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依初到南地，她饱读经书。在父亲的要求下，对天远的律令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无论是缉衙还是官府，做事都要依照天远律令。

但是太祖立朝的时候，天远就有一个独特的第三条律令。

赤蓝司行事，不用依照任何天远律法。只忠君命，只依君王需求做事。

“那，那行吧。小姐，我给你准备条厚点的衣服，现在外面很冷。”

香儿知道自家小姐的意思是已经决定，所以只能够暂且说为小姐准备衣裳。

“好，我要先去舅舅那里。你快点派一个人去见舅舅，把瀚易的事情告诉他。”舅舅不会不管她的。

“小姐，从京城来的时候。老爷为你准备了三只密鹰。”

看了一眼外面，北府的侍女们大多都还没有从惊魂当中回复过来。

压低了声音的香儿说。

“那比信鸽，可要快多了。是否要把江南发生的事告诉老爷。”

“要，拿纸笔来。我要请父亲立刻面见楚帅。”

卢依冷静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认可了自己侍女的提议。

她的父亲虽说并不如余左相那般，在军中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可是因为爱好相同的缘故，与那位神秘的楚帅有一定的交情。

“是，小姐。”

····

“师妹……吗？”

看着蒙蒙亮的天色，李婉儿先前有的尴尬和隐藏在眼眸深处的不解都消解了下去，望着那个狼吞虎咽的小女孩。

尽管她也生着一张精致的脸蛋，但是这种丝毫没有温良贤淑感的女子。

再加上那双已经因为练武布满老茧的双手，不会吸引任何男人。

“我以为，是你……”她摆了摆手，看向赵墨，有些尴尬地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谢谢。虽然，我没有喝下你的汤。李老爷子的药，对我的身体很有效。”

赵墨注视着她的双眸说。

除了她的父亲和祖父之外，第一个，在正面以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她容颜的男子。也许，未来还会有那位淮王殿下。

“你要走？对吗。”看了一眼还在庭院里的徐梦。

以及已经开始收拾自己本就简单的行李的赵墨，她明白他要离开了。

“是，我要离开了。”赵墨点了点头。

“我答应了余二公子，要北上去帮他的父亲寻找一件重要的货物。也是帮助他的家族，如果此行顺利的话，回京入书院之前我就会可以获得官职。”

赵墨笑了笑。

“余林向我保证，他会为我提供一切尽可能的帮助。在你大婚之前，我可以顺利赶回京城。”

“是么，那很好。”

李婉儿心中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赵墨，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和我爷爷应该会一起参加年末祭典。我爷爷会被册封为国公。封号会由陛下和礼部定夺。”

“册封？我以为，你此次入京，只是李老爷子在履行定下的婚约。”

赵墨在听到了她说的话的时候，露出了疑虑。

嘻……这家伙，当真还以为爷爷对余家的信任。代表我们李氏软弱可欺。

“赵墨，李家盘踞西南百年之久。祖先甚至可以追溯到天远太祖立国之时，然对天远来说，对天远帝和左相大人来说。我们李家，最重要的，是药王谷的位置。”

“我听我师父提起过，药王谷。乃易守难攻之地，其城池建造在接近山巅之处。你们凭借那一座城池，拥有上万私兵和数不清的下辖子民。每当发生战事，李家修建在山内的避难之所，都可以容纳很多人民进入。”

赵墨思考了一下，对李婉儿说。

“而且，如果走药王谷下方的那条大道。南晋的军队，就可以绕过江水天堑，从越国借道直攻天远帝京。”

“但是我们的祖先，在药王谷两侧修建了来自东方大海当中的深寒铁链所铸成的巨大石门，只要我门的士兵放下那座石门没有任何人可以通过。那座石门，厚达一百五十寸。”

李婉儿莞尔一笑，在和赵墨说起家族的荣誉和骄傲的时候。

仿佛十分高兴。

“即使是使用分量最大的火药，也无法将其完全炸开。而进攻的大军派出运送火药的士兵，将会在他们继续送入炸药之前。被我们的弓箭手以成吨的箭雨倾泻，没有人可以幸存。”

