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艾琳看着在黑暗中周身散发着淡淡银光的嫦娥，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什么为什么？”嫦娥笑着反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懂。

艾琳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不解道：“为什么要走？”

“你不是爱着老师吗？你如果不爱他的话又怎么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救他？”

“我当然爱着他。”嫦娥开口，语调很平，平得像是小学老师在教孩子念书一样。

“可老师他也......”艾琳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跟着大了些。

“嘘。”嫦娥做了个低声的手势。

“虽然他睡眠一向很好，总是能睡到大中午。但还是尽量别吵到他。”

略带严肃地说完了这句话后，嫦娥又恢复了淡淡的笑容，并解答了艾琳的疑问。

“我当然知道，他也爱着我。但......”

沉吟了一会儿，嫦娥苦笑了一下，说道：“他比你更聪明，没有揭穿我，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告别礼物。”

说着，她看向艾琳，眼光里带着些羡慕。

“你的母亲没有为你挑错老师，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为什么一定要走？我们不是......”艾琳还是不理解。

她的年纪，在精灵里，也才刚刚成年。

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让她去读懂这人间复杂的命运与情感，确实是难了点。

嫦娥抬起头，看着天上已经渐渐隐去的月亮，叹了口气。

“精灵的公主，我们每个人都有着命定的使命，无论你是否愿意，你都要接受，这就是宿命。”

“这种宿命，注定了你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而且至死方休。也许你有一天会......”

说到一半，嫦娥顿住了，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笑。

“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理解。毕竟这需要用悲伤去感受，他不会希望你悲伤的。”

沉默，无边的沉默，只有风吹树叶的喧嚣。

良久，艾琳的手里出现了一把精灵之弓。

“你的使命，会害死多少人？”

很没来由的一句话，离谱到艾琳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问出来，只是感觉......嫦娥说的使命，很危险。

听到这个问题，嫦娥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仿佛是接受命运般地笑了笑，很释然。

“很多人。”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极其有力，把她和白洛直接分割到天涯海角。

或许咫尺天涯，也不过如此了吧。

艾琳手里的精灵之弓开始散发出金光，三根金色箭矢出现了弦上。

看着艾琳的动作，嫦娥没有抵抗，反而张开了双臂，一副安静等待死亡的样子。

“艾琳，你可以杀了我，我不会还手。但你不能让我回去。”

“为什么！”这是她第三次发问，已经有了质问气愤的口吻。

嫦娥一动不动，简单地回答道：“这就是使命，我已经回不去了。”

她坦然地看着艾琳一点一点把弓拉满。

“艾琳，人就像树上的枯枝败叶一样，有自己的想法，可是风不让。”

艾琳已经把弓箭拉满，箭在弦上，时刻待发。

嫦娥依然不动。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能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兔子。”

月亮彻底被黑暗隐没，夜幕终至，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最深的黑暗。

“咻！！！”

箭矢脱弦而出穿透空气的声音。

“嗤！！！”

还有箭矢......入地的声音。

三根箭矢，尽数在地上，一根未中。

就像当年后羿故意射偏了那一箭，艾琳也故意射偏了她的箭，射偏了她从小被教育的正义。

嫦娥放下张开了双臂，对艾琳笑了笑，“回去吧，艾琳。祝你们旅途愉快。”

说罢，嫦娥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里。

艾琳看着嫦娥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还有她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正是因为我知道有个地方会一直等我回去，所以我才能一直离开。”

“那就是，有他在的地方......”

“......”

沉默，又是沉默，但这是一个人的沉默。

只剩艾琳随树叶被风吹得心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时为什么没有下手，就像后羿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没有下手。

......

大树下，白洛依旧在呼呼大睡。

艾琳轻轻地晃了晃白洛。

“老师。”

白洛半睁眼睛，无语地说道：“这才几点啊......啊～寝室阿姨都没那么过分。”

艾琳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嫦娥姐姐走了。”

白洛一愣，“走了？”

“哦，走了。”语气归于平淡，似乎早有预料。

他苦笑了一下，“可怜的魔道公主，终究还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艾琳看着白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吐槽道：“老师，你还真是没有脾气。”

白洛不服道：“每一个正红旗下生长起来的人，都是有血性的，怎么会没脾气？”

“我以为你遇到这种事会气死的。”艾琳单纯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白洛笑着说道：“没必要，我们对彼此都没恶意，只是造化弄人。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罢了。”

“话说......”白洛想起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遇到打不过的人不要莽吗？你怎么还是追过去了？”

“事情应该要有始有终，我就是想要一个说法。”

白洛叹了口气，笑道：“小孩子才要说法，大人都是坦然接受现实。你别跟你母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