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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敛光

  • 作者:君轩竹影
  • 类型:综合其他
  • 更新时间:2022-07-10 19:24:18
  • 章节字数:9554字

“你......”箫祁韵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霍沄洺黑着脸,眼中生出寒冰般的目光,他盯着箫祁韵看,心思似乎已定绝情的调子,他想到脑中她跟那个男人的场景,便温柔不起来,也叙旧不了了。

“哥哥,我见过你,但......我不认识你。”尹惊琛在床榻上说到。

说是床榻,其实不过是用砖石砌的一块地方,可以平躺在上面而已,铺了一张脏旧到看不出颜色的虎皮。

霍沄洺这才把目光转向尹惊琛,愣是给他变了个笑出来,他走到床榻边上,弓着腰,探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语气一下子变得随和起来:“琛儿,你该叫我叔父的,玩够了吗?你爹爹想你了,让我来接你们回家的。”

“你不能。”箫祁韵快步挡在霍沄洺身前。

“江知酒,你闹够了没有?凭你之身,你靠什么给惊琛安稳?靠他?”霍沄洺紧皱了皱眉,他偏着头质问到。

箫祁韵快速伸手握住了霍沄洺的胳膊,她带着乞求地轻声说:“出去说,好吗?”

霍沄洺对她这样的语调从来没有抵抗力,他没办法拒绝她的每一个要求。

他板着脸轻轻拨开箫祁韵的手,转身出了门去,箫祁韵嘱咐相白看顾惊琛,随后跟他出去了。

霍沄洺和箫祁韵站在对立的位置,霍沄洺迎上她的眸光,看见她眸中暗藏的浅笑,顷刻便看向别处。

“你越是这样对我故作冰冷,就越让我明确,我在你心里有多重要。”箫祁韵含笑说,“沄洺,你骗不过我的。”

“他是谁?”霍沄洺强装镇定,问道。

“你都看到了呀?”箫祁韵的笑又淡了三分,“农山棹阳派的少掌门,我跟琛儿去了农山,他会照应我们。”

箫祁韵风轻云淡地语气好像她从未做出逾矩之事,这让霍沄洺跟自己生起气来,在这,他只是一个君上派来的手下,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去气她和那人的事儿。

他好像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原来你一生骗人无数,也终于有一天栽到别人的骗局中。”

箫祁韵没听懂他的话,抬眸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霍沄洺冷笑着,说道,“碰巧。我对农山碰巧了解些,农山八十七个门派,就没有一个以棹阳为名,从前没有,以后也未必会有。”

箫祁韵的神色动了动,显然她被这件事惊到。

她皱着眉,用力摇摇头,手婆娑着自己的袖口,她并不愿意接受这件事。

霍沄洺望着她的样子出神,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霍沄洺看到她被骗的样子。

她骤然自嘲地笑了笑,抬眼看向霍沄洺,那眼中的古怪霍沄洺已经察觉到,她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她。

“看来啊......人还是不能跟天命争些什么,天命要我全家都死,就一定不能留下我一人,幸好,幸好我的惊琛没染上我这不好的命......”

霍沄洺被她说的有些动容,她这命,也确实差了些。

“可是要你的命不是天意,不是王命,是你一步步走的歧路。”霍沄洺缓缓地说,“祁韵,九尺寒冰十年尚可温化,可我穷尽半生,也终没能将你带回正路上来,原本我是能护得住你的。”

“正路?”箫祁韵神情突变,她娇喝到,“那你告诉我!哪条路才是正路!你又如何护我!”

她这一吼,把自己的眼泪给吼了出来,该是那些过往也大多都是心酸和委屈。

“哈哈......”箫祁韵说,“我觉得,我的每一条路都是正路,遇见你是幸运的,眼看你高升,如今已经称王,却依旧可以为了我的事儿奔波,虽然唯唯诺诺什么都不敢,却有你独有的担当。”

“但是你不该,不该将我送去漳福楼,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娶我?如果我现在不是祐郎的夫人,而是你的小王妃,我的命就不会这样苦......”

箫祁韵一句句诘问,好似当年的一切都是霍沄洺的错。

他不搭话,脑子里也都是当年的场景,是啊,那时候他为什么不娶她......

