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认为。”文近悬笑了笑道：“你的思维很灵活，这么快就能把这些事情全都串起来。”徐羡不知道的是，文近悬其实全程都没提过自己第二次去404号房的事情。“那你觉得这东西是用来收集什么的？”徐羡问了一句，但事实上他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这个圆球状的机械装置，他并不是第一次见，今天凌晨发生在地下四层的动荡，那两个巨大编钟中间的祭台上，就摆着一个这样的球形机械装置。而从里面溢出来的，真是无穷无尽的黑色阴影。当然，那些黑色阴影除了自己以外，没人能看见，但从零星拼凑的信息来看，它到底代表着什么，徐羡心里面早已经有了答案。文近悬看着徐羡，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也没有任何隐瞒的道：“收集精神力量，或者说收集情绪力量。”是的，其实精神污染一类的怪异事件，说到底就是精神力量或者情绪力量大范围的失控和不正常的强化所导致的，因此才具有扩散和传播性质。这些，作为调查员，徐羡都是知道的。但不同的是，在普通人眼里，那些精神污染都是虚无飘渺，无迹可寻的。然而在徐羡眼里，它们却是实体化的，而且还能变换成各种怪物，对自己进行攻击。不过从道听途说的一些信息来看，精神怪异事件确实有一定的攻击能力。但是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能看清那些黑色阴影，所以他们自然也不会知道那些实体化的黑色怪物。而既然这个机械装置是用来收集精神力量或情绪力量的，那么被囚禁的小孩为什么会出现这样这样的精神状态，似乎就能够解释的通了。“这么说，930号杀人案件只是他们的一次实际应用而已？”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徐羡也逐渐弄清楚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难怪自己第二次进到404号房的时候，会看到那些怪异的幻象。那应该是残留的精神污染吧。话说残留的精神污染都能将自己拖入幻境，那本体应该很强才对，那东西去哪了呢？自己就住在楼上，那段时间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件。想到这里，徐羡看了看蹲坐在肩膀上的轮胎。小家伙舔了舔舌头，仿佛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嗯，是的。”文近悬又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后接着道：“不过这里的实验仍旧在继续进行，所以他们应该有隐藏更深的秘密。”“你是说那些看不懂的公式和符号吗？”徐羡问道。“没错。”文近悬稍稍停顿了片刻后，又继续道：“记得三年前，我曾经亲自处理过一个怪异事件，是一个简陋的挖矿机器，它有了自己的意识。”徐羡听闻这话，皱起了眉头，因为在进入调查组的时候，那些文件当中的确提到过这一类的怪异事件，不过只是一个简单的归类而已，并没有确切的案件说明。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也听说或接触了一些怪异事件，不过他很明白，文近悬此时说的，绝对不是自己认为的那样。果然，一旁的c1听闻这话后，疑惑的摸了摸脑袋，道：“一个挖矿机器有了自己的意识？确定不是自动化或者智能化吗？”邓婵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你觉得咱们调查组的人就这么没见过世面吗？连自动化和智能化机器人都不知道？”“那怎么能判断出它是有自己的意识呢？”带点固执的卫雪傲仍然要问到底，不过文近悬很直接的打断了她道：“辨别手段的确很复杂，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简陋到只有传动和驱动装置的挖矿机，的确有着它自己的意识，而且在那一次的任务中，同样发现了这些奇怪的符号。”徐羡看了一眼打起嗝来的轮胎，立马就想起在地下四层那两个巨大的机械怪物，还有祭台上那两顶有着相同摆动频率的编钟。那两个机械怪物看起来很笨拙也很迟缓，攻击模式也很套路化，最主要的是，并没有和黑色阴影车上关系。明显不像是文近悬所说的那种有自我意识的机械体。反倒是那两顶祭台上的编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那也是一种自动装置，不过驱动力量是附着在上面的黑色阴影罢了。