“我明白了，册封国公。节制西南，甚至陛下会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让你爷爷假节钺。天远要彻底让西南成为天远的一部分，而不能够被南方的人所用。”

“其实。我们李家曾有封号祁国公。应该是我爷爷的太祖父的父亲吧，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还是李家第一次占据药王谷。”

李婉儿记得李盾曾经对说过的事情。

“这个封号，如今对我们来说并不荣耀。因为他是，白懿所赐予的。”

“晋的开国皇帝。”

赵墨皱了皱眉，说：“春秋乱世实际上的终结者，也是目前。南晋所承认的，宣皇帝。你们李氏先祖曾被晋赐予封号？”

“对，所以我的父亲曾经提议。药王谷叛出天远，在南晋北伐之战当中对晋效忠。我爷爷却认为形势不明朗，不应该擅自选阵营。”

李婉儿决定将自己会被立下婚约的原因，告知了赵墨。

“那一战，当朝天子登基的时间还并不久。他下达诏令，命我祖父为南方与晋军交战的大军提供数量足够的疗伤药等药品。我祖父同意了，但是，发生了一件事情。我祖父的弟弟，我也许该称呼为叔爷爷，不过那时候我年纪还小。”

李婉儿复述了那场对李家来说堪称噩梦的经历。

“他与我的祖父产生了争执，认为李家应该遵从晋王的命令。南晋王，要求李氏出兵，突袭林影上柱国所率大军的后方，并且以毒药封住他们的退路。”

“后来，天远军赢了。将晋军打出了江南行省。虽然，我师父说晋军没有元气大伤。”

“但是我祖父违背了对陛下的承诺，他没有按时提供天远大军所需要的疗伤药。”

苦笑了一下的李婉儿说道。

“武帝爷在位的时候，扩张天远军备发动北伐。导致天远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兵员冗余，但是实际上。在北征结束后，军户制度的弊端，导致那些退伍老兵大量地将根本不会打仗的新兵蛋子塞进了白吃国家粮饷的各府内卫军，面对近乎于西、北、南三面强大军事压力的天远不敢轻易裁军。先帝提出了军屯之策，以缓解当时朝廷在粮饷上的巨大压力。”

“军屯之策，这我倒是知道。我们泽县那一带，有不少粮食。就是军屯田那边，送过来贩卖的。两国和平的时候，大军不需要那么多的粮草供应，所以会有一部分的粮草，送到我们这些无法种田的地方来进行供应。”

赵墨开口说道。

“嗯。但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常备军的战力与军屯兵可不是一个等级的。祖父违背了承诺，少了的那一批疗伤药或直接，或间接的。”

李婉儿叹了口气，这也是导致他不得不答应自己最疼爱孙女婚事的原因。

“让天远损失了近四千余名骁勇善战的悍卒，天远帝为之震怒。而余左相居中斡旋之下，方有我祖父今日的妥协。而我叔爷爷，在我祖父拒绝为南晋打开药王谷下方的通道后，被南晋王凌迟处死。”

“果然，符合那头狮子的风格。”

笑了笑的赵墨，看了一眼渐亮的天色。

他在接受她的倾诉，并没有去休息。

让李婉儿心中的温暖多升起了几分，尽管她知道她祖父所炼制的那枚药丸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提振精力，但至少赵墨没有和她父亲一样，厌烦她的唠叨。

“爷爷，是没得选了。南晋不会接纳我们了，我们只能够留在天远。纵然要苟且偷生。”

李婉儿从自己的袖间，取出了一枚赤红色和淡黑色相间的特制铜币。

“这是我娘送给我的。即便我爷爷不满意她的家世和容貌，以及丝毫没有继承李氏家族顶尖医药学论的才能，可是我的母亲是最疼我和我弟弟的人。她说这会保佑我一生健康平安，我把她送给你。”

