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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大乱浑凡事 血龙出深山

  • 作者:勿谓行而不预也
  • 类型:穿越重生
  • 更新时间:2022-07-20 15:09:27
  • 章节字数:18048字

“皇上,去年秋收又歉,饥馑将掀,臣请出国库赈灾。”

“什么灾?为何歉?说不清楚,是欺君之罪。”

“镇邪峰一带连雨三月,泥石下于山脚,阻塞道路,百姓怨之。”

“山脚无田地,何谈歉收?”“怕是有人,私吞官税。”皇帝表情阴冷,一字一震。

“臣……臣也说不清楚,只是这几年来,风雨当调顺,农收却年年减损。赋税不改,民生疲弊,大患将至。”

“我平国安康,有何大患。那五王屯粮多年,为何不自己出库?”

“五王处地有良莠,日久则生变。”

“你们都不把朕看在眼里吗?”皇帝猛地站起,怒视群臣。众人缄默。

“皇上,且息怒。”安西王缓步上前,眼珠一转。“这农收歉损,当是坠龙之祸。”

听了此言,朝堂众人议论纷纷。

“朕不是说朝中不议此事吗?”皇帝不快。

“大事已发,早成因果,不议则积弊不除,当早日讨论。皇上新登基,这利弊可不需下臣提醒。”

“魁元乾你有何见解?”

“民有欲求,贫则怨,富则淫,礼教常法不可限制。”“其弊只一处——欲念不消。今天上诸仙人不助我等国运,却为何谗谗然伏拜?”“臣听闻有佛教一支,讲究了却凡俗,摒七情六欲,食素餐而善众生,以修功德圆满,他日成正果,入极乐西天。”“万民从之,天下顺遂也。”

帝曰:然。遂全国推行修佛令。税收大量用于修筑佛寺,容纳僧人,僧人登入户口,粮食配发各寺,一青壮吃粟米较原本只四分之一,而虔然诵阿弥陀佛。农地军耕,土木之业不兴。

是时万民顺从,享得一时安宁。

“皇上听那佞臣谗言,出这昏招,国老,可引我以鸿毛之命谏?”

“皇上正烦着呢,谏必不听。”樊忠笑笑,走开两步。“我不日便要去领那五十万大军耕地,到时候你也见不得我了,一句忠言,在朝中须谨言慎行,保住脑袋。”

樊忠戳戳脑袋,离开了,留那大臣阶上俯仰,若有所思。

残阳不知何时消失在西山边,月出东方,云幕虚掩。

无名寨的小屋里灯火通明,能点的蜡烛,油灯,全点亮了,又进来七八人举盏照明,黑影叠叠,默然无言。

一股一股血舌从卢清颈部刺出来,像毒蛇的红信子,整个小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污血浸润了木板,从缝隙里滴下去。众人大气不敢出,聚焦在中心的三个人和躺在地上的女孩。

卢清圆圆睁着眼,眼中的世界模糊不清,脸色惨白,右手紧紧攥着草席一角,胸口起伏越来越快,大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付魈蹲在近处仔细查看,晖报取针线过来。晖庆右手颤抖,轻轻扒开被撕裂的血肉。

“气管断了,别被血塞住了,取出来。”付魈眉头紧锁。“来人按住!”

进来四人按住,众人倒吸一口气,把盏凑近,灯光明亮。晖庆手探进去,血肉之间找到根软管,晖报接住。卢清挣扎几下,喷出一口血。

晖庆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细细查探情况。被咬断了一根静脉,一根动脉。那虎张开嘴能把她头吞进去,只被咬成这样已经是万幸。但是即便如此,也回天乏术了。

“先救,他妈的,别停手。”付魈咕哝着,冲进药房里去。

晖庆拿起银针金线,硬把动脉接上,少量血往外渗,好在是止住了。付魈走出来,手上拿个青花小瓶。

“接上,都接上。”

晖庆眼疾手快,断掉的静脉也连起来,黑血止住。

付魈打开瓶口,两滴各滴在断口处,药液在血管上铺开,凝成一道膜。

可怜的气管也接起来了,口哨一样漏着风,滴上药,团团裹住,没了动静。

卢清眼中全是恐怖的血色,一阵战栗,白眼一翻。

付魈如自暴自弃一样,磕碎瓶口,将剩下的药全倾上去。又跑进药房里。

晖庆心情低落,做着最后的缝补。卢清安静得像个布偶,最后的生机正和脸上的血色一起褪去。山寨众人小鸡一样凑在一起,拿灯照着,阴沉着脸。

付魈拿出个方匣子,打开一层层纸,药香四溢,屋里顿时暖融融如仙境。

“喂进去。”

