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画诗会?”

秦怀山从未听过什么紫画诗会，从小到大，秦老虽然教授他骑射和修行，可是琴棋书画之类的，却没有丝毫涉及，自己唯一熟读的便是《道德经》。

其余的，甚至很多繁杂的字体他都不见得认得。

“唐二小姐，胆子真大，居然敢一个人绑在纸鸢上，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唐国公不得心疼死！”

这时，几个还在买字画和刺绣的年轻人开始摇头晃脑地喋喋不休了起来。

他们是看客，亦是被看者。

这个唐二小姐，秦怀山也是略有耳闻，毕竟她的事迹，卫国都城上上下下都是家喻户晓的。

唐二小姐九岁便能熟背四书五经，并且将《大梦西华录》倒背如流，十岁时，以一己之力，甄破了山川图之中的真意，提了一首连太子太傅也不敢点评的诗词。

更令人啧啧称奇地还数她的书画天赋，就连翰林学府的白先生也是以才女看之，称赞其为“千年内的书画第一骄女！”

去年春，楚国踏马而来，献天下第一画师吴中奕之佳作一一副，唐二小姐题词“天门开处，皆是桃花”被儒生夸为古今绝句。

“这个唐儿小姐这么厉害，可惜不过一介女流，在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几个白面书生有说有笑地指点了起来，他们将手里的一摞书卷放在了木板上，金丝绒边的纸扇上写着四个大字“翰林学府”。

翰林学府是卫国文人儒生的最高学府，可是对于半个文盲的秦怀山来说，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过处于好奇，他还是蹑手蹑脚地跟在了几个书生后面。

秦老从小就教诲，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就应该折戟沉沙，百战无悔。

因为所谓的安逸，不过都是将士们的血肉铸就的城墙所承载的。

“砰！”

“砰！”

“砰！”

突然在烟雨楼上三束烟花冲天而上，陡然炸开，在夜空之中划出了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可那壮丽的烟花，却依旧不及繁星耀眼夺目。

几辆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之中冲了过来，可是却没有挨到百姓分毫，虽然速度较快，可是却极为稳健，可想而知，这个马夫对骑术比常人还要通透十分。

马车里面有一个男子和两位少女，少女们的容貌极为俊秀，皮肤白皙，犹如皑皑白雪一般涂抹在了身上，是那般的玲珑剔透。

可是男子就不同了，脸上的刀疤如同盘根节错的荆棘一直延伸到了额头，脖子上也是布满了沟壑，手臂粗壮有力，宛若狻猊。

“褚将军，怎么办，大会就要开始了，我们要尽快找到二皇子！”

稍微年轻一些的少女焦急地说道，她身着青衣，头戴玉钗，两只金凤缝在了她的两边袖口上，双鬓微卷，看似楚楚动人，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安阳公主，莫急，二皇子与李墨宣一同出行，必然会安然无忧，作为一个踏天境的修士，即便是抵抗千人的铁骑军也是易如反掌！”

褚将军虽然安抚着安阳公主，可是他那宽阔厚重的手掌却依然紧紧地握住了座椅上的朴刀，这把朴刀上刻着“卫”，是卫国独有的冷兵器。

触碰到了安阳公主冰冷手指的少女，微微一笑，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之后又看着那马车上不停翻滚着的流苏，默默地说道：“安阳妹妹，他会没事的！”

这位少女正是安阳公主的姐姐，当今卫国的四公主，翰林学府执掌人子陌大师的未婚妻。

“不要暴露行踪了！”

这句话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到了，传话人正是在驾马的车夫，车夫是天机阁的人，他带着黑色的棉纱，额顶纹着红色的“川”字，眼神凌厉，全然不像褚将军那般深邃凝重。

这或许就是杀手与将士的区别。

其实他们三个人也只是收到了天机阁的秘密任务，天机阁虽然隶属卫国，地位却仅次于卫国帝王，他们行驶来无影去无踪，遍布全国，甚至还将爪牙伸至邻国。

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天音入耳，这般能力……”

还没有等褚将军说完，那人便又传来了一道极其具有杀伤力的话语：“这般能力再强，也不是你能管的！”

若是平日里面，褚将军那会受到这般轻蔑，纵观卫国上上下下，文武百官，见了这位护国大将军都会以礼相待，可是这个天机阁小小的马夫却这般硬气。

当然，褚将军却一反常态的不动声色，只是黢黑的脸皮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眸低垂，齿露寒光，仿佛一头睡去的雄狮。

因为这个声音只有褚将军一个人听见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声音是由内力推动，仿佛蛟龙入海一般，直接贯穿了褚将军周身三十年精炼的罡气，硬生生地倒入了他的耳内。

