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的时候，迟钰听到枫守在磨刀。

也不知道是从哪捡的磨刀石，兑着水在那一通磨，修长的刀身反射一点泠泠的月光，来回磨刀的刷刷声，断断续续的，吵得她有些睡不着。

白天的事本来就压着，耐不住枫守的几次三番，迟钰还是把以前的事抖搂干净了：早些年她在西城厮混的时候，顺过别人的一串珠子，差点被逮回去挖了眼睛开膛破肚，后来迟钰才打听到，那人是西城有名的钱庄老板，手底下养了十几号人，不是什么好惹的茬。

可是那个时候的迟钰，同样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好声好气地说就算了，一上手就是要杀要剐的，她来了脾气，带着那串珠子直接跑了，后面听说他在西城放话，找到迟钰的人，赏金百两，现在想想迟钰都觉得有些戏弄。

以前离开西城的时候，自己说打死都不会再回来了，可到了现在，又屁颠屁颠的回去。

真不知道对自己的悬赏撤了没有啊……

迟钰模模糊糊翻了个身，重如千斤的眼皮子抬了抬，看到枫守还在磨刀，清冽的月光里，他的轮廓被勾勒得格外清晰，一横一竖的眉眼，挺认真的。

她评价了一下，眼皮子又困了，临睡的时候，她想，等白天有空了，要把那把刀拿出来看看，再不济的，自己也得捣鼓点趁手的兵器。

话说，枫守会用刀？

后面的事情，就真是模模糊糊的了，刷刷的磨刀声，有点像催眠曲，听得人犯困。

枫守看了她一眼，眼皮不在意地皱了皱，轻轻给她掖好了被子，晚上露气重，这么四仰八叉地睡觉，会染病的。

说起来，她的睡姿一直都这么……

豪放。

枫守也是找不出词了，用了个豪放，想想也是，虽然跟迟钰是名义上的夫妻，也在一个房间睡，但谁也没有干涉过对方，更别说注意什么睡相了。

他摇摇头，锋利的刀身映出他的相貌，模模糊糊的，不清晰，只能看到勾芡的眉角，拧成个不大不小的“一”。

然后第二天，旭日东升。

迎来的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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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熙熙攘攘，还没望到偌大的城门，喧嚣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有的卖一些刀剑兵刃，使上几把红缨枪走江湖客，沿街驻停的或是看着新鲜，或是染了江湖要寻个趁手兵器的，团团围住；有的卖一些瓜果蔬菜的，这会儿天气不热，新摘的果蔬瞅着新鲜，还挂了一晚的露珠。

伸手扶了扶草帽，微微往前抻了抻，挡一点迎面来的阳光，六子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摘的草根，嘴里哼哼着曲调。

调子不长，估计是还没咋学会的，反反复复哼起来，都是那么一段，混在了夹道的叫卖声里，很快就不见了。

帘子掀了起来。

六子回过头，乐呵呵地笑着，说：“东家。”

枫守应了声，左右看了看夹道的摊子，又踮起脚远眺了一会，偌大的城门，终于是有点规模了，他的心思提起来，嘱咐着说：“一会咱们进城，先找个客栈，要低调点的。”

是的，低调。

他跟迟钰的想法大差不差，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是照了面，估计那个老板也认不出迟钰来，既然如此，这个西城他们低调点就好了，不惹事，休整一两天就启程。

他回头看了一眼，迟钰下了车，跟那边的小贩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吆喝了一声：

“有啥事快点，咱们要进城了。”

迟钰嘴里应了一声，手底下的动作果然是快了些，冰冷的匕首握在手里，多少有了点安全感。

求人不如求己，枫守那估计除了那把刀，也不会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兵器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先买一把对付着，这样起码遇着了事，不至于束手就擒。

卖兵器的小贩隔壁卧了个大汉，宽大的草帽遮了脸，看不清样貌，刚热气来的天最是好睡的，草帽翻了个身，倚着身后的大树，睡得昏昏沉沉。

恍惚中，他听到了点熟悉的声音，紧闭的眼皮子眯瞪了一下，心里有点嘀咕：

这声音，听着耳熟啊，他好像是在哪听过来着。

在哪呢？

心里添了事，草帽这回是睡不着了，宽大的帽沿掀开，看到了正跑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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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的迟钰，方才的声音好像一直还在，飘在空气里，他好像要抓住了。

“老板，找钱。”

“好嘞，十两二文，找您八文。”

“老板，这匕首看着不错啊。”

“哟，姑娘上道了，这匕首可是经历了七七四十九道淬炼而成的啊，绝对是吹毛断发。”

“可恶，不就是个珠子吗？又没顺你钱又没顺你身家，至于吗？”

草帽腾地就坐起来了，卖兵器的老板一脸络腮胡，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坐起来了？”

对于草帽的底细，络腮胡多少有些了解，早些年他是跟着周老板混的，后面好像是因为什么办事不当之类的吧，被周老板打发来着看摊子，说是好听些，其实也就是流放了。

不过今儿个，怎么这么大反应呢？

草帽看着那辆马车渐渐远去，像是看到了那天晚上气急败坏的声音：

“可恶，不就是个珠子吗？又没顺你钱又没顺你身家，至于吗？”

络腮胡在他眼前晃了晃，把走丢的魂给唤回来，瞅着又来了新客人，忙迎了上去，至于草帽，就被他暂时的遗忘了，搁置在树荫下。

等他休息过来的时候，草帽已经不见了。

“你找周武啊，喏，进城了。”

那人指了个西城的方向，低下头又开始忙活了，络腮胡挠挠头，这就……是回去了？

他叹了口气，算了，各人自有各人的事，周武估计是有事在身了，只是习惯了自己边上有顶草帽，突然的没了，确实挺不适应的。

一转头，又吆喝起来了：

“南来的北往的注意了啊，经历七七四十九道淬炼，绝对的吹毛断发……”

三步并作两步的，迟钰赶着上了马车，兜里揣着刚买的匕首，像是揣着个多金贵的宝贝似的，六子瞅见了，还打趣说：“老板娘，这是淘到什么好宝贝了？”

旋即又一扣帽沿，脚底一蹬，哒哒的马蹄，混在了嘈杂的人流里，几个拐弯，就不见了踪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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