得反反复复,有些着急,刚迈过去一步,喊了一声以修,以修噌一下抱着他的食粉跑了,黑色屋子又只剩下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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