不谈武艺，这个人的内力，绝对高了褚将军三阶。

嘀嗒……

嘀嗒……

嘀嗒……

不知道什么时候，窸窸窣窣的小雨开始落了下来，人们的脚步声也变得急促了起来，水滴顺着屋檐坠在了秦老满是皱纹的脸颊上。

秦老一脚踢开了一旁被狗啃剩下来的半个肉包子，躲在了一个古玩店的招牌下面。

“这小兔崽子！又跑哪里去了！”

秦老早早地就把那些稀奇古怪的器皿都卖给了小摊小贩，正想着转了一些银两找个小店喝喝小酒，嚼一嚼大肉，奈何秦怀山又不知道疯哪里去了。

哒哒哒……

一连串马蹄声先至，秦老一个机灵躲在了那快有些泛黄的招牌后面。

马车驶过，一层层水花飞溅，泥点乱洒，好在被木匾挡住了，要不然回去又得洗衣服了。

“咦！”

秦老那大如铃铛般的鼻孔微微一缩，仿佛嗅到了什么气味，他的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缩了起来，搓了搓手指，目光如炬。

“杀气！”

烟雨楼坐落在了十四巷的末尾，这里罗列着的是卫国千年来画师，诗歌大家，以及各个邦国的文人墨客所留下来的诗词歌赋。

烟雨楼总共分为四层，一楼以环形为地基，陈列各大名画，二楼为矩形居中，红褐色的木板上挂着鸾飘凤泊的字帖，而三楼则是佳人们最喜爱的古琴。

“好大啊！”

秦怀山挤在了人群之中，靠着身体娇小的优势，像一个泥鳅一般游离在了烟雨楼人头攒动的一楼，突然啪地一声，秦怀山撞在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面。

“啊呀！”

秦怀山呜咽着摸了摸额头，一看原来一头撞在了一个身长九尺的大汉腰上，大汉的腰仿佛泗水河畔的柳树一般粗壮，放眼望去，就连卫国都城里面的那些武修大师们，也不一定有人可以出其右。

若是撞在了腰上还好，可是偏偏撞在了腰上绑着的铁杵上，这下可要乌青好一阵子了，秦怀山顿时有些后悔来凑热闹了。

“小屁孩，走路长点眼！”

那个大汉一看就是练家子，那遮天蔽日的手掌轻轻地摸了摸秦怀山的头顶，凶神恶煞的面相，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怀山一瞬间不寒而栗。

秦怀山见状赶忙从大汉的腋下钻了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被人群狠狠地挤了出去，秦怀山一不留神竟然被推到了一个青铜柱旁。

四楼上，两个人正站在了栏杆一旁，俯视着这些激动不已的百姓。

“空前绝后啊，紫画诗会，一年比一年有趣了！”

头戴黑冠的男子看了看远处的宫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有趣的可不止烟雨楼，最热闹的应该是宫殿！”

另外一个手持翡翠玉笛的男子闭上那仿佛可以穿透一切都眼眸，仰起头，感受着暴雨黎明之前的安逸。

“李墨阳，可要提防他啊！”

黑冠男子看着刺破夜空的闪电，淡淡地说道。

“他？可笑，踏天境的蝼蚁！”

夜空之中传来了一阵阵骇人的笑声，宛若山洞之中的喋血蝙蝠，若隐若现。

这里是烟雨楼的四层，也是一个镂空的天台，在这里几乎可以看清整个卫国都城，可是通上四层，却没有台阶，唯有习武之人才能从三层的桅杆上越上去。

雨水如同弱不禁风的蚂蚁，在一触碰到那两个男子的时候就化为了一股股蒸汽，他们周身的真气犹如汪洋大海一般，一点一点蚕食着整个黑夜。

月亮隐匿了行踪，清风徐来，人们看不见云，也听不见雷鸣，唯独正端坐在了烟雨楼二楼的一个身披道服的男子，嗅到了什么。

“李墨阳啊，李墨阳，麻烦大了！”

道士依旧正襟危坐着，他扶起衣袖，拿起茶杯，茶叶微醺，一股清香从香炉之中弥漫开来，身旁空无一人，独自品茗，这般惬意，委实舒服。

这道士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言行举止却又格外老成，道袍上又一尘不染，两道剑眉赫赫而立，头上扎的是怡行观特有的古鹿木簪。

“穿！”

道士眉头一蹙，杀气袭来。

停杯，微抿。

一片针叶飞来。

飞叶上布满了剑气，这道剑气之中，蕴含这浓厚的杀意。

道士连忙提肘，后仰，可是那针叶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

就在道士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剑气却脱离了针叶，仿佛一根根箭矢一般刺向了三楼的一位女子。

“故雯！”

三楼上的一个少年突然咆哮了起来。

可是却晚了，那裹挟这杀气的剑气距离女子仅仅一尺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