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甘沙漠因科东区考试院领事者，113A，通过。”

进入建筑内部。

以修摘下头盔，甩了甩遮在眼前的湿发，银灰色被染得通红，煞白脸部也添了血滴。

他借着反射光芒的玻璃照了照自己，平静小憩，用手指擦拭镜像中的血……

扣响耳边的监听系统，身后的波动穿透浑厚的墙壁，抵达内部。

八名联络员，围坐成虚圆，各自负责操控一台机器。

以修抬头，神情安静，半窗月光错过他的侧面光影，洒在冰冷地面。

“精塔十一部消息，后神可能从岛屿出逃，来到大洲，上校们陆续抵达大洲各角，正在大洲范围内全力搜捕。”一名联络员起身接了一杯水，就着半瓶食粉下咽。

旁边的瘦高个问，“真得有后神吗？还是只是一个称呼？”

那人摇了摇头。

“风居的上将现被关押在联合公会，恒塔向来□□，没有上将的指示，他们不能做出下一步动作；而良晋的王恨不能要囚禁后神为自己所有，更不可能放过他……所以没人能帮他出逃，他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说不定岛屿出了叛徒，协助他逃跑呢？反正他没有战机，仅凭神力就能飞到大洲的说法，这我是不信的，哪怕他是神……那可是占了晴星五分之三的海域啊！不会累死吗？”

“他如果真得有这种本事，我们也别在这费心搞什么科研机器了，天天去拜他不就好了？”

“哪有拜的机会，届时肯定会被第五部的长官们拆得体无完肤，如果解剖出原理，说不定飞天还能轮到我们爽一爽。”

“飞天？那得是什么物种？”

“比你好看百倍的物种，照片上的小美人唇红齿白，细皮嫩肉，希望别这么快被岛屿那些精英抓到了，不然……啧啧……”

“老毛病又犯了？”

一番可有可无的讨论过后，有人开口打断。

“越说越离谱，不用理会这些，看看热闹就行了。”

“没错，无论外面动静闹到什么地步，我们都没这个机会抓人立功，他即便借助叛徒的战机来到大洲，也不会绕过大洲东侧整个海岸线，跨越沙尘暴肆虐的奇甘沙漠，来到这个最偏远、鸟不拉屎、没有任何作为可做的小地方，省省心吧。”

“省省心吧，一帮无所事事的家伙……”

以修靠在墙边，沉着眼睫聆听，黑色瞳孔紧缩成一个点。

他换了一件新制服，领事者的，褪去赘余的护甲，现行制服贴合每一寸肌肉轮廓，腰身清晰可见。

手上的提包不见了，整个人平静如斯，周遭却多了数不清的凶戾。

“精塔十一部最新消息！”

“！！！”

“岛屿接收因科最后一批考核者！”

“最后一批？什么意思？”

“难道要提前轰炸因科？”

宣读消息的人吃惊地站了起来，“所有奇甘沙漠因科东区考试院成员在两天内全部撤离，派遣到海塔角参军作战。”

“两天内？”

“刚说完鸟不拉屎，他们就彻底放弃因科了？”

“先抢过来，耗死，耗到他们没有威慑力后夷为平地，这本来就在计划之内……只是突然这么着急，是海塔角的战况不妙吗？”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情况有变，通知复技员检测因科能量网！快！”

“D11719，通知领事！”

“是！”

不等那边联络员起身，火烧眉毛的讨论声一刻不停。

“发生什么事了！因科能量网向来没什么波动，最近遭到沙尘□□扰正在检修，出问题了？”

“这帮人饿得连动都动不了了，饿不死的都来参加考核了，你还能指望他们制造出什么高能量反应？”

宣读消息的人摘下耳机，盯着屏幕上醒目的感叹号指令，一阵凉意挫了整片脊骨，“岛屿检测到了，天……是城南的废弃工厂……”

“你是谁？！”

门刚刚敞开，联络员看到了一个侧影，穿着领事者的制服，却不是领事者的样子。

所有联络员听到动静，齐齐站起身。

以修的背和墙壁分离，拿着头盔，看着那人。

联络员们预感不妙，看着走出那人抖着腿不住后退，拼命拍击警报键，请求高技型战斗人员支援。

霎时，警报声响起，从内部极速连成一片，连着天花板向外蔓延，以修视线都不移一下，举枪一枪一枪击碎。

仪器清脆的破碎音相继响彻。

最后一下，是电力管道。

他向前走去……

二十分钟前——

城长用衣服盖住了撤不走的仪器，听到敲门声，忙去开门。

初亦从外面钻进脑袋，冲他问了一声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桃儿，握拳横在他面前。

城长呆愣住，恍恍惚惚接到手里，好似一场深思熟虑后，便往嘴里填。

“等等等等，我去洗洗。”初亦没想到他会这样，抢过来就奔里面去。

这才发觉，城长家房子真是小得可以，两个人被家具团团围住，基本就没什么走动空间了。

还是个光棍……

“以前吃过果子吧？植物灭绝前？”

