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名为鸿鸣的黑重长剑，一挥便嗡鸣阵阵，剑气凛冽，森森杀戮气息令人不寒而栗。眉宇紧锁的持剑男子身形略显消瘦，面容也极为憔悴，可那双眸子中却尽是狠辣杀意。

良久，老道再次拂袖挥去汹涌而来的血腥气息，捻捻长须好一番打量那男子，此人形神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不禁再次心神一震，心中惊道难不成是他…。一念，只觉往昔种种甚是哀愁，转而心中却涌动一丝喜色，这长剑鸿鸣算是有了传承。

难不成留了一丝血脉？安家…。罢了，恩怨情仇，一言难尽，终了也不过索性以命了之。老道想罢，喝道：“你等顽皮小儿！莫不是在此等死？”

那手持鸿鸣长剑的男子正是安家独子，名为安浩。

他瞥了一眼身后三人，衬出背负的翠竹，在青石板上一挥便是一道丈长剑痕。三名儒生虽是要酩酊大醉，可见身前须发皆白身着道袍的老头儿一根竹子便如利剑，惊骇万分，没承想这糟老头儿竟有如此实力。又瞥了一眼窗外雪地中站着的男子，那人眼眸中尽是狠烈的杀气，手中长剑幽幽寒光。三人霎时只觉后脊发凉，血气上涌，酒也就醒了大半，顿时只觉双腿酥麻便要瘫软当场。

“还不速速离开，他若冲将进来我可未必能够阻拦，”

“这，这，老仙人，请您务必，将其击杀，保我性命，我可是张…”

老道忙怒喝道：“多嘴！走！”

“呃…呃…”

话音未落，年轻男子安浩跃身跨步来到几人身前，怒目向那三位脸色煞白的俊俏儒生，挥剑便劈砍而下。老道身子一怔，霎时房间中气流涌动，白光乍现，两方间显出一道晶莹屏障，然而剑招暴烈，轰的一声响，屏障瞬间炸开。短兵相接的两人冷哼一声退却一步，而那三人则是闷哼一声弹飞出去，摔打在墙上，又重重坠地。

安浩冷声道：“让开，如此蝼蚁，无耻小人，死不足惜，”

老道并未理会，再起屏障护于人身前。

安浩眉宇一紧，身形如风又是数次劈砍，老道挥动坚韧如铁的翠竹一一格开。

纵使老道招招都是轻松破开，安浩却嘴角微微一撇，一声喝，手中长剑自右上直划而下，势急力劲。老道惊骇，只觉一股强大的威压，身体竟有些迟缓，脚下狠狠发力方才向后跃开，避过了那剑。可未等他站稳，刷刷两剑刺来，紧接又向头顶再次劈来，虽是纷纷轻易格挡开来，心中却是暗暗赞叹。

安浩嘴角微扬，冷笑一声，扭动手腕又是一剑，长剑却挥空，剑锋微触及地面，只见那厚重的青石“轰”一声便炸裂开来。

“好剑术！好力道！”

老道心想幸好鸿鸣剑灵并未招招加持，可是方才他便看出男子单单锻体剑术已很是了得。他退却一步，脚跟却踩在了那名锦衣张姓儒生脸上，实在避无可避，只好心一横扯住那男子手腕瞬身出了酒肆。

安浩并未挣扎，怒向那老道，道：“既然定要护全他们，那就先解决你，”

说话，他后撤一步微曲右腿，势定力蓄，举剑疾奔而上。老道手一松，翠竹悬于身前旋转而起，气流涌动，阵阵轰鸣，一道翠色屏障立于身前。安浩一剑疾刺被挡下，脚下却越来越快，手中剑抽，刺，搅，劈也越发狠烈。老道凝视那柄长剑，一一格挡，轰鸣声越发紧急。安浩驭动血海，身形疾如闪电，忽而左右，忽而上下，身法变幻不定，剑剑直逼那须发皆白老道的要害，继而数道身影围堵如钢铁牢笼一般。

“困兽罢了”

老道心念那副面容和那柄剑灵气越发频显得长剑鸿鸣，心神微乱，略感晕眩，格挡越发吃力，翠色气海屏障也尽数被破。想来自己也算是大乘初境的高手了，虽几十年再无精进，也不及肖旗大乘能御动数万剑影刹那间破山断河，可自己气海可是绝对充裕。不料那男子百八回合却不见颓势，明明只是锻体之术剑法却已是冠绝天下，想到那柄青木他心中涌起丝丝不安，一念又觉得甚是满意，道：“既然你起了兴致，那老朽就再领教一番，”

