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笙一听，忙道：“别拿杏仁饼，拿我做的五毒饼吧。”

李嫂忙应了，一转身笑得肩膀颤抖。

沈妄也举高了手中的平板，挡住唇角。

顾笙笙振振有词道：“端午节吃五毒饼正当时，吃杏仁饼多上火。你招待客人吧，我先回房间了。”

沈妄勾住她纤细腰肢：“这客人是你的。你也有份招待。”

顾笙笙疑惑：“我的客人？”

话音未落，佣人引着顾屿进来了。

顾屿带着一盒冰淇淋蛋糕：“哥，嫂子，端午好。”

顾笙笙有模有样地打发他吃粽子，又道：“你吃过晚饭了吗？厨房里吊着汤，叫人给你下碗面吃。”

顾笙笙娇滴滴的坐在沈妄怀中，故作老成地扮长辈，弄得顾屿直想笑。碍于他哥的威压，只好老老实实拿起粽子来吃。

一口下去，立刻道：“还没吃呢，那就麻烦嫂子了。”

等顾屿吃了五六只粽子，又吃完一大碗汤面，还快乐地品尝了一只五毒饼后。沈妄终于忍无可忍：“还没吃饱？”

顾屿这才想起正事，忙把外面的人喊了进来。一个是熟面孔沈言，另一个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干练女人。

顾屿向沈妄介绍：“这是圈内的金牌经纪人姚君，这些年大火的洛雪之，沈翘，都是她一手带起来的。”

沈妄扫了眼姚君，转头问顾笙笙：“你觉得她怎么样？”

顾笙笙对“金牌经纪人”没什么概念，瞧着人顺眼，就点了点头。

姚君本是出于沈妄的地位与丰厚报酬才来这一趟，只道自己是替上位者哄一只金丝雀，心里多多少少还带着几分傲气。进了这气势不凡的大宅，就先泄了三分。等见到沈妄，那股子傲气就彻彻底底磨灭了，低眉顺眼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好好夸了顾笙笙一通，保证为顾笙笙的星途保驾护航，横扫一切障碍。

顾笙笙兴致缺缺，却笑着对沈言道：“你怎么来了？”

顾笙笙在老宅时对这个有眼色又机灵的堂妹印象很好，沈言嘴巴更甜：“多亏堂哥的安排，我一直跟着君姐学做事。现在君姐当您的经纪人，提拔我来为您做助理。”

顾笙笙挺高兴，回头看着沈妄道：“我也有助理了？”

沈妄微微一笑：“别人有的，你也会有。”而且是最好的。

《甜水村》终于开机了。

这部戏的团队精良，从导演编剧乃至灯光摄影，虽不是赫赫有名，却都是圈内口碑甚佳，真正有实力的人物。何况这部戏的两位主角都是热搜常驻，还未开机，就已经赚足眼光和噱头，投资更是丰厚。

这是顾笙笙的第一部 女主戏。沈妄犹嫌不足，大手一挥批下五千万投资。因此这部戏明明是电视剧，造型布景却有着电影的质感。

顾笙笙这回进组，身边带着浩浩荡荡的一整个团队。顾屿为她挖来的表演老师，金牌经纪人姚君，贴身助理沈言，化妆师泡泡，跑腿打杂的小助手三个，保镖若干……

谁也不觉得顾笙笙这种架势夸张——沈氏集团的总裁夫人！在这种三线小演员都有七八个助理的情况下，顾笙笙倒显得分外低调了。

作为女主的顾笙笙，在开机宴上和谢子卿一起站在导演身边，敬香酬神，跟那个烧猪头看了个对眼，吓得倒抽一口气，僵着不敢上前。

手里的香被人抽走。

谢子卿把两束香一并插进香炉里，转身走了。众人纷纷上前奉香，倒也无人注意到这一幕小插曲。

顾笙笙眨了眨眼。

姚君新官上任三把火，竖着两只斗鸡眼琢磨拿谁开刀呢。放眼望去，整个剧组只有谢子卿可堪一战，谁知谢子卿的团队佛得异常，不压番，不撕戏份，海报上男女主排名字时，姚君假惺惺去试探，对方大方道：“这是女主戏，当然是笙笙姐放在第一位。”