晖庆刚缝好一道惨不忍睹的伤口,满手污血。晖报接下药丸,两个师弟扶起卢清身体。药丸不大,从口中塞入,缓缓往下滑落,晖报运功引导,药丸掉进腹中。

付清一拍脑袋,再走进药房,拿出的是一小捆干草。

“去她屋里。”

众人簇拥着往寨子角落去,灯火通明。又分出十几个摸黑去山上找松毛,十几个去取许多红土。

卢清被平放在小屋中,付魈在旁边点起一堆火,匕首灼得通红,将死肉一点点割下,血凝结成块。山寨众人拿着红土和松毛,一层层敷在小屋上,直到小屋快变成一土包,又在前方留一个洞。

付魈将那捆干草丢进火堆里,霎时便幽香四溢,没入毛孔。奇异的是干草并未燃烧,只是火星点点地缓缓萎缩。随后又从洞口爬出来,夯两捧土,洞口白烟袅袅。

师傅挥挥手,驱散众人,叹口气,扭头看一眼,回屋子去。

晖报跟着师傅去了,晖庆往旁边一坐,整夜无眠。

“师傅,她这样的怕是……”连二师兄也眼神闪烁,有些不知所措。

付魈良久不言,走进屋子里,缓缓说道:“等七天,要么自己爬出来,要么就地埋好。”说罢,把门一摔,躺床上去。

寨子又回到了熟悉黑暗与安宁中。

卢清走在一条模糊的光路上,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路这边是什么,对面又是什么,只是走着走着,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忽地光路消失,一种令人恐惧的失重感侵袭全身,卢清打个寒颤,挥舞四肢,大声吼叫,却只淹没在无垠的虚空中。

在漫长的煎熬之后,卢清终于闭上了眼,任由时间滑过指尖,任由生命之息被虚空啃食。

在这时,女孩做了第三个美梦。梦中还是那棵不认识的树,身后铃声悠然,是乡间田野边上老牛安稳的律动。卢清终于能回过头,看见远远地一个人影骑在牛背上。梦中的世界再度崩毁。

睁开眼,身体像是被什么托举,失重感消失殆尽,往前看时,千万缕猩红的光会聚成一条神龙的虚像,却双目无神,暴戾难驯,一如那日觐见的死龙。血龙盘旋几周,气势汹汹往卢清冲过来。

一声惨绝人寰的龙啸后,卢清全身一挺,双眼圆瞪,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笔直坐起来。

四周黑乎乎一片,和刚才似乎并无差别,不同的是一切不再空虚,黑暗是存在的黑暗。黑暗中几点火星在闪烁,幽幽香气浸润卢清的五脏六腑。犬行于黑暗中,右手按在火星上,却反射地一缩——疼痛是真实的疼痛。差点永世闭上的眼睛逐渐捕捉到一缕光线,就在黑暗的尽头。卢清跌跌撞撞爬过去,扒开被烧干的红土,一口清爽的岚气与一道灼热的烈日贯穿她的躯体。她仰头大口大口呼吸着,无源的力量灌满全身,她仰头站起,向前奔跑,拥抱整个天空,毁伤得面目全非的嗓子顺畅地发出骄傲呼喊。

晖庆和晖报正在监督泥滩武斗,嘈杂中听见那个眺望了无数次的方向第一回有了象征希望的声音。扭头去看,那只白色的裸猿右手撑在松树上,左手叉腰,挺胸抬头,背后是蔓延在无边云际的夕阳。

广场上的人渐渐停止了打斗,逆着刺眼的夕照,望向远处。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那人敞开嗓子,又是一声放旷的高呼,而后八十二众齐呼。

“师傅……衣服,衣服。”卢清捂着身体,几乎要哭出来,她觉得自己全毁了。

“哦,这真是……”付魈反复捏脊骨,啧啧称叹,也不知道在称叹什么。

大师兄找来衣服让卢清披上,二师兄靠在窗户边上,看向窗外。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脱胎换骨了。”

大师兄一惊,二师兄也扭头看过来。

“死境中本源激发,逆天改命。不,是命须如此,送来这将死之境。”

卢清偏过头,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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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晊清,你跟着大师兄练武吧。”

“跟着我?”大师兄指指自己,又看看晖报,不敢相信。

“是的,不出三年,尔等皆非此子敌手。”

听到这番话,卢清飞也似站起,雀跃欢呼,衣服滑落在地上。

“师妹,注意形象。”

卢清木在虚空中,抱胸蹲下,口中大呼:“忘了!你们都给我忘了!”

