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林】

从东门进城以后，余林没有继续跟随王连去见父亲的想法。他知道自己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转过头看向王连说。

“王大人，麻烦你先告诉父亲。我要去办一件事。”

“嗯？你不和我一起先回府去见老师吗。”

诧异的王连说:“各地有不少将领和巡守进京之后都会第一个来见老师。”

“不！”余林知道了王连的疑惑，所以主动开口说。

“我又比较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处理，不是不去见父亲。等我把这件事处理好之后立刻就会去见他的。”

他必须拒绝王连，以免王连多问之下自己露出破绽。

“好吧，那。你快去快回，老师可不会容纳别人这么久不回来。”

王连提醒于他。

余林却在自己的心中对于他的提醒忍不住暗笑，难道我自己的父亲我还不如你们了解？他调转马头，朝着城西的方向骑去。

按照自己记忆当中的那个小宅所在的位置，余林策马来到这座宅子前。

“余二公子，景王殿下恭候多时。”

一名身形矮小的仆人，看到了他抵达后，恭敬地站在宅子前替走下了马的余林牵马。

景王……余林深吸了一口气，这位被无数人称之为一字并肩王的一品亲王，使自己的底气所在。

他们的合作关系，开始于七个月前。

而这一切，即便是余林恐惧的那位父亲都一无所知。

余林踏着步子入内，看到换下了华装，穿着普通黑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负手站在院子的中央。

“臣江南大营……”

“余二公子不必了，你的军职很快就会调动。本王已获陛下许准，将在年后将你调往北境，接替你战败的兄长。”

那张坚毅威严的面庞转过，余林却停滞了自己的心跳一般。

自己那位从小到大，像是最耀眼的光环一样压在自己身上的兄长。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兄长。

也有会战败，失败的一日！

而并非是不可战胜。

战败的兄长。他带着深深的压力说:“我大哥他……”

在江南路的时候，密鹰告知了他，皇帝的计划。但具体细节，余林一定要听面前之人亲口说出。

“已经成功，毅王的人马正在将攻城炮送来帝京的路上。到时候陛下就会以失职的名义责罚你父亲，并且撤下你父亲在兵部当中两位大员。”

景王注视着他的双眸说:“陛下允准由你接替兵部驾部主事，兼南城禁军大统领。待削权之后，你就会是你父亲唯一的继承人。”

“唯一的……”

余林笑了笑，清楚自己的大哥已然陷入死局。

一个没有办法离开的死局！而大哥救不了的余慎，也会让他气急攻心。大哥，你永远都是余家的光环。

在爹的眼里，我永远都不如你。十四岁上战场。

十六岁剑术就被全帝京的江湖剑客，甚至时任的禁军几任统领称赞。

而余林能做的，就是按照大哥已经发展的人生轨迹。努力在军中获取任职，江南大营的任职，在爹的眼里，还是依靠他的权势取得。

“如果你有你大哥的三分风范，你早就已经是江南大营的主帅。取刘琛而代之，我还用得着依仗孙彪那个狗东西。”

爹愠怒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而余林很快就会证明给他看。

自己不是不如大哥，只是你一直不肯给我机会。

“在江南路，把你七弟推入了誉德司的控制之下。本王知道是你故意让他听见了誉德司抓捕他好友的消息，这一点，你做的很好。你七弟将会被择日问斩。”

景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

“他的性格冲动，只要让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去做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好朋友，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余林心中犹豫于自己想要说的事情，在半晌之后还是开口道。

“景王殿下，我还有一件不情之请。”

“你所说的事陛下已经允准，等你父亲失权。陛下就会送淮王前往封地，届时提拔你为下一任兵部尚书，赐婚于你和李家小姐。放心，我皇兄从不亏待有功之臣！”

景王郑重认真的语气，让余林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

婉儿……我终于可于得到你了，想起那白皙诱人的娇躯和可爱娇美的容颜。余林一想到她对赵墨的眼神，就握紧了拳头。

“我七弟的好友，已被派到了子丹城去拿攻城炮。”

“呵……毅王呢，虽不是什么人杰。不过呢，那家伙还算得上忠心耿耿，放心吧。你七弟的那位好朋友，就算是武功再厉害的江湖侠客，去了子丹城，那也是有去无回，死路一条。他必葬身在子丹城！”

景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救他。”

赵墨一定会死在子丹城。余林压抑了十几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自己在铁掠袭击以后的服软，还有一路的恭敬顺从。

为自己带来了足够大的回报，他让赵墨去了子丹城送死。

“一个无权无势的臭小子，还真的想和我斗。不过，景王殿下。他的武功很奇怪，我总觉得好像没有见过。”

不是没有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地位。

如果赵墨先认识的是余林，如果没有在大道上他强劫白子舟的那一剑。

也许婉儿不会对他心动，而余林也不需要将他送到子丹城去送死。

“当代江湖几大宗门的武功，你又不是全都见过了。难得有一个比较奇怪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

余林在自己的信里，提起过希望景王帮忙追查赵墨的武功一事。

可是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武功奇怪的少年，余林听到他的态度，心里还是有些犹疑，不过知道自己不可以质疑他。

只能够点了点头说:“既然景王殿下的判断如此，在下遵从就是。”

“嗯，不过你提到的身法。倒是让本王想起了一个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此人当年就是以极致的速度成名。”

“是么。”听到景王提起了心中所想的内容。

余林立刻点了点头说道:“那小子的速度快的诡异，我见过其他的宗门武功。他们都不是以速度见长的，或是剑法，或是拳法。可那小子似乎是专修速度的，我们在与南晋人交锋时，他甚至可以压制南晋铁掠精锐的速度。”

