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医生，您好些了吗？”护士给脸色苍白的医生端了一杯水，温和的问。

“帮我去请个假吧，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凌医生接过水杯，对护士说。

“可是，今天病人还有很多，好几个还是从外地千里迢迢过来的，这样未免……”护士非常为难的说。

“那，请大家略等一下，我稍微休息一会继续。”凌医生毫无办法的说。

护士点点头。

凌医生休息了半小时，继续开始看病，从他的脸色看的出来，他心情极端不好，却依旧强打精神，保持平静。

终于，一天的工作完成，他第一时间就是去卫生间大吐特吐，直到将胃口吐得空空如也。

凌飞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癫痫病专家，业务水平甚至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不说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他的病情控制率甚至治愈率都让人望尘莫及。

换好衣服，凌医生开车去了常去的一家隐秘酒吧，这个酒吧并不对寻常人开放，是异兽们的专门消遣场所。

酒保给凌飞上了酒，叮嘱他少喝一点，凌飞苦笑，直接拿起酒瓶往嘴里灌。

九尾狐十三很少来这个地方，且他已经是仙籍，不适合再和普通异兽过多交集，今天却是例外。

凌飞于十三来说，有一点牵扯，当年十三还在开宠物寄养中心的时候，凌飞经常过来帮忙且提供金钱资助，两人关系不错。

“我帮你预约了山海居的户籍调查，我猜你忘记了。”十三坐到凌飞身边，说。

“哦，我还真忘了，谢谢啊。”凌飞苦笑一声，喃喃道。“我真的……”

“既然痛苦与日俱增，你没想过改变吗？”十三忽然问。

“当然想过，问题是，我无能为力啊。你比我聪明的多，要不你给我想个办法？我立刻招办。”凌飞道。

“我没这个本事，这样吧，明天你去山海居，问问浮生老板，他们蜉蝣族聪明绝顶，应该有办法让你摆脱困境，你再这么下去，会把自己折磨死的！”

凌飞听了，觉得很是有理，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他的抑郁症已经到了一个难以控制的地步，急需寻求新的出路。否则，真的可能小命不保。

第二天下班之后，他立刻来到了山海居。红尘将人引进客厅奉茶之后，开始核对户籍。

原来，凌飞医生的真身，乃是《山海经》中的异兽——数斯。

数斯的外形很像猫头鹰，却长着一双人手一样的脚，他们这一族的天赋正是——治疗癫痫病……

所以，他成为癫痫病专家，一点都不奇怪。

核对完户籍，凌飞端着茶杯苦笑，他的起色越来越不好，浮生与红尘都能看出来，见他似乎有话要说，浮生特地让红尘燃了线香，让他在香烟缭绕中暂时安静下来。

“我一点都不想做医生。”凌飞苦笑着说。

凌飞一直的期盼，是做一个玉雕师傅。所以，他来到东南市之后，直奔玉石加工厂，想报名做学徒工。对于玉雕来说，他天赋谈不上特别好，但是有这种热情，不怕吃苦，厂里的老师傅很喜欢他的态度，直接收下了，决定好好培养。

经过一年的学习，他的技术突飞猛进，也能正式做一点简单的雕刻，大家都很高兴。只是，他的“人”生转折，在一次参观的时候发生。

他们工厂的厂长的父亲，得了白内障，被一位著名的眼科医生治好，厂长十分感激，想送一件玉器给医生做谢礼，专门请医生一家过来工厂参观。

这位医生推辞不过，带着儿子过来。谁知道在参观的途中，医生的儿子癫痫病复发，正好这撞到了数斯族的“天赋属性”上，于是凌飞立刻跑过去施救，甚至没等救护车到来，孩子就转危为安。

这让医生大为惊讶，再三询问凌飞怎么救了他的儿子。凌飞没办法，只能用“家学渊源”来搪塞。

后来，那位医生就“缠”上了凌飞，几次三番的游说他去考医学院，说他不去继续深造当医生浪费了他的天赋和实力，惹得凌飞不胜其烦。

最让凌飞无奈的是他的师傅和厂长，两人也和医生一起劝说凌飞去上大学深造，认为他既然有机会向更高一点的层次迈进，实在没必要盘桓在现在的层面。

厂长甚至不再允许他来厂里上班，说如果他去上学，所有学费他包了。凌飞知道他们都是出于好意，盛情难却之下，只能去上大学。

他既然能苦修，自然不惧怕学习，加上他本有天赋加成，很快学有所成，毕业之后被市里最好的医院录取，从业期间，也治愈病人无数，成了名副其实的癫痫病专家，名利双收，广受赞誉。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厌恶每天没完没了的跟病人沟通，讨厌没完没了的应酬交际，讨厌看到溜须拍马和无休无尽的学术交流。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手工师傅！”说到这里，数斯不由得垂下头，低声啜泣。“可是我做不到，只要我想辞职，他们就觉得我是想变相要求涨钱，我哪怕休假，也有无休无止的人找上门来烦我。偏偏他们都是家有病人，我也不好推辞，长此以往，我真的已经难以忍受……”

“你没想过换个城市吗？”红尘问。

“别太小看人类，除非我退回山林族地，否则，只要在人间，他们挖地三尺也要找我，曾经有个富豪，为了找我给他爷爷治病，花钱买了一份特别有名的报纸的头条三天登寻人启事……”凌飞苦笑，十五年前那件事，莫说人间，在异兽界都非常轰动，异兽怕被人类看出破绽，派人去找躲起来的凌飞，让他赶紧解决，于是凌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他不喜欢的工作。直到生生把自己逼迫成抑郁症……

“这样啊，我倒是的确有办法让你脱离苦海，只是，需要你一半的修为作为报酬，你肯吗？”浮生忽然道“你的功德，还差一点就可以迈入仙籍，肯吗？”

凌飞听了，低头沉吟一会，复又抬起头，坚定无比的说“肯的。只要让我脱离苦海，值得。”

浮生笑了。“看起来，你是真的对治病救人没有丝毫兴趣。”

“我知道这个职业很高尚，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只是我实在是。”

“不，你很对！”浮生忽然说“你实在不必将别人的期待当做你的使命去做，天赋和爱好，从来就是两回事，你有权选择你喜欢的，实在没必要被任何人道德绑架，他们没有任何资格去质疑你所有合乎人类规则的行为。千万不要被人类的思维带偏，合理范围之内，想做什么，随心就好。不用顺应任何他人意愿。牺牲自己去成全他人这种想法，要在非常合理的范围之内才行，透支了，那就是一种灾难！”浮生道。，“你先回去，我帮你做局，让你脱身就是。”

“多谢浮生老板。”听到这里，凌飞笑了，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微笑。

三天之后，网上传来一个噩耗，著名癫痫病专家凌飞医生车祸医治无效去世，受到他恩惠的病患纷纷惋惜。

凌飞写过浮生，夹着行李踏上前往西北市的路，浮生赠与了他一粒易颜丹，让他的皮囊彻底转换成另外一幅样子。

“老板，这样好吗？我听说，他还有很多治疗一般的病患。这样……”

“这没什么，他们惋惜过了，哭过了，会找另外的医生就诊，很快，凌飞就会变成过去，人类就是这样，捧你上高台，不过就是你有利用价值罢了。实在没有必要为他们为难自己的生活。凌飞的不自量力熬苦自己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善恶，都是要有界限的……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什么人是不可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