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道受一大礼，再次细细端详身前的安浩，瞅了瞅那双满布血丝的眸子，觉得甚是怜惜，心中也更是感慨安家的凄惨。越发不希望这孩子继续受仇恨折磨，最终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心中一念过，伸出枯竹一般的手拍了拍安浩的肩膀，欲言又止，转而轻声慈祥道：“安浩，我知道你身负家仇，此等大仇不共戴天，可你又曾想过若是如此下去，你定会走向万劫不复，”

安浩一怔，双眸微恙，下意识抬手紧握鸿鸣，怒道：“您也说过，我安家虽不是名门，却是良善之家，他们凭什么？名门大宗？我们安家不过是与世无争的小宗门，凭什么？”

他怒目瞪着身前老道，良久方才平息，自觉有些失礼，忙躬身一礼以表歉意。可想到满门被砍杀于眼前，拳头攥的咯咯直响，恶狠狠道：“此仇不共戴天！你可知，那天正是我五岁生辰，母亲心善，借此带着全家上下百十余口忙着给乡民布施，而那些人乘我安家疏于防备，冲上山来，见人便砍，逢人便杀，数名如我一般的孩童被砍杀，若不是我被人一剑至昏死，母亲又拼死护我全尸，这才，这才…”

张老道愣住，不禁回忆起当年的武当，不过是权谋争斗，最终竟令修道名门得了个举世讨伐的残局。想来，那安家的覆灭又是如何，难不成也是权谋朝堂的弃子？两人沉默无语，一前一后缓步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凉亭，小白则趴在了亭前的空地上。

“恩怨难了，”：张老道长叹一声，席地盘坐。片刻，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斑驳不堪的书册，那是他闭关时所领悟的剑术道法《一决》。

又是一番思量，张老道沉声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万法归于一；术为本，法固术，天地决。这是我闭关期间参悟的剑意，今天便传与你，也算是对安家有始有终了，”

“剑意法决？”安浩一愣，举目望向地上的老道，拱手道：“先谢过师祖了，不过这对我大概也没什么用处，我丹田气海早就被废，”

张老道微微眯眼，慈眉微扬，道：“我已然知道，酒肆时我便察觉到了，与你对决时我也探查了一番。不过，你血海极盛，体魄异于常人，《一决》可助你在危急关头燃血海保命。”

安皓又是一愣，大乘境高手竟如此高深，数丈外便能感知周遭人的修为，杀人与无形，果真不虚，忙问道：“您是如何察觉的，你我素不相识没理由注意到我，既然您知道我没有修为那为何还与我交手，再就是您说的血海？”

“这血海与气海，气海是修行人的丹田凝聚万物生气的地方，可助人超脱凡体，修行者根据对气的掌控与铸练可分为：锻体-凝气-噬魄-归虚-大乘-化境几个境界，境界越高对万物领悟越高，这些你应该是了解的。而血海是说的人的心脏，人通过血液给身体提供能量，丹田聚气，心脏聚血，气可以为修行人提供能量，同样血液亦是如此，当然血海也就可以通过一定的功法进行强化。虽不知你师从何人，能将你教授到如此境界想必…”张老道心神一震，想起了师尊曾经提到的一人，可那人不过凡体，也就百年寿命，如今应是早就尸骨无存了。

安浩见老道脸色微变，心中大惊，难不成他认识那老怪物？忙道：“感谢师祖给小人解惑，那这《一决》我就收下了，我会尽快参悟的，”

“这个…，还是容我再想想吧，”张老道长叹一声，略显不忍，无奈摇摇头接着说道：“老朽既然与你安家有此缘，那我还是教授与你吧，等你真正习的一决再做打算，”

“谢过师祖，”安浩忙跪拜谢恩，心中却有所疑虑，这老道是自己师祖不假，可如今相遇本就很是巧妙，又要亲传功法。记得听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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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说过青城山和武当之间并不简单，而关于肖家灭门他却丝毫未动容。

