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能够在丈夫去世的情况下，仍被国主保留封号。已是大晋对臣的恩赐。”

苏婉恭敬顺从，温和的表情对白子舟说道。

“嫂子，如果你想要回大晋。我可以为你安排。”顾凯说道。

“没有必要，我虽说也并不是不思念家乡。但是与国主的大业相比，我和我女儿的生活并不会那么重要。老梁生前一生的努力，并不是要为我们换一个卫国公夫人的待遇和生活，而是为了大晋和国主的伟业。”

苏婉低声说:“小玉一旦再大些，我就会立刻训练她。随后，通过冯老留下的关系，将小玉设法送往天远帝的身边。”

“嫂子，小玉可是梁大哥唯一的孩子。”

听到苏婉所说的话，吃了一惊的顾凯，明显并不认同她的决定。

“我知道，小玉是你们梁大哥唯一的孩子。可是，她是当下最适合的人，媚骨是极少见的体质。只要能够有机会接近天远帝，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苏婉的信誓旦旦让顾凯无法反驳。

“卫国公夫人，父亲肯定梁帅为大晋的贡献。也允许你在天远境内，为大晋培育庞大的谍网体系，可是父亲有一个要求。”

白子舟已经送离丹红花，没有了先前对安全上的顾忌，不再四处查看。

“公主殿下，请将需要吩咐的事情告诉我即可。苏婉定不负国主期望。”

“活着，再见到他。”白子舟沉声说。

“臣，苏婉领旨。”

苏婉恭敬再度行礼，娇躯微颤目送白子舟和顾凯与其余的铁掠策马离开。

“卫国公夫人当真决定不再回大晋？我去了城内，她留在天远的生活未免太过清贫困苦了，公主殿下。你不应该就和我这么离开的。”

叹了口气的顾凯拉着自己的战马，向南怀地界的方向前进，开口说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需要和她多说，她意已决。”

“梁大哥和嫂子的性格，是真的太像了。也许这就是他们当年为什么可以在战场上走到一起，嫂子比起当年的火凤女帅，也是不遑多让。”

“先行返回都城再多言，毕竟父亲还在等我们将药给带回去。”

冷静下来的白子舟，对一旁的顾凯说道。

奔驰着的战马，没用了太长的时间就与在前面等待他们的铁掠前锋部属会和。从没有天远南方边军部属的小道跨过了南怀地界。

这本身就不是大军可以通行的道路，长久以来天远的南方边军。

也只是将此处作为一个需要定时巡逻的地点，而经常潜入天远境内的铁掠部属，很早就已经知道哪几个时间段不会有天远军在此。

“快到都城！”铁掠最右侧的一名骑卒开口说。

“也是国主，迁都北方，确定了镇守国门的国策。”

顾凯的眸中先前的难过与悲寂，一扫而空。燃起了只有在跟随自己老师时才会有的热血，南晋能够收复这一片失地。

其功，自当归于他的老师，而与历任先王都没有关系。

而在北伐被破，失利之后。老师更是痛定思痛，暂缓诸臣劝谏的称帝。将南晋南迁之时，所定下的‘足够安全’的国都。

给毫不犹豫地迁到了距离天远极近的这座新城。

王守国门，这便是老师的气魄和胆量。

“父亲一生决意收复大晋失去的北方疆土，再建宣帝功业。”

春秋乱世的真正终结者，是他们的白氏先祖。曾经的北魏权臣，白懿，追谥宣帝。可是白懿之子在称帝后不思进取，贪图享乐而不理国政。

短短三十余年的太平过后，天远太祖手握重兵，得北燕和西域三国的支持。

奇兵出南，攻夺白氏帝京。将他们这些宣帝的后裔给赶到了南怀以南，偏安一方，而白子舟深知父亲渴望为白氏洗雪耻辱。

“到都城了，子舟，我和一起去见老师。”

“好。你离京也有不短的时间了，父亲不会不愿意见你的。”

这座在南晋收复这一片失地后，才建立起来的所谓国都北望城。其规模最多能够与江南路相比，远不及已经修葺近百年的南晋旧都，也是如今的陪都，建康。

更无法与天远的帝京相比，不算太大的城门有百名红衣重装武士守卫。

“参见殿下！”白子舟拿出的月白色令牌，让众护卫齐刷刷躬身让开通道。

“尔等先行返回驻地，我随殿下一同入京。遭李家袭击，折损近六十名人马，我也应当向老师赔罪！”

“顾哥，父亲不会责怪你的。西南李家能够盘踞西南百年之久，真的没有一点点的底气和能力，也无法坚持那么长的时间。”

