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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 作者:牧野声
  • 类型:游戏竞技
  • 更新时间:2023-04-02 00:21:53
  • 章节字数:22914字

闻宴心下微动,垂眸,就见揽住她腰的劲瘦手腕上缠绕了一根黑色锁魂丝带,映衬得这个手腕漂亮却不失力道。

只看腕骨,便知道是一位美人。

闻宴心漏跳了一拍:“谢大人,你出来了。”

谢稚“嗯”了声,揽住闻宴腰的手臂紧了紧,歉疚道:“是我出来晚了。”

谢稚垂眸,看了眼闻宴手腕上的黑丝带。

方才,他在地缝处提取龙魂,由于龙魂被困在肉球里,那颗肉球竟是取自怀孕妇人的子宫,妇人惨死,死之前子宫里才发育成形的孩儿也被取出,母子两浓重的怨气,导致子宫成了滋养怨气的最佳之地,比养尸地更容易积聚怨气,龙魂受怨气子宫供养近百年,已与其成为一体,强行取出,必然损伤龙魂。

事情要做便做圆满,他便消耗了一个时辰,将龙魂安然无恙剥离出肉球。

然而,提取到龙魂才发现,这缕魂魄并不完整,还缺失了一魂两魄。

龙魂说,有一魄在当初害死它的邪道手上,另外一魂一魄,在锁龙窟。

他便先去了锁龙窟,一路走去,发现了地下别的玄奥,地缝深处阵法重重,他刚破除阵法,触及到关键的东西,就感觉手腕处的锁魂链突然颤动不止。

出现这种情况,是留在外面的闻宴,出事了。

谢稚脸色陡变,也顾不上龙魂,当机立断转身赶回,回来路上,还听见地缝隔壁有声响传来,似有另一条密道,很多人涌入那条密道,急切地要去检查什么。他懒得去管,循着丝带走出。

他要先确保小姑娘没事。

一出来,就见那群人围住小姑娘,要破她丹田,还要挑断她手筋脚筋。

谢稚脸色冰冷如霜,心道:好样的。

一百年了,还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

……敢对他护的人动手。

谢稚幽深瞳孔中闪过一抹厉色,松开手放开闻宴,抚摸了下她脑袋,透出一丝亲昵意味。

他轻声道:“你先出去,走远点,别往这边看。”

嗓音低沉好听,若不深思话里的意味,怕还以为这是一句情话。

白无常声音很是笃定,闻宴本能地信任,于是咳了咳,如假借虎威的那只狐狸,看着前面包围的老道,昂首挺胸的,就要走出去。

这些道士许是被谢稚吓到,也不拦她,自动让开一条道,让她走出去。

众人紧紧全神戒备,紧紧盯着白衣人,他们明白,这就是他们一直寻觅的,护卫在替命人身边的高人了。

今日若不先解决这白衣人,休想带回替命人。

家主所说的调虎离山之计已用过,先前替命人和高人分开过,但他们低估了替命人的本事,错失了时机,被调离的老虎,回来了。

如今只能先打败老虎,再抓大鱼。

闻宴一路走过,包围她的道士一路散开。

中途,有个年轻的道士紧紧盯着闻宴,心里不甘,想要伸手阻止替命人离开,下一刻,脖颈一凉,出现了一道血丝。血丝扩大,年轻道士后知后觉地捂着脖子,却压不住喷涌的鲜血,喊了声“救命”,仰头栽倒下去。

“!!!”

都没看清杀人者是怎么出的手!

旁边,另一蠢蠢欲动也想抓闻宴的道士,沾上前一人滚烫的血,面如土色,僵硬地缩回手,只觉头皮发麻。

……这人太强了!

谢稚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凤眸含笑,姿容如画,仿佛方才杀人的不是他:“我说了,让小姑娘先走,还有人没听见吗。”

众人哪敢没听见,纷纷缩起脖子,不敢违抗。

这温柔又霸道的语气,让闻宴安全感爆棚。

“听见了吗,别拦路,容易出事。”闻宴就差叉腰了,倚仗队友的势,也变得趾高气扬。

从前都是别人借她的势,如今也轮到自己借别人的势,什么都不不用做,真的……好爽。

这难道就是,咸鱼躺平的快乐?

谢稚忍俊不禁,旁若无人地嘱托:“快走,别往回看。”

清源道尊脸色难看,暗中握紧拂尘和剑。

其他道士皆心下发寒,戒备地握紧了武器,却没人敢阻挡闻宴的脚步。

闻宴挑眉,也不耽误时间,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包围圈。

刚一离开,身后就响起了刀剑相交声。

没多久,夜空上炸响了五彩绚丽的“烟花”,伴随着惊恐万状的声音响起。

“他竟然,捏碎了王道友的魂魄!”