安浩微沉心思，转而微笑道：“还是请师尊说一说，如何探查别人修为的事儿吧，”

“探查修为并非易事，而且修为高深者会刻意掩盖真身。当然，你并不属于后者。而是，因为你全身透露着杀戮之气，完全没有掩盖之意，如此作为的一般都是些修为尚浅者的虚张声势，可你竟连血腥气都置之不理，这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了。你如此作为要不是找死，只能说明你没有丝毫修为。如今官府衙役都能通过气息缉拿凶手，你身上血腥气如此重，竟还在府衙附近逗留。若不是我封住你身上的气息，恐怕你早就被官兵围剿了，”

安浩听得瞠目结舌，忙扯起衣袖嗅了起来，却只闻到浑身酒气。如此想来只觉后脊发凉，虽是轻易取了青城山，可若是被人寻到行踪那接下来定是寸步难行了。

“安浩，我知道你心中怨恨，不过今日我还要再劝解一番，罢手吧，此事没那么简单，以你的身手虽说能与大乘交手，可青城肖家毕竟是三大宗门之一，如今全族被灭，怕是深山的那几位…，以你的修为脚踏青城山？想必，不过是有人假借你手所为罢了，”

“呵呵”安皓冷笑一声，恶狠狠道：“青城山？肖家？我根本不在乎什么阴谋阳谋，只要能复仇就可以，至于是谁在幕后，与我无关，以命相搏又如何，灭族之仇岂能…”

张老道见他又要发作，此时定是问不出个所以然，忙抬手制止，接着道：“好了，暂且不聊你与肖家之事，你且先听我把话说完，”

他衬出背负翠竹，放于身侧，道：“还有一事必须要告诉你，就是，发觉你气海被废并不是因你，而是因为鸿鸣，”

“鸿鸣？”：安皓惊骇，忙抽出背负的长剑鸿鸣。

“是啊，看来你并未发觉，”张老道一念过，喃喃道：“万物皆有情，无奈何是是非非，哪怕区区屠刀，唉…，”

“鸿鸣是我亲手铸造的，在熔炼时我便知道了，此剑有灵，因你祖上是屠夫，屠刀杀戮过重，刀意便化作一僧侣震慑刀下亡灵，我本以为铸剑会伤其本源，看来并非如此，这也许归结与你安家善缘未了吧，更何况铸剑本意是守护。而如今，可悲呀，可叹啊，”

安浩见老道一脸肃然，更是不解，疑道：“然后呢？”

“你且出剑，仔细触摸剑身，虽是你察觉不出，也看不到，不过…”

安浩衬出鸿鸣，凌空挥动，破风之声嗡鸣，只觉依旧很是趁手。而当他轻拂寒气铮铮的剑身，眼下看似光洁的剑身，手上却有数道刺痛感，惊道：“这是？怎会如此？”

张老道双眸微恙，悲从心起，道：“剑身已经有裂痕，怕是不久矣，在与你对战时你最后的穿刺招式狂暴，鸿鸣以灵气缠绕，屡屡护你心脉，悲鸣阵阵，”

安浩更咽，再次轻拂剑身，可手中鸿鸣不过一把普通不过的重剑，丝毫感觉不出老道所言什么剑灵气息，想来自己不过凡夫俗子，道：“那，那，这可是我安家唯一的传承了，当年父亲一直供奉在后山宗祠，方才躲过洗劫，这有办法修复吗？”

“可悲的是你无半点修为，鸿鸣怕是只能葬送了，”张老道无奈摇摇头，昵喃道：“可我纵使修为高深，又能如何，却也只能眼看竹锋化为烟尘，”

“竹锋？”：安皓眉头一皱，下意识瞥了一眼老道身侧的翠竹。

张老道心一沉，望着身侧的翠竹，喃喃道：“那是我的佩剑，虽不是二十四名剑，却也是这世间难得，如今却只剩这丝灵气了，”

