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啾——！”

有什么东西在舔着他的脸。

他睁开眼，却看见一张血盆大口，正对着他的脑袋。

嘴里并没有腥臭味，但仍旧很有冲击力。

“啾！啾啾啾！”

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挡，然而那大口却并未冲着他的脑袋咬下去，而是轻轻叼着他的衣领子，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这是一只奇怪的生物，像鸟，却又大得多。一般来说，体型过大的生物是不能在天上飞的，然而它却能。

因为它是翼龙，一只本应该在两亿年前的白垩纪就覆灭的恐龙时代的生物。

它的叫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而是极为柔和的“啾啾”声。

察觉到它没有敌意，风星河松了口气。

他再次看见那白色的光芒逐渐从皮肤表面内敛入体，心中想到:“又是星辉么？在刚刚交谈之时，她已经把我的身体恢复了啊……”

就在这时，翼龙又“啾啾”地叫了起来。

它用嘴巴，拽着风星河的衣角，向它的身后拉动。风星河一个不留神，被它拽到了背上。

他下意识地抱住了它的脖子，只听翼龙“啾啾”地叫着，双翅展开。

“啊，你要帮我？”

他下意识的问。那只翼龙仍然啾啾地叫着，下一刻，猛地向上飞去。

风星河紧紧搂住它的脖子，身体轻飘飘的。转眼之间，它就飞过了十层的距离，来到了楼顶！

“哥哥？！”

待在天台的风灵惊喜地叫道。还未来得及高兴，她便惊呼:“当心！”

她的格拉维瑞斯能力发动，这一声“当心”不仅是说给风星河的，更是通过“动物会话”说给翼龙的。

天空中，鹰眼之刺不知从何处再度飞来，爪子狠狠抓向翼龙的脖颈。

但是这一次，翼龙有了准备，灵敏地向上飞升，与之同时一只爪子反而狠狠地划向鹰眼之刺的头颅。

“桀！”

后者怪叫一声，急忙低头，玄之又玄地躲过了这一下袭击。

翼龙飞快地接近了天台，把风星河放到了地上，而后“啾啾”地叫着，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只鹰。

风灵跑到了它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它，安慰道:“别怕，别怕！”

她刻意地没有去和风星河交谈，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立场很不妙——无论是否有意，她的诞生，都是以冯玲的死亡作为代价。

仇恨的种子天然地在二者中间发芽。

但是，她十分珍视和风星河之间的羁绊。她担心这仇恨会把她心中最珍重的东西冲毁。

正因为过于珍视，所以才不敢面对。

但是，当她真的鼓起勇气，偷偷地朝着少年的那边看了一眼的时候，她心的彻底迷醉了。

风星河左手拿着一张防爆盾，右手揽住昏迷的江流月，将她飞快地放到翼龙的身边。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冲到了风灵的身后，举起防爆盾，挡下了鹰眼之刺的俯冲爪击。

“当！”

厚重的防爆盾挡开了它的致命一击，爪子在黑色的盾面上留下了深深的刮痕。

少年被冲力震得后退了一步，靠在了翼龙的身上。

“哥哥……你……”

风灵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扶他，但手却僵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是风星河没有想那么多。他向前一步，把风灵重新挡在了身后。

“我没事。”他把背影面对着风灵，重新把盾牌对准了鹰眼之刺。

那一刻，少女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她知道，在自己坦白了身份以后，这个哥哥再一次的接纳了她。

“呜——！”

她欣喜地笑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想起了三年以前，刚刚诞生不久的自己，被投放到风星河的老家白石镇。一身伤痕的她被警方救出，而后送到了白石镇妇女儿童疗养院进行治疗。

