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雨听了，就地一滚，哪里管得了许多，在地上就哭闹起来。叶阡一见情形不好，当即拉着马涛出门去。

马涛刚出门，一下子就忍不住笑出来。然后我们又向前走了一截，任由他站在马路牙子上，一边剔牙一边笑。

我们和这里的制作大部队相接，这拍摄团队人数也不少，差不多五十人。叶阡也不可能带我一一认识，甚至我怀疑，他是否能把这些人都认全，随意一望，居然看到一个熟人，正对我笑。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孟波吗？

因为相识已久，我忙上去和他打招呼。

“走！我带你逛逛去！”孟波说。

“好！”

我毫不犹豫答应，因为这天是工作日，文化园里没其他游客。就这样走走停停，两小时就逛完了，孟波之后在服务区抽烟。

其实这文化园也没什么好玩的，建筑都是现代仿古的。许多景区还在建设中。倒是服务区的铺面房都开张了，里面卖的都是金银首饰、珠宝项链、雕刻印章，还有些自称开光的佛祖菩萨、有灵验的乌龟金蟾等等。

孟波又是不给别人留面子的个性，把这些东西给嘲笑一番。

我一抬头，看到那对祖父母带着黎小雨进了文化园。

我连忙藏身海棠树后，遮住身影，坐在长条石凳上，拉着孟波说话。

孟波那个大嘴巴又说了很多事。

“最近台里可不大好。”孟波说。

“还是蔡福松的事？”

“那事？已经压下去了。”孟波一愣，旋即道，“这种事故容易引发社会问题，上面都爱压一压。”

“那是什么？”我问。

“还不是你之前那节目，有人淹死了！”孟波叹口气。

“不是说中风的吗？”我听了，旋即一惊。我想起段必胜那日所说的了。“我听人说，别的台拿这件事炒作，攻击屈老。但事故毕竟是事故，当时录制视频也有，监控录像都在，只要赔偿到位……”

“前几天闹得太大，上级领导来调查。”孟波叹口气道。

“正常流程。”我说。

“昨天调查结果出来了，节目组的救援医疗队不具有专业资格。”孟波说。

“……”

“和你没关系。”孟波摆摆手，“还是屈老，医务室有个医生求到他那儿，说自己有同学失业，找不到工作，请他能不能做主，把她调到栏目组去。她那同学搞了个医疗小组。屈老平时又在她那里开点药，拿点酒精棉签之类，也没付钱，想着既然都是医生，换谁都一样。这是三个月前的事，没想到真就出事！”

“她那同学……”

“其实没有行医执照！”孟波说，“出这种事情，郭台面子上也很难堪。前几天就暂停他的职务，配合调查——他不是在职员工，又不能给予行政处罚。又不曾行贿受贿，你说那酒精棉签能值几个钱，够得上刑事处罚没有？大不了就不了了之！”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惊道。

“哪能呢！”孟波说，“下到场务，上到制片人，中间肯定要推出一个来背锅。至于是谁，不好说，搞不好他们得要开个会，中途谁先上厕所就选谁……这事一股子的荒谬！”孟波说因为昨晚他才收到的信息，相比媒体报道，要更晚一点。“今天网络上肯定都是一批骂的。”孟波又说。

这人际关系害人啊！

正巧导游带着黎小雨一家赶来服务区，两厢一见面，都挺尴尬的。

黎小雨闹腾得厉害。

可能之前和爷爷奶奶争吵，黎小雨滚得满身的灰，脸颊鼻子都是红红的，显然刚才才痛哭过。“小祖宗哦！求你安分点！”小雨奶奶痛心疾首道。她挪着老腰，在我边上坐着，我看他们还有老人，连忙让了座。小雨奶奶道声谢，一把将黎小雨拉到旁边坐下，说：“你怎么搞的！我给你拍拍灰尘！”说罢，又重重往她身上拍了几下，黎小雨嘴一瘪，眼珠儿一转，偷偷瞥向我，露出将哭未哭的神情。

黎小雨奶奶唉声叹气。

孟波自然不谈电视台的问题了。

他也站起来，让黎小雨爷爷坐了，顺势问他们文化园逛的怎么样。“太大了！没什么好看的，对咱们老年人不方便！”黎小雨爷爷说。

“嘿嘿，那是因为你年龄大了！”黎小雨奶奶道，“不比当年，走不动路了，看你以后还装年轻？”黎小雨爷爷还想发火，就听他老伴又说：“不过，要我看，这院子的确修得不大好！还没我们家门口的那公园好看哩！”

黎小雨爷爷又赶紧闭嘴了。

又聊了几句，孟波摆摆手。“那好，我先回了！”孟波说，“你们好好玩啊！”我也起身告辞。

我们旋即就回去了。之后开好房间，就住在他们剧组的旅店中。

到了晚间，吃完晚饭。

孟波跟我说，片场来了几个追星的，闹得拍得不顺当。“听说还有一个是学民俗的研究生，和教授一起，来附近考察的。”孟波说。

“那还来追星？”我略一吃惊。

“想追星的人什么时候都能追星。”孟波说。

“……”

“看你的神情，好像很反对追星啊？”孟波说。

我不觉得跟着偶像屁股后面跑，给他打call，有什么好处。“个人崇拜要不得！”我说，“哪个行业都一样。”

吃完饭，孟波又去忙了。我正准备回房间，黎小雨奶奶突然冒出头了。她那张皱纹纵横的脸一下子怼到我的面前，把我吓了一大跳。“小年轻，能听我一句话吗？”黎小雨奶奶说。

“……”

在傍晚陡然见到这么张脸，也实在太吓人了。“我孙女现在和那小伙子对戏，我有点不放心，和老伴一块儿去看看！”黎小雨奶奶凑过脸来，把我吓得倒退一步，“你帮我看着点小雨！”

啥？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老太婆就把黎小雨往前一推，塞我手里了。小姑娘有点不乐意，扭捏了两下身子。“黎小雨，小心我打你！”她奶奶恐吓道。

黎小雨闻言瞬间不动了。

她死死盯着她那双粉色皮鞋。

我心里痛苦得不得了，我宁可黎小雨奶奶打我一顿，也不愿意带这么个糟心的小孩。黎小雨奶奶却不在乎这些，威胁完这句，咚咚咚地走掉了。黎小雨见她奶奶走了，忽然往前一蹿，像只鸟儿一样，往门外一冲。幸亏我眼疾手快，捞了她领子一把，把她抓了回来。

“放开我！不放我喊非礼了！”黎小雨挣扎嚷道。

“跟谁学的？”我问。

“电视剧。”

“……”

“你到底放不放！？”

我要放过她我就是傻子！

我二话没说，就扒了饭店的电话线，另外塞给前台一百块钱，叫她再买一根。然后趁黎小雨没反应过来，将电话线反捆了她两只手，拖着往前走。前台和黎小雨一下子都傻了。

“犯什么傻？”我不耐烦说，“走了！”

“你这是绑架！”黎小雨说。

“我没要钱。”

“那你比真绑架还恶劣！”黎小雨说。

“没错！那你叫警察叔叔抓我啊？”我对付这类小破孩也不怎么讲情面。对这种孩子也不能真下死手，或者类似言语的诋毁、心灵的打击。

看之前她爷爷奶奶的举措，就知道这小女孩内心早就被毁得一塌糊涂。

黎小雨的爷爷奶奶荒谬不堪，没人教她，她也展现出了一种错乱。

黎小雨听我说完，就地一坐。

我不搭理她，她才多大的年龄，挪动她很正常，如果她奶奶问起来，就说她自己坐的，不管我屁事。我把黎小雨往前拖，她手被电线勒得生疼，后来受不住，也只能站起来乖乖跟我走。

“我听话就是。”黎小雨可怜兮兮道，“你能不能放开我？”

“不能！”我说。

“……”

“老实点，等你奶奶回来就放你回去。”我说。我估摸黎小雨奶奶回来后，如果看到这情况，八成要把我骂一顿，但我也无所谓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老人，自家孙女也随便往个陌生人手中一塞，也不怕遇到坏人。

黎小雨看到我拴着她的手，没办法，只能乖乖跟我出门。这地方很偏僻，也没几个人。我拽着黎小雨去了隔壁小卖部，一手牵着拴黎小雨的绳，一手拉开冰柜箱，盯着冰柜里的琳琅满目，专心挑着冰淇淋。黎小雨看了直流口水，跟我说：“我喜欢草莓味的。”

“哦，我不喜欢。”我不假思索地说。

“……”

“想吃啊？”我问。

“恩。”黎小雨点点头。

“哦。”我后来挑了个奶油的。黎小雨说奶油的也行，我没搭理她，付完钱站在门口，用一只手拆了包装纸，将包装纸扔进一旁垃圾桶里。

黎小雨眼巴巴地看着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面无表情，然后当着她的面，咬了一口。

黎小雨“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这吸引了旁人的注意，有一个举着章庭手幅的女人冒了出来，她看到被我反绑住的黎小雨，大吃一惊，瞬间横眉冷对，上前质问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