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夏人向来准时，等安德赶到餐厅，其他三位已经落座聊天。李孟章看着帕特里克递过来的材料，并没有什么诚意地说了声谢谢，安德甚至看出来他脸上的不以为然。不过他们还是很诚恳地接受了帕特里克的解释，即使市星际联盟调查员，也是不够资格去德克里特实验室的。

“是的，戒备森严。实验室外围大概一千星里的防空警戒区，充斥着各种预警机器人，安保机器人和专门的巡罗星舰。出入都有数字媒体专业扫描设备，想偷带什么出来都不太可能，除非把防空警戒带都炸掉。“李孟夏附和了两句。

他这话说的好像已经去德克里特实验室踩过点？帕特里克心中狐疑，脸上却不显。接着李孟夏的话头往下说：“如果菲茨博士手上真的有这么一份报告，这份报告也一定还留在德克里特实验室的某个角落。可是，菲茨博士已经被人谋杀，线索完全断了。”

“算了，算了，今天我们不聊这种不开心的。好好吃晚餐。”封清梧拿起菜单，认真点餐。

巴摩星以美味的海鲜佳肴出名。提姆餐厅的牡蛎和龙虾裹着厚厚的黄油和奶酪，咬一口多汁鲜美弹牙，要是在从前，安德一定会好好地享受这轻柔的海风和美食。可是，他眼下实在没什么胃口。帕特里克也是如此。两人心事重重，却看到对面的那对丹夏男女吃的津津有味，非常投入，就好像真的是来享受美食大餐的。

“巴摩星虽然治安一塌糊涂，海鲜美食实在是太好了，难怪天天战地新闻不断，还是旅游星。”封清梧满足的感慨说：“真好吃啊，这是我每次路过巴摩星必吃的餐厅，怎么样，孟章，我推荐的没错吧。”

“真不错，为了这顿海鲜大餐，巴摩星也值得一来。”李孟章斯文地舀了一勺瓦那圣代，“这款圣代里混合了香草、焦糖、朗姆酒，烤椰子和各种果仁，简直是我今年吃过的最好的甜品，实在是不虚此行。我要在再来一份，你们还要吗？”

“我也再来一份。”封清梧积极响应着，就像一位港口的普通游客。“两位还要一份吗？”

帕特里克和安德对视了一眼都谢绝了。这两位吃完了满满一大盘的海鲜大餐，又扫空了一整个蟹肉蛋糕，现在还丧心病狂吃两大份甜品冰激凌。正事一句话都没说，若不是这几天亲自和他们出生入死，他两都怀疑这就是一对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小情侣。

吃完了第二份圣代，两人抹抹嘴，就准备买单走人。

安德实在有点忍不住，他问道：“李先生，封女士，案件走到现在，我们已经把所有掌握的情报坦诚沟通了，请问两位有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

“意见就真的没有，我们对联盟调查局非常失望，很是仰望德克里特病毒所，真的是实力雄厚，世所难及。”李孟章嘲讽道。

帕特里克在联盟调查局已经工作了十五年，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沉重打击，心中难过无以言表。他勉强地回了几句客套话，只想转身离开，这辈子再也不想重回巴摩星。

四人走到门口，李孟章突然说：“两位办公室离这里不远，是步行过来的吧。我送你们回酒店。”安德的少爷脾气冒上来，刚想拒绝，就听到帕特里克一把抓住他，礼貌地回答说：“好的，多谢你了。”

穿梭车腾空而起，一路向南。帕特里克淡淡地说：“我们的宾馆在城北。”李孟章漫不经心地说：“不急，我们先去南城约个会。”

夜晚的南城，漆黑一片。除了窗口隐约的灯光和路上的车灯，连路灯系统都不太齐全，十灯九不亮，穿梭车仿佛穿行在黑暗的水泥森林。

似乎有人在领着他们转圈，拐了不知道多少弯之后，车停了下来。这里是一栋倒塌的大楼，到处是断垣残壁，车灯灭掉之后，四周一点亮光都没有，黑漆漆地如同被废弃的末世基地。

车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司机，这时候走下了车。下车之后才发现他动作利落，行走间似乎有相当的格斗功底。他走了几步停下，仿佛能透过黑暗看到埋伏在断垣残壁后的人们，大声说：“南城十八街兄弟帮的光头约翰逊，白鹤帮马兰星系管堂何春南前来拜会。”