又是刷刷数招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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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而下，安浩越发狠辣，剑到之时人已转至身后又是数剑，虽是没有一丝剑气，剑锋却甚是势狠锋烈。

剑风轰鸣，血腥气盛。那被唤作小白的醉酒小黑狗似是起了兴致，拖着剑鞘来到店门台阶上蹲坐了下来，巴巴瞅着两人击挡来往。

安浩忽地停住急攻，退出数丈，双脚微开，长剑一挥顿时剑身气流涌动缠绕，长剑鸿鸣却发出一声悲鸣，剑身显出一道裂痕，他却毅然决然挺剑便向老道疾刺。

又是一阵悲鸣，老道瞅着近身的黑重剑身一声叹息，御动翠竹横于身前，更为厚重的一道屏障在他身前“咔咔”作响，右手紧握另一根翠竹，作势攻防。安浩大喝一声，长剑嗡嗡作响，向着老道心窝继续激射。当此情形，老道眉宇微皱，只为那长剑鸿鸣惋惜，更为这身前男子心悲。

此招缠绕剑身灵气，老道还未挥招只觉胸口微痛，轰的一声，剑尖刺中翠竹又直逼胸膛，又是轰的一声响，他与翠竹弹飞数丈，摔落在地。

安浩见老道被击飞，嘿嘿一笑，甩了甩手中震颤的长剑，长长舒了口气。

长剑鸿鸣在触及翠竹时发出一声更为惨烈的悲鸣，剑身已是显出数道裂痕，然而这一切安浩却并未听见也未看见。

小白那小黑狗见对方倒地，摇摇尾巴，叼起剑鞘颠颠上前。安浩一脸得意，收剑入鞘。

“好剑法！小子，今日既有缘，我又败与你，关于你的恩怨，或许我可与你解答一番，”

老道说罢，一跃而起，瞬身进了酒肆，抬手便握住那柄秀剑青木，奈何无论他如何发力都不曾对那剑丝毫动摇，一愣，不禁呵呵笑了起来。收了翠竹，瞅着地上的青木，无奈摇摇头，道：“你竟已然随了他？奇了！看来是没什么打算了，”

此剑说来也算与他颇有渊源，那时青木还是肖家十二代宗主肖士渊的佩剑，与之一战败北，武当曾经出走天师张一毅再次遁世，这青木却被封入了剑冢，原本的名剑二十四首也移除了剑册。

“唉…，如今恐怕名剑还是你青木，世间却再无我张一毅，哈哈哈…”：老道大笑着坐回了小桌前，摸起酒坛豪饮而尽。

安浩缓步进了酒肆，收青木入鞘，瞥了一眼身侧的大坑，三名泼皮儒生不见了踪影，又瞅了一眼瞠目结舌的店家，扔下些散碎银两算是赔偿，转身便要离开。

“小子，青木存于肖家剑冢，你这鸿鸣是如何得来的，难不成也是偷得？”

见他没搭理，张老道尴尬一笑，接着道：“怎么？这鸿鸣真的又成屠刀了？”

屠刀！安浩心中不禁一震，眼神闪烁，又不好当面应这老头儿，没承想这千里蜀地竟有人对自己的底细有所了解，将其击杀？还是？可如今被识出身份，又是在这青城山下，想来一旦出了什么差池定是不好脱身。

“你这老头儿败就败了，休要再言语不快，”

张老道拖过一把矮凳，卷起衣袖好好抹了一把，道：“来，坐吧，有些事情你我终是逃不了的，不过你大可放心，老朽无意杀你，”

安浩瞥了一眼小巷一侧的街道和呆若木鸡的店家，冷冷道：“老头儿，随我来，”

张老道四下打量一番，知道此地不能再逗留，付了酒钱，起身道：“呃，此处确实不适合，”

两人跨出酒肆，缓步出了城，又行了数里，眼看便要入山。张老道回身望了望，又瞅了瞅身前一人一狗，思来想去，竟不知从何讲起，沉沉咳一声。

“想必你是安家后人吧，万幸啊，算是留了后，说来有五六十年没再踏步东鲁了，”

安浩脸色一沉，手握剑柄，冷冷道：“怎么，你与安家有仇？”

“当然不是，算是有恩与他们吧，”张老道迈大步子跟了上去，一脸慈祥道：“这其中有不少渊源，算是互为恩人吧，不过此时看来可能老朽似是造下了孽，”

“什么？”

