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上，终年云雾缭绕。

举手似乎就能触及那穹庐似的黑夜，只是这里不曾有明月，只有漫天星辰。

最高的主峰上，坐落着一座灵君殿。

殿前的玉阶自山峰延伸至山脚下，却不曾点灯，因为千百年来，鲜少有人能上来。

修为低浅的妖，走到半路便要折返，因着越是往上，妖力被压制得越是厉害，只走得气喘吁吁，腰都压弯了，也未必能再迈出一步。

灵君殿的主人碧灵元君，一头青丝在脑后高高束起，束髻冠上镶着双虺美玉，天水碧色的宽衣大袖，衣缘绣着灵动的水波纹，绣线流转着紫金的霞光。

他负手立于亭中，竹拐敲击地面发出的“哒、哒”声由远及近。

那是唯一会来此处拜访的白猿精，人未至，声先至。

“看看，又给你带了什么来？”白猿精千年得道，白发苍苍，面上却无一丝皱纹，两颊红润，乐呵呵地提着一串茶饼。

碧灵元君一双半阂着的凤目看了眼老友，袖子一挥，八角亭下便悬了一盏宫灯，石桌上多了一副棋盘。

白猿精将那茶饼搁进竹匣子里，取了炭炉来烧着。一抬头，愣了下：“这哪来的小妖？”

那是一只漂浮在碧灵元君肩头上的小河豚，滚圆的白肚皮，背上覆着墨色的斑纹，此时正撅起小嘴气鼓鼓地瞪着碧灵元君。

“小贼。”碧灵元君将香炉点上，坐在了棋盘对面。

小河豚听了，更生气地用小鳍拍打着雪白的肚皮，可是他生气的时候嘴鼓着，说不出话来。

等碧灵元君和白猿精下棋下了一半，他才终于消气，大声辩解道：“我不是贼！我分明问过可有主人？”

白猿精落下一子，嘴角微微一勾，他都能想象碧灵元君默不作声地隐身在暗处，好整以暇地注视着这只摸进他藏宝阁的灵兽。

“你想偷百妖谱。”碧灵元君又落下一子，看也不看绕到他跟前争辩的小河豚。

“我没偷！是借！你不吭声，我才拿起来瞧瞧是不是！”小河豚说到此处又是来气，身子鼓起来一些，又努力将怒火压下道，“你分明是有意的，快将我变回去！”

碧灵元君假做没听见，等炭炉烧开了，慢悠悠地烹茶，与老友闲聊。

小河豚便在边上吵闹，他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又瘪下去。瘪下去的时候，便嚷着他是无辜的，让碧灵元君别仗着自己是神仙就仗势欺人。

白猿精忍不住笑道：“不嫌吵吗？”

碧灵元君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