安静的夜,悄悄降临。

“今苍天弃众生于渊薮,众仙舍万物而苟存,我等贫农,恳然耕田三余载,粟米亏收,尚能延命,却有官兵欺人,强征田税,不兴基业,不造坦途,不通航运,不顾我等死活,却将白米,全捧手送那群秃驴。可怜我五岁小儿,家中饿断了气。”“今天命不顺,得皇位不正也;官民难亲,水火于弊政也。当今昏君,享乐于国都一隅,却安然得众人侍呼?”

“今当是我等,同心协力,顺天子之真命,举万民之威能,扶大厦之将倾,正天道之廻顺。推驴厩,平不公,毁城塞,除伪帝!”

“推驴厩,平不公,毁城塞,除伪帝!”千千万万人高举农具齐呼。一大群人簇拥着冲进最近的佛寺。捆了和尚,推平寺庙,抢出储粮。

景光四年冬至,寒冬暴雨,洄河中游决堤,南方大乱。

“二位王爷,事可顺遂?”圆桌一席,三角对坐。

“安西王呢?不敢来?”八字胡,是洄安王孙传。

“哼,那时候花言巧语,真起事时候躲的倒是远。”光头壮汉,是岭嵩王许伟。

“这不是派在下前来嘛。关口早封,大王来了,可不一定回得去。”

“安西王躲在那荒地里,等着坐享其成?”

“非也,皇帝手握五十万大军,更受庄西王赵旷三十万众拱卫,势力不可小觑。大王远在西北,出兵到不了南方。”

“那他有什么用?我二人起四十万官军,合三十万民兵,压制樊王正紧,战事顺遂。他有什么用?”

“非也非也。”说着,关松取出张地图来,铺开在桌上。“天下命脉,全在镇邪一关,皇帝虽势弱,却据险地,南北连通。北军南补,南军北撤,都在十日之间。大王四十万军在孤城严阵以待,遥遥直指京都,皇帝大军才不敢妄动。若是皇帝军队冲进南方,不出六月,京都改元。”“由是,二位王爷只需要压制樊王的空间,逼其退守镇邪峰北,这时吾王再动,南北联动,夺取要道,大事可成。”

“樊王四十万精兵,进攻虽有效,举步维艰。”

“夺取宝地,当然要付出些代价。二位打下来的河下流域,不正是养精蓄锐的好地方吗?”

二王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事便如约。大王当祈暴风雪于樊王地界,助二位攻坚。”

二王再相觑:“他有那能耐?”

“等着看吧。”关松轻轻笑笑,甩着手出门去。

“皇上,必请兵三十万,驰援樊王。”

皇帝在朝堂深处,坐于帷幕之后,手托下巴,沉默不言。

“皇上!镇邪峰不能丢啊。”

帝充耳不闻。

这时,一名大臣步伐匆匆,进了大殿,直接往台阶上走,慌慌张张跑过去。

阶下众人奇怪,议论纷纷。那人刚跑上去,莫公公走出来。

“皇上说,都回去吧,喧哗者斩。”

众臣作鸟兽散,出了大殿门,对着天咒骂。

“皇上叫臣来,有何要事?”

皇帝的脸隐藏在帷幕中,缓缓说道:“张谦,朕要你去西域羌国,面见羌王。”

“去是求援,带多少宝物?”

