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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四方戎事

  • 作者:怀庆有山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时间:2022-05-03 09:06:25
  • 章节字数:11446字

秋为金性,主肃杀。

夏忙过后,秋高气爽,本是农人既是祖先,欢庆丰收的佳节,但大周的四方,却是杀气腾腾。

从8月中开始,整个王宫都被一种极为压抑的气氛所笼罩着,周厉王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因为到处都是烽火战报。

河东安邑大夫急报:

“河西之戎南下不成,向东度过风陵渡,骚扰魏国,逼近安邑!

“晋候、耿伯急报:中山白狄、中条戎集合诸多戎狄,在夏收过后开始南下侵犯河东北部!

申侯、秦子急报:西獂、大月氏蠢蠢欲动,南犯汧水,汧水危急!

豳公急报:猃狁裹挟高奴翟人南下犯境!

卫候急报:噩侯驭方勾结淮夷意欲卷土重来,中原形势恐再生变!

曾侯急报:楚人蠢蠢欲动,派出时只勾结郧、绞诸国,欲背盟再犯!”

甚至连三年一朝的燕候,也特地发来了求救:孤竹、山戎、陌人诸方联合来犯,燕国独木难支,恳求天子速速发兵救援,否则燕国社稷恐有倾覆之危!

遍布北方的周道上,无数战车上一时间到处都是插上了代表军情的羽毛,一封封从前线而来的军报,在甲士日夜兼程送入王宫之中,而后经由孟子之手,马不停蹄的地送到了周厉王的王案之上。

周厉王从早上到傍晚,一直就在这座放满了这些军报的偏殿中。

这年头没有什么保密意识,而且这种事也不可能保密,因为以周天子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化解这种危机的。

为此,每当一封急报被周厉王阅览后,都会命人将其誊写两份,分别送到司徒与司马府中,让他们拿出个章程来。至于天子则将自己关到了偏殿中,整个王宫都陷入了极为反常的安静。

而与王宫中的相反的,则是京城中早就已经物议沸腾了。

在得到了这些军报以及天子的放权后,司马、司徒、司空三府重新联合起来,开始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

司马府颁发军令,征发六乡国人入伍,司徒府则对京城附近所有储备仓库进行清查,清点计算大军出发所需要的车船、牲畜。

至于司空,除了征召那些经善于打造各种军事器械的工匠,入伍以备大军之需,便是加班加点打造羽箭,船只,战车、粮车,同时紧急征召奴力对周道进行检修。

刚刚风平浪静不久的王畿,顿时间又是一片沸腾。

在丰镐二城内,国人虽然有些情绪.但也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千百年来,自从他们的祖先踏上这片土地后,战争从未远离过。从久远到已经真假难辨的后稷,到有迹可循的古父亶公。

拿起长戟杀敌,扛起锄头种地,一直都是周人的两大旋律。

当象征着战争的战鼓开始在城中响起后,已然加冠的国人们平静的从自己的家中,找出了带着祖先血汗的盔甲,拿起了家传的长戟,平静的挥手与自己的家人告别,踏上每一个周人宿命般的征程。

城南,一处普通的国人居坊,刚刚加冠的国人南郭,早早的起来,登入了正堂,在自己已是跛脚父亲的注视下,由自己的新婚妻子为自己戴上了盔甲。

他的妻子竿不过16岁,很年轻,刚刚嫁入家中还不到半年。

南郭看着双眼通红,有些发肿的妻子很是心疼,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妻子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小声安慰道:“放心,我是国人,有盔甲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故意用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胸前,刚刚又上了一遍朱漆的竹甲,甲叶啪啪的作响。

“我父亲,也,也是国人,可是,上了战场就没回来,呜呜…”

芊说着说着,一头哭着扎进了自己丈夫的怀抱。

南郭赶忙抱着妻子小声安慰,尽管初次被征召入伍的难过,心中也是沉甸甸的不安,但在自己的妻子面前,他却坚持强颜欢笑,尽可能的宽慰着自己的妻子。

同时双眼有些心虚的望了望,坐在一旁,专心致志为自己打磨长戟的父亲。

自从两日前战鼓响后,族中的长者上门,自己的父亲便再也没有给自己说话,而是一心一意的磨着那把长戟。

南郭之前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战场上失去过两个兄弟,并且成为了跛子。

在壮年成为了残疾,再也不能够走上战场,在这个凡有血气,皆有争心的年代,这对一个男人而言是一件耻辱。

可是,南郭却清楚的记得,当自己的父亲被同族中人抬回家后,面对着残疾的丈夫,自己的母亲却激动的流下了眼泪,将自己养了三年的母鸡,换了一坛子酒,给自己的父亲举办了一场特殊的宴会。

父亲的情绪很低落,只是不停的喝酒,简直就想要把自己灌死一样,喝醉了就开始耍酒疯,摔东西大骂打人。

那时的难过害怕极了,可是自己的母亲,却在泪花中笑着对自己偷偷说道:“有什么不好呢?家中又不用他种地。不就瘸了一条腿吗?可是能好好活着了呀。”