姚君大吃一惊，关起门来琢磨谢子卿的团队莫非是在搞什么捧杀的大阴谋？琢磨了一整夜也没琢磨出破绽，第二天顶着个漆黑熊猫眼，倒把顾笙笙吓了一跳。

不仅是谢子卿团队，其他演员不是新人就是老戏骨，不被顾笙笙欺负就算好了，哪儿敢去欺负顾笙笙，气氛好得出奇。偶尔有一个不长眼的想碰一碰顾笙笙，不等姚君出手，就被沈言笑眯眯地坑回去了。

姚君在佛系剧组憋得抓耳挠腮，终于有个机会为顾笙笙接洽国际大代言，立刻飞走了。

姚君这尊大佛一走，顾笙笙整个团队都活蹦乱跳起来，撺掇顾笙笙请客喝奶茶庆祝。

时至初夏，天气渐热，拍完戏就有冻奶茶喝，剧组一片欢腾：“谢谢笙笙姐！”

顾笙笙长得面嫩，叫“顾老师”太维和，剧组上下无论大小都管她叫笙笙姐。

顾笙笙被一声声“笙笙姐”叫得空前膨胀，翘着小尾巴一一应了。左看右看没见到演自己奶妈的左老师，就拿着杯奶茶跑去她的化妆室。

顾笙笙推开门：“左老师——”

化妆室宽敞明亮，一个矫健修长的青年靠在椅子上，脸上盖着衣服在睡觉。顾笙笙立刻意识到自己推错门了，刚要暗搓搓退回去，那青年把衣服扯下去，露出双狭长带戾气的眼。

四目相对。

谢子卿为了新戏健身晒黑，卷发剪得很短，两侧剔出青皮，那股浪荡天真的少年气消退许多。是以顾笙笙一时间没认出来。

自从上次谢子卿粉丝攻击顾笙笙的事件发生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其实谢子卿先前给顾笙笙发过消息，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顾笙笙的微信，发来的好友申请只有一句话：“对不起。”

顾笙笙看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也就没回复。

此时两人见面，倒平白生出些尴尬来。

一声猫叫声响起。

顾笙笙舍不得走了，把小脑袋往里伸：“有猫？”

谢子卿从桌子下拎出个航空箱，一只橘白色毛绒团子趴在其中。

顾笙笙惊喜地凑上去：“小猫！”

团子把小爪子伸出来扒拉顾笙笙的手，顾笙笙喜不自胜：“咪咪，咪咪！”

小猫把脸挤在笼子缝隙里，粉粉鼻头蹭着顾笙笙的指尖，叫声很嗲：“嗯！嗯！”

有猫咪做缓冲，气氛好转。谢子卿松口气，酝酿半天，只憋出一句：“……对不起。之前所有的事，是我连累你。”

“没关系，你也帮了我呀。”顾笙笙唇边现出一个小酒窝。

一笑泯恩仇。

谢子卿佯装不在意地揉了揉鼻子，耳根都热了，好在近来晒黑许多，看不出来。

小猫咪嗅嗅顾笙笙的手指，抱着啃。

顾笙笙痒得直笑，问谢子卿：“你怎么带小猫来开工？”

谢子卿道：“我家的猫咪刚生了一窝小猫，在找收养人。张导想养一只，我带给它的。”

听说怀里的小团子有人家了，顾笙笙流露出失望之色。

谢子卿立刻道：“你喜欢小猫？我家里还留着一只白色鸳鸯眼，是这一窝里最漂亮的。”

顾笙笙歪着头想了想：“我更想要一只小狗。”

没想到谢子卿接道：“我家的大狗也快生了，到时候我给留你一只。”

“好呀。”顾笙笙立刻就笑了，“我还想养鸟呢，你家里不会也有吧？”

谢子卿挠了挠头，拿出手机屏保给顾笙笙看：“只有猫和狗，我爷爷奶奶年轻时开始养的，养了很多年了。”

屏保是一位穿旗袍的美人搂着只橘白色大猫坐在沙发上，脚边卧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狗。顾笙笙的注意力全落在了那美人的脸上，雪肤红唇桃花眼，眼下一点泪痣活色生香。

顾笙笙自认绝色，平生第一次对其他女人的美貌生出了胜负欲：“她是……？”

谢子卿忙解释：“这是我奶奶。”

