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澄裕向来就是个不服输的性格，从前是现在也是。

所以他在面对男人压力的时候，他会释放出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的戾气，或许也能算说是最后的挣扎吧。

男人在柳澄裕这样的威压之下，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细细察觉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他明明比柳澄裕更有优势。

胜利的天平明明是偏向他这一边的，为什么他还会害怕呢？

意识到这一点后，男人终于收了所有的心思，他听柳澄裕说的那些话后，原本得意不懈的面孔，终于浮上了一丝丝的敬佩之意。

不过，他也依然没有心慈手软。

只是这样倔强性格的人才若是真的就这样没了，还是挺可惜的，所以他还是耐心的劝解道，“我手里这个药丸随时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跟我走，这是最后一遍。”

答应下来，你就能活。

柳澄裕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出口，“我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回答，想让我跟你们走？呵，做梦！”

这些人，他看一眼都觉得烦。

男人也是不忍了，当着柳澄裕的面，把这颗药丸用手指碾碎，然后丢在地上与尘埃、泥土滚在一起。

原本还是好好的一颗解药，就这样被破坏了。

柳澄裕没有心疼自己的性命是否走到了尽头，但是他晓得，他肯定是难逃此劫。

男人甩了甩衣袖，“那你就在这里静静的享受死亡的到来吧，这是我给你最后一点好意。”

也是唯一的好意。

他的主子只有一个人。

原本以为，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主子才配得到他全部的敬意，没想到如今的柳澄裕，这样的意志力也真的让他钦佩。

男人最后的仁慈，对于柳澄裕来说，根本就可有可无。

不过现在倒是多了一点时间，好好回忆一下过去了。

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柳澄裕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墙壁滑下来，坐在地上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不稳。

他听到有人迈着稀碎的小步子走了过来。

不，是跑过来的。

应该不是那些人回来的，他想。

果然，他抬起头看到的这个人却是庄瑜。

“你怎么来了？”柳澄裕靠着墙，虚弱的看着这张熟悉到骨子里的容颜。

在这4年之间，他一刻都不敢忘记庄瑜的模样。

他的手机的照片里，被他封存起来的，是庄瑜的照片。

他所有的记事本里，也是写着他和庄瑜的过去。

两个人一同经历的事情，他也一样难以忘怀，所以想起来的时候每每都觉得可惜。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庄瑜嘴上说着不饶人的话，实际上，她还是特别难受的。

她忽然觉得，柳澄裕，不应该就这样为了她而死了。

回想这三个月，自己真的是过着以前从未有过的生活，他真的对自己已经是仁尽义至的到了极点。

他会在她难受的时候说笑话逗她，也会坐在床边给她说着“他们之间”的故事。

只是，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这种事情的存在，但庄瑜还是静静的听着，只把柳澄裕说的故事当做一件别人的事情来对待。

他对自己笑的时候总会很温柔，好像三个月来都已经看习惯了。

现在再看他这个样子，太难受了。

柳澄裕也不介意她说什么，他还是冲着庄瑜笑了笑，苍白的脸色就连说话都带着仅剩的力气，“你快点走吧，免得他们回来找到你就不好了。”

庄瑜能活，他就高兴了。

不过一向恨不得赶紧逃离柳澄裕的庄瑜，居然奇迹般的走向他，然后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双腿，也不动了。

她有些歉意的说，“对不起，我不应该给你想要的，我也没有解药，救不了你。”

她什么都没有。

男人只给了她一袋粉末，让她把这个粉末撒在柳澄裕周围，无色无味，根本不容易发现。

而且男人还嘱咐她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被朗垣发现，否则所有的心思，都是白费心机了。

“没事的，你不必在意。”柳澄裕并没有怪罪她，而是和往常一样温和的开口，“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所以也不奢望会有什么希望，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他都快要死了，想着的仍然是旁边的这个小女人。

庄瑜让他难过，让他痛心，让他痛不欲生，他所思所念，皆没有半分怪罪她的意思。

庄瑜想着，如果能够重来的话，自己或许不会再选择这样的路去谋害他。

只是时间无法倒退。

人也没办法再后悔。

但是当一个人做了某件事，后来发现做错了，后悔了，想要去弥补，可是弥补也只是徒劳无功，她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对不起。”她的嘴里，还是对这三个字念念有词。

“没关系。”

柳澄裕很有耐心的回答她，脑袋慢慢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有些虚，眼皮子也越来越重，气息也越发不稳。

“只是我以后，可能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

说完这句话，又过了几分钟，柳澄裕就不再来口。

庄瑜心慌意乱的看过去，手指在他的鼻尖探了探，才答应他已经没了气息。

她的手指发抖，强烈的疼痛感突如其来的把她拉入了一个漩涡之中。

她看不清方向，也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直到她猛然发现，柳澄裕嘴边，还挂着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时间，也仿佛定格在了这里。

柳澄裕临死之前仿佛见到了真正的庄瑜，那个周瑜对他伸出手，然后指着天边上的白云，跟他说着兴高采烈的话。

零零碎碎的过去就像走马观花灯一样的播放，有温暖的，有难过的，也有伤心的，都开始慢慢变得不再真切了。

身体，不是死亡冰冷。

他似乎，能够拥抱真正的温暖。

他终于发自肺腑的笑了，笑的那么俊美英气，又温暖。

庄瑜的脑袋炸裂般的疼痛也随之袭来。

一段段的回忆开始涌入她的脑海，全都是关于她和柳澄裕的过去。

片刻之后，她的脸上，早已挂着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