男人或许总是更加在乎家国天下之类的话题,可是女人,他们往往更加在乎的却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现在轮到我了,但愿祖宗神灵保佑我能够活着回来吧。”

在一番安慰后总算是让芊停住了流泪,而后收拾了心情的芊怯怯的看了看握着场景,如同端详着绝世美人的父亲,悄悄一到后,出去了,屋子中只剩下了父子两人。

孩子年幼时总是喜欢父亲,因为父亲的肩膀很结实,可是等到孩子长大后却更喜欢母亲,因为与虚寒问暖一天要问三遍,儿吃饱了没有的母亲相比,他们与父亲相处时总是觉得无话可说。

看着在自己面前仍然拘谨的儿子,父亲没有多说,只是拄着长戟,努力的想要走出一个正常人的步伐,可他却只有一个滑稽的姿势。

“拿好它,在战场上永远不要放下。”

南郭恭敬的从自己的父亲手上接过了长戟,戟杆笔直,戟头锃亮。

而后父子四目相对,父亲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后,最后还是笑了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便转身艰难的离开了看着父亲那蹒跚的脚步,南部的心很揪,想要伸出双手扶一把,但是却被自己的老父亲粗暴的打断:

“我还没那么老,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而后,父亲回头望着正堂上,供奉着的祖先牌位,失神道:

“好好地,对着祖宗的牌位祷告吧。“

望着父亲的背影,南郭忽然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一直认为很高大的父亲,实际上已经比自己矮了半头。

父亲走了,正堂的大门也被关住,摒弃了杂念的南郭,恭恭敬敬的跪下来向自己祖宗的牌位磕头,请求庇护,这也算是周人的习惯了。

从古至今,战场便是生死场,求心安也罢,寻庇护也好,儿郎岀征之前总要拜祭祖先,诚心祷告。贵族们会数日斋戒,而普通的人家则是在出征前一天,多在祖宗面前显显脸,好方便祖宗显灵。

次日一早,身着盔甲,手持长戟,威风凛凛的南郭,在自己母亲与妻子的不舍中,走出了家门,在他出门时,自己的母亲红着眼,将着前几天准备的一包肉干,交到了他的手上。

然后,南部便在同伴的呼喊下,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族中长者,搭起的征兵台。…

数千如他这般的国人子弟,在族中长者的率领下于城中完成了集结后,便以一族为单位,簇拥着族中君子的战车,缓缓走向城外的军营,准备为王前驱。

留下的,只有在家中强颜欢笑的妻子,唱起那古老的歌谣: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

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

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

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

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

无知的人,烦恼总是少的,城中普通的国人,在听到战鼓后,所做的无非就是抄家伙干tnd。

可是对于贵族而言,他们可不能这么头脑简单,尤其是当周厉王反常的缩在宫中不见大臣后,就更是引发了不少贵族的猜测。

“局势如此崩坏,天子岂可不见大臣乎!”

终于,有不少忧心忡忡的大夫在上书请求天子出面主持大局无效后,纷纷前来拜见天子,但是都被拒绝,出于对天子的担忧,这些大夫不约而同的集合了起来,合计上大夫六名,中大夫二十名,下大夫六十余名。

除了司空府、司马府与司徒府三府中的大夫们都在紧张的忙碌着战备,被鸽子的顶头上司下了禁足令外,其余三府包括一些附属府门大夫,几乎倾巢出动,共同前往王宫参见天子。

80多名头戴高冠,手持笏板的大夫联诀而来,连宫门处的护卫也不敢阻拦。

王城正南门处,负责护卫此门的旅长利子,在硬着头皮命令身后的近百名护卫叉戟拦路后,不得不厚着脸皮上前苦苦哀求:

“诸位大夫,天子有令,还请各位暂时离去。“

利子要说也是一条好汉,他的祖先也是跟着武王伐纣的元老功臣,身为天子世代亲卫的他,素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可是今天也实在是不得不忍下这口气,放下身段来请求这些大爷们不要闹事。

不过当这个100多斤的大力士在宫门外像个乞丐一般,苦苦哀求的模样,不仅没能够引发这些气势汹汹前来闯宫大夫们的怜悯,反而勾起了一些人邪恶的念头。

利子虽然只不过是一个下大夫,但是身为虎贲卫的下大夫,哪怕就是等闲的上大夫,见了他也要客气三分,所以也难免让一些人忌惮在心。

之前,似乎与他有些缝隙的下大夫济,趁机上前,义正言辞的大声斥责:

“哼,四方战火频繁,正是社稷危难之时,我等身为王族子孙,要见天子,为国抒难,有何不可?尔等何以竟敢阻拦?”

利子听得此言,脸色一黑,顿觉怒火上涌,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言语,其他的大夫们就开始开枪了。

又一名身材略显肥胖,皮肤颇为白嫩的大夫,姗姗踱步上前用手中的笏板,颇为无礼的指着利子,阴阳怪气暗讽道:

“没错,尔等虎贲卫本当是我大周的护国壮士,何以在此阻拦忠臣良言。

难不成,尔等要堵塞天子言路做祸国奸臣不成?尔等要再敢拦路,信不信本大夫用手中笏板,砸烂尔等的狗头!”