“你只带几个随从,符节,与朕的金令。到那儿,只告诉他,朕手握大军百万。”

张谦略有迟疑,还是领命:“臣万死不辞,粉身碎骨,也将话刻在头骨上送到羌王殿上。”

“你去吧。到了羌国,暂且别回来了。”

“遵旨。”

张谦三拜九叩,退出去。

随着最后一人被卢清摔倒在泥地上,整个泥滩都寂静一片。三年过去,长得高了些的卢清却还是山寨里最矮小的人。但就是这个最矮小的人,摔倒了比她更高更壮的二十岁青年。

卢清浑身污泥,喘着粗气,骄傲地叉着腰。

“师妹进步神速啊。”大师兄晖庆拍手点头。不远处的晖报扭头往这边看。

卢清笑着点点头,抢先一步往清水湖去了。

冬日的深山,水中凝结着些许冰碴,晶莹剔透。卢清把身上白布一丢,缓步

走进水里。寒冷的水刺痛每一寸肌肤,卢清感到一阵舒爽,泥垢荡尽,神清气爽。

靠在那块熟悉的石头上,卢清轻轻抚摸身体——身材变化不大,力量却远非常人。闭眼凝神,可以控制一条血色小龙在经脉间穿梭。

长成这样,真的能穿那件衣服吗。卢清低下头,满眼失望,索性又闭上眼,玩弄起那条小龙来。

小桂也会有这种感觉吧?一只凤凰在身体里飞。凤凰真漂亮啊,我这个好丑。想着,卢清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小桂。

师傅最近出去的时间更长了,经常是将蛊药留许多,出去就是两三月。山寨的训练却不能耽误,师傅走后,二师兄是那个怼穿一切的人。

这晚,卢清正在广场上啃着烤羊腿,师傅回来了。众人终于不用看着烤羊流口水,转头往师傅那边看过去。

“给你们找到去处了。”师傅来,一反平日的高高在上,席地坐在篝火旁。“到二十岁的明天与我出山,我给你们安排。没到的先等着,练着,最后都会出去。”

众人眼睛一亮,全盯着师傅看。

“养了你们许多年,该是用你们的时候了。出去了,先是听长官命令。记住,屠刀只指向拿着武器的人。我的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响应。”

篝火映照着八十三人的脸,红彤彤的,充满希冀。听到师傅的话,齐刷刷点头。

“晖庆晖报,杀那头牛过来。”

众人听了,齐声欢呼。那两人点点头,过去了。

“哈哈,有的人在这寨子里活了七八年,都没尝过今晚的肉味儿。”

几声干笑从人群中传出来。

师傅表情一凝,眼神认真:“寨子艰苦,外面更苦。在这里的历练,将会成为你们活到最后的底牌。大家争了这么多年,到了外面,也该是一寨人。”

无名寨的广场,沉默着,冰水从屋檐滴下来。

凌晨,卢清的蜗居被轻轻敲响。

卢清揉揉眼睛,爬出去。大师兄站在一边。

“大师兄?你明天也要走?”卢清马上明白来意,抖擞好精神。

“还有二师兄,山寨十几人都到要求了。”

“唉?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呢。”

“这衣服给你缝好了,你也要长大了,我看原来的都快不合适了。”

卢清接过来一块毯子一样的东西,抚摸时候柔顺温暖,接一捧月光看,橘与黑交错,是虎皮。卢清一看便知来由,轻轻笑笑。

“谢谢师兄。”

“这小屋也快住不了了,等我们走了,去找间房吧。”

“嗯。”

“保重。”晖庆拍拍卢清的头,永远消失在漆黑的夜中。

卢清看看远处的孤星,噙着泪,钻回洞里去。

山中时日多,世上多少事。景光六年。

“报将军,从我等守地天上,连下起暴雪来。”

樊孝眉头紧蹙,伏在案前,妻子魏欢把盏照明。

“雪不停?”

“雪下了快半月,天全蒙成灰色,怕是停不了。”

樊孝这辈子没见过雪,第一次见就在这要命时候。

“阵线往回收两百里,带不走的全烧了。”

“派三万人带兵狩于山林,取皮来赶成冬衣,送往前线。”魏欢也眉头不展,事态发展完全超乎预料。“夫君,撤两百里或许不够。”

“如何说?”