“有事说事。”对面黑暗中隐隐绰绰走出来几个曼德人，黑衣黑裤深肤色的脸膛，在这种全黑的环境下非常隐蔽。

“今天下午我们香主和您谈的生意，不知道您考虑的怎么样了。”何春南客气地说。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说的生意是什么事。我来这里是尊重白鹤帮杨先生。没有其他事就不要浪费我时间。”对面那个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李孟章拉着帕特里克走下车，手里终端蓝光开启，蓝幽幽的光照亮了他和帕特里克的脸。他对着黑暗的对面说：“谈生意的是我，卡伦的老朋友。”

对面突然一片安静，过了会，有个高大的曼德人走了出来。极其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他的强壮和剽悍。那人盯着李孟章三人，质问道：“卡伦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来找我？”

李孟章微微笑了一下：“菲茨博士是哈鲁大学生物博士，除了来旅游和享受美食，从来没有在巴摩星生活过。乔希博士毕业于斯福大学，只有卡伦博士在霍斯大学从本科一直读到博士毕业，期间还经常到南城做义工免费给没有钱看病的南城贫民们看病。而这么多年来，保证他平平安安在南城做义工的人，只有您这位绰号为光头约翰逊的南城十八街首领。”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李孟章笑着说。“你就当卡伦是我的好朋友吧。”

“难怪菲茨博士可以在南城找到藏身之地。”帕特里克也恍然大悟。南城人民拒绝报警告密和警察唱对台戏的本事真能耐，硬生生把他这种老探员都误导了

光头约翰逊盯着帕特里克看了会，说：“我认得你。你当时抱着那个博士跳下来，看着很会保护人，怎么送进医院反而保不住了？”

帕特里克哑口无言，一时竟无法回嘴，心中无数次厌烦这位顶上的大哥。

“我们目前所有线索都断了，希望约翰逊先生能够想起来什么，以慰朋友在天之灵。”

“他在天堂有的是姑娘，绝对不会想我的。”约翰逊的槽点一下子就歪掉了。

李孟章又笑了一下，他的微笑很有感染力，诚恳，阳光，可信赖又不至于轻浮，他说：“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我开的价位。”

这价位，实在是给的太多了。光头约翰逊想，他勉强挣扎了一下，对着帕特里克终于松口：“好的，看在你这个朋友舍命救菲茨的份上，这笔生意我接了。”

李孟章转身点点头走过去，帕特里克才发现不远处还停着一辆穿梭车。车上立刻走下来几个精壮小伙子，手提三个小皮箱，走到光头约翰逊不远处，一个个打开箱子。帕特里克差点被闪瞎眼，这有钱人的豪横，谁也挡不住。

光头约翰逊也没有犹豫，从怀中掏出一本圣经，递了过来说：“这是卡伦遗物。”李孟章打开来，接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出来圣经中间是大量的数据和图标论证。这居然是一本不薄的手抄论文。数字媒体这么发达的年代，原来手抄就能规避掉大量隐患。

李孟章知道这确实没错，即使他不懂病毒学，也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一个黑帮头子能在短时间内凑出来的。他收下这本手抄论文，正想对约翰孙说：“这个案子牵扯太大，你赶紧走吧。”却发现黑暗里那一批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打包好了三箱豪横，集体冲上一艘隐藏在废墟里的穿梭车，只一分钟就窜上了天。

“这跑得比兔子还快啊。”安德惊叹地说。封清梧笑了笑说：“祝他们好人一路平安。”

“大哥，我们终于有钱从巴摩星逃走了。”约翰逊的手下们此刻正在惊喜，只有光头约翰逊神色凝重地沉思着，他没理会手下们不成调的嚎叫，而是打开了一首，他的朋友，卡伦，罗蒙诺佐夫曾经最喜欢的歌，歌声在逃离巴摩星的穿梭车里回荡着：

你知道吗？

多想活着！

去观赏火红的日出，

活着，正是为了去爱与你相伴的所有人！

在世人尚在甜睡的黎明时分，与你一同醒来调煮咖啡。

你知道吗？

多想活着！

不必见报宣扬，

要全拿出分享。

活着，是让孩子永不忘。

你知道吗？

多想活着！

在牺牲的一刹那，

站起向大家宣告：

我会回来，即使倒下。

你知道吗？

多想活着！

在那致命的一瞬间，

忘掉所有不快，宽恕所有人，

宽恕就是救赎，这我知道。

你知道吗？

多想活着！

化作冬室里沉睡的樱桃，

逢春定绽放，

长成新生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