为了蛰伏在弗多，她的身体并未被神河水改造，也就没有像使徒一样的自愈能力。她身上的伤是真正的伤，痛也是真正的痛。

那时候，风星河每天都和母亲一起过来看她。少年平时一言不发，晚上把母亲打发走，一个人留下来守夜。

半夜里，他经常背着风灵，偷偷地跑到病房的阳台上哭泣。因为他心里总认为是自己的那一番“豪言壮语”惹来了祸患，让冯玲被害成了这样。

但是风灵知道，其实无论他说不说那番话，帝国都会想方设法地绑架她的妹妹，并且安插回来。

后来，她就被文警官安排着，和冯行和一起改头换面，来到了np市读书。

在伊斯塔亚的能力效果作用下，帝国找不到风星河了，同时也联系不上她。而她收到的命令只是潜伏，所以在联系中断以后，她顺其自然地享受着这个“哥哥”的疼爱，就这样生活下去。

可是，江流月和灵者之刺的到来，把一切都破坏了。诚如皇帝所说，她就像一根鱼钩，成功地把隐匿的风星河给钓了出来。

三年时间，少年成长了很多，风灵也变了很多。

时间回到现在，她回想起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心中已经愈发的笃定，要和哥哥站在同一战线，哪怕最终要面对的，就是那位皇帝……

她没有再想下去。因为这时候，江流月悠然醒转了过来。

她刚刚恢复意识，便朦朦胧胧地撑着翼龙的身体想要站起来。她的颤颤巍巍的，看得让人揪心。

“啊！”

风灵擦了擦眼泪，赶忙俯下身去，扶住她的身体。

“月姐姐，你醒了？！”

“剑……给我……一把剑……”江流月紧闭着眼睛，艰难的从嘴唇里吐出这几个字。

她不断地呼气，吸气，胸腔一起一伏。脑袋疼得厉害，她想起自己之前曾经被卡洛斯的能力所控制。

纵使剑意再高，她的精神力也仍旧是一个未经风雨的柔弱少女，在卡洛斯的能力面前没有半点抵抗力。

氧气逐渐进入血液，自愈因子开始发挥作用了。她的大脑恢复了清醒，挣脱了风灵的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她握紧了拳头，一把拉住风灵，将其护在了身后。

紧接着，她赤手空拳立在风星河的身畔，与他一同构筑起了这一道坚不可破的壁垒。

风星河用力地以砸击挡开了鹰眼之刺的又一道攻击，发觉了来到自己身畔的少女。

“你醒啦？”

他只是这么轻飘飘的问了一句，并没有责备她“轻易地就被卡洛斯控制了”这件事情。

江流月伸出了手，说道:“给我一把剑，和五秒钟的时间。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当！”

风星河又挡开了一次爪击，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女。

看到她眼中那笃定的目光，他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盾牌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把碳素钢刀。

江流月眼疾手快，将钢刀抄到手中，笑道:“直刀也行，足够用了。”

于是，当鹰眼之刺再一次俯冲过来的时候，它发现那令人厌烦的盾牌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江流月。

“灵者之刺？”鹰眼之刺先是微微一怔，但没有从她身上察觉到灵者之刺的气息。

“哦，只是那个空壳啊。”

他顿时心生轻视，发出了难听的怪笑。

“桀桀！”

战略上，他十分轻视她。但动作上，他却极为谨慎地选择了从她斜后方三十五度的视觉死角接近，手中鹰爪袭向她的后颈。

然而，就在它俯冲飞往少女身边的一瞬间，视野里的后颈，突然变成了少女那怒目而视的眼神。

纵然是媲美鹰眼的视觉，他竟也没有看清楚少女是怎么样转身的！

“好快！”

他察觉不妙，因为少女手上的钢刀之尖已然一头压低。他认出这是东洋一种偏门的无刀流的起手式，似乎叫做居合。

“东洋剑道，长于平砍，只有脚踏地面，才能发挥最大速度和力道。”

它立刻改变了飞行轨迹，由迎面俯冲改为了自上而下。

这样一来，他就避过了江流月所有可能的发力点。少女只能自下而上地向他刺击，而那力道和速度，没有腿、腰、胯的辅助，则如同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江流月双手握住了剑，纵然鹰眼之刺改变了身位，她也还是盯着原来的方向。

