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打破虚拟数字构成的墙壁，那只能冒险从病毒的闭源代码分离出纽斯的开源代码，李查德开始操作。他不需要担心感染的问题，即使是移动电话沦陷，电子病毒也不会像生物病毒一样伤害到他的肉身之躯。

“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真实，连接不到外界，又没办法停下来房间的重置，可恶！”身处病毒之中的纽斯骂了一句，他每穿过一扇门，身后的房间都会加速崩塌，看似无穷无尽的迷宫，其实数据的大小不过只有几个房间，连带着一个低级的人工导航。“病毒所占用的体积很小，但是封闭区域的数据量又如此之庞大。”纽斯想了想，这个电子脑里的内容可能大有文章，而且多半是对李查德不利的肮脏秘密。

崩坏逐渐加快，令原本从容不迫的纽斯已经加速到只有快跑才能赶上的重置速度，即使是虚拟世界，即便四肢做过机械化，纽斯仍然会感到疲倦，此时的他已经感到力不从心。房间内设也因为重置的频率加快而产生了错误，日式榻榻米上摞着传统的中式沙发，下个房间又会出现寒带壁炉温暖的火光照着古埃及风格的石桌，上面还放置着教堂常用的银餐具，错乱的时代和扭曲的空间交织在一起，多重选择的房门让整个场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移动迷宫……

纽斯睁开了眼睛，瞬间清醒的他立刻开始用力的呼吸，来缓解虚拟运动给他带来的精神压力。在离开那里前的最后一个房中，他的身躯随着房间的崩塌逐渐开始变化为零一结构的单独个体，本以为他的意识会随着房间的清除而被抹掉，但看到李查德甩在手里的移动电话，还有如此真实的物体触感，他感到了一阵轻松。有时还是同事来的靠谱，纽斯的脸上闪过微笑。

根据现场情况和数据看来，是李查德单方面收到了外界的袭击，因病毒阻拦，纽斯无法确定男人的身份地位和人物背景，最终决定把男人的电子脑带回警局继续研究。这个年代，一切的意外事故均由莱顿公司负责，这次的袭击事件被纽斯上报为突然袭击，因不知来袭者的背景，故仍属于意外事故。他不想看到救了自己一名的恩人还要支付维修承重柱的高额费用。

……

李查德终于坐在了家里的沙发上，慢慢地擦起枪来，室外的雨让原本冷清的室内多了一点温暖，电视中播放的正是他喜欢看的电影，上世纪上映的《泰坦尼克号》。他很喜欢年代久远的电影，也很沉浸于爱尔兰锡哨的高音调吹响的空灵前奏。窗台上放着的两个陶瓷摇头娃娃摆件依然摇晃着脑袋，纸质书籍在桌子上随意的拜访，衣架上的衣服也因为不细心男人的不细心照料显得歪斜，自动保温酒架上的小半杯白兰地还未喝光，琥珀的酒色折射出金黄明亮的光，照在有气无力的嘎吱旋转的排气扇上。

这就是李查德的家，没有任何属于时代变化的高科技产物，所有物件的布置都如同七八十年前住在地下室的美国上进青年一样简朴，甚至更寒酸。

随着电影剧情的推动，杰克和露丝在夕阳余辉下站在了船头，说出即使在2084年也依然流行的台词，两个陶瓷娃娃的脑袋也随着经典对白的响起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他有时候也会想，他以后的爱恋对象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或许很难接受和一只拥有机械臂的女生牵手逛街，与两只反射着光线的玻璃眼球含情对视。义体可以更换部件，他更不想看到未来的妻子在睡觉前先摘下假发的场景。

哲学家普鲁塔克曾经向人们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换而言之，把肉体全部更新成为机械义体的人，还能被称之为人类吗？李查德的想象也随着电影里的蓝色钻石一同沉进深海。

雨停了。晓光划破了新壳市的地平线，镀金了每栋地表建造的破旧楼阁。即便身处这种环境，仍然还有许多对未来憧憬的下层居民，过着种植和贩卖水果的日子，阳光就是他们安静的闹钟。李查德侧头看向窗外，抓起剩余的白兰地一口喝尽，他要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