白子舟拉着马背缰绳，与顾凯一同进入宫门。

暗金色铠甲的两名重甲禁军，为他们打开了太极殿的大门。

下马了的白子舟，与顾凯看到了三名御医跪坐在还拉着纱帘的御床前。除了端着药碗的一名侍女和父亲的贴身嬷嬷碧玉。

太极殿偌大的宫殿内，已经没有第二人在场。

“子舟，回来了？”在场的五人，没有一人察觉到白子舟与顾凯。

从打开的宫门入内，唯独只有斜躺在御床之上的宽厚身影。

带着雄浑的声音，缓缓开口。似乎在说着些什么的三个御医才停下了自己要说的话，与两名宫女一同回头。

“是，女儿参见父王。”白子舟恭敬地跪拜行礼。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心疼，因为她听出了父亲气势之下的虚弱。

“臣，顾凯参见大王！”

“顾凯。出门自去领三十军棍。”

“父王！”白子舟看了一眼，没有打算辩驳什么径直站了起来的顾凯。

“孤在你出发之前，已经叮嘱过你。李盾是西南李氏数十年内最杰出的一代家主，他在毒药和医药上的成就不可限量，而你竟然认为他只是束手就擒的一只小绵羊么？嗯？”

隔着纱帘转过了脸的男人，让白子舟骤然间呼吸紧促。

单单只是目光注视，父亲的威势就已经可以压得她有一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父亲，顾哥是失算了。我们确实不知道李盾……”

“孤因为不知道，让七万大晋儿郎永远地倒在了沙场之上。失去了收复江南故土的最好机会，孤因为不知道！浪费了这么多年光复宣帝伟业的机会。让那天远萧氏皇室，不知羞耻地盘踞在本该属于我们白家人的帝位之上，不知道，从来都不是失败的理由。”

“父亲。”

白子舟的额头上滴下了汗珠，她捏着锦盒之里的丹红花。

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她和顾凯不远千里，不计生死。可是父亲竟然还要让顾哥领军棍。

心情委屈之际，一只宽厚的大手放在了白子舟的肩膀上。

“请国主勿责罚殿下，顾凯之错，顾凯自行承担。绝不推辞。”

他向御床的方向行礼，踏着步子向军法司走了过去。

“廖太医，这是山华门所给的丹红花。请检验。”白子舟清楚顾凯的脾气，将手中的锦盒交到了那名年纪最大的太医手中。

“老廖，这药，是真的，还是假的？”

“禀大王，公主殿下和顾副指挥使带回来的药，臣敢以性命担保为真。可观其药丸外色，为大王煎药。”

“好，你们都先去吧，碧玉，你也先下去，留子舟一人。”

“诺。”旁边两侧的御医和宫女，尽皆退了下去。

唯独只有白子舟一个人留在了御床之前，父亲并没有打开御床前的纱帘，而是沉声说。

“父亲老了，萧镜平比父亲年轻了六岁。父亲已经五十七了啊，还能够有多少个十年，在父亲之后的时间里呢。”

白子舟有些压抑的心情，被父亲随意的语气给逗笑了。

“爹，天远帝的名字，在你眼里怎么和个玩具一样。”

“怎么，难道还要孤给他高呼万岁吗。翌阳郡主，我已经安排在了宫里一处足够安全的地方，让我们最精锐的禁军保护她。这可是能够动摇到天远国本的存在，千万不可以擅自让她离开我们大晋。”

“爹，你一定要按时吃药。等到你身体好了，女儿就可以和爹一起北伐。”

“放心。二十万新军的操练一直都在进行，只是这些还没有打过仗的娃娃兵，想起来不会比天远南方的那些酒囊饭袋强多少的。”

“爹，你也太看不起天远南方边军了。他们的莫柱国所统领的两支军团可绝对不是什么酒囊饭袋。”白子舟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对自己的父亲说。

“差不多了，等姓林的在西面吃了大败仗。莫殇一定会将他的军队调离南方去抵御北燕。”

“爹……你怎么会知道……”

白子舟的话还没有说完，坐在御床西边的她被自己的父亲打断了自己说的话。

“听说，你们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少年。他劫持了你，让你们在郊外必然成功的伏击失败了？”

“父王……”白子舟有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不单单是顾凯的人马折损，就连赵墨这个异数将他们原本计划彻底打乱的事。

父王竟然都可以如此清楚么？不过，白子舟心中也会同时有一种安定的感觉。

这才是她的父亲。

“是，父王。有一个叫赵墨的少年，和余鼎城的第七个儿子余慎，咳，就是那个素来风流放荡，没有继承余家军武风骨的余七公子，和李家的人在一起。他打乱了我们原先的计划，并且从顾哥的手上，救回了李家长女。”

远在江南的赵墨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第一次。

登上了这匹南方雄狮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