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凯拎着老朋友最爱的酒之一，走到了他的身后。

看着他手里面所拿着的那张纸，知道应该是越国那边来的信函。

“除了家那边的信函，也没有能够让你如此上心的东西了。我的拓跋王相，初登高位的滋味如何？我记得你们拓跋家族可有不少子嗣。怎么就偏偏选了你这个家伙来当王相。”

顾凯与拓跋冷月之间向来无所顾忌，不用担心他会因为自己的话生气。

而拓跋冷月对他说话，顾凯也从来都不会在意礼貌与否。

“我大哥能够选的人不多，越国推行你们中原的制度以后。那些老的王族一个比一个不满，有几个当时还对我大哥当场表示将不再效忠本国。对于我们来说，这不是一个可以理解的事。”

拓跋冷月将信封放回了自己的腰间囊包当中，叹了口气说。

“而我是唯一一个曾经在你们南晋学习中原礼仪和制度的拓跋王族成员，所有人都反对他，大概也只有我可以支持他了。”

“所幸，摄政亲王采取了铁血手段。才将那些反对学习中原礼仪制度的拓跋王族给镇压了下去，不然恐怕有的你们喝一壶。”

苦笑了一下的顾凯，给拓跋冷月倒上了满满的一杯米酒。

“来，我们大晋新鲜酿出来的米酒，尝一口味道怎么样。”

“切。你小子真的是，就惦记着这口了是不是。对了，你今天不当值么，老师还是不肯见我么。”

喝了一口杯中米酒的拓跋冷月，带着疑虑看向顾凯。

“不是他不肯见你，而是现在他的身体状况还并不允许。”

顾凯皱着眉头，对拓跋冷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王刚刚服用解药，现在正在休养。姚相代理国内政务，而军务由……咳，我也不知道现在是谁在管。我很久没去过边境的军营了。”

“但是建康五名富商被杀，是板上钉钉的事。”

拓跋冷月说。

“吆，拓跋王相很关注我们大晋的国务。不如关心一下你大哥那边的事吧，是谁给你写来的信，看上去没有动用密鹰。用的是普通的信鸽吧，速度比较慢。”

顾凯对拓跋冷月开口说道。

他的这位好朋友在北望城呆了不短的时间，而这封信他是近期才收到。

“是侯君衣写的信。”

拓跋冷月没有隐瞒写信之人。

这位越国名将，顾凯当然认识。略带吃惊地说:“你不是说，他在镇守燕越边境吗，怎么跑到你们王都去了？”

“北燕信使被截杀，朝野震怒。截杀者留下了天远赤蓝司的令牌。”

拓跋冷月面色显得凝重:“几位主战的大臣要求我兄长立刻对天远开战。”

“但是以摄政亲王的判断，现在不适宜开战。”

“对，侯君衣支持我兄长的想法。他认为此事有蹊跷，我们派去北燕的信使在返回的路上已经察觉到了有危险。及时通过鸽房联系他，请求派兵支援。可是侯君衣认为，此事有蹊跷，留在现场的令牌可能是有人故意所为。”

“多半是的，赤蓝司可不是普通人。六大蓝衣怎么会蠢到在现场留下自己的令牌，来给你们提供指控天远的证据，这不符合赤蓝司向来的风格。”

顾凯率领铁掠进入北方那座帝都城的时候，曾与赤蓝司交手。

他比拓跋冷月还要了解，赤蓝司的行事风格与动手的能力。如果他们想，他们绝对可以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去劫杀你们毫无防备的信使而绝对不是如此。

在现场留下了足以让你们来指控他们的证据。

“赤蓝司只忠于天远帝的君命，如果指控成立。那就是天远帝亲自下令劫杀我们越国的信使，北燕帝的信函，被他们带走了。那可是亲笔写给我兄长的。”

这一点倒并不奇怪，北燕很清楚现在越国的实际掌权者是谁。

“我明白了，密鹰飞往你们王都的线路并不安全。”

“是，要途径天远帝京。天远先帝从江湖当中招聘了不少人手，用以防止我们和北燕的信函往来。所以，兄长希望我可以尽快见到老师。”

“但，为何你的兄长要代你求娶公主殿下？”

顾凯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拓跋冷月微张着嘴，没有出乎顾凯的意料。

他的表情足以告诉顾凯，他确实不知道顾凯刚刚知道的事。

“我，我兄长他。”

“摄政亲王殿下向大王亲笔写下此信，代你向大王求娶子舟公主。说你在大王门下学习军阵之术时，曾与子舟公主有同窗情谊。而为越晋两国之好，子舟公主嫁给越国王相，必将受到越国上下最高规格的礼遇。”

“我对此事并不知情。但是我兄长的用意，你应该比我还明白。北燕人靠不住，他渴望和大晋成为盟友，以避免未来选错方向。”

拓跋冷月对顾凯说。

“子舟公主，还有两位弟弟。”

顾凯看着拓跋冷月的双眸说:“但是，大王对他的两个儿子都并不满意。月梅夫人之美貌天下闻名，当年大王纵马南疆求娶月梅夫人，上演了至今被我们南晋所津津乐道的英雄和美人的故事。对她之宠爱远甚于子舟公主的母亲，也就是先王后。可是没想到，最像大王的竟是子舟公主。”

“你也不能这么说，老顾。大晋的先王后，当年可也是将门虎女。”

苦笑了一下的拓跋冷月说道。

“先王后因为大王求娶月梅夫人一事一气病倒，提着一把长戟要在大王与月梅夫人新婚之夜将她杀死。被大王以一剑刺伤，导致先王后常病不起，郁郁而终。”