“吃过。”

初亦找到水龙头，一边冲洗，一边回头笑，“不好意思了，看着又青又小，没熟，但尝起来挺甜的。”

洗完一个塞城长手里，“你不知道组长针对摘不摘果、什么时候摘果、怎么摘果开了多久的会，我偷拿的，千万别被发现了。”

城长托着滴水的小东西，看着初亦，应了一声，把头点住，眼角皱纹张开，聚出一股子气往瞳孔里钻。

“咔”，清脆的果裂声从城长嘴里发出，初亦探着头瞧。

“甜……”城长咬得十分艰难，像是接受过意识的指令，每一口都要在口腔里计时，甚至忘记吞噎，感受甜汁降临。

初亦注视他手里渐渐稀薄的果肉，一口下去，两口下去，三口，四口……

果然，没有桃核，没有种子。

但他什么也没说，笑着把另一个也呈了上去。

两人坐了一会儿，空间只有啃食的咔吧声。

初亦以为城长找他有什么急事，待到现在还没见对方开口，倒有点局促。

城长看出了他的用意，主动说，“我只是想……看看你，孩子。”

初亦乍听吓了一跳，仔细斟酌后，点了点头。

“看吧，”初亦很是大方，“听说，你和以修意见不和？”

城长沉默一阵，“我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了……”他注视着那半颗果子，下不去口了。

如果可以，他想留下来给考试院的人们看看，带到先进的岛屿去，然后带到整个大洲巡回展览。

大洲有救，多么正确。

初亦正想问原因，忽然听到窗外一阵急促鸣笛，尖细悠扬，一声又一声，划破因科夜晚的死寂。星星小说网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他起身，撩开窗帘，问，“外面什么声音？”

“是考试院车辆的集合鸣笛。”城长没有动作，只是平静讲述。

“那是什么？”

“通过考核的年轻人，明天就要上岛了，今天被允许和家人告别、收拾行装，今晚就要被车辆接到考试院集合了。”

这是大事吧。

初亦回头，见城长平静地过分了，很意外，“你作为城长，不去送送吗？”

“以前会送，后来……”

“后来怎么了？”

城长拢了拢衣服，“后来，我暗地里下过私令，留守因科，留守大洲，禁止上岛。”

初亦听出来些许辛酸，“可是他们没有听你的。”

“非但不听，连法律也潜移默化地丧失了作用。”

原来如此。

初亦彻底拉开了窗帘，敞开了窗子，那规律拉动的鸣笛，毫无阻隔地盘旋在耳畔，细听这夜色的风沙，好像都在为离开因科呐喊助威。

初亦走到城长面前，问，“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听？”

冷风吹进，城长把衣服裹得更紧了，“留在因科是死，去往岛屿是活。”

初亦问，“而你又是用什么理由，劝说他们留守大洲的？”

“信念，故土。”城长木讷回答。

“信念……”初亦不意外，岛屿渡区底层的船夫，就是靠这个东西，杀出岛屿的，它的确很有力量，但是，“也得让他们看到点希望吧，故土养不起他们，只能叫乱葬岗了。”

“你和他说得一样，”城长转动黑眸，瞪着旁边的初亦，高耸鼻梁在眉心塌陷，皱出两道深沟，“后神……”

他这样称呼他。

初亦微微抬了下下颌，没有说话，继续听他讲。

“如果今天，我把神树的生长状况公之于众，他们……会留下吗？”

初亦看着他，说，“你不光要让他们知道大洲的好，你还得让他们知道岛屿的坏，那里，的确容不下他们。”

城长起身，身体在拔高，但头颅始终受什么审判，一直保持着谦恭的角度，“我不能这样欺骗他们。”

“我，以修，舒尔，就是受岛屿迫害，死里逃生的例子，”初亦加重语气，“而你送去的死刑犯，更是。”

城长心中一凛。

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的神明，眼角不断抽搐。

初亦看到了城长的惊慌，果然他猜对了，大洲每个城市，基本都无法幸免与良晋的这种交易，而交易方代表，如果不是被架空，肯定包括城市管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