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个瞬间,卡拉几乎以为她自己是在做梦。且不提上次见到蝙蝠侠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活生生的机器，而就是她印象中对方最巅峰的时候,也是出拳沉重、招式简洁,断然不像今日这般敏捷。

仿佛一头正值青壮年的黑豹。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蝙蝠侠简洁道,心知此刻超人必定已经听见了孤堡中的动静。自从他被斯塔克劫走，整个超人政权便处于紧绷的状态之中。

全副武装的钢铁侠迅速入侵了红太阳监狱的系统,随着红太阳光线渐渐暗了下去,卡拉脸上灰暗无助的表情也消失不见。

超人也知道,如果蝙蝠侠想要逆风翻盘，势必需要救出卡拉。

他们就没有想要在超人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只是在赌,塔迪斯能够顺利突破古堡AI的封锁。

孤独堡垒的AI迅速反应过来，拉响了入侵警报。不出半分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超人便将如期而至。

卡拉被拉进了塔迪斯的门,为这次营救任务收尾的是托尼。他将一个闪着绿光的铅面炸弹贴在了红太阳室的内侧之后,也迅速进入了塔迪斯之中。

柏娅毫不犹豫推下拉杆，在只求速度的工作状态下,塔迪斯发出了一阵尖锐啸鸣。而伴随着这啸鸣声而来的，是一道蓝红相间的残影。

门已经被关上,柏娅并未见到那双目闪烁着暴戾红光的超人。只听见一声巨响从塔迪斯外面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在了塔迪斯的原生质外壳上。已经在起跳状态的塔迪斯顿时剧烈晃动起来。

“没问题吧？！”托尼大声问道。

柏娅尖叫了一声：“我不知道！”

“我来。”

提姆迅速按下几个按键,在第二声巨响过后，塔迪斯终于从原地消失。

孤独堡垒的警报声仍然单调地响着。超人双拳攥紧,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地看向塔迪斯消失的地方。

孤独堡垒内外已经被严密防守,除了他本人无法时刻留在这里——毕竟蝙蝠侠已经失踪有一段时间,而他还有整个地球需要统治。

但是，就这样，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看来他的老对手又学会了新把戏。

只是，他本以为蝙蝠侠已经死了，但没想到他还能回来。

就像一只始终徘徊在阴影之中的幽灵，在他稍稍放松警惕时，就会从背后偷袭，将他撕成碎片。

“卡尔？”

不义宇宙的黛安娜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超人恍然，冷声道：“我没事。”

“不用太过担心蝙蝠侠，”不义女侠说着，将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声音很是冰冷，“哪怕是他和他的拥趸最为嚣张的时刻，我们也已经将他击败过。下次他再出现时，一定有去无回。”

“他敢旁若无人地闯进孤堡，一定是有了新的底牌。我等下让布莱尼亚克人工智能检测一下残留的能量痕迹。”

超人转身，准备离开。

只冷冷抛下一句话。

“加强巡视。”

……

柏娅偷偷观察着卡拉。拥有一头耀眼金色短发的女氪星人看起来虽然有些虚弱，但是并无大碍。

不知是因为超人手下留情，还是氪星人的体质实在名不虚传。

都没有用柏娅治疗，她的生命值就缓慢回复到了100%。眼下正惊讶地探索着塔迪斯的控制室，发现这里所使用的科技，已经大大超越了氪星科技的水平。

“塔迪斯内部有多少房间？”蝙蝠侠毫不遮掩地用各种仪器测量着塔迪斯的内部，同时问道。

“理论上可以创造无限的房间，但会给塔迪斯带来很大负担。”柏娅翻了几页操作手册，解释道，“它在独立运作时是由一颗封存在引擎室的恒星供能的。”

蝙蝠侠没有立即回答，于是气氛便陷入一片沉默，让柏娅感到有些不安。她偷偷打量着一袭黑披风的正义斗士，反抗军的领袖。

虽然由于是同位体的缘故，两个布鲁斯的长相一模一样。不义蝙蝠侠看起来经历了更多风霜，尽管柏娅治好了他的身体，但眼神和紧抿的嘴角还是能够暴露出他的苍老和疲惫。

这让柏娅意识到，实际上，他和自己所认识的那个蝙蝠侠截然不同。

一想到或许有一日，自己的养父也会变成这副模样，她便周身发冷。

“你在考虑用塔迪斯收拢队伍么？”提姆问道。

对提姆的这种说法，柏娅几乎立刻就要出言反驳。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有一些想要保证塔迪斯安全的私心。这毕竟不是如同布莱尼亚克战舰一样的武器，没有那么高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如果被超人攻击，还是很难全身而退的。

不过，柏娅还没想好怎么说，蝙蝠侠便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这一点：“不。”

……或许是不够信任吧。

柏娅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还没等柏娅想清楚，蝙蝠侠便飞快地报出了一个坐标。

“先去这个临时基地吧。”

“超人控制地球太久，之前建立的基地已经大多数被发现了，并不安全，但这个应该没有被发现。”

“为什么不能去我的？”托尼问道。

蝙蝠侠看了他一眼，再次投入手头的工作之中，试图用塔迪斯联系上之前失散的队友。

托尼嘁了一声：“好歹欠我一条命呢。”

