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在京过年

腊月二十四。

杨春花一大早就出摊了，没让李卷土帮忙。

李卷土和杨豆豆共进早餐。

早餐是李卷土随便弄的，小米粥，剩馒头，辣白菜，白水煮鸡蛋。

杨豆豆一脸嫌弃。

一点肉肉都没有。

她经常吃这些，嫌弃程度仅次于她妈妈弄的煎饼馃子。

李卷土可不惯着她，爱吃不吃，不吃你就饿着。

早餐根本没吃饱，杨豆豆就嚷嚷着要上街买东西。

她心心念念的糖葫芦，花花绿绿的糖果，桂花糕，核桃酥……正在大街上召唤她呢。

带着杨豆豆出门，就不适合步行了。

李卷土从后院推出一辆自行车来，有七八成新，二八大杠，皮实抗造。

锁门出门。

豆豆胖小孩艰难地爬上自行车后座，小胖手上戴着厚厚的棉手扪子，想抓住点啥也费劲。

真是麻烦。

李卷土把大斜跨在肩上，让她拉着的背带，胖小孩才有了安全感。

皇城外分东南西北，这片属于南偏西。

农贸市场也不止一家。

李卷土今天来的是陈大宝所在的这家。

馒头铺越发红火，高高的一摞摞笼屉，热气腾腾，周围顾客排了两条长队。

陈大宝有增加了一个灶头，现在是三个灶头开干了。

两条队伍，两个人在收钱卖馒头，相当于两个售货窗口。

收钱的两人都是水灵灵的妹子，一个是陈二妮，一个是陈大宝媳妇的妹子，他的小姨妹。

两个妹子身上也套着雪白的外套，戴着白帽子，打扮得像个医院的护士，显得特别干净。

陈大宝也在忙活，一笼屉一笼屉地往外搬馒头。

李卷土过来打了一声招呼。

陈大宝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

“卷土，你不是去南方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先忙吧，我去办点年货。”

此时的杨豆豆，已经爬下自行车，围着馒头摊子开始乱窜。

陈二妮也没空搭理她，拿起一个热乎乎的馒头，用油纸包着，塞给了豆豆。

“厨房里暖和，让她先在这玩会儿，我去买东西。”

李卷土交代一声，就推着自行车走了。

他这一波采买的，主要是小食品。花生，瓜子，糖果，糕点……

苹果也买了点，这玩意比肉还贵。黄瓜西红柿也有卖的，都是大棚蔬菜，但是一点也不便宜。

还买了一兜豆芽菜，绿豆做的，两三斤的样子，五毛钱。

粉条，蘑菇，这两样干菜，也买了一些。土豆粉条一斤六毛，干蘑菇一斤两块钱。

马上过年了，什么东西都涨价了。

农贸市场，是完全的市场经济，买什么只要钱，不要票。

国营副食店，已经实行双轨制了，一样东西，两种价格，一种是有票的价格，一种是无票的价格。

凭票供应的东西，逐渐越来越少了。

布票，就已经取消了。

粮票和油票，还在继续使用。

各地取消票证的时间也不一样。

比如试点城市的鹏城，很早就取消了肉票，市场经济了。

如今的农贸市场，生意比国营副食店红火多了，经营的品种也五花八门，远比副食店丰富。

李卷土今天运气不错，买到了两条大白鲢，还是活的。还有一条大鲶鱼，也是活的。

河鱼，这玩意，国营副食店是没有供应的。农贸市场也不是每天都有。

中午时分，李卷土满载而归。

馒头摊子也收摊了。

这里一般只供应到中午十二点，卖完为止。

李卷土要把年货分给陈大宝一些，他坚决没要。

“我们天天都在农贸市场，随时都能买到。”

冬天天短，一般家庭只吃早晚两顿饭，没有午餐了。

李卷土要骑车带上豆豆回去，陈大宝赶忙拦下：

“你带这么多东西，还带着豆豆，不方便，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陈大宝所谓的开车，当然是三蹦子。

陈大宝又顺手搬了一箱子鸡蛋，一袋白面，一袋大米，一壶豆油，一起放在车里。

李卷土也没客气，把自行车也放在三蹦子上，抱着豆豆坐车回家。

三蹦子到家，杨春花也推着三轮车回来了。

卸下门槛，三蹦子直接开进了院子里。

杨春花热情招呼：“大宝啊，一起吃晚饭吧。”

陈大宝答应着：“好嘞，正好我跟卷土聊会儿天。”

杨春花开始张罗晚饭。

杨豆豆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围着那一堆吃的，流着亮晶晶的口水。

杨春花赶紧扯过流口水的胖小孩，锁上了小仓房的门。

李卷土在堂屋通开了炉子，加了两块煤球，换上一壶水。

屋子里的温度开始上升。

陈大宝卸完货，也进屋来。然后从暖瓶里倒了两杯开水，沏了两杯茶。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卷土啊，我总觉得咱们这钱赚得太容易了，不踏实。”

