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碧鸢】

距离在高凉坡里发动的那场混战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鞑鞧人那战之后就撤回了悉树关外，郑晷镜还等着阮红裟回来给自己一个解释，但这个女人把呼延特救走之后就没有了动静。

郑晷镜也想不通，程也也想不通。

郑晷镜写了一封信，让郁兰亭先回蓬苇关，把信带给顾粤，何荇不会在这里待着自讨没趣，她已经被锦川念烦了，这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嚷着要和她再切磋一场，于是怵怵忐忐地跟着郁兰亭一起走了，江花明则选择留下和郑晷镜一起守着高凉坡。

锦川找到程也：“你说过和我打一场。”

程也凝固了：“等你伤好了再说。”

然后锦川不太情愿地走开了。

高凉坡变成了一片废墟，公孙碧鸢带着漠衾军驻守在高凉坡城内，为重塑高凉坡而忙碌着。

错过了营救袁秣马的棺椁的机会，公孙碧鸢再找不到任何办法想出呼延特将袁秣马的棺椁安置在了何处。

程也宽慰她，但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不，鞑鞧人带走袁将军的棺椁根本没用，他一定还停在城中，我一定是还遗漏了什么细节。”公孙碧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双手插进头发往后梳着，尽可能让自己清醒一些，她确实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这几天她拿着高凉坡的地图反反复复研究，依旧没有找到有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派去城中搜索的漠衾军也找不到袁秣马的下落。

本来活人都难找，更何况是找一具尸体——公孙碧鸢都怀疑呼延剿根本没有为袁秣马准备棺材，而是直接将他就地掩埋，所以城里任何棺材里都没有袁秣马的尸体。

公孙碧鸢不知道如果自己在乱葬堆里找到了袁秣马的尸体，她会生气到什么程度。

程也看着她的眼睛，掏出干净的手帕擦着公孙碧鸢灰扑扑的脸：“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亲自去找。”

公孙碧鸢眼睛里满是血丝：“我一定要杀了那个浑小子。”

【呼延剿】

呼延剿睁开眼睛，他恢复了视力，但已经回到了大帐里。他看到组成大帐顶的幔布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了正中央的那一点，是尖锐而耸立的一个中心。他想砸东西，他去了赫兰湖却什么也没看到，呼延颖拽着失明的他，带他围着一座岛走了一圈就算到此一游了。

现在，那个令他厌恶的女人阮红裟还侧坐在他的身侧嘲笑他。

三个月前，阮红裟侧坐在他身侧，虔诚地为他祛毒，但现在她脸上的表情讽刺地扭成一团。

“告诉我为什么。”呼延剿掐住阮红裟的脖子，他用着力却又控制着自己，阮红裟脸涨得通红。

“因为你还是个活人。”阮红裟一字一字地从快要闭塞的喉管里将这句话挤出来，然后手握着呼延剿的手腕往外狠狠地一拧。

呼延剿吃疼，惨叫了一声松开了阮红裟：“疯女人！”

阮红裟咳了几声嗽，被噎得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谁疯一点，刚刚还想掐死我？呼延颖还把你带回来干什么呀，你就应该死在南泽。我不该救你，也不该救呼延特。”

呼延剿就瞪着阮红裟。眸子沉得像阴谷里的黑雾。

“大漠以北的赫兰湖湖底联通着鬼界的神罚流放之地南泽鬼岛，和北冥禁地不一样的是，北冥禁锢的是亡灵，是放逐的亡灵恶鬼，而南泽只有死去的尸体，他们的灵魂在被婆耶神神罚击中的那一刻就溃散了，永永远远地消失了，没有轮回，没有超度。”

“我堂姐呢？堂姐难道是个死人吗？她和南泽有什么关系？”

“没啥关系。”阮红裟敷衍道。

“她的事情连我也不能告诉？”呼延剿感觉头痛欲裂，他拿阮红裟无可奈何，打不过，也躲不开，气得大口大口地喘气，只能通过咬自己的手指来分散自己的愤怒。

可是阮红裟却继续激怒着他：“你是她谁？她的事干嘛要告诉你。”

呼延剿忍无可忍，大声咆哮着，放在架子上的莽乌刀发出了鬼哭狼嚎般的金属嗡鸣声，剧烈抖动着，然后噌地一声飞出了架子，径直朝阮红裟砍过来，莽乌刀柄处显现出一个黑影，熟练地握着莽乌刀，操控着莽乌刀挥舞、砍下，整个帐子都被莽乌刀的巨大威力震得满目狼藉，莽乌刀却依旧碰不到阮红裟哪怕一段裙角的红纱。

阮红裟全程只是躲闪没有反击，等她觉得呼延剿差不多闹够了，她便出了一掌，再一次击碎了那个黑影，然后接住了黑影松开的莽乌刀，将莽乌刀反手重重地掷在呼延剿身边的地上。

莽乌刀砸下，羊毛毯烧焦了好大一块，帐下的泥土被震得翻了起来。

“啧。你咋没进步呀……”阮红裟摆摆手：“别到处跑了，多练练身板，你这种实力以后怎么号令雷虎军团？和你父亲比还是差得太远。”

阮红裟又是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大帐，呼延剿看着那一袂红色潇洒地消失在门帘之后，他没来由地心慌，低头看着将大帐烧了一个洞的莽乌刀，他才是莽乌刀的主人，却还没有阮红裟会控制这柄大刀。

他还要努力变强，变得多强？他分明已经能随心所欲地控制雷虎，但雷虎在阮红裟面前却像一张纸一样脆弱。

【呼延特】

呼延特坐在大帐中，他刚刚送走一波棘手的家伙，呼延腊和呼延鲁拿着呼延特元气大伤这件事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例会结束之后，他喊人唤阮红裟来议事。

不出一刻钟，阮红裟飘飘然走了进来。“找我干嘛？”

“你上次说高凉坡不是真正的高凉坡是什么意思？真正的高凉坡在哪？”

“哇不是吧，你怎么还在想这件事啊！”阮红裟故作震惊，她当然知道呼延特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高凉坡，她只是故意调侃一下呼延特：“花三年渗透庶郦你不也挺耐得住吗？怎么遇上大鞅就想吃这么快？”

呼延特是十分霸道的人，碰上他不能和他讲理，甚至你想不出什么能都拖延他和他周旋的办法，他想杀你根本不会留时间让你求饶，让你说遗言。他能蛰伏隐忍很久，但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便睚眦必报，这不仅仅是因为在和樊青州对战的那一场输掉了一只眼睛，还有方方面面其他原因，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指挥着雷虎的铁骑踏碎大鞅所有的城池。

“吾儿如何？”罢了罢了，每次和阮红裟谈话都能把自己气个半死，呼延特询问起了呼延剿的事情，他本来叫呼延颖看着呼延剿不要到处乱跑，没想到呼延颖却带着呼延剿往赫兰湖跑了一圈，但手心手背都是肉的，他又能怪谁呢？

“放心，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