“好，快到时间了。你先回房吧，李老爷子那边的进度也许需要你帮忙当副手。毕竟李家会做药的人，只有你了。”苦笑了一下的赵墨说。

“嗯，也是是时候了。爷爷那边需要我。”挥了挥手与他告别的李婉儿，知道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再也无法相见，但是当她看到赵墨将她的礼物放进腰间的时候，已经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我饱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目光凝视那道倩影的赵墨吓了一跳。

徐梦打了个不重不轻的饱嗝，站在他的身后对他说道。

“我说，你饱了就饱了。能不能别吓我……”苦笑了一下的赵墨，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吓多少都有点受不了的感觉。

“不过，你的身法。”

赵墨没有继续多说下去，因为徐梦走路完全没有声音。

甚至，在靠近他的时候都没有掀动一侧的气流。她的轻功学的比赵墨更强，赵墨目前可以做到在尽全力的情况下走路没有声音。

“还行吧，一般一般。那个女孩喜欢你。”

“额……也许，也许。”赵墨看着这个年纪应该比自己小一到两岁的女孩，苦笑了一下之后说道：“以后你也喜欢一个男孩的。”

“我没有这种概念，他说我应该要嫁给你。”

“什么！谁说的。”

“还能有谁。”

“……这不像他的风格啊，也罢。你吃饱了没？要不睡个半个时辰？”

赵墨看了一眼时间说：“还有一会儿，等我和他们去交接一点事情。你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休息，我们得北上。老头子让你过来的话，你就得和我一起去做事。”

“哦，为了能够让你娶那个女孩。你也是得干出点成绩来。”

徐梦点了点头，随即毫不客气地躺上了余林为赵墨准备的那张床，开始呼呼大睡了起来。

“入睡的速度，可真的不是吹的啊。”

赵墨笑了笑，走向了苏贝和老王被安排的房间的方向。

····

“什么，赵兄要北上？”

余慎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听到了余林说的话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对。父亲的攻城炮丢了，还有凌阳公主的未婚夫。”

“什么，那个弱鸡。他跟那边的人去干什么啊，有毛病啊他。”

余慎知道李盾有办法帮老爹解决麻烦之后，对余林的敌意也暂时消解了下去。李婉儿替他上的药效果极好，被流道航打出来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两道英俊的眉毛复生之后，余慎的笑容又恢复成了极被帝京那些名门闺秀所喜爱的感觉。他注视着自己的兄长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不会，是和你之前说的那个有关系吧。”

“你也知道，凌阳公主不被陛下所喜爱。而现在朝廷要缓和与北燕的关系，凌阳公主很有可能会被选为和亲的人选。”

“和亲，要和亲归和亲。就不能随便选一个漂亮点的宫女去吗，非得选凌阳？有这个必要么。没有吧。陛下就算再不喜欢凌阳，那也是他的女儿啊。”

余慎对于天远的历史并非不了解，北燕还有西北的那些小国。

以及一些需要天远给予面子的部落，天远历任皇帝都会在宫女当中择一貌美者，加封为公主送她到国外去和亲。

“凌阳和亲这件事，现在陛下也有一个压力。是来自令贵妃。”

“令贵妃？”皱着眉头的余慎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二哥会有这个判断。

“那个恶毒的女人，她因为和凌阳当年的过节，就要把她送去和亲。”

余慎张着嘴巴说道。

当年令贵妃刚刚入宫，年幼的凌阳吵闹的时候。一时不慎将她推入了水池内，让令贵妃高烧不退了许久，为此令贵妃一直记恨凌阳公主。

再加上令贵妃的母族强势，凌阳的母族要弱的多。

“但至少，陛下是这么认为的。”

“我呸。她不就是有一个柱国哥哥吗，林上柱国可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妹妹的一点小仇，虽说当年，嗯，她确实高烧了挺久的。”

略显尴尬的余慎，知道自己也有些不占理。

“当年，令贵妃高烧了足足大半个月。而她是林上柱国最疼爱的小妹！也是已故的老柱国，最小的女儿。”

余林用比较肃穆的语气，提醒了自己的弟弟。

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