樊孝接过灯,魏欢在地图上演武。

“撤两百里,身后二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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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洄河。”

“大桥早筑好,货运通顺,要撤也不难。”

“大雪天,洄河冻成冰,再过一月,当坚硬如钢铁。本来河口一失守,便全线撤退,转而依据天险,如此……”

樊孝猛然惊觉。却又情绪失落。

“如此天险,不可弃守。”

“河口守军是谁?放进来,三面攻打之,弃守前,也要咬下块肉来。”

樊孝点点头。“传令。”

“遵命。”那将领退出去。

将领刚退出去,进来的就是樊桂。

“小桂,娘正忙着,再等等。”

“爹,我该去前线参军了。”

听此言,夫妇俩一怔,眼神交流,眉头紧皱。

“原来说我小,现在我都二十了。”

“小桂……你还不知战事凶险……”

“我怎么不知道!”樊桂凤眼圆瞪,一拍桌子,扭头就走。

魏欢担心,正要挽留,樊孝出手拦住,默默摇头。

樊桂走出来,气呼呼往城外走。二十岁风华正茂,身形矫健,英姿飒爽,身披银白轻铠,后腰斜挎一把长刀,左腰直配一把宝剑。凤眼含怒,淡眉轻挑,面庞俊朗,举步清风。

停下步伐想了想,有了点子。唤来白马,骑着往镇邪峰去。

镇邪峰距此不过百里路,却不是上栈道,往低处走,冥气幽幽,马拴在树林边上,投进魔山里去了。

魔山里阴惨惨看不见光,又是晚上,视野模糊。周围树木上爬着紫色藤蔓,那藤蔓荧光点点,忽明忽暗,像是呼吸律动。树木都高大参天,瘴气四溢。樊桂运功抵挡,一丝不易察觉的火色覆盖周身。

往里走,再往里走,冥气更深,树木扭曲,紫藤横亘。周围围绕着些紫色鬼火,盘旋升腾。樊桂大开眼界,她也是第一次来,看到奇观不免流连。几只微小异兽竖起耳朵,在暗影中窥探,毛茸茸的样子深受樊桂喜爱,便去追赶,小兽几下爬到树顶,并排挤着,眼中闪烁黄光,从树枝上向下窥探。

樊桂抬头,却看见三人高处,五道爪印,几乎将大树撕成两半。

“找的就是你。”樊桂眼神一凛,顺着痕迹摸索过去。

魔兽巨大无比,棕熊一样的身躯,肥厚的脂肪。白毛倒竖,靠在大树上蹭痒。大树落叶纷飞,摇摇晃晃。最奇异的是头上的独角,紫光脉动,像心脏一样有节律地跳动着。

忽地,魔兽嗅到一丝异样,鼻翼翕动,刚站起身来,一道火色刀光从耳后划过来,直接将右眼重创。

魔兽往后退两步,震天怒吼,地动山摇,它前面站着的是一个渺小的人,手上的刀迸溅出无源的火焰,周身的烈火将冥气焚烧殆尽。

魔兽先一步踩过去,利爪横挥,樊桂高高跃起,直刺魔兽头顶。魔兽头一甩,大角如刀锋一样扫过来,那角有樊桂半个人长,势大力沉,招架后樊桂飞出三丈远。魔兽三步赶到,右爪直攻还在半空的樊桂。樊桂周身火焰更旺,凝结成翼,一扇,抬高身躯,躲过致命一击,双手持刀,高举过头顶,身后烈焰爆鸣,火翼燧烁,巨大的冲击助樊桂在空中刻下一道直线,火光一闪,正劈在魔兽额头上,烈火爆破,大角毁碎,头骨崩裂,刀却无法再往里一寸。魔兽头一甩,樊桂紧紧握着刀,失去平衡,又被往前一拉,往后一扯,双手失力,飞出去三丈,重重砸在地上。

一阵眩晕伴着口中的铜锈味,樊桂翻滚一周,勉强站起,双手虎口向下流淌鲜血。

明晃晃的长刀卡在魔兽额头上,附近的兽毛火星蔓延,魔兽踉跄两下,四足奔跑冲过来。樊桂拔出腰上的剑,站稳身形。魔兽斜挥一爪,樊桂侧身躲避,利爪从右胸划过,直到左肩,留下三道血色,一瞬之间,樊桂看准角度,一剑刺进魔兽左眼,翻滚几下,半跪在旁边,喘着粗气。

魔兽两眼全瞎,抱着头横冲直撞,冲到大树上,额头污血迸发,大吼一声,倒在地上,山岳震颤,一命呜呼。

凌晨,魏夫人心神不宁,站在台阶边上,眺望远方。

忽听得寒夜里马蹄声一串,仔细看时,灯火阑珊,雾气里冲出来一匹白马,白马上是宝贝女儿。

魏夫人面露喜色,待白马走近,却看见樊桂浑身是血,当下惊慌,不知所措。樊孝听得动静,提着灯走出门来。

樊桂下马,拿着块手掌大紫色玉石一丢,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东方天际,海平方白,破晓将往,旭日将升。

“晊清,集中精神,斩!”