话音未落,身后的大夫们便是一片附合之声,

〝是极!是极!

单于大夫说的对!

“尔等还不赶快把路让开!”

对于这些大夫的嚣张与无视,利子气了个半死,想他执掌虎贲卫六旅之一多年,虽然不过是个下大夫,可哪怕是天子,都没有敢对他如此打脸过。

右手忍不住握紧了腰中的宝剑,硬着脖子厉声发出了自己最后的警告:

“天子有令,无王命,不可擅入王宫,有违令者,杀无赦!“

然后,也不顾面前这些大夫们的脸色变化,扭头对着身后的虎卫高声喊道:

“列阵,战!”

一声令下,近百名虎贲卫,踏声而来,在城门外集成战阵,左盾右剑列阵前,长戟如林刺如蜂,甚至连弓箭手,都开始搭弓射箭准备了。

面对杀气腾腾的虎贲战阵,这些大夫们大多数人脸色都极为难看,并且有些胆小的更是忍不住悄悄地把向前迈的腿又向后移了几下。

他们这些大夫的命可金贵着呢,要真在这里跟虎贲卫起了火拼,那不是拿宝玉砸石头吗?亏死啊!

只不过大多数大夫虽然都被虎贲卫的阵势,吓了一跳,但倒也没人认为这些人真敢动手,毕竟在场的这些大夫中,有不少都认识这些虎贲卫的国子,乡里乡亲的怎么可能下杀手呢?

只是,即使知道这些人不会对自己下杀手,但是这些大夫们却也不得不暂时停下的脚步。

明面上让自己家族子弟违抗王令,这个多少不太合适。再者他们也不需要,因为很快真正的大佬就露脸了。

〝杀无赦,我看谁敢!”

伴随着这声怒斥,一位发须雪白,服饰严谨,头戴尚大夫冠的老者在两名年轻大夫的搀扶下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毫无畏惧的来到了战阵面前。

……

王城内不远处的角落中,掌握虎卫,守护王宫的申季子,颇为悠闲的端坐在一片树荫下,面前早早的摆上了简易的食案,这位负责虎贲卫的统领面对自己手下的困局,没心没肺反而颇为自在的品着美酒,尝着干果。

对于,时不时的探子向他禀报城门处的情况,也是淡然处之,不屑一顾。

“主上,我们这么躲着是不是不太好啊,毕竟现在您可是虎贲卫头领”。一位从申国带来的家臣,对于这位家主如此玩忽职守的行为,颇为担忧。

而申季子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吞了个枣,颇为满意的吐出了核后,才颇有几分无奈与油滑的回道:“这京城里,我能得罪的起谁,我又敢得罪谁?他们都是祖宗,像咱这种人,踏踏实实的就在角落里吃个果子,喝杯酒,挺好的,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家主现在是虎贲卫头领负责保卫王宫,若是今日,让那些大夫们闯宫成功,只怕天子会问罪呀。,”家臣小心提醒道。

申季子颇为恼怒的指了指南边,又指了指北边,大发牢骚:“问罪?哼,近百位大夫堵着宫门,天子五官都缩在府里当缩头乌龟,连天子都缩在宫里不露面,我不过就是一个上大夫怎么拦得住?“

对于这些大夫上门找事,申季子也是头疼自己,说真的,他当这个虎奔大夫本来也就是想着给自己的姐姐和外甥撑个场面,谁也不想得罪,谁也得罪不起,所以今天的场面让自己手下人能顶吧,顶得过去自己大不了事后给手下记个功。

顶不过去?不就是挨顿骂吗?随他便吧。

殿内,厉王随手将一份军报扔到地上后,面色阴沉,坐在案板前闭目沉思,任由那些寺人在战战兢兢中,将军报按照各自类型分类归档,整个大殿中气氛冷的就如同冰窖一般,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所有寺人在低头整理文档的同时,都不得不都时不时忍不住的瞄了几眼,坐在上位上,正如同沉默的火山一般的周厉王。

因为在之前的几日中,这位天子在愤怒之下已经处死了14个寺人了。

主子心情不好,手底下就得倒霉,这是铁律,连伺候了这位天子多年的孟子也小心翼翼。

在孟子又接过了一份新得来的军报,将其小心翼翼地递到了王案上后。

略显疲惫的周厉王连眼睛都不睁,随口问道:

“又有何处出了事“。

孟子小声道:“回禀天子,乃是方叔传来的消息,说是骊山那里,骊戎族出了事。”

周厉王只是随意的嗯了一声,拿起了军报,颇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他倒是想看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骊戎,能玩出多大的花浪来,值得让方叔送上一封急报。

虽然同样也是急报,但是周厉王看了片刻后脸色竟然好了不少,多出了几分光彩。

见周厉王似乎心情还不错,孟子又继续小心说道,:“近百位大夫,他们现在堵在宫门处,想要求见天子,虎贲卫,恐怕挡不住了。”

“罢了,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放下了竹简的,周厉王平静的回道。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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