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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压岁钱和白梅

  • 作者:celiacici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1-10-06 03:28:12
  • 章节字数:7074字

“明日便是初一,黑市开市之日。”虞渊还未说话,高丙却先道,“这位陆吾天神出现的时机也未免太过巧合。更何况,鲛人幻境,判官根本就进不去。这怎么看,都像是谁要坐收渔翁之利。”

判官曾与鲛人立下规矩,判官不入幻境,鲛人不临人间。

原本年后就要对杨仲进行审判,若此时,判官将矛头指向鲛人,谁受益,不言而喻。

“先别忙着下定论。”祝华道,“毕竟知情人也不只他一个。”

虞渊知道祝华说的是谁,略一点头。

“陆吾大神,先跟我回去吧?你这一关几十年,去长白山调养几日也好。”

虞渊唤祝华来,就是希望她能安置陆吾。祝华也已经打算好了,将陆吾藏在穿山甲位于榕树下的“地下宫殿”里,那里极其隐蔽,旁人也进不来,穿山甲们可以随时留意动向。

然而陆吾却从榻上跳下来,走到白则跟前,拉住了他的衣袖。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瞅着他,意思再明白不过。

虞渊眉心皱起一道纹路,他是最了解白则的。可要是三人去,四人回,那便当真是麻烦了。陆吾身上谜团重重,将他带在身边,无异于挂着个灯笼招摇过市。

白则看了眼小家伙,果然心软,没抽回袖子,拿眼瞧虞渊。

正僵持着,就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不可以!你不可以跟我们回去!爸爸妈妈有我就够了!”

循声望去,就见先前因为玩累了而睡着的小悬息,不知何时醒了,盖在身上的衣服滑落到地上。他气呼呼地跑过来一把抱住白则的大腿,脸上愤愤不平外加几分委屈,仿佛一觉醒来发现虞渊和白则背着他生了个二胎。

这下可热闹了。

白则叹一口气,顺着小凤凰的一头红毛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哥哥只是被关得久了,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

说罢便半蹲着,对抓着他袖子不放的陆吾道:“事发突然,今天你还是先和祝判官回去吧!明天我再来寻你,可好?”

陆吾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瞬间黯淡下去。

祝华赶紧道:“白则不会食言的。”

白则配合地点了点头,陆吾想了想,这才松开了小手。

扇子一转,一家三口回到客厅里。

小悬息仍旧是不开心,腮帮子鼓着,撅着的嘴能挂个油瓶。

白则赶紧哄他,说陆吾也十分可怜,不知从哪里来的,很多事都记混了,这才说要跟着他。最后,再三保证不会将陆吾带回来空降成为悬息的哥哥,这事终于告一段落。

小悬息也是玩累了,解了心结,洗了澡,沾上枕头便睡了。

白则带上门出来,见虞渊坐在书房飘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他依旧一身判官装束,月光下,在这房间一隅铺开清冷的墨色,与作为背景的灯火通明的城市格格不入。

白则走过去,拧亮一盏灯,令房间里多了几分暖色。

虞渊抬头看他,那一瞬,似乎有什么,从那四目相对的寂静里满溢出来。

自白则将虞渊接回来,又发生了这许多事,以至于两人都没有什么机会像今日这般安安静静地独处。

“还真是多事之秋。”白则坐到虞渊对面,几乎与他膝头相触。

白则在照岁楼里的装束,原本就是靠虞渊的灵力维系的,如今回来了,便依旧是穿着衬衣,罩着件毛衫的模样。

看起来很柔软。

虞渊不禁想到了替白则梳头时,他有些紧绷的后背和红透的耳根。

白则感觉到了虞渊的目光,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别过头,看着窗户上映出的两人轮廓。

虞渊那身装扮,如陨落凡尘的谪仙,即便和自己挨得极近,却像是隔着一整个时空的距离。

白则心里浮上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忽然就有些不安。

“那位陆吾是认错了吧?”白则看着自己抱在膝上的手,“既然他是神,又被禁锢了这五十几年,那怎样都不应该认识我,是不是?”

虞渊的视线也落在白则指尖,眼中多了几分难以描摹的深重。仿佛白则方才这一问,拉扯着所有浮于表面的假象向下坠去,直坠成个沙漏。

虞渊没有回答,只是从袖里摸出一串东西,交到白则手中。

那是用彩绳穿着的一串铜钱,编成了一个龙形。那铜钱也不知什么朝代的,天圆地方,正面刻着“千秋万岁”,反面刻着“去殃除凶”。

那是串压岁钱。

“你编的吗?”白则略微惊讶地翻来覆去地瞧。那沉甸甸的一串铜色,古朴却又精致,沾了世俗的喜庆。

见虞渊点了点头,白则便笑了:“可这……不都是长辈给晚辈的?”