这让鹰眼之刺略微松了口气。他下意识觉得，她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嘻嘻，原来刚刚的转身，不过是凑巧。她连我在哪里都没有发现，嘻嘻！”

就在这想法刚刚从鹰眼之刺的脑海里诞生的那一瞬间，江流月出手了。

没有什么前兆，她手中的碳素钢刀突然消失。

下一刻，鹰眼之刺身上的羽毛忽然如雨点般崩落。他的翅膀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许多小洞。

他再也稳不住身形，扑地落在了天台上，吐出了一口血。

“啊！这是什么剑法！”

暴风骤雨般的剑击过后，江流月停剑伫立，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那些被砍落的羽毛才缓缓飘落在地上。

鹰眼之刺委顿在地。只一招，他就败了。

这真的是那个灵者之刺的外壳？

“赤钢吗？不对，她的赤钢需要左右手相握才能发动。我明明是看看她没有握着，才敢接近到射程之内的，怎么会……”

他抬起头，看见少女面无表情地挥动着钢刀，缓缓地向自己走来。

“回答你的疑问:‘这是什么剑法’。”

少女冷冷地将手中剩下的短棍指向了鹰眼之刺的喉咙。

“这是风清莲（我）独创的清莲剑决第四歌第十一式——且随清风踏歌行，杀人千里不留行。”

鹰眼之刺再度吐出一口血。

手中碳素钢刀猛然一甩，刹那之间，无数道细丝般的刀光在阳光下显现，它们织成了一张极为细密的滤网，从鹰眼之刺的身体之上穿了过去。

鹰眼之刺的身体，突然凝固了。

清风吹过，他的身体化作了漫天细碎的莹尘，融入了弗多八月份的夏风之中。

它们随风纷飞，不断地飘散，并且它们当中的大部分都将会像灰尘一样，飘进常年不见阳光的阴暗角落。

鹰眼之刺，灭。

再无复生的可能。

“呼。”少女松了口气，将碳素钢刀还给了风星河。

却发现，风星河和风灵惊得下巴早已快砸到地面上去了。

不是动用“赤钢”，而是仅凭刀法达到这一步。如此恐怖，真的是人力所能够达到的么？

但是，下一秒，江流月的膝盖一软，差点跌倒在地。风星河与风灵赶紧扶住她。

“呼，以毫无灵力的身体强行发动那些剑法，还是太勉强了。”

风星河这才发现，她的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渗满了汗珠。

他看了一眼风灵。少女反应很快，知道他从来不带手帕，连忙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他。

风星河接过手绢，轻轻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不，先不用照看我。”江流月苦笑着说道。“卡洛斯，卡洛斯还在下面一层呢……别让张舜先生吃了亏，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这时候，防火梯那边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音。翼龙“啾啾”地叫了两声，突然起身飞走了。

“诶！”风星河惊愕地看了它一眼，风灵在一旁解释道:“它不喜欢见生人，所以就提前躲远了。”

话音刚落，张舜的声音却是骤然响起，却是对着江流月说的:“嘻嘻，想不到你这个小丫头，救了你一次，倒是有想着我。有考虑过来我们国防科技研究所进修吗？”

风星河惊喜地抬起头。转瞬之间，天台上簌簌地上来了十几号人。

卡洛斯与达者之刺二人出现在天台的边缘，二者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但是衣衫却很整齐。只是他们身边的那些凑数的能力者们却已经一个也不剩了。

而他们的对面，是被电成爆炸头的金言、小明，以及同样衣衫整齐的殷更平、杨利。

张舜和吕文杰则一同来到了风星河他们的身边。两人整体上还算是完好无损，只是身上都出了不少的汗。相比于殷更平、杨利的举重若轻，二人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天台上一时间呈三足鼎立之势，而先驱者大厦的人和风星河这边的人，则隐隐包围着帝国的人。

“呼，看来，在弗多境内围攻‘辰’的人间代言者还是有点力不从心啊。”达者之刺心里想到。“弗多的人也不是傻瓜，先前灵者之刺大肆消减保守派人士和np市的能力者，已经引起了他们的警觉，所以这一次才会反应这么迅速。”