“容易吗？我们就是赚个辛苦钱……蒸馒头，卖馒头，收废品，下乡收鸡蛋收绿豆，卖收音机，哪一样不辛苦？你就把心肚子里吧。”

“嗯，是这么回事。辛苦点倒是没什么，乡下出来的，谁嫌弃辛苦。只是，这买卖一多起来，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这个事嘛……还是先等等吧。也不用等多久，就会放开雇人的限制了，那时候，就可以放开手脚，甚至可以开公司。”

“开公司？”

“现在还不行。现在只允许外商开公司，或者挂靠在国营单位，个体户办公司，要特批。”

“你那个银铺呢？”

“也是个体户啊。”

“那只有先等等看了。”

“办法还是有的……”

“啥办法？”

“可以多开几个个体户啊，你老婆，你小姨子，你小舅子……”

陈大宝一拍脑袋：

“我明白了！明白了！！！”

李卷土接着说道：

“我发现一个新项目，也是比较辛苦的。”

“啥项目？”

李卷土拎出那兜豆芽菜来：

“这个。”

陈大宝：“发豆芽菜，乡下人家都会做，温度合适，三四天就能发出来了。”

李卷土：“城里人，想吃豆芽菜的，未必会等上三四天，这就是机会。”

“这玩意赚钱吗？”

“1斤绿豆最少能发10斤豆芽菜。我这有秘方，1斤能发15斤。”

陈大宝听了一愣。

他常下乡收绿豆，知道绿豆的行情。

也对农贸市场的行情熟，豆芽菜的行情也清楚。

豆芽菜平时能卖1毛5到一斤，逢年过节能卖到两三毛。

绿豆5毛一斤，最多6毛，一斤绿豆发15斤豆芽菜，能卖上3块钱，利润翻了五六倍！

一缸豆芽菜，10斤绿豆，发150斤豆芽菜，就能卖30元！绿豆的成本才五六块钱，能赚20多块钱，也就三四天的时间。

这要是一次发两缸呢？

一个人看管两缸豆芽菜，轻松加愉快啊！

技术难度挺简单的，这玩意在乡下家家都会，控制好温度，勤换水，别让豆芽烂掉就可以了。

一个工人，上一月班才多少钱工资？

这条路子不错，这个活计也轻省些，不用壮劳力，家里老人都能干，勤快就行。

陈大宝问：“这么赚钱，咱们怎么弄？”

李卷土：“明天我教你。你回去准备点干稻草，还有草木灰。”

两人接着闲聊。

陈大宝：“我感觉，那些在厂子里上班的都是傻帽。”

李卷土：“何以见得？”

陈大宝：“只要人勤快，在城里赚钱太简单了。我现在一天赚的钱，比他们在厂里上班的一个月还多。”

这就是现实。

市场经济大潮中，第一批下海的人，都深有体会。

李卷土：“感谢这个时代吧，遍地都是机遇。”

……

晚饭做好了，四菜一汤。

鲶鱼炖豆腐，土豆炖排骨，粉条红烧肉，凉拌豆芽菜，紫菜蛋花汤。

外加两个小配菜，油炸花生米，辣白菜。

李卷土从里屋拿出一瓶酒，正是陈大宝收上来的茅台。

酒就是用来喝的。

只有喝到肚子里的酒才是好酒。

李卷土从不觉得可惜。

杨豆豆可算是逮到肉了，左手一块排骨，右手一块红烧肉，碗里是一大块鲶鱼，吃得满手满脸都油乎乎的，就连花棉袄也油乎乎的。

这真是过年了。

吃饭的时候，杨春花说：“大宝兄弟，哪天有空，你再给我送点鸡蛋过来。”

陈大宝：“今天送来了一箱，本来是给你们过年吃的，要不你先用着。最近下乡收鸡蛋人多了起来，冬天的鸡都不怎么产蛋了，价格又涨了。”

李卷土：“现在大规模养鸡的还不多，还是物以稀为贵。今后养鸡场多起来了，运输再方便一些，老百姓就不会缺鸡蛋吃了。”

陈大宝：“这么说，养鸡也是一条赚钱的路子。”

李卷土：“可惜啊，养殖场的鸡蛋，数量如果上来了，品质就下去了。”

李卷土喝了一口酒，接着说：“珍惜吧，我们现在还能吃到乡下家养的土鸡蛋，以后就越来越难了。”

杨春花问：“这鸡蛋和鸡蛋还有区别吗？”

李卷土说：“你也知道，国营副食店也有鸡蛋卖，而且用副食劵购买，还便宜呢，咱们做早餐为什么不用呢？那鸡蛋一股饲料味，已经失去了鸡蛋的味道。”

杨春花：“怪不得呢，我们早餐卖那么贵，还是有很多熟客过来吃。”

食品质量问题啊，一直是一个老大难！

李卷土也无力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