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好吃好吃，小姐你快也尝尝，可香了！”香云才咽下去就忍不住活蹦乱跳地拿过筷子夹了一份要送给张莹莹吃，活脱脱好像是自己做出来的似的。

然后……后知后觉地收到了寄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我，我脑子笨，这又说错了，姑姑莫怪，美人，你快尝尝，真的好吃，来来来，姑姑你也尝尝嘛，小…”说着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抬手打嘴，“美人的手艺真是好得没边儿了！姑姑你不尝一口？”

寄月简直不想理她，一个美人没规没矩的就够自己受的了，偏这个小丫鬟也这么没大没小的，忍不住就在心里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点了盏蜡烛。

本来是不想吃的，奈何架不住香云的热情，香云就这么执着地夹着筷子凑在寄月嘴边，大有一副寄月不吃她就不挪动的架势。

寄月哀叹一声，到底还是张口尝了尝，菜一入口，心里的沮丧忽然就如薄雾遇日般飞快消散了。入口先是咸味，紧接而来的就是酸味，却又不是那种倒牙的酸，而是诱人食欲的香而酸，最后还隐隐有一丝甜，嚼一嚼，菜虽软，内里却还有些脆，口味、口感皆很丰富，确实是好吃。

“好不好吃好不好吃！”香云睁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寄月。把寄月都瞧得不好意思了起来，略低了低头避开香云灼热的目光：“嗯，好吃。”

“耶！我就说小姐干什么都很厉害！”

“咳咳！咳……”寄月差点没被自己呛死。

“美人……美人……”香云讪笑着缩到了一边，“姑姑，我再不会说错了，我发誓。”

张莹莹笑眯眯地打圆场：“哎呀就是一个称呼，我倒是不大在意，也没觉得有什么紧要的啦，香云这丫头也确实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确实也没规矩了些，姑姑说得没错，宫里也确实不比家里，特别是在外人面前，有些话确实是不能说错。”

说着就拉过香云：“呐，我把这丫头交给姑姑了，还请姑姑代为管教。便是我，有时候也会记不住规矩说错些话的，到时候也请姑姑千万提点呀！”

寄月受宠若惊，惶恐地赶紧跪下：“奴婢何德何能，怎么可以提点美人，美人折煞奴婢了。”

“哎呀哎呀快起来，咱们宫里就不兴这些规矩了，动不动就跪下很伤膝盖的，东映秋桃快把姑姑扶起来。”

“规矩呢，是要有，但是也不必到处都有，在外人跟前做好就是了。关起门来咱们就是一家人，这棠梨宫就是你们的家，在家里自然是不必拘束的，咱们这些人，从我开始，都是离了家的，漫说你们有些还是离乡的，在外都不容易，大家能互相帮一把的就帮一把，在这里，你我，我们，都是亲人，往后的数十年里，我们都是最亲密的人，亲人之间，不分亲疏彼此，在这宫里……”张莹莹顿了顿，有些话却是也不好太过批判，毕竟自己身处在这样一个不开化的朝代，也不能太言论自由。

“总之大家都是很不容易的，但是我们能有幸聚在一起就是缘分，既然聚在一起了，就要相互信赖，相互扶持，我会尽我所能地去保护好你们，你们也要竭尽全力地帮助好我。好比寄月姑姑，你在宫里行走多年，这些个规矩忌讳你肯定比我懂得多，我肯定要仰仗你。姑姑也不必客气，姑姑帮我，我也帮姑姑。咱们大家一起努力，好好守着棠梨宫。等到了年岁，你们若是想走的，我也好好送你们走，若是不想走的，咱们就一起在棠梨宫里好好过。”

“小姐……”

“美人……”

张莹莹一番话说得诚恳，大家也都听着心暖眼热。这样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里，十两银便可以买一个人的性命，自打进了宫，谁不是提着脑袋矜矜业业地做事。主子若是生气起来，动辄打骂都是平常，便是挨了打受了罚，也只能自己熬着，熬不过便熬不过了。便是碰上一个赏罚分明的主子都是十分庆幸的事了，更别说像张莹莹这样的为着大家着想的了。

香云东映跟着张莹莹有一段时间了尚且觉得鼻子酸酸的，更别提寄月秋桃王宣孟文光他们，都是在宫里经历了些苦楚的，此时听着这些暖心肠的话，眼皮子浅的比如秋桃已经眼泪汪汪的了，只恨不得就把心掏出来送给张莹莹。

张莹莹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眼热，忍不住有些想哭。这么多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现在怎样了，也不知道爸妈还好不好，自己虽然是所谓的“高门贵女”，但又何尝不是身世飘零呢？

眼看着大家一个个都眼泪汪汪的，张莹莹赶紧活跃气氛：“好了好了，快别在这感怀了，吃饭吃饭，哦不对，这羊肉串还没烤呢。小宣宣啊，麻烦你把这个鸡端走好不，咱们正好就着这个炭火把羊肉串给烤了。”www.)