“祐郎搭救我,但是你不知道吧......他也骗了我,他告诉我那时候你已经娶妻圆房,让我以为你负心薄性,再不会要我了......可他终究多情,我又傻乎乎地相信他只会爱我一人的鬼话,直到他带了那么多姑娘回来,那么多姑娘......个个妖娆,每一个都不输当年虹廊花魁依桃,跟她们一比,我永远比不过......”

霍沄洺静静地听着她讲这些年的过往,那是他不曾参与的时光,更不知道她这些年的心境。

“相白懦弱,只敢在没人时候跟我站在一起,但是他能帮我逃出尹家那个鬼地方。”

“还有段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啊......”箫祁韵话锋突转,“沄洺,你最后帮我个忙,杀了他吧,让我也高兴高兴......”

提到杀戮,不知怎的,箫祁韵的眼中充满了光亮。

“他应该也不会回来了。”霍沄洺看到机关术的人埋伏在旁边,一旦段峄靠近,他们定然不会留他活口,何况江湖人的命在君上眼里只如草芥。

“那......你今日来是为何?”箫祁韵偏头,问道。

“奉君上命,带琛儿回京。”

箫祁韵冷笑一声,道:“不止吧。”

“对,今日要么杀了你,要么跟你死在一处。”

霍沄洺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话,但这里包含了他这些日子内心所有的纠结和挣扎。

“杀了我?”箫祁韵好似非常不敢相信,她轻哼道,“你那么喜欢我,杀了我你可能吗?”

她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个笑话。

“可我觉得我的喜欢对你来说一文不值。这么多年,你从来不在意。”霍沄洺皱了皱眉,他忘不掉她跟段峄缠绵的场面。

尤其是她目送段峄离开的时候,她眼中的情谊骗不了人,若不是真的,那便是她在漳福楼看了太多戏,也耳濡目染了太多做戏的本事。

“是啊,你喜欢我,喜欢到只要我开口,你永远会从你高高在上的位置爬下来,趴在我的鞋子上,甘愿舔舐我的足,卑贱地喜欢我。”箫祁韵挑了挑眉,“那我当然不能白白浪费你的喜欢,对吧,沄洺。”

霍沄洺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不堪?你的前程永远凌驾于情爱之上,你算计得很好,可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你就从未后悔过吗?”

箫祁韵像是没听到一样,她眼神空洞地盯着一处,不知是否是陷入过往的回忆之中。

“箫祁韵!你就从未后悔过吗?”霍沄洺大吼一声,将自己的泪吼出来,盛在眼眶中晃悠。

“后悔?我孑然一身有什么可悔的?”箫祁韵回了神儿,又摆出她惯会的楚楚可怜状,向霍沄洺走近了些,“那你呢?后悔爱我一场吗?”

箫祁韵走近,更近了,近的她抬手就可以碰到霍沄洺的脸,她一直看着霍沄洺,突然变了脸,她鬼魅一笑,同时从袖中亮出一把匕首向霍沄洺刺了去。

霍沄洺立马反应过来,但距离近得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出掌击在箫祁韵手臂上,将匕首打偏在地上,在他胸前划过一道口子。

伤口不深,但依旧在往外渗血,霍沄洺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箫祁韵,她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是震惊自己竟会动手伤了霍沄洺,还是在震惊这本来十拿九稳的一个动作竟会在一瞬间内被他防备。

霍沄洺皱皱眉,他的目光中带着绝情,他轻声说:“十年从未悔过,关于你的不好我半分不曾信,而今真真切切看到,又唯有刀剑刺在心上,这才来得及悔一遭。”

而今,就在这一道伤口中,唯一留存的那些许美好,也被她亲手断送了。

箫祁韵愣在原地,霍沄洺走到旁边捡起那匕首,拿在手上看了半天,突然冷哼一声,说道:“这还是当年你离开内安城的时候我送你的那把,当时让你留着防身,现在看来,你用的很趁手。”

“杀了我和跟我一起死,你选了什么?”箫祁韵站在原地直勾勾盯着霍沄洺的动作。

霍沄洺并未应答她,只是把手举了起来,匕首明晃晃的尖直对箫祁韵。

箫祁韵点了点头,眼中的情感很丰富。

“看来你选好了。”箫祁韵往前走了走,“那就来吧,杀了我,死在你手上总比回去死在尹凡祐手上好,我险些让他丢了心肝儿,怕是回去他也饶不了我。”

