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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捡来的媳妇儿

  • 作者:魔王第七把刀
  • 类型:综合其他
  • 更新时间:2021-09-21 12:36:45
  • 章节字数:6464字

老张名字叫张君端,写到或者看到、念到他的名字,都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或者有一个心思飞了出去,心里喊一声这名字好。

但又会皱一下眉头。

名字代表了一切,人的生命就系在自己的名下。但名字毕竟是名字,名字不是生命,只是生命的一个见证,叫什么都可以。

张君端这名字不见得有多好,它总是让人想到了那个张君瑞,西厢记里的张珙张生。

想到张生就想到他引兵退兵那一段,山河壮丽而庙寺之外杀声阵阵,想到元帅杜确和送信的和尚惠明。

敌情很明了,自己这一方面也很明了,知己知彼,就打退了孙飞虎。

事情依然有蹉跎,一朝及第归来后又有郑恒从中来作梗,这次张生是依靠了自己的力量旁敲和侧击、正说和反说将郑恒逼走,应该到了珠联璧合的时候了。应该皆大欢喜,杜确都来道贺了,禅房中惠明和尚声声敲着木鱼,似乎说了一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根本没有琴瑟和谐的结局,好事永远不是好事,面临的是离别。

车粼粼马萧萧,老妇人崔郑氏带着独女和婢仆离开了普救寺。车厢内莺莺朱泪暗抛,一身红衣的红娘在一旁殷殷递上粉帕。车外秋风萧瑟,哀鸿声声,就像是走向某一个末途,即便那是扶柩而归的故乡。

来年春天张珙才离开,走得很黯然。一曲《好事近》说:夹岸隘桃花,花下苍苔如积。蓦地轻寒一阵,上桃花颜色。东邻西舍绝经过,新月是相识。白玉阑干斜倚,作蓬山春夕。

把自己埋葬。

蓬山指的是仙山,如蓬莱、方丈、瀛洲,也包括后来的方诸山和昆仑山,不知道是否也统指四大荒、地阙天阙和人族台,人族台后来也叫轩辕台。

又是一年春色,风景骀荡,茅屋和田圃在天、在山、在水、在蓬蓬桃花下怡然自得。风景自得是因为自己自得,在心中是苍凉之下的完美。

这样的都不会这样,那样的偏偏会这样,有一个别扭经常在、常常在,无法赶走。

也许你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永远等着你。

也许你不必出现,这里没有你但已经有了你。

能娶妻的时候就要娶妻,娶妻是人伦大统,就得放下心中转眼来到了眼前。张君瑞后来娶了一房媳妇儿,两人举案齐眉,有子有女,活到了将近百岁。

这属于自己。

我一定要多多活一些岁月,这样我才能想到你、想起你。也许有很多人想你,但想和想不同,并不是不多这一个也不少这一个的意味,都是独特的。

而在于独特和生命有关,独特的是生命。

不独特的想都是时光的灰砂。

独特在于这条路是有走向的,想是一条长长的孤独的路,在这条路上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是独想那就是不想,想也不是想。

若果不想一个人,他(她)在你身边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知道,没有想知道的意思。在意了才会惊诧,她(他)怎么走了?

在意就是在自己的意思之中,在自己的意识中存活,这会影响到自己,深刻的或者是浅薄的,和原来的样子不一样了。

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对于自己的见证者,也是自己的见证。

有的只是一个数据。原来是这样,一个数字消失了或者一个情结解开了,把自己疏远了或者更近了一步。

会有一些远方的语言被吹送了过来,脑海里也有风,就知道那一个人在刚才死了。

不是后世杜撰的那样张生后来娶了红娘,他已经和崔家没有了一点瓜葛。

他也不允许自己那样,走了就走了,离开就是离开,只要当初是真心的,就没有一点可以留恋的必要。

真心促不成就是机缘没有点头,机和缘总缺少一方。有机没有缘,有缘没有机,到了眼前都会远去或者千里姻缘也会一线牵来。

人生修的是机,修的也是缘。

机不是缘,缘不是机。缘是正好存在,机是恰好来临,命好者说的纯属天然、自然而然是现成的缘和机,完全不用自个操心,看到阳光灿烂,梧桐青葱,听到蟋蟀碎碎的鸣叫。一轮月牙在天上做着天上人间的梦,祝福都是应了验的验证。