卡洛斯则一言不发。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张舜一眼，苦笑道:“能解释下，你为什么可以破解我的格拉维瑞斯能力吗？”

“能。”张舜点了点头，说道:“我的能力叫做‘信仰之翼’，与你一样，是影响操控人心灵的能力。但是很明显，我的能力操控更精妙，也更完备。”

他的话里没有半句是真的，听起来煞有介事，但是一点真实的情报都没有透露，

卡洛斯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他叹了口气，说道:“在你们的地盘上动手，确实是我孟浪了。没想到你们这些平时龌龊重重的家伙竟然能够联合起来。”

殷更平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杨利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

只有张舜笑了笑，豪迈的回应道:“家恨总比不过国仇重要。国难当头，个人恩怨又算些什么？”

“嗯。希望你们都能够活到我们的旗帜插到np市的那一天。想必皇帝陛下会非常愿意接见你们的。嘻嘻！”卡洛斯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雪茄，重新点上，吸了一口。

“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喽。”吕文杰耸了耸肩。“就这？就这？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原来使徒的水平也就这样啊。连我一个辅助型能力者都能上去打一阵儿。”

达者之刺瞪了他一眼，眼珠子都要红了。在金玉屋时候他就显些被吕文杰反杀一次。

还有刚刚，来助拳的那些帝国能力者，基本上都是他一手培养的得力属下，却全部被吕文杰配合其他人，一一点杀至死了。

这意味着，达者之刺在弗多的潜伏工作，将会孤立无援。

“你们还想走吗？没看见我们这么多人？！”吕文杰抬高了嗓门儿，得意地喊道。

“白痴。”殷更平不屑地说了他一句，看都没看他一眼。

张舜无奈地耸耸肩，说道:“咱还真留不下人家。”

话音刚落，卡洛斯便消失不见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点点黑色的淤泥痕迹。他的身体，全部化成了黑色的淤泥形态，顺着落雨管道走了。

吕文杰刚想追击，达者之刺却是挺了挺胸，说道:“诸位最好稍安勿躁。否则的话，雷电无眼。”

话音刚落，三道雷击分别劈到了吕文杰、金言、小明面前的地面上。

至于张舜、杨利、殷更平，似乎对此事早有预料，都呆在原地没有动过。

卡洛斯走后过了一会儿，达者之刺才微微一笑，说道:“斩落我们两骑使徒，诸位倒是很有干劲。只不过，我们会加倍奉还的。”

话音落下，他破有深意地看了江流月一眼，身体表面一道电光闪过，便沿着落雨管道溜走了。

吕文杰冲到天台边，早已在次元树洞中酝酿多时的两根钢筋激射而出，钉在了落雨管道上。可惜却没能跟上达者之刺撤退的速度。

“不怕。”他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家伙的脸型我已经记住了。回去我就把它素描出来，交给警察。他别想继续在这里卧底下去。”

“白痴。”殷更平又嘀咕了一句，转身离开。金言和小明也跟在他身后走了。二人要被带回到监狱中继续服刑。

张舜苦笑了一下，说道:“你要是真的画的出来，倒是可以给我。我有个叔在np市警署总署工作。只不过别抱太大希望。”

“为啥？”

“因为那家伙刚刚绝对不会是以真面目来面对我们的。你没看他全程都是面无表情吗？他的脸上戴着一层薄薄的乳胶面具。在帝国那边好像是节日庆典的时候用的，咱这边主要是用于cosplay。”

“哦。”吕文杰懊恼地耷拉着脑袋。“合着我们稀里糊涂和对面干了一架，就干掉了一个使徒。”

“使徒哪里有那么好杀，”张舜苦笑道。“光之六使徒，只要在阳光的照耀下，就是无限的自愈。即便是被打成灰，也不一定能复活。我们这次能干掉一个使徒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吧？”

“不，是两个使徒。”风星河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呆愣楞地竖起了两根手指。“一直在天上飞的那家伙也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