可黑色阴影如果真的有自我意识呢？至少从这几次的接触来看，徐羡觉得，它们是有的。那这间仓库里所发生的事情，他也就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不过他并没有说。约莫十来分钟后，徐羡离开了这条小巷。460号怪异事件的总结和汇报，由卫雪傲去处理了，但任务的奖金会直接发放到自己的工资卡上。这种用任务奖励来抵消人情的事情，在哪里的职场都很常见。最主要的是，卫雪傲根本就不差这点钱。当然，临走前徐羡也和卫雪傲约好了时间，明天一起去往地下五层，调查461号怪异事件。因为必须留出一点时间来，让她完成460号怪异事件的收尾工作。而今天下午，徐羡会独自前往地下五层。经过这两次和卫雪傲的接触，徐羡认为，最好的合作模式，是自己来做出判断，她去执行，就像那天指引着她走出迷宫一样。这并不是自己喜欢差遣人，而是她的那颗脑子，的确不适合做推断决策这一类的事情。因此，在行动之前，他需要掌握尽可能多的信息。在地下四层吃过一顿简单的午饭后，徐羡乘坐修复好的运输机来到了绿雾笼罩的地下五层。还是接上先前的思路，要想查清楚陈果死而复活背后的原因，一是从那群问题少年帮派入手，直接抓到那个知道内幕的瘦弱少年。第二就是从尖山公司的产品入手，毕竟从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身上扯下来的这截机械义肢，就是出自那个诡异的工业厂区。而且轮胎还让自己看到了一段信息量很足的画面。那个衣衫褴褛的佝偻身影，到底是不是一切的幕后主导呢？先前徐羡觉得肯定要从第二条线索入手，追查下去。因为直接在他的认知里，直接和那群能够自制手雷的问题少年帮派发生正面冲突，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毕竟自己还是更适合对付黑影怪物一些。但现在有了卫雪傲的相助，她的能力可是绝对防御。冲锋枪自制手雷什么的，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不管怎么说，这条线索都更加直接一些。找到她们的据点，然后强行突进去，抓到哪个知道真相的瘦弱少年，提取记忆，就一切都明白了。既然有了实力的碾压，哪里还需要弯弯绕绕。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给老子炸。这是基本逻辑好不好。所以徐羡今天要做的，就是找到对方的据点。然后明天直捣黄龙。可是在地下五层找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依照徐羡对那些街头小混混习性的了解，他首先去蹲守的地方，当然是各种酒馆和地下赌场这些混乱的娱乐场所了。轮胎确实有点奇怪，在调查元石钦尸体消失案件的时候，它分明很有激情，很有精神。尤其是看到那条盘旋在半空中的阴影巨蟒后，甚至连哈达子都流下来了，粉粉的舌头不知道舔了多少遍。但在追查这件案子的时候，它又恢复了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就连自己主动问它提供一些线索的时候，都是高傲的一转头，完全不搭理人。好似它对这件案子完全不感兴趣。当然，自己的安危它应该还是很放在心上的，上次在巷子里一爪子拍飞自制手雷，就是证明。没有轮胎的指引，徐羡只能像守株待兔一样被动的搜寻，效率真的很低。在不同的酒馆赌场坐了好几个小时，都是一无所获。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徐羡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多了。虽然地下五层依然是昏暗一片，和来的时候一样，也分不清白天黑夜。但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依然遵循着一日三餐的规律。徐羡没有选择去上面的四层吃晚饭，虽然那里更干净讲究一些，可吃饭的时间也是时间，一样可以用来蹲守侦查。事实上，他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就在吃饭的时候，小餐馆外的脏乱街道上，发生了骚乱。一声枪响，本就狭窄的街道上，瞬间人流涌动。那些原本就疲惫的人群立马像受惊的羊群一般纷纷寻找掩体躲避，不少人直接冲进了徐羡正在吃饭的小餐馆里，以防被卷到不长眼的枪战当中去。徐羡的表情也很淡定，他转头看了一眼轮胎。这小家伙比自己还要气定神闲，仿佛根本没听到那声枪响一样。