南晋王被誉为南方的雄狮。

又是顾凯尊敬一生，用自己最大的敬意去对待的恩师。并非没有被顾凯所不喜欢的地方，想起了恩师当年的污点，顾凯猛地喝了一口闷酒。

他确实不喜欢提起这件事，但是他有的时候不得不提起这件事。

“老顾。别生气，你放心。我会向老师拒绝我兄长的提议的。”

“好好好。你放心吧，我马上就要北上。”

顾凯并不喜欢，他的兄长对老师提出的意见和想法。但是顾凯即将被派出去执行另一件任务。

“你才刚刚和子舟公主从北方返回，为何又要着急北上？”

“大王要派我去西南。”

在提及大晋的军政和国政的时候，顾凯会十分自觉的恢复对老师的尊称。

“药王谷？你刚刚才想动手杀他们的长孙，老师难道就不怕药王谷会剥了你的皮。”拓跋冷月吃惊地说。

“李盾是药王谷唯一强势的领袖，他现在正在北上去天远帝京的路上。”

顾凯开口说:“而他的儿子远比他软弱，他没有这个胆量处死我。而我，将会归还他叔爷爷的尸骨。”

“当年大王选择处死了李盾的弟弟，可是此刻却要与药王谷和好吗？”

“药王谷掌握着可以突袭天远帝京的道路，对于大王苦心训练多年的精锐铁骑来说极为重要，我们南晋的战马不多，所……”

顾凯停住了自己说的话，带着希冀和苦笑夹杂的目光看向他。

“咋滴，原来我这个越国王相还是有点用的啊。想要战马，来买呗。”

大笑起来了的拓跋冷月和顾凯碰了一下酒杯。

越国绝对不缺优质的战马，他们缺的是人。优秀的士兵和将官，这是他们所缺乏的。顾凯今天来找他喝酒，还担负着姚相希望他购买战马的任务。

“价格呢，有的商量吗？”顾凯压低了一些声音。

拓跋冷月居住的驿馆，并不是南晋的王城。他无法保证不会隔墙有耳。

“老师当年的价格，恐怕有点难。不过，我可以代为和兄长谈谈。”

“子舟公主不会同意嫁给你的。”

顾凯清楚，如果大王愿意同意越国摄政亲王的条件。

越晋结盟。那他想要大批的战马根本就不成问题，可是他们的王绝不会同意。退一万步，纵然大王允准。

以子舟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答应。

而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大王和子舟的决定。

“那丫头，对顾副指挥使可是一往而情深啊。顾副指挥使，又怎么舍得把那丫头送到我们越国呢。”

笑了笑的拓跋冷月，对面前的顾副指挥使开口说道。

“我与子舟，只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没有人可以阻挡恩师的大业。”

“是吗，但是子舟公主对你的感情可不一样。对了，可否给我透露一些消息？”拓跋冷月瞥了一眼东南方向的一座房屋，认真地说。

“哪一方面的消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听说，你们关押了一位天远的郡主。是，哪一位萧氏皇族成员的孩子？”拓跋冷月说道。

“不该你问的事，不要多问。我们只是收留了一位天远来的客人而已。”

“是吗……嗯，你的手下来了。”

看到穿着黑银色相间盔甲的士卒入内。

拓跋冷月和顾凯几乎同时闭上了自己想要说话的嘴。

“顾副指挥使。”

“有事吗？”顾凯皱着眉头去问。

“子舟公主，去了樱莲宫。”

“什么？她去樱莲宫干什么。”

拓跋冷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顾凯却是站了起来，带着惊疑说道。

“属下原本以为顾副指挥使已经出发去了西北面，不过听到其余同袍说您还没有离开，所以特地过来将此事进行汇报。”

“拓跋，你先自己喝着吧。这罐好酒就当我送你了，唉，子舟可真会惹事。”

顾凯起身之后，拓跋冷月也是示意微笑。

让他跟在自己的部下身后走出了他的这座小小驿馆。

“月梅夫人的生辰就在后日，大王的身体正在好转。大王已命御膳房准备简单的餐宴，为月梅夫人庆祝生辰。”

“然后呢？子舟殿下又没有必要过去做什么！她，她摆明了去找茬的。我不是安排了七个护卫跟随她吗，你们怎么都不能够拦着一点呢。”

顾凯加快了自己的步速，也许自己就不该指望这几个家伙可以做出什么好事。

“副指挥使，你可真的是太为难我们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极为苦恼的表情，对顾凯说道。

“子舟殿下是什么脾气，难道顾副指挥使您还能够不知道吗。他要是把您和大王搬出来，我们又能够说什么？”

“知道知道，我真的是太知道让你们管着子舟对你们来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现在，立刻和我一起进宫。大王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千万别让子舟惹出什么乱子来。”

顾凯深知白子舟一直仇恨，当年让父王与母后起了矛盾的月梅夫人。

天下英雄，谁没有几个妻妾？终是先王后的嫉妒心太强，无法容忍大王的身边有其他的女人。

如今大王刚刚服下解药，万不可因为子舟的一事冲动急火攻心。

····

····

越国与天远边界，在林影上柱国当年领兵与越国狂飙铁骑决战之后。两国约定以一条无名小河为界。

为了确保克制，当年林上柱国在天远帝授意下。

与越国双方相互约定，两国驻军都必须远离这条无名河。

相隔百里以外，给两国通商的商人带来了相对安全的环境。

“终于回来了。”

坐在马车上的李玉媚，受伤的手臂依旧被包扎着，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那座恢弘城市。

建造于数百年前，白氏定都，而天远太祖立国后，将其繁荣扩大的。

帝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