除了能用云淡风轻的态度应对一切情况的托尼·斯塔克，其他人可不敢开这种玩笑。

毕竟，那团从地狱爬回来的孤魂，几乎只是站在那儿，就会不断向外流溢出情绪。那与卡拉双眸中的悲伤有些相似，却能燃烧起来，就像是一团火。

“找到基地，联系战友……可是接下来呢？我们做什么？”

卡拉坐在一旁，用手捋一把金发，看向塔迪斯的某个角落。

“战争？”

她的声音有些麻木。

“直到一方杀死另一方为止？”

“几年前，”蝙蝠侠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还可以说服我自己，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为了拯救我误入歧途的朋友。”

“但是现在，如果你想要我来给一切下定义的话——”

“是的，这就是一场战争。”

蝙蝠侠说道，他声音沉重，似乎并不含任何情感，仿佛铅锤落地。

“我几乎……认不出这是地球了。”

“几年了？”他问道，随后又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应该问：这才多少年？”

“塞尼斯托，布莱尼亚克，天启星的君主，我已经看不出他和这些人有任何区别。”

或许，克拉克·肯特比蝙蝠侠更早死去。

迪克本不该英年早逝。琼恩本不该死于烈火。达米安本不该变成现在的模样。蝙蝠侠本可以让悲剧不再发生。黑金丝雀本可以让这出闹剧早早结束。地球本可以拥有……

更好的未来。

他握紧双拳。

在一阵巨鲸悲鸣般的引擎呼啸声中，塔迪斯静止在地下深处。

“我去侦查情况。”布鲁斯说，率先迈入黑暗。

温暖朴素公寓外形的塔迪斯门前投出一道光亮，在巨大空旷的地下洞穴中，仿佛是唯一一处安全的所在。

“翼手目动物与洞穴的不解之缘，哈？”托尼站在柏娅身边，挑起眉梢看向不义蝙蝠侠的背影。

“别开这种玩笑，他是值得尊敬的战士。”柏娅犹豫了一下，说道。

“不是所有值得人尊敬的战士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惨样。我可听说他是曾经数次可以杀了那氪星傻大个的。”托尼说，“只不过，那些机会，他都没有抓住。”

“你在暗示是他导致了今天的局面？”柏娅皱眉。

“绝没有。”钢铁侠伸了个懒腰，“我是在明示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善行也可能导致恶果，为自己所选择的未来负责，可算不上是什么惩罚吧？”

“好了，”他拍了拍柏娅的头顶，“我去看看能不能找点机器来给星期五安个家。”

“有时候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毕竟每个世界都有自己要打的战争。唉，或许只是一时同情心作祟……”

“布鲁斯去了多久了？”

提姆突然问道。

“有一阵了。”

“要么我去找他？”提姆抓了抓头发，他们头顶上安置的洞穴应急照明灯，闪了几下之后，终于缓缓亮起。

不太稳定的电流导致灯光不停闪烁着。

“好。不过我觉得，”柏娅叹了口气，“这个布鲁斯的心结可不太好解开。”

“妄触未愈合的伤疤就是白费力气。”提姆看向洞穴深处，远处的平台上陈列着几套蝙蝠装，有些只是便携的轻甲，另一些则已经很破旧了，看起来像是被氪星野兽扯碎过，还有许许多多的弹痕，“你说……我不是在恶意揣测，只是——”

“只是什么？”

提姆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柏娅：“如果在失去一切之后，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使你能够让曾经发生的一切悲剧统统消失，使破镜能够重圆，使离开的人再次回来……这个机会，你会不会抓住？”

提姆是在指塔迪斯。

就连他也无法揣测，修改过去的吸引力，对不义蝙蝠侠而言究竟有多大。

“或许……”

这话立刻让柏娅有些忧心：“可改变过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不知道，一定是有某种代价……否则这个世界不是乱套了吗？”

系统出声了：你知道另外一个世界发生过的事情吗，发生在时间领主身上？

柏娅：“嗯……那我可不太清楚。”

系统：人们将这场战争称之为“时间战争”，半个宇宙被战火所波及，战斗在全时间线上发生着，无数种族因此而灭绝，时至灾厄临头，许多文明对自己的命运仍然毫无所觉，因为屠刀是千百年前落下的。无数文明化作历史，千万行星变成尘埃……

柏娅：“他们动用了时间科技？”

系统：——是的。这就是伽里弗雷如何陨落，燕子啊，我的朋友，你最好把它记牢。

柏娅：“在这之前，人们从不改变过去么？”

系统：为什么这么问？你想做什么？

“柏娅？”

提姆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在发什么呆？”

柏娅猛然回神：“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你去帮布鲁斯吧，我看能不能给你们做点吃的。”

“好。”

……

蝙蝠侠行走在黑暗中，步履沉重。

他原想先打开灯，然后搜寻一些氪石储备，看看能不能和其他人取得联络。

直到他意识到——从山洞顶蝙蝠们不安的拱动，夹杂在溶石滴水声中的轻轻呼吸声中，他发觉，这里是有人在的。

一个早已长大成人的孩子，离经叛道者，绿眼睛的恶魔之子。

刀刃隐约闪烁光亮，不如达米安眼中的怒火灼人。

幼狼低吼。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假扮成蝙蝠侠？！”

布鲁斯哑然，从某种角度上说，他确是已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