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西城，临江而建，雨河的分支流到这，反而汇成了江，乌泱乌泱的，洋洋洒洒便是百里河堤，听说逢着端午的时候，还能看到经典的龙舟赛，那是西城一年一度的比赛。

听到这个的时候，枫守还有些可惜，刚过了惊蛰不久，离端午还远着呢，这一趟时间打紧，真要等那个时候，生意也黄了，兴师动众的出门，他还是想促成这笔生意的。

六子挑的客栈确实不错，檀木制成的饭桌，摸着格外舒服，其他不是檀木的，也用红色的颜料粉饰了，乍一看的话，是分不出来的，靠着窗边的饭桌上，还很是贴心的摆了几株盆栽，估计是迎客松一类的，这玩意好养活，又耐看。

迟钰挑着碗里的饭菜，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不时还四下看看，跟做贼似的，偶尔又会扯着枫守的袖子，悄悄指着某个大汉低声问：“你看那个像不像冲我们来的？”

枫守看着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没好气地敲了敲她的头，看得六子直乐呵，笑着说东家感情真好之类的。

“该吃饭就吃饭，真要冲我们来了，也好有力气逃跑。”

这么一说，迟钰又觉得有些道理，开始老老实实的吃饭，用枫守的词来说，这叫备战备荒。

六子吃得快，他趴在窗棂上，视野一下子拉到了江边，浩浩汤汤，卷起的江水掀起一小朵浪花，又很快的淹没在滔滔江河里，起起伏伏，拍打在沿江的千里河堤上。

看上这家客栈的原因，除了店里的环境幽雅之外，依江而建，也是他一大卖点，六子隐约知道点东家的意思，这一路不仅是要去元藏谈生意，沿路的客栈，也是抱着学习的心思来的。

既然如此，找一个好的客栈，给东家留个好的印象，就成了六子心头的第一要事。

枫守看他盯着江面出神，随口问了句：“六子，你会游泳吗？”

六子点点头，说到这个，他可就来了兴趣了，一张嘴洋洋洒洒，一会说什么小的时候被河水卷了去但没死，反而还识了水性，又说什么从雨河上游游到下游不带喘气的。

说着又手舞足蹈起来，看得枫守一阵笑，就连有些闷闷不乐的迟钰，也跟着笑出了声，心底的阴霾，终于是散了一些。

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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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夸大的成分居多，但有件事六子没咋糊弄，他确实是识水性的。

喧嚣的江水掀起波涛，拍打在河堤上，有些百无聊赖。

……

六子买了两间房，一间是他自己的，还有一间嘛，自然是给东家准备的，交钱的时候他还洋洋得意，为着自己这点小心思高兴不已——

那前儿可是吩咐过了，要多点蜜月的甜蜜。

度蜜月嘛，虽然六子不懂啥叫蜜月，但刚结婚的夫妻，肯定是要住一间房的。

所以，当迟钰回到房间里，看到只摆了一张床时，气得有些牙痒痒，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想也知道是谁安排的，但人家一番好意，总不见得拿着刚到手的匕首，给他开个光吧。

迟钰骂骂咧咧，嘴里嘟囔着碎碎念，喊来了客栈的小二，要给多加张床。

哼哧哼哧地忙完，终于是松了口气，小二熟练的弯腰，将一些琐碎的杂物收拾着，又嘱咐说：“客官，这几天要是没啥事，城里还是少逛的好。”

迟钰躺在床上，微眯的眼睛半睁不睁，随意地接过话头：“这是出啥事了吗？”

小二擦擦额头的汗，这已经不止一个客官问过了，因此回答起来，他也是轻车熟路：“是天下钱庄的周老板，好像是要找什么人来着，正一家家的客栈查呢，不过客官放心，我们客栈虽然庙小，但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迟钰的心一提，这一提，她有些困的盹顿时消了踪迹，自己前脚刚到，后脚周老板就开始查了？

难不成自己这一路，一直有人跟着自己？

迟钰首先想到的就是枫守，一路跟着自己的，无外乎枫守和六子两人，这会儿刚吃完饭，枫守说是出去散散心，在西城这边逛逛，迟钰本来还想阻止来着，但周老板的目标又不是他，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危险了，这才放了行。

他一不在，这边就开始找了。

会不会，有些太巧了……

但很快的，她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真要动手的话，枫守这一路上多的是机会，以周老板的性子，不是这种拐弯抹角七勾八绕的人。

那看来是，路上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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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搁哪的时候漏了行踪吧。

房间里多了张床，本来有些空旷的地儿，一下子看着狭窄了，迟钰推开窗棂，外头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夹裹着叫卖声、各种杂七杂八的吆喝声，比起西城外的那头，热闹了不知道多少倍。

过堂风吹进来，吹来外面的喧嚣，隔着人流，她的目光一路上溯，枫守今天穿的是青色的长褂，这个颜色，想来会比较好认。

不多时，迟钰见着了正在小摊前砍价的枫守——这是他的爱好，明明是个有钱的老板，却很迷恋跟那些小贩讨价还价的桥段。

那小摊隔着挺远，迟钰也只能看清他，至于在买些什么东西，她就不知道了，只打算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好好的打劫一番。

再远一点的，也是个客栈。

客栈外头插了杆旗，浓墨重彩的旗帜猎猎作响，上面还写了个“天地酒家”的字样，笔力遒劲。

迟钰估摸着是西城某个文学耆老的笔墨，啧啧称叹：看来找机会，也可以让枫守去学学，他们客栈我每次去，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看到别人的客栈，这才想起来，是少了点江湖客栈的大气。

一想到回头枫守的客栈外，也能挂上这么一帆大旗，至于写什么嘛，迟钰都打好腹稿了，就写：“采簌江江，间车南南”。

你看，江、南，这都有了，多好。

大概是那些依江而建的客栈，都会习惯临江的地方开几扇窗，再往边上看的时候，迟钰看到了熟悉的盆栽，迎客松舒展着，旁边坐了个人。

很多年以后，迟钰都没有见过这个人，以至于再见到的时候，她的身体反应比大脑更快。

砰砰的心跳如打鼓，她的呼吸停滞着，记忆中的样貌一点点的浮现。

天还不热，周龙穿了件小马褂，粘着兔毛的小毡帽，摸着格外舒服，面前摆了几道菜，不多，也就三菜一汤的样子。

在他的对面，周武有些拘束地坐着，头顶的草帽取下来，露出一道吓人的刀疤，从额头往后延伸。

周龙不急不慢地夹过菜，滚水烫过的豆腐滑nen爽口，他连着吃了好几块，末了，方才歇息着问：

“你说的，都是真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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