惊呼声、惨叫声、咒骂声……各种声音糅杂在夜里,让闻宴莫名打了个寒噤。

闻宴原地发了会儿呆,想到了小兰花和鬼十三,赶紧起身去找,在山脚下先后找到了被定住鬼体的小兰花,以及盯着夜空烟花,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鬼十三。

“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闻宴好笑,给两鬼点上两炷香。

小兰花手持魂香,依偎在闻宴腿边,小口小口的,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鬼十三瞳孔震颤地夜空里五彩缤纷的烟火,哆嗦着手,咔咔咔地大口大口啃着魂香,一副要以食量压制恐惧的样子。

左右无事,闻宴便取出库存的所有魂香,全部点燃,让两只鬼一次性吃个够。

小兰花一手两根,也许生前习惯了小口吃东西,手里有食物,她也用的小心翼翼,吃一口,就看一眼闻宴。

“没事,放心吃吧。”

闻宴摸了摸她脑袋,从褡裢里摸出根细绳,撸了撸她毛扎扎的头发,扎了个简单的辫子。

小兰花顿了顿,小手握着香,有些不好意思地窝在闻宴怀里。

鬼十三眼睛从夜空收回,满腔恐惧被眼前充沛的食物盖过,作为一只饿死鬼,哪怕刀子架在脖颈上,也要先把眼前的食物全吃干净。

不浪费一点食物,是饿死鬼的原则。

身边两鬼吃的香甜,闻宴的食欲也被勾起,给小兰花扎完辫子,取出一块干饼,细嚼慢咽。

一边吃,一边听着远处的打斗声,凝望着天边拿灵魂嗞响的烟花。

不同于这边的静谧,洼地周围,打得十分激烈。

洼地旁。

众人在见到谢稚一身白衣时,心下就隐有猜测,而等白衣人解开缠绕手腕的黑色丝带,丝带化为煞气深深的玄铁锁链,众人顿时明白了眼前白衣人的身份。

——白无常!

庇护替命人的,竟是幽都的白无常。

那么上回,颠覆十面山的,难道也是?

站在清源道尊身后的沉越道长,眼神闪烁。他手悄然摸上拂尘,将坠在拂尘柄上的碧青玉佩,握在手里。

队伍里的几人,瞧见沉越道长的动作,眼神微闪了一下,屏息凝气,余光紧紧关注沉越道长下一步动作。

咔——

沉越道长似乎是不小心,竟捏碎了碧青玉佩。

察觉这动静的几个道长,眼神显露复杂,却暗暗捏紧了拳头。

“道尊,白无常自穴眼出来,那里恐会生变,您在此拖延白无常,我等下去看看,可好。”沉越道长凑近清源道尊,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地道。

他补充了一句:“锁龙台不止事关陆家,也关乎道尊的修为,您若出了事,我等回去要如何与三世家家主交代……”

这话说到了清源道尊的心坎上,他比任何人都担心龙魂和锁龙台出事,那是他证道成神的根基。

虽然墨印没有示警,他却依然无法放心。

但,清源道尊犹豫,他对沉越道长并不是很放心。

他虽足不出麻衣山,也知道三世家内部,也不是一团和谐。

“你最好别搞什么小动作。”清源道尊冷冷警告。

沉越道长肃然,“三世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麻衣山出事,我等都要受连累,哪里敢弄别的。”

也许这句话说服了清源道尊,他道:“老夫来托拖延此人,尔等快——”

话没说完,清源道尊顿了顿,不知为何,仍不放心,连续几日来的不祥预感,在这一刻又出现了。

他有心想说,自己去检查龙魂和锁龙台,却被白无常拖着,无法抽身。

“道尊,我等先去。”

沉越道长眯了眯眸,不等清源道尊说完,便朝另几人示意,几人当在脱离战场,闪入洼地的黑雾里。

清源道尊眉头微皱,余光瞥见那些人飞快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一直萦绕心头的不祥预感,更浓了。

谢稚察觉到这些人的小动作,凤眸里闪过什么,嘴角不可查地扬了扬。

而山脚下,小兰花忽然揪住闻宴的袖子,手指指着偷偷跑出战场的几个道长,“姐姐,有人要跑!”

闻宴抬眸看去一眼,注意到了几个狗狗祟祟进入穴眼的道士。

下意识往白无常身上望去。

那人洒落了一身如银的月光,便是打架,依然是轻松写意,单手负于身后,骨节分明的大手执掌锁魂链,游刃有余地将所有道士困在战场上,有人想逃,却逃不了。

似乎,在选择与他交战刹那,所有敌人的命运,就握在了他手里。

他难道会没发现那几个逃离出去的人吗?