“小姐小心!”相白突然大叫一声从屋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一把斧头,还没等跑到他二人身前,就被机关术从高处抛下了一柄短刀给刺穿了心脏。

他随即便躺在了地上。

箫祁韵只偏头看了看,轻哼一声:“蠢货。”

霍沄洺皱着眉摇摇头:“你还真是狠心,好歹他也算是对你有情,看来就算为你而死,你都不会故作可怜一番。”

“虚情假意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人已身死,他又如何知道我没有可怜过,我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情绪呢?”箫祁韵现在的样子让人感到有些陌生的恐惧,“倒是我很想知道,你今日若是亲手杀了我,又会为了我难过多久呢?”

这种陌生的恐惧,也许就是人面对死亡之前的心理挣扎吧。

“你今日来不就是为了带走琛儿,但他是我的命,想要带走他,可不就要先取了我的命吗?”箫祁韵一边说一边靠近霍沄洺的匕首。

“今日奉王命而来,确实要取你性命。”霍沄洺握着匕首的手太过用力,已经开始颤抖,“可我来之前想,若你承认此前与我的感情都是真的,我绝不会舍你一人赴黄泉,可我看到了,你从未变过,你一直是那个为了前程抛弃所有的女人,对一切都狠得下心来,尤其是我,从未变过。”

“除了想要利用你,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箫祁韵好似并无半分恐惧。

“我从来不稀罕你的感情。”箫祁韵冷笑一声,她高声一吼,“但是霍沄洺,你问问你自己,今日你敢杀我吗!”

霍沄洺的声调比她给不知高出多少来:“我为什么不敢!”他的手臂扬起到半空又停下,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他紧紧咬着牙,右手早已成拳贴在身侧。

“因为你喜欢......”箫祁韵回答他的话还未说完,霍沄洺手中的匕首已经刺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喜欢你,但这是个错误。”霍沄洺的声音颤抖着。

她没听清他的话,却感受到一股剧烈的疼痛在绞着她的心,接着便有血贴着她的嘴角留下。

但她的心脏好像传来讯息,这一匕首并不致命。

那刺进来的匕首,是得了霍沄洺指令的,而他征战多年,又怎会失手。

箫祁韵用力地笑了笑,她身子一软,而霍沄洺刚好稳稳地接住她,二人瘫坐在地上,她就这样靠在霍沄洺的怀里。

她的身子软下来,眼神也软了下来,那说话的语气,更是温柔得很。

“沄洺......”箫祁韵疼的连连皱眉,说话几乎没有什么气力,每句话之间要停顿很久,“我记得......咱们第一次在长街上,你从祐郎手下救出我和弟弟......那天的阳光......和今天一样好。”

箫祁韵的血一直在流,鲜血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衫,又顺着她脖颈一直向下。

她扯着嘴角说:“我有多久没这样躺在你怀里了......若非你这一匕首,我又如何能得偿所愿......”

她仅凭几句话,已经让霍沄洺后悔刚才伤她了,也同样抹去适才她那些亦真亦假的话带来的伤害。

“那年你被封小王爷,驾着骏马自城门而入,一身戎装,戴着玉冠,身后万将王军......我看到了......”箫祁韵边说边轻点了点头。

她用力牵动自己的手,从怀中颤颤巍巍掏出一块锦帕,霍沄洺接下帮她打开,里面是那只镯子。

霍沄洺看到这镯子,泪水一瞬间倾巢而出,他不再隐忍克制,他开始一声声轻唤着箫祁韵的名字,这些轻唤声中,是他放不下的情谊。

“你竟还留着它......”

“这是你亲手为我制的,怎敢随意丢弃,你说,愿我们也如梁上燕,如今我要抛下你,孤飞而去了......”

“你不会死的,相信我。”霍沄洺已经泪流满面,他紧紧握着箫祁韵的手,不敢放开,他悔了。

箫祁韵突然笑得很邪魅,振动牵引她的伤口,又是一次紧紧地皱眉,配上她唇边流出的鲜血,一缕骄阳正照映在她的脸上,她被晃得闭了闭眼,那骄阳好似框住这一副妖艳的光景。

“你看......我说的话,你永远半分不疑,直到现在,我三两句......你又原谅了我......”箫祁韵挣开他的手,冷哼一声,“我也不算是什么都没得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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