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没见识认不出煤炭，越九勤出生世家，自然明白殿下的意思。

越九勤神色一肃，沉声道：“属下明白。”

一行人上了山，临到傍晚都还没有回来。

霍苏御并不急，他在村子里好吃好喝虽没有，但受欢迎是一定的。

虎牙子是个孩子，有着孩子都有的毛病，见人就喜欢炫耀，炫耀的资本，还是霍苏御这个太子上他家拜访了。

村子里的人原本都跑去别的地方躲灾祸了，都是因为霍苏御的到来，县令被抓，这些人才陆续搬了回来。

胆子小归胆子小，村里人得知来的人是太子，又听说要在方大山家用饭，那是几乎家家都将自己珍藏的粮食拿了出来，要给太子殿下弄顿好的。

村民太热情，还是霍苏御带来的心腹侍卫给力，一个个给劝了回去，不然非得磨蹭半天才行。

虎牙子家里没什么吃的，但霍苏御自己倒是带了些点心，加上侍卫们去附近打猎带了两只野鸡回来，晚膳也是还可以。

等到日落西山，天色将黑的时候，上山的人终于是回来了。

霍苏御看到了越九勤怀里的一个碎布包，想到了里面应该装的就是那些黑土。

两厢对视，越九勤冲霍苏御微微颔首。

霍苏御眼睛一亮，压住心里的喜意，对方大山道：“方大哥，劳烦你这上山跑一趟了，今日天色已晚，有事我们改日再议，如何？”

“殿下决定就好。”

霍苏御赶着回去鉴定“黑土”的事，没有多留，便带着人出了村子。

跟着太子一上马车，越九勤便将碎布包给打开了。

借着烛光，霍苏御看清了碎布包里的黑土块。

伸手捻了一点过来，霍苏御惊喜地看了几眼，而后又闻了闻，最后才笑了起来。

“果然是煤炭！”霍苏御看向越九勤，“方大山说的那煤山，有多大？环境如何。”

“很大，缺出来的一角，里面露出来的全是煤炭，估计整座山都是，连着后面一座，瞧着似乎也有。”越九勤正色道：“殿下，事关重大，我们还是得尽快派人过来看守才行。”

煤炭这玩意儿，可是很重要的能源战略资源。有了煤炭这种高热量的炼铁材料，就不用烧大量的木炭了。而且用优质煤炭炼铁的优点，能够很容易得到高温冶炼的效果。

要知道低温下熔化铁矿石，含炭量低，杂志多，炼出来的铁会像海绵软木一样。通过将铁矿反复锻造，除去杂志，提高含碳量，就能提高钢铁的硬度……总之百炼成钢这个词就能说明一切了。

而如今这个时代的兵器都是铁器，但因为各国的炼铁技术不同，打造出来的兵器也有好有坏。有的重一些，有的脆一些，锋利度不说削铁如泥，反正能砍人就对了。

想要得到一件神兵利器，说难，其实也不难，也就是由铁炼钢的地步，至少各国将领佩戴的就是这种，难的，是军队人手一件。

霍苏御不希望他们梁国的好儿郎，上战场还拿着重且钝的兵器，他可是想制造出那种表面乌亮、坚硬且具有很好韧性的优质钢。

霍苏御二话不说道：“这是自然，明日我会让谢珺带一部分人去看守，至于都带什么人，你回去拟个名单出来，可不要将消息消息泄露出去了。”

毕竟这里是霁会郡，郡守跟他们又不是一条心的人。

越九勤点头，“是，殿下。”

发现煤山一事有些突然，霍苏御原本打算将林岩和赵庸头砍了后就回中垠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将煤山的事告诉梁文帝，还得等梁文帝派人过来交接后，确定没有变化后才能走人。

霍苏御在康闵县又待了几天，然后等到了他父皇派来的骠骑将军霍文。

霍文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虽然是武将，但人如其名，是个看起来很斯文的人，有几分儒将的意味。

霍文这次带了五千人过来，依照梁文帝的意思，四千人驻守煤山，以作后续挖采工作，一千人给霍苏御调用。

四千军士的到来就是不一样，方大山所在的方家村，不过一天时间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在隔壁扎了个营寨。

只能说有军队在的地方，只要不是打仗区，百姓们心里就踏实许多，即便赖以生存的后山被军队圈住不许进出，但方家村的人也毫无怨言。

毕竟太子殿下答应了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给他们一份赚钱工作的。

康闵县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霍苏御准备收拾东西回中垠，说不得还能赶过去看灾民区的最后一眼。