既然发现,却不阻挡,任由他们离开……

闻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直觉,那些逃出去的人,就是他故意放出去的。

出于对白无常的信心,闻宴躺了回去,安抚小兰花,“没事。”

白无常没拦住他们,说明他们的举动,对他们是有利的。

如同闻宴对白无常的信任,小兰花也对闻宴盲目信任,“哦”了声,又没事地倚靠回闻宴腿上。

鬼十三在旁边咔咔啃香,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除非闻宴出事,或者闻宴吩咐,它才懒得动手。

闻宴托着腮,眼睛注视着洼地,不自觉地走了神。

白无常放那些人离开,是为什么呢?

他救出龙魂了吗?

黑雾笼罩,龙魂怨气溢散而出,沉越道长等人心绪愈发沉重。

龙魂有怨,白无常定然是发现了,若不及时解决……

只祸害龙脉一条罪,就足够玄门出动,大肆搜查麻衣山,再循着麻衣山,怀疑到三世家身上。

他们不畏惧玄门,但眼下时机未到,能少些麻烦,还是少些麻烦。

沉越道长带人紧急进入地缝,绕过龙蛋,扫了眼,见没事发生,松了口气。

也是,他们手段隐秘,白无常应该发现不了。

只是——

沉越道长注视龙蛋半晌,捏紧拂尘,他怎么觉得,龙蛋好像有哪里变了?

“怨气泄出,肯定要变的,没事。”一道士给出解释。

众人拿出一特制的储物袋,收下龙蛋,没有停步,继续往隧洞里钻。

身后,几人面露不甘:“沉越道长,真要如此吗?那可是我们近百年的心血,就这么毁掉,我不甘心啊!”

沉越道长冷声道:“再不甘心,也得毁掉,白无常定然发现了那处,不毁后患无穷。”

“万一,那人没有发现?”

沉越道长并未抱任何希望,“不要小看了白无常。十面山,麻衣山,替命人两次出现在锁龙台之处,绝非偶然。幽都必然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专门调查来的。”

有人仍不放弃:“他们还在查,说明只是怀疑,还没有证据。我们不让他们拿到证据就行了。”

沉越道长脸上浮起一抹恐惧,疾言厉色:“你们是不知幽都的手段!哪怕只是一丝蛛丝马迹,他们也能顺藤摸瓜,摸到……事到如今,只能舍弃麻衣山!”

“陆家主不会同意的,麻衣山是陆家立足根本,他已经没了十面山,再没了麻衣山,万一……”

沉越道长静默了片刻,忽然道:“他不同意也得同意……这是韩世子的意思。”

——若事迹败露,牺牲麻衣山,保全三世家。

“可牺牲了麻衣山,却不啻于牺牲了陆家……”

这是要让三世家,去其一啊。

话里似有千钧之力,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不再耽搁,径直往隧洞深处走去。

隧洞尽头,一扇铁门阻拦在前方,无锁无缝,堵死了前路。

沉越道长从袖中取出一块龙形玉玦,玉玦严丝合缝地卡在铁门中央的凹槽上,咔擦——铁门隆隆打开,一条深邃狭长的阶梯,通向黝黑未知的地方。

众人踏上阶梯,沿着阶梯一路往下。两边没有火光,只有簇簇幽绿的鬼火,偶尔有两三个神色呆滞的鬼魂,悬空着双脚从众人眼前飘过。

鬼火映照之处,遍地白骨。

阶梯走到底部,一个宛若幽冥的锁龙窟,赫然出现在眼前。

四根灯柱死气沉沉地映照,黑雾萦绕,锁龙窟最中央,一根巨型圆台拔地而起,高入洞顶。石台四周,是栩栩如生的藤蔓缠龙雕像,藤蔓每一根触角都深深钻入龙身,肆意地汲取龙的血肉,随着藤身愈发粗壮,龙却痛苦不堪地衰败下去。它扭动着龙躯,挣扎着想摆脱藤蔓的寄生,可聪明的藤蔓早已将根须与龙血肉一体,除非同归于尽,龙此生都无法摆脱被吸血的命运。

被捆绑在圆台上的龙瞪大了眼睛,不甘又愤恨地注视下方的人。

看到高台上龙眼神的众人,冷不防打了个激灵。

“这就是锁龙台了吧,嘶,清源那老道,窃取了龙脉一身气运修炼,怪不得修为增长得那样快。”背对着清源道尊,这些人脸上哪还有尊敬,只剩鄙夷。

一个靠龙脉强行提升修为的人,有什么值得尊敬的,要没有龙脉,他早已身死道消。

沉越道长来到锁龙台下,绕着走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沉越道长!”离开九宫八卦阵后便来锁龙台的一行道士,从另一个方向赶来,见沉越道长过来,高兴地打招呼,待发现沉越道长要做的事,大惊失色,赶紧阻止。

“等等,锁龙台不能动!”