张老道微微皱眉，躬身一礼，心想既然恩怨已起，置之不理并非良策，造成如今的杀戮因由毕竟出自己手，化解那自然还是要自己来。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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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清嗓子道：“你这鸿鸣就是我打造的，用的可还顺手，”

安浩眼眸微恙，当即停住脚步再次打量那老道，这才看清那沧桑面容，虽是此人须发皆白，不过那双白瞳眸子他早有所耳闻，思量良久，转身便双膝一曲拜下，更咽道：“您就是天师张一毅？在下安牧禅之子安浩，方才多有得罪，还望…”

“快快请起，虚名罢了，”张老道忙扶起安浩，受了一拜满心欢喜，双手揣袖，叹息道：“半世竟眨眼而过，恩恩怨怨，来来往往，悔罢，恨罢，皆已晚矣，”

“师祖！”

“过往罢了，你若不愿听我老头儿唠叨，那…”

安浩躬身一礼，心想这老道定有跌宕起伏精妙绝伦的修道故事，毕竟是安家的祖师或许还能对往年旧事也有所了解，忙道：“当然不是，师祖乃是修道仙人，听您点拨是晚辈求之不得的荣幸，晚辈也想听听往年旧事，漂泊数载，这心中…”

“哈哈…，罢了，不打紧，这往昔的恩怨，我知道的自是可以与你说，可若是十六年前真相究竟为何，恐怕我还真无法给你解答。”张老道心中一念，捻捻长须，道：“不过，如今想来，竟如此相像，”

安浩甚是不解，疑惑道：“相像？何意？”

“那就从我与青城山讲起吧，”：说罢，张老道抬手拉着安浩，两人并排而行，身后小黑狗跟着，继续缓步入山。得知老头儿正是张一毅，他只觉无比心安，如今遇得修道高绝的恩人，世间恐怕也就此人能放下介怀，心中顿时万千感慨。想到四年前在南晋得小白这小黑家伙在豺狼嘴里救下，虽是没落下抛尸荒野尸骨无存了，可觉得那家伙不是善类。

“当年武当遭人陷害，一朝人丹恶名传出，被迫闭门遁世，那年我已是不惑之年，这心中却满是困惑，甚至愤恨这世间，想讨个因由清白，一怒之下便出了武当只身再上青城山，而那一战我大败，失了理，更失了名，着实觉得没脸再回武当便各方游历，兴许是缘吧，入了东鲁到了安家，唉…”

“说来，老朽惭愧呀，”：张老道说话便对着身侧的东方行跪拜大礼。安浩一愣，忙上前搀扶，问道：“师祖，为何行此大礼？”

张老道心神微沉，继续拉着安浩缓步，心中感慨万千，接着道：“没什么，没什么，呃…，当年老朽在你家府上住了半年有余，后来听闻武当再次遭遇袭击，我便匆匆回了武当。然而，确是闭关整整五十年，这期间的大部分事情我也是道听途说，是真真无法分辨了。”

安浩隐约看见张老道方才讲到安家时眼神中有异样，再就是那一礼究竟是何意，可身前老头毕竟是安家开宗祖师不好直言相问，转而问道：“师祖，您此次来这青城所为何事？”

张老道并未作答，沉吟片刻，长叹一声，接着道：“当年便是一怒上了青城山，换来几十年的恩怨难消，孽呀，不过终是逝者已矣…”

安浩听着虎头蛇尾的讲述，他虽不是很明白这老头儿为何如此，却很是疑惑为何两人都与这肖家素有恩怨，躬身一礼，道：“师祖不必为之烦忧，小生了然，有关安家的恩怨我自是要亲为，”

张老道再次瞥了一眼身后的青城，想到酒肆时这小子冲动现身，他长叹一声，心念可惜，这安家虽非名门也不是旺族，却是一方难得的良户，相比那些受朝廷庇护鱼肉百姓的官绅，竟也落得灭门的结局着实引人心哀。又想到如今权威之下杜撰的安家更是愤怒，他接着道：“日后，你大可不必如今日一般听闻不得对安家的辱骂，你祖上虽是屠户，却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家，若不是当年见你祖父善行善举，接济护佑战乱中的乡里百姓，兴许我也不会传他功法，更不会助他开宗立门，本意是想他能更好护卫一方，往往天不随人愿啊，唉…”

“传道大恩，如同再造，晚辈再次谢过师祖大恩，”安浩忙退一步，屈膝拜下，接着哀求道：“师祖那您能告知当年祖上与那家宗门有过恩怨…”

小白那小黑狗“哼唧”一声，来到老道身侧昂首坐了下来，跟着受了那一大礼便颠颠跑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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