因为林岚六天前已经研制出了疫疾药方，那些染上疫疾的流民，如今已经好了大半，再过个一两天，说不得就好全了。

去霁会的时候，队伍只有几十个人，如今重回中垠，霍苏御的队伍有千人之余。

行至中途的时候，霍苏御突然改了主意，他没有再往泗阳县那边走，而是直接绕道去了中垠郡城嘉禾。

毕竟泗阳县那边有林岚坐镇，研究院那么多人才在，他去一趟也没什么好看的，左不过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去嘉禾城，等到都安置下来了，再统一做嘉赏。

霍苏御一路去嘉禾并未做什么掩饰，毕竟从他出了赋阳的这一月多来，所做之事没有一件不打眼的。

又是流民又是瘟疫，又是治病又是惩贪的，耗时一个多月，可能中垠郡守王咏那颗不老实的心也等麻木了。

……

嘉禾城，一郡主城，虽不能与赋阳相比，但也是严谨庞大。

军士驻扎在城外，霍苏御跟着郡守王咏，到了一家威仪大气的府门外。

“这是什么地儿？”霍苏御负手站在府前，看着上面写着忠王府的牌匾问道。

王咏回道：“殿下，这是曾经忠王的府邸，已有二十余年没人住了，因着殿下来，臣已特意叫人休憩过了，殿下可进里面休息。”

忠王府？没印象。

霍苏御对活着的宗室人印象都不深，更何况已经死了的。

“嗯，知道了，进去吧。”

霍苏御抬脚就进了忠王府。

对住宅没有太大需求，只要干净就好，所以霍苏御进去后，就直接坐在了堂屋上首位子。

王咏很识相的站在堂屋中央，等候太子发问。

“本宫记得，你在中垠任郡守十八年了吧？”霍苏御问道。

“是，殿下好记性。”

霍苏御：“十八年，那也不短了，不知王大人今岁几何？”

“臣如今五十日艾。”

霍苏御点点头，不置可否，“倒是辛苦王大人了，在中垠矜矜业业这么多年，想来对于郡内的一些事务都了如指掌吧。”

王咏微微笑了起来，“不敢当，郡内事务繁杂，多亏有同僚帮衬，臣这才不至于困在案牍上。”

霍苏御看他一眼，“本宫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不知道王大人平时都处理些什么事儿，也好让本宫心里有个底。”

如今的郡守权利可大了，一句话概括，那就是郡内之事无所不管。

不然也不会发生像霁会康闵县那样的事。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平日里帮百姓断点小案子罢了。”王咏乐呵呵道：“殿下若是有意，明日也可随臣去府衙看看。”

所以这就是政治部门划分不清楚的缘故，这种司法断案的事，让司法人员去弄就是，什么都管，效率低下不说，还容易判错。

霍苏御挑眉，“罢了，本宫对这些暂时没兴趣，中垠这些年来的赋税账本，本宫明日要看，王大人应该能整理出来吧？”

话题跳的这般快，还以为要再绕些时日的王咏微愣。

“能，殿下想要，臣自当完成，就是不知这账本，是从何年开始。”

“从你上任开始后的吧。”

再往前也太久远了，就算有缺漏，估计上任郡守都魂归故土了，找不到犯罪人也没什么用，他又不兴连坐。

霍苏御乏了，挥手让王咏下去。

在忠王府休息了一天，次日一大早，王咏就领着人，抗着八大箱子账本过来了。

“殿下，自臣上任以来中垠郡所有的赋税账本走在这儿了，请您过目。”

越九勤打开其中一个箱子让霍苏御看。

霍苏御走上前，问到一股淡淡的霉味，没在意，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看了眼。

永兴十九年的，哦，数数，这应该是十六年前的。

霍苏御看了两眼，然后便将册子扔回了箱子里。

“本宫知道了，若无事你先回去吧。”

王咏询问道：“殿下，您初来中垠，可要设宴邀请郡内的各位官员，您好认识一下？”

“设宴？”

霍苏御倒一时没想起来这事儿，不过吧，认识下属可以，设宴就算了，他暂时没那么多精力应付这些官场油条。

“不用了，本宫近来事忙，等过几日再说吧。”

这么说了，王咏也不好再劝，只得先行告退。

等到人走，霍苏御招呼人将这几箱账册搬到书房那边去，顺便，他让越九勤去挑了两个识字的侍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