“？？？”顾笙笙认真看了看照片，又看看谢子卿，唏嘘道：“怪不得你总说自己是全家最丑的孩子。你奶奶长成那样，你怎么长成这样呢？”

“……“娱乐圈颜值天花板谢子卿看了一眼顾笙笙的脸，闭上了嘴。

顾笙笙又端详了一番照片上的美人，才依依不舍把目光转到那大狗身上，眼睛一亮：“就是这种狗，要尾巴尖尖带黑色的。”

谢子卿道：“……要不加个微信，等小狗出生了给你发照片。”

顾笙笙眼波一转，望到他脸上。

谢子卿竭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语速飞快地补充：“我家的狗还没出生就有人来预定的。到时候给你看视频，好留一只你喜欢的。”

“有道理。”顾笙笙打开微信，跟谢子卿互加好友。

被冷落的小奶猫不干了，扯着嗓子嗯嗯叫起来。

顾笙笙忙凑过去看：“这小猫叫声怎么不对劲？”

谢子卿拿出个鸡肉条喂小猫：“我家的猫都这么叫。”

两人头对头凑近笼子，少女娇艳欲滴，少年英姿勃发，模样分外般配。

照片落在沈妄办公桌上。

《甜水村》的拍摄地在a城周边一个古镇的村里。这里的古建筑群保存得很完整, 又没有被开发成旅游景点，是个适合拍戏的好所在。

与世隔绝的另一个含义是偏僻落后。顾笙笙每天除了拍戏，就是举着手机满村找信号。

沈言举着小风扇追在顾笙笙身后：“笙笙姐, 天气热得很，小心中暑。回车上休息吧？”

顾笙笙道：“我去那边发消息。这里的信号太差了，我发的消息沈妄都收不到。”

沈言道：“大堂哥没收到？”

顾笙笙只顾着摆弄手机：“嗯, 他都一天没回我消息了。”

“沈妄沈妄，今天天气好热, 招待所的空调还坏了，我好热。”

“我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咬在胸口, 不信你看。”

“图片。”

沈妄立刻有了反应：“图片发送失败了，再发一次。”

“你能收到消息啊？”

顾笙笙飞快地发了好几条语音过来：“我给你发的照片和消息你看见了没有？这里的招待所好旧, 纱窗上还有壁虎。”

顾笙笙语速慢吞吞，嗓音又软又甜, 像化开的蜜糖，要向沈妄表明自己受了好大的委屈。

沈妄好似看见小奶猫翻出肚皮, 软乎乎一颗棉花糖，要人抱进怀里好好哄一哄。

沈妄捻了捻指腹，未及回复, 通话请求已经弹了过来。

沈妄心中想晾一晾她，手指却更快一步接起通话：“这么黏人。”

一贯冷清低磁嗓音的带笑, 撩得人春心荡漾。

皇甫悠悠未听过沈妄这样带笑轻佻的语气，热血直冲上头，险些抓不稳手机：“我……我给你发的照片, 你收到了吗？”

那头沉默片刻，语气重新结冻：“是你。”

皇甫悠悠脸颊通红，头脑还未冷静, 先吃了一缸子飞醋：“你以为是谁？顾笙笙在剧组乐不思蜀，早跟谢子卿你侬我侬了，你还以为她会给你打电话吗！”

皇甫悠悠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大通，电话那头始终沉默。她看了眼手机，才发现电话早就被挂断。

通话时长五秒。

这才是沈妄一贯风格。

管家小心提醒：“小姐，沈家二少爷等您很久了。”

皇甫悠悠抓起一个水晶杯就砸向门口：“让他等去！又不是我想跟他约会的，烦死了！”

外头再无声音。

皇甫悠悠躺回床上，瞪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回味着沈妄那一句“这么黏人”的语调，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神魂颠倒。

那一边，沈妄挂断电话，才看见顾笙笙的新消息：“你不理我，我讨厌你了！”

沈妄眉头打了个死结，飞快地给她拨了个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顾笙笙跟谢子卿对完戏，就立刻进入了拍摄。这一场大戏从早晨拍到傍晚霞光满天时，收工后顾笙笙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强撑着洗完澡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落在顾笙笙脸颊，晒得白嫩脸颊热烫泛红，好似沈妄用粗糙指腹揉她脸颊。