沉越道长置若罔闻,抬手朝锁龙台轰去一掌。

有人惊怒交加,急忙上来前阻止。而站在沉越道长身后的几人,一声招呼不打,便朝对面的人挥剑而去。

“沉越道长,你这是什么意——”出声质问的人,话没说完,胸口就中了一剑,气绝身亡。

“沉越道长,不能毁锁龙台,那里封印了龙的恶魂,放它出来,它会报复所有人的!”

“沉越道长,你这是想毁了陆家!”

高台经受数掌,坚硬玉石出现了裂痕,龙目里泛起一股诡异的血光,居高临下注视着下方互相残杀的局面。

有人即刻发出传讯符,将此处突变告知千里之外的陆家家主。

陆府里,收到麻衣山处的传讯,以为是喜讯的陆临渊,在打开传讯符后,笑容僵硬在脸上,随即转为沉沉怒气。

“沉、越、道、长!”

“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毁掉锁龙台。”陆临渊得知这消息,愤怒之中,又觉得心慌,像抓不到浮木的浮萍,总觉得有浪潮要打来了。

给对面发去了阻止沉越道长毁掉锁龙台的讯息,陆临渊转而去花满楼。

找到韩凤玉时,他正在照顾陆婴如,陆婴如承受过一段病发疼痛,疲惫地沉睡过去了。

陆临渊怒不可遏地将传讯符内容,摊在韩凤玉眼前,“韩世子,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沉越道长是不是叛徒,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人是经韩凤玉介绍,从瑶山而来的法师,韩凤玉说过,这个法师乃韩家家臣,世代忠诚。

他不知道,那个沉越要回到锁龙台,与韩凤玉是否有关,但他肯定知道。

“麻衣山乃我陆家根基,你命沉越道长毁锁龙台,欲意何为?”

韩凤玉俊脸未变,慢条斯理接过传讯符,看清楚上面的内容,眼神飞快划过一抹幽暗,状若无辜地摇摇头。

“陆家主,此事定然有误会。”

陆临渊探究地注视着韩凤玉脸上的表情,“误会,沉越道长可是你韩家的人,当初是你说,此人可信,我便放心让他去麻衣山。他此番举动,若非你私底下示意,他如何敢为?”

韩凤玉看了眼床上沉睡的少女,嘘了声,“家主,稍安勿躁,阿婴刚睡着,莫要吵醒了她。”

陆临渊表情扭曲的一瞬。

他也不想吵醒小妹,可陆家都要毁了,叫他怎么安定下来?

不对……

瞧见韩凤玉不疾不徐的态度,陆临渊灵光一闪,沉下眸子:“是你,是你指使沉越道长。”

意识到这点,陆临渊奇异地冷静下来,“韩世子,为什么?”

韩凤玉转身面见陆临渊,面色复杂地叹息了一声:“不是本世子要毁陆家根基,而是麻衣山已暴露了。家主想必也收到了消息,护卫闻宴去麻衣山的高人,是……白无常。”

白无常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来自幽都。

这说明,如今站在那女人身后的,是幽都。

三世家的计划,已经暴露了。

虽然计划迟早会暴露,但暴露得这么早,还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陆临渊手撑在桌上,竭力压下心底的恐慌,巍颤的手指攥成了拳。他当然知道那些东西被幽都发现的后果,可是事情并非没有转圜余地:“就算是白无常来,也没必要毁锁龙台,总要办法遮掩下去,只要韩家、陈家稍稍支援,便能过去。还望韩世子即刻命令沉越道长,让他停下来。”

十面山已毁,麻衣山不能再毁,否则陆家没了运势,光府邸里那些厉鬼都要造反,更别说还有外面,那些恨不得将陆家扒皮喝血的凡人,整个河西意图颠覆陆家的人……

一旦运势倾颓,看以前那些没落的世家就知道——那将,万劫不复。

陆临渊只要想到这些,就浑身发冷。河西那些一身反骨的百姓,对他陆家虎视眈眈的叛军,一直一直在紧盯着他们的动向,一旦陆家气运有些许下降,没了庇护,他们必然会化身成凶残的虎狼,将他们撕扯得粉碎。

拳头里攥出血,陆临渊眼眶赤红,难得放下身份,有些恳求地看着韩凤玉:“三世家守望相助数百年,只有紧紧抱成一团,才能从大邺王朝的铁骑下活下来。麻衣山不能出事,我陆家作为梁州第一道屏障,不能倒下,否则大邺攻下河西,下一次剑指的,就是陈家,韩家……只要韩家出面,我们两家联手,定能度过此劫!”