安浩惊叹，再次望向张老道手中竹子，真真令人心惊，那根鲜嫩的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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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竟是一丝灵气，不过他更是好奇老道的剑是怎么化作烟尘的，问道：“那你的剑为何…?难道也是肖家？”

张老道举目望向亭外空地，竹锋被毁那日的画面历历在目，弹指间，心爱的佩剑便消融殆尽，叹息道：“是掌门，当年游历回到武当，说是游历，不过是我私自下山，掌门知道我去过青城山，说我尘缘未了，杀戮气过重，便毁了竹锋，命我闭关半世，”

安浩眉宇紧皱，虽是听闻过名门大宗规矩甚多，不过如此惩罚着实不轻，忙道：“私自下山？这便毁去佩剑，闭关五十年！如此重罚，”

“哈哈…”张老道捻捻长须，笑道：“重罚，算是吧，不过当年确实因为下山又给武当惹了不少麻烦，掌门之所以如此定是有他的苦衷，毕竟当时武当已经恶名远播，世人都在盯着武当，我却给他们落下把柄，唉…”

安浩竖着耳朵听着，嘴里却呢喃道：“那，那，您怎么又下山了？那如今的武当掌门好说话了？”

“哈哈…，罢了，都是些陈年旧事，”张老道瞅到他身后那柄青木，话锋一转，问道：“我终是不解，为什么肖家的青木会在你手里，而且她似是已视你为主了，那可是原二十四名剑的剑首，如今竟落入你小子手中，唉…，不过，我却只能说可惜了，”

安浩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忙抽出青木置于身前，道：“你是说此剑？”

青木乃是上古陨铁所铸，剑身薄而坚，通体银白，纯净至极。在肖家初代家主便修得剑灵，并镇守青城山，后便作为肖家传承之物，此剑虽不是历代家主佩剑却始终作为继位必备，若不是肖士渊将此剑封禁，何人又能如此轻易令肖氏灭门，张老道频频摇头，叹道：“奇了，奇了，”

安浩衬出青木挥手便插入身侧石柱，端详好一会儿，道：“剑确实是好剑，不过却不怎么称手，轻了些，总觉得没有鸿鸣一般削铁如泥，不顺手，确实可惜了，”

张老道无奈一笑，啧啧道：“着实可惜了，暂且不说她本身如何，此剑受历代肖家宗主供奉，自身便是肖家功法的集合，可你丹田气海已毁是得不到什么恩惠了，不可惜吗？”

“确实可惜了，”安浩叹息一声，思虑片刻，道：“要不，前辈，此剑给您吧，您是大乘境高人，定能参悟其中高深功法，那就不算可惜了，”

张老道双眼闭合，长长舒了口气，回道：“还是可惜，”

又说可惜！安浩更是疑惑，忙问道：“是何意？您不是说她是名剑二十四之首吗？正好您佩剑毁了，”

张老道摆摆手，道：“这青木也算是奇剑，天下良剑数千，名剑二十余，可并不是所有剑都能有灵。剑灵认主但不拒人，青木她则是择主。就算你是真心相赠，可她未必认我，在我手里不过是一把剑，依旧无法参悟。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既然她认定了你，往后就定会护你，”

安浩握住青木，细细端详良久，道：“那岂不是就此埋没了，她为何选我，我就是一凡夫俗子，果真可惜了，可如何是好，”

张老道捋着长须，思索道：“莫急，容我想一想，”

正当张老道在为开启青木剑灵愁容不展，安浩则还在盯着青木和鸿鸣发呆，心心念念老道所说的剑灵。青城的那家小酒馆算是遭了殃，前前后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出言不逊的那锦衣男子眼窝黑紫，正带人在毒打店家。

而就在此刻，城门下一名背着长剑的年轻男子愤愤而出，他手中捧着荷叶包裹的半只烧鸡大跨步而行，腰间金色腰带上几块剔透的玉佩甚是惹眼。此人直奔青城山北麓而去，一路上那男子不停唤着“黑蛋”，每每行几步便往地上扔些碎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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