顾笙笙嘤嘤呜呜了几声，习惯性地翻身，却没有熟悉的温暖胸膛，只有空荡荡的床板。

顾笙笙抓起手机，才看见一串来自沈妄的未读消息。

杏儿眼瞬间睁圆了。

这可真是大新闻，沈妄一向高冷，从来都是顾笙笙发几十条消息，他惜字如金地回上一两条，今天却一口气发了七条。

顾笙笙飞快地洗漱换衣服，坐在窗边，这才拉到最早的一条消息，珍惜地从头开始读。

“怎么不接电话？我回消息慢了，不是不理你。”

“笙笙？”

“沈言说你一回住处就睡着了，记得起来吃饭。”

“刚才那张照片发送失败，醒来再发一次。”

“醒了吗？记得吃饭和照片。”

“照片。”

最后一条消息来自五分钟前：“从八点睡到现在，你是猪吗？”

顾笙笙甜蜜笑容僵在脸上：“……www.youxs.org。”

沈妄：“是。”

顾笙笙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满床打滚：“你把话收回去！收回去！”

沈妄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就接起电话：“收回哪一句？”

顾笙笙想要沈妄收回最后一句话，不知怎地忸怩起来：“……就是最后那一句。”

沈妄拧起的眉心稍稍松开，嗓音里隐含笑意：“你是猪？”

顾笙笙小脸涨得滚圆：“我讨厌你！”

窗外少年明朗的笑容僵在脸上，狭长眼眸里露出困惑，举着三明治的手收也不是，举也不是。

顾笙笙忙冲他拼命摆手：“不是说你，不是说你。”

谢子卿这才瞧见她举着手机，松口气，把纸包从窗户递进来：“我请剧组吃早餐，这是你的。”

谢子卿的团队常请客吃早餐喝奶茶，顾笙笙大方地接过来，笑道：“是我喜欢的口味，谢谢。”

谢子卿不自在地蹭了下鼻子，道：“我今早有点空，可以陪你过一遍戏。”

“好啊！”顾笙笙一口答应下来。

谢子卿就摆摆手走了。

顾笙笙这才把手机扣回耳朵上：“刚才说到哪儿了？”

沈妄没有说话，电话那头只有微沉的呼吸声。

半晌，沈妄终于开口，语气很淡：“说到你讨厌我。那你喜欢谁？姓谢的小子？”

沈妄是个小气鬼。顾笙笙吃吃笑起来，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三明治。面包松软，金枪鱼沙拉口感鲜香却清淡。她满足得摇摇晃晃，含糊道：“我喜欢谢子卿给的三明治。”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远远的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巨响。

顾笙笙紧张起来：“怎么了？”

沈妄一字一顿，语气刻薄而冷峭：“不准吃他给的东西。是我饿着你了？随便什么人给的东西你都吃？”

顾笙笙都能想像出沈妄此时的表情，脸色阴沉得吓人，胸膛起伏。

顾笙笙眼圈一点点红起来，话一出口却气势全无：“沈妄，你又凶我。”

尾音都带了哭腔。

顾笙笙急匆匆挂断电话，鼻子酸得难受，啃了一口三明治，索然无味。

顾笙笙跟沈妄相爱以来，还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她委屈巴巴地坐在床上发愣，好像无辜被踢了一脚的小奶猫。

电话很快就再次响了起来，沈妄的名字闪烁不停。

顾笙笙扁着嘴，慢吞吞捡起手机。可不等她接听，电话就挂断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冒，顾笙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编辑了长长一段信息痛骂沈妄，末了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只留下三个字：“讨厌你！”

发送。

消息很快就变成了已读。

对话框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而等了半天也没消息发送过来。

顾笙笙直接把沈妄拖进了黑名单。

整个剧组都感受到了顾笙笙的坏心情。

这几天顾笙笙冷若冰霜，就差把“老娘失恋了”写在脸上。谢子卿变着花样地给她买奶茶和小点心，顾笙笙也只是瞥一眼，然后天鹅曲颈般继续喝自己的矿泉水。

到了夜里，就化身网抑云资深用户，在朋友圈一首接一首地分享伤感情歌，个性签名都改成了“要不动如山，做一个大渣女”。

席雪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底下评论：“你一个有妇之夫装什么失恋啊？”

顾笙笙冷酷回应：“我从不失恋，只有丧偶。”

席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