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一道无法忽视的沉重粗喘。

再怎么控制自己,面临这样的危机,都控制不住自己。

韩凤玉悲悯地望着形同牢笼困兽的陆家家主,无奈摇头,“你以为要对付的是谁,不是哪个家族,也非大邺王朝,而是幽都,幽都的可怕,不用说你也知道,韩家一旦帮助你,也会引火烧身。”

只能按照先前约好的计划,万一事情败露,断尾求生。

陆临渊咯咯咬了咬牙,瞪视韩凤玉:“所以,你是不打算帮了?”

“不是不打算帮,而是帮不了,不能帮。”

韩凤玉神色淡淡地转过身去,冷酷地给出选择:“陆家家主,如今,你只能选择,是舍弃麻衣山,救下阿婴,还是舍弃阿婴,救麻衣山。”

看形势,想要带替命人回来的计划,又失败了,陆婴如与闻宴之间联系太深,运势此消彼长,即便陆婴如换了陆临溪的命格,依然遮掩不住她原本的命。

而今闻宴占据上风,气势前所未有的强,陆婴如怕是熬不过这次。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再次施法,替她遮掩天机,为她再拖延一阵子。

可遮掩天机,需要太多的运,陆家给不起,只能砸碎了锁龙台,从龙魂身上掠夺……

所以,他给出了两个选择。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选择唯一的亲人,就要牺牲陆家剩下的族人和数百年基业,选择陆家,从此就被只能做孤家寡人。

陆临渊沉默了,眼睛慢慢变得赤红。

他拳头握得咔咔响,仿佛垂死挣扎的沉重呼吸,在室内压抑地响起。

许久,他沙哑着声音,“我选……陆家。”

“是我,对不起阿婴,对不起二弟和父母,来日九泉之下,我去向他们道歉。可是陆家,不能灭。”

韩凤玉睁开眸子,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

倘若陆临溪还在,他也会犹豫,然而犹豫到最后,肯定会选择让陆婴如活。

然而,陆临渊不是陆临溪,兄弟两看中的东西不同。

“也好。”

韩凤玉叹了口气,中指食指间夹起一枚传讯符,对那边冷冰冰道出四个字:

“砸锁龙台。”

对面回答言简意赅,“是。”

“?”

陆临渊不可置信地瞪向韩凤玉,眼神凶狠得要扑过来揍他:“韩!凤!玉,为什么!你让我选择,我做出了选择!”

“对不住了,陆家主。”

韩凤玉回头看向床上的少女,眼神闪过一抹幽色:“你选择家族,可我的任务,是守护阿婴。”

陆临渊气急败坏,扑上去就要揍眼前这人,然而,刚扑到跟前,韩凤玉身影就鬼魅般瞬移到另一处。

身为凡人的陆临渊,如何打得过身有异术的韩凤玉。

韩凤玉抬手轻轻一拂,陆临渊连他衣角都没碰到,便跌落在地。

陆临渊也知道自己打不过韩凤玉,咒骂了一声,急忙跑出门去,一面传讯询问锁龙台情况,一面传讯给陈家,寻求帮助。

然而,以往关系甚好的陈家家主却推三阻四,不答应帮忙。

陆临渊气得扔了传讯符,哆嗦着手,薅自己的头发。

“陆家不能倒,不能倒……”陆临渊绞尽脑汁地思索办法,没等他想出办法,一道接着一道代表不祥的消息,传了过来。

——家主,沉越道长有备而来,我等难以抵挡,快挡不住了。

——家主,韩世子传讯沉越道长,命他们全力销毁锁龙台,能否劝劝韩世子,去求求陈家主也好!

——家主,他们已经在攻击锁龙台!

轰——!

伴随轰的一声,最后一道传讯符,无可奈何地昭示结局。

——家主……锁……龙台……已毁。

陆临渊双腿酸软地跪在地上,许久,嘴唇哆嗦着,状若癫狂地大笑:“我陆家替陈、韩两家扛了多少风雨,万事冲锋在前,需要我时,说一句三世家同气连枝,如今陆家落难,就换来这样的嘴脸?哈哈哈,我陆家毁了,你韩陈两家又能维系多久,啊?”

“我等着看,看你们的下场!”

麻衣山,锁龙台处。

随着十来人合力发出的最后一击