少女凝聚心神,紧紧盯着眼前的青石。意识中的血龙盘旋在虚空中。随着钢刀高举,血龙停滞,怒目而视,威怒将发。

“哈!”运气全发,血龙怒击,刀光劈石。

刀入三寸,青石悲鸣,火花迸溅。

付魈点点头,非常满意。“保持这样进步,今后也必是一代江湖高手。”

“多谢师傅。”

“哈哈,明天带最后一批人出去,寨子里剩你一个了。”

“唉?我还要再留吗?”

“说是二十岁,你还差两年吧。”

“也……不差多少。”卢清有些扭捏。

付魈拍拍她的肩:“好钢用在刀刃上。等你的师兄把情况摸清楚,你再出手,那时候必能大展身手。”

卢清默默点头。

“这次我走了,就不回来了。解药留在药房里。时日到了你自己出山,到这里找我。”付魈拿出张纸递给卢清。

“谨遵师命。”

付魈很满意,再拍拍卢清肩膀“你长大了,当年还只是个小屁孩。”说完,转身离去。

卢清确实长大了,当年大师兄送的虎皮几乎可以当作斗篷,现在只是堪堪充当裹胸,外面再穿着件赭红色短衣,腹间干净的线条隐隐约约,每天沉重地打击着师兄们的忍耐能力。下装是用当年的暗红色衣服改的,勉强遮住白花花的大腿。

山寨里的人每天经受太阳炙烤,全是黑黢黢粗汉,只她一人昙花出灰泥,越晒越晃眼。

卢清回到寨子里,送走了每天都盯着她看的师兄们,少了那些灼灼的目光,山寨冷得像在深冬里。

少女捏紧拳头暗自下定决心。就是两年寂寞如雪,饮尽了也是天山清泉。

“他妈的樊孝!”岭嵩王许伟一拍桌子,光头上青筋暴起。

“许王息怒。”洄安王孙传轻抚八字胡,脸藏在阴影中。

大雪确实来了,下了整整两年,逼迫樊孝弃守城池。补给困难,士兵战力下降,粮食颗粒不收。即便如此,樊孝还是稳住内乱,计划着一点点回收防线。有条不紊,甚至能腾出手来在撤退同时摆他们许多道。

联军推进缓慢,大雪天里,只将樊孝军队压制到镇邪峰前。又围攻整整一年半,将樊军逼进镇邪峰大栈道。强攻将近一年,损失惨重,一毫不得推进。

樊军兵多将广,许多武将都是人杰,俯瞰二王联军,皆是歪瓜裂枣。听说樊家小女也参战于阵前,所到之处,烈火燎原。

许王暴怒,孙王忧虑,正进退两难,坐下听一人幽幽言说。

“攻镇邪峰,只从南面,就是送死。”

“他妈废话,谁在说话?”

座下的付魈缓缓站起,脸上刀疤明晃晃。

“再忍你一句话。”

付魈接着说:“想去北面,两条路。一条借道西域羌国,绕远路。一条从镇邪峰山脚走,过魔山。我有办法。”

二王一惊,看向下面那人。

“西域派一队精兵借道,他日再用。请许王给些荒山示好。他日助羌王攻进中原,有利可图,羌王将允。”“镇邪峰下魔山,诡瘴横行,须如高峰仙气,驱散毒瘴。”“在下知西南有谪仙一人,或可助我等奇袭镇邪峰。”

“那谪仙人我也知晓,却性情古怪,癖好独特,其所乐所想,这大堂之上,且不直说。千万珍宝送去,见一面尚且不可,阁下有何见解?。”

“我自有办法。请二王息兵,修生养息,不出六月,请那仙人助力。”

“来了重赏,不来,剐了给三军看。”

付魈领命,出门去。

时景光十年八月,晊清刚满二十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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