虽然算算年纪,虞渊确实要比他年长许多,可在白则心里,他们仍旧是同一辈人,怎么都不该一个给另一个压岁。

虞渊却并不觉得有什么,望进白则眼里,认认真真道:“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这八个字,过于平凡,好像过年的时候,谁都会挂在嘴上。可当它们从虞渊口中脱出,就好似将一颗心剖出来,捧到了他的跟前。

白则低头摩挲着那串铜钱,只觉得那上面每个字,都滚烫地烙印着。

“谢谢,我也没给你准备什么……”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来一桩事。白则拖鞋也没穿,“咚咚咚”地跑到阳台上,片刻后,抱了一束纸包的东西过来。

“早上路过花鸟市场看到的,想着你会喜欢,就买了几支。”

那是几支白梅。

含苞未放,白花绿萼。

他被白则抱在怀里,映着他一张清俊的脸面,淡淡的香气萦绕身侧,如白衣翻飞于冰雪间,杳杳迢迢,稍纵即逝。

虞渊愣了下,像看到了一幅将要淡去的水墨画。他忍不住一把拽住了白则的手腕,将他拉到跟前。

白则失了重心,慌忙用另一只手撑住,脸却已凑近到了鼻尖擦着鼻尖的地步。

梅花落在身侧,墙上的挂钟敲响了两声。

如今已是次日凌晨。他们相交半载,守岁一晚,就这般跨入了又一年的光景,将寒冬腊月都甩在了后头,只余眉眼相映。

“白则,你曾问我,那时候为何不愿醒来。”低沉的呢喃,似一声叹息,“因为我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梦境。”

是谁唤他,又该何去何从。当时心下一片茫然,来来回回的,摇摆不定。

他已知时日无多,已知覆水难收。合眼不理会,不是不念他,不想他,而恰恰是念着、想着,才怕一睁眼,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是心魔作祟。

“先前我不能入睡,因为总陷入同一个梦里。”

梦里总是措不及防的撕心裂肺,上演着万劫不复的生离死别。地坼天崩,满心都是恨意,灌满了被懊悔烧铸的不甘。

然而一身戾气地从梦中醒来,睁眼,总能见着清冷月色下,一张恬淡温柔的侧脸。

那一瞬间,沉心静气,雪霁天晴。所有的过往都作烟消云散,只余他的眉目,近在咫尺。

若能一直这般就好了。

并肩坐看云卷云舒,朝朝暮暮,平淡着蹉跎。

然而总有人在他耳边提点,那些早该入土的过往。

“陆吾,就像是从那场梦里跳脱出来,紧追不舍。我若是判官,自当想着,探究他为何出现在此,与他周旋几句。可我若是虞渊……”视线一寸寸地描摹着跟前眉眼,“恨不得他就此消失。”

白则骤然睁大了眼。

先前即便知道虞渊对他有意,也依旧能如常相处,是因着虞渊的感情,总是如洒进房里的月光,安静地流淌,不曾喧哗。可方才,它却在耳边炸响了一声惊雷,似乎有什么,就要从蛰伏中苏醒过来。

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

白则没有退后,也没有挣扎。

暗香浮动,月明千里,花辰月夕也不过如此。

然而,却在此时,忽听了一句“为时未晚”。

白则一惊,抬起头来,只觉得眼前场景一晃,穿着鲛绡长袍的清俊面容便到了跟前。

气泡的声响如同低低的笑声,双层透明屏障之上,忽然溅起一串水花。

“黑市的背面,还有许多稻谷。”

那些稻谷是饱满的红色。远远看去,如一片静默的火海。每一株半人高的稻茎上,都有带着麦芒的稻穗沉甸甸地垂下来,沉甸甸的散发着诱人的香甜。

鲛绡舒展开,撩拨着他的脸面。

盛喻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温柔地注视着白则道:“替我将它们摘来。”

白则只觉得那鲛绡缠绕上他的脊背,像一只扭曲着纠缠的手,令他遍体身寒。

白则瞬间就意识到了他是连结上了谁的神识。赶紧催动了星玉,移精变气,还虚守神。他能感觉到彼端心神的动摇,试图怡神守形,与那蛊惑的言语抢夺拉扯。

然而白则毕竟是凡人,这般内耗片刻,丹田便有些发虚。好在千钧一发时,一股澄清的灵力注入进来,瞬间充盈了他的灵体,稳固了元神。

白则知道那是虞渊,也不多言,顺势养形炼精,炼气合神。

念不可起,意不可散。

渐渐的,催动了几轮精气运转后,他的神识终于占据了上风。

被白则从魔怔里骤然拉回来的楚言,一把揪住那撩拨着他的鲛绡,在盛喻惊讶的目光中,用银□□穿了他的胸膛。

睁开眼,真正的盛喻,依旧面无血色地悬浮在散着淡淡光亮的液氧中。安静得仿若睡去。

楚言的额头、鬓角,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微微喘了片刻,紫色的眼眸中只余了风雨晦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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