“当年杜家一案里的那人，确实是以速度见长。不过，他死了很多年了。从年纪上来说对不上，那小子不可能会是他的徒弟。”

景王转过头看向一名从右侧走来的侍卫。

他的护卫……余林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尽管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并没有带任何的刀剑作为兵器，可是余林察觉到他的武力强悍。

“景王殿下。”男人看了一眼余林。

“无妨，自己人。有话就说，应该不是陛下口谕。”

“嗯，凌阳公主大吵大闹。陛下正在与户部尚书和礼部侍郎议事，可是凌阳公主闯进了御书房，要求陛下发兵乾北，救回她的未婚夫。眼下陛下让宫中的太监强行将凌阳公主锁在了宫内。”

中年男人说:“她的脾气不好，而她母妃知道她与您的关系不错，希望您可以和她谈谈。”

凌阳的未婚夫……余林心中哑然一笑。

她的父皇亲手将她的未婚夫给推入了必死之局，只要在乾北行省的攻城炮一送到帝京，坐实他父亲的失职罪之后。

作为押运官的那名青年，会被毅王秘密处决。

不可能会有机会活着回到京城，而赵墨也会在那里陪葬。婉儿，在太子失势以后你就会是我一个人的了。

但，倘若陛下想废太子。他要扶立的新主，又会是谁。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告诉她母妃，给她做点好吃的。这丫头是很贪吃的，只要有好吃的脾气一般就不会那么大了。”

景王挥了挥手，是以自己的贴身护卫先行退下。

“那，我先告辞了？”

“先不要回府，在你七弟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前。陛下会宣布提拔你的诏令，你要是不想被你爹一刀砍了脑袋，本王建议你还是先在这里留宿两日。”

景王注视着心中惊骇和紧张交叠的余林说道。

“我爹他……”

“余二公子也未免太低估你的父亲了，他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叠在一起后，就会立刻明白是你设下的坑，让你的七弟跳了进去。”

景王抬起头看向他:“难道，你还不明白你父亲为什么要让你七弟南下吗。”

“为了去见风刃，和那个被陛下亲自调派赤蓝司追杀的人。”

余林对那件事了解不多，注视着景王，等待着他对自己的回答。

“那是一个足以撼动国本的人，而你父亲，越界了。我皇兄可以容忍他对东宫的支持，但绝不可以容忍，他越界。”

····

····

【萧求雨】

她白皙的双手折叠在胸前，一起一伏的胸口让萧求雨亲眼感觉出了自己的紧张情绪。

这座寝宫远比她故乡的宫殿简陋得多。

却能够带给她更强的压迫感，因为萧求雨清楚。住在这座寝宫里的那个人，能够以狭窄的国土击败帝朝。

如果不是力挽狂澜的余左相，一旦当年林上柱国的影武军被其全歼。

南晋将收复江南失地，恢复宣皇帝的荣光。

“翌阳郡主。”一名两鬓斑白，有些年纪的儒士走了出来。

萧求雨认得他，是南晋的国相。

听说，名叫姚士儒。

“见过姚相。我也不是什么郡主了，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还是愿意如此称呼我。”听到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她多少带着无奈之意。

翌阳郡主。一个曾经尊贵，但是眼下只会让她痛苦的称呼。

“对大晋来说，这个名字才能够让你活下去。而不是你的容貌。”

姚士儒说出了让她窘迫的话语，伸出右手说。

“请翌阳郡主随我一起觐见大王，不过。大王的身体还还未完全痊愈，所以御医嘱咐过不可见光。而今日的太阳，翌阳郡主也看到了，格外的大。所以，大王不能以面示人，还望见谅。”

“能够见到南晋王，是我的荣幸。也多亏了大晋的庇护，我这个原本已经该死之人才能够一路苟活下来。”

萧求雨踏着步子走进屋内，简单的铺设和陈列。

让她心中凛然。渐渐明白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为什么总说南晋军力的崛起不是没有缘由的。面前是一张占地不少的宽敞御床。

两侧的暗金色床帘拉下，萧求雨站在姚士儒的身旁。

“大王。”儒装老者躬下身子行礼:“臣，携翌阳郡主，参见大王。”而萧求雨也是随姚士儒一起跪下行礼。

“翌阳郡主，姚相平身。”

压抑低沉，但却带有威势的声音开口。

萧求雨站了起来，和姚士儒一起平视那道坐在御床上的身影。

“孤听了顾凯所说的，你上一次对他所说的事。但是，孤不可能为一个女子出兵，你并不具备天远帝位的继承权。”

“求雨并不奢望大王能够为我出兵，求雨父亲在临终前也已经放弃了争夺帝位的想法，他只是希望我能活下去。而求雨心里清楚，只有来到大晋才能够摆脱帝朝对我的追杀。”

萧求雨带着悲戚和哀求的语气，看向面前那道在御床上的身影说。

“大王召一个苟活之人入宫，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孤决定。”

他的右手放在了床沿。

“纳你为妃，以天远王朝翌阳郡主之名。”

“什么……”

纳她为妾！姚士儒没有说话，宫内寂静。对南晋王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并无疑义。

萧求雨素白的双手惊愕地滑了下去。

“翌阳郡主，这是你唯一能活命的方式。成为孤的女人，为孤生下同时具有白氏和萧氏血脉的儿子。否则。”

暗金色床帘之下的右手抬起。

两名站在两侧的重刀武士握着刀柄踏前一步。

重压之下，明白自己必须献出身体的萧求雨低下了头。

也许这样有机会为父亲报仇。

当萧求雨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先前的不情愿此刻已经消失殆尽。

而是恭敬和顺从。

“大王乃当世英豪，纵然为妾。小女子愿嫁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