祝福必将都成为验证,大量的学问是验证验证发生之时的准备就绪。

张珙和莺莺死在同一天。

这个“知道”非常虚拟,知道的人如果是一个人他就得会分身,知道的人如果是两个人,这两个人就得有一个共同的头脑。

有一个从远方来的人神神叨叨在茶馆说起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说岑家的老妇人走了,是九月十七日。那天老妇人似乎是疯了,清醒地疯了,把珍贵的上百颗朱果都咬了一口,然后摆成了一块椭圆形的形状。

中间缺少了一颗。

珙是黑玉,珙是大璧,以圆形和椭圆形为主,很少是弧形的和页形的。有的有天然的漏孔,有的是人工穿透的,用红绳穿起来,供奉起来,一般不佩戴在腰间。

颜色和形状相仿,成双成对出现就格外珍贵,后人已经不在意是不是纯黑的颜色了,强差人意,什么都行,大体用于祭祀这种庄重的场合。

正忙里忙外置办后事的某一张家人从茶馆经过,闻说了就吃了一惊,他们家的老爷也是九月十七没的,他喷出了一口鲜血,鲜血喷在地上也正是似圆似椭圆的形状,中间明显有一个孔。

这是什么巧合。

头一歪就在血迹一边倒了下去。

那个孔是可怕的,是空白也是深渊,就像是一个把手。而真正的把手已经飞走,鲜血黯淡下去,成了一首老诗。

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碧湖湖上柳阴阴,人影澄波浸,常记年时欢花饮。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梦里成纸,老诗破壁飞,冉冉红日坠。

张家的仆人紧跑了几步,后来又停在了原地,他回去后说什么,又有什么可说的。主母早已经作古,老爷虽生犹死,扼着喉间的一口气不知道在等什么。

原来这样,原来是这样,仆者状似疯狂,仰天哈哈大笑,纸钱随风飘洒,白烛燃烧着整个街道。

此后投身碧波观,做了断眉道人的一名徒弟,法名晦暗。

张君端遇到的游方道人也自称断眉道人,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个断眉。断了眉就没有了眼睛,但你的媳妇儿是捡来的,你想知道到哪里去捡么?

我不信邪。

我不邪,只是我的食物有些简陋。

张君端不认为这是暗示,有些嘲讽地说,“邪不邪和食物有关系?”

“没有关系?”断眉抄起一块石头把一块干馒头砸碎,捡拾粉末和小块的馒头渣往嘴里送,“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你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还没有娶妻,你违背了道德。”

书中自有颜如玉。

就像个书生一样,把宽袖背在背后,两眼看天,张君端觉得自己很潇洒。

断眉道人眼睛也没抬,你的媳妇儿是捡来的,请你记住这一点。

那时是在岱庙门口东面的路上,大风呼呼刮得很少有行人,这个道人的眉目却异常清晰,风到他的面前就停止了,他的眼睛里也只有人没有风。

如果没有这个可恶的断眉道人的一番话就好了,后来的生活一定是像样的生活。如果没有断眉的危言耸听,事情就会是两个样子。恨的是有些话只要出口了,就会横亘在心胸之间,折腾来折腾去总是想要成为事实。

不能见死不救。

见死而救,救死,这有关于生命的惺惺相惜。人和人之间有很多不同,唯一相同的一点谁都要正视,这就是生命,也许只有生命是相同的。

只有生命重要。

面对生命不需要光环,光环可以硬人的心,生命的要求却不会。

你是一个盲人,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要出现,我把你捡来又把你送走,只有怀中的孩子在哇哇大哭,声音嚎亮。

我终于捡到了自己的媳妇儿,也捡到了自己的孩子。

捡来没多久媳妇儿就死了,转眼看向岱庙的门口那边,断眉已经消失不见。

风忽然就大了起来,吹向一切存在。庙旗忽忽,行人低头,纸片和塑料袋高兴得伸胳膊蹬腿,一种肃杀从一条窄窄的通道出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充满了大仇得报之后的快意。飞沙走石,似乎要掩盖某种真相。

平静的街道上,在双龙池那边,无数辆车正在呼啸而来。

路边的一个少年挥舞着一柄木刀,虎虎生风也不时地磕碰在站台广告窗的硬纸和铁三角上,然后大喊了一声,“冲啊!”

双龙池的一口井中也同时发出了有物出水的吸溜声,一个黑洞气泡一样升出了井口,边上的老树努力想要扭转身子,但是已经避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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