没有铁签木签，张莹莹勉强削了竹子来串，羊肉不多，也就串了十串，炖过鸡之后的炭火刚好够把羊肉串烤熟。羊肉在炉火余温的炙烤下逐渐皱缩，凝聚，滴出晶亮的荤油，掉在木炭上发出嗤啦一声响。香味也热烈地释放出来，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要不说烧烤是大众美食呢，连一向自持的寄月也忍不住往羊肉串这里觑了好几眼。蹲在炉子前烤的张莹莹更是忍不住，瞧着羊肉串烤好了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把桌子搬出来，温着的菜一一端上桌，大家陆续坐下，欢聚一堂，好不欢乐。

张莹莹当先举杯：“来！为了我们以后的美好生活！”

“为了美好生活！”

一饮而尽。

张莹莹正招呼着再倒第二杯呢，冷不防忽然一声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吓得张莹莹杯子都掉了。

谁来了？皇上？皇上是谁？卧槽皇上！

众人都醒悟过来，顿时慌成了一团，收桌子的收桌子，打扫的打扫，王宣赶紧一溜小跑着去前面迎接，寄月则一把拉着张莹莹赶紧去换衣服——忙活着烤羊肉串做菜，身上一股子油烟味儿。

但是眼瞅着来不及了，寄月隐隐约约都能看到依仗了，再看张莹莹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这换衣服指定是来不及了，只能恨恨地一跺脚，赶紧跑回去拿熏香——好歹把这油烟味儿去去。

寄月匆匆地三两步就跑了，剩下张莹莹一个人呆愣愣地在原地，惊慌的神儿好不容易才回了本体，天呐皇上来了，皇上来了能干嘛，还不就是看自己，卧槽？翻牌子？侍寝？宫斗？老娘不要！

张莹莹又急又吓的，顿时出了一脑门的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躲过这一劫？不能让皇上看中自己，不然这后半辈子绝对要完蛋，怎么办怎么办？张莹莹慌得脑子一团浆糊，到处瞅着有没有地方可以躲过去。忽然瞟到了刚才烤羊肉串嫌火力太大，丢在一边的炭。

炭！

好东西好东西！张莹莹抓了一把炭，嘶——还有点烫手，顾不得了！狠了狠心，闭眼往脸上胡乱地抹了几把，想了想，再往脸上身上都抹了几把，哼，这样你总该不会看上了吧？

把自己抹完的张莹莹丢下炭，这才心安地拍了拍手准备去见驾，刚端着熏香急吼吼跑出来准备给张莹莹熏一熏的寄月抬头没瞧见人，一脸懵地环顾四周，还以为大家都去前面接驾了，结果忽然看到画完自己转身的张莹莹——

妈呀！鬼呀！

好在多年的警觉和素养让寄月没有喊出声来，只是颤巍巍地举着香盆放在面前防御：“你，你谁？”

张莹莹：？？？

我呀，你亲爱的美人我呀？咋的我就画个炭你就不认识了？效果这么神奇？这么有用？

张莹莹瞧着寄月一脸防备的模样，有心想吓她一吓，但是也知道时间来不及了:“我呀，我你还不知道，走吧赶紧去见驾。”

寄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莹莹拉着跑了，脑子里还在转：这声音好熟悉，好像是美人的声音，但是这怎么一脸黑灰？抓着自己的这只手是活人的，有温度，可是这手怎么也黑黢黢的？等等……这油烟味……是美人没错！

寄月猛地抬头，从发髻耳饰衣着勉强认出了，这是自家美人没错了，但是美人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仔细看着，好像是……炭抹的？

寄月心里不由抽搐了起来，美人啊美人，你这到底是要唱哪出，本来没有沐浴焚香就已经是大不敬了，如今这还一脸黑……寄月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完了完了，把美人伺候成这样，再叫圣人瞧见……今天说不好小命就得交代在这了。

也不过就是三两步的功夫就到了前殿，张莹莹也没敢去看皇上，只瞧着好像是站着一个男人，瞧着好像是一身金黄没错，那就该是皇上了，拉着寄月不管三七二十一扑通跪下：“棠梨宫美人张莹莹拜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