这里毕竟是工业区的地下五层，整个东临城里最平穷，最落后，也是最混乱的地方。街头混混和黑帮势力横行，一言不合就拔枪对射，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徐羡以前在上面四层打螺丝的时候，来地下五层的次数也不少，所以对这些并称不上奇怪。“砰砰砰——”不出所料，又是几声连续的枪响，听起来像另外一方的还击。然后，一道身影从门前快速的飞奔而过，手里捏着一把简陋的自制手枪，一边撒着腿往前跑，一边回头看。在经过堆满杂物的地方时，他还要回手一推，给后面没有追上来的仇家制造一点麻烦。虽然那个年轻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但徐羡看着却深深皱起了眉头。好像有点眼熟。徐羡留下几枚硬币当饭钱后，就直接追出了门外。轮胎原本坐在椅子上，见徐羡动身，它也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后，立马跳上了他的肩膀。刚出门，徐羡就看见那持枪少年跑来的方向，又追来了几个衣着统一的壮年男子，各个身手矫健，荷枪实弹，看起来像是某个富商的私人武装。这在工业区的地下世界也是很常见的，有钱的老板在发了大财之后，都会雇佣一批保镖做为自己的私人武装，不管是欺男霸女，还是保护自身安全，都能用得上。最后面，则跟着一个衣装华丽的少年，染着一头绚丽的黄头发，戴着一个镀金镶钻的特制呼吸面具，看起来相当有派头。和所有人不同的是，他是最兴奋的那一个，一边跑还一边冲前面那几个保镖大声叫喊：“朝腿打，抓活的！我要抓活的！”徐羡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袭击者，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就在前天晚上的那个窄巷子里。当时埋伏自己的那群黑帮不良少年，除了那个问题少女给他的印象特别深刻以外，其他人他都只是有一个浅浅的印象。但毕竟时间间隔不长，他还是能认得出来。应该就是当时站在问题少女身后的那个家伙。不过他这边惹上了麻烦，那第一时间肯定是要找组织庇护了，所以徐羡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虽然地下世界枪战复仇的戏码时有发生，但大多都发生在午夜照明电断掉的时候，就连黑帮势力的火并，都不会这么正大光明的。所以看起来应该是被逼急了，否则不会这么草率，还没有计划得逞。果然，在追出几条街之后，徐羡便放缓了脚步。因为那个袭击的少年已经被一帮黑衣人逼到了角落。他手里的自制手枪是没有弹夹的，打一枪就要装填一枚子弹，很麻烦，存量也少。在一番交战之后，那个衣着褴褛的瘦弱少年就没有了任何回击的余力，甚至把身边的石头和铁块都扔了出去，仍旧改变不了插翅难飞的处境。而这个时候，那个穿着一身考究西装的少年这才探出个脑袋，看向已经被牢牢包围在狭窄巷子里的袭击者，满脸兴奋的对那些黑衣保镖道：“确认一下，看看他的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武器，记住一定要抓活的，我可是为他准备好了许多审讯工具，别派不上用场。”徐羡与他们隔着一排贫民窟铁皮棚，现在双方都很警觉，自己肯定不能这么没脑子的凑上去前排吃瓜。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驱动索盘轮轴，一个跃身跳到旁边工厂里连接大型塔釜的空中走廊上了。别说，这个位置很靠近双方激战的巷道，就连他们的对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隐蔽性强，视野开阔，能将下方的情况尽收眼底。徐羡无意插手这次的纷争，安安静静当个第三者就行了。哦，还有轮胎，小家伙可以当第四者。因为只要这个衣衫褴褛的袭击者还是那问题少女的手下，还是帮派的一员，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盯着这条线，就能找到那个问题少女领头的帮派，也一定能找到那个知道真相的瘦弱小个子。当徐羡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一群黑衣保镖不费吹灰之力的抓到那个瘦弱袭击者，准备进行现场折磨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平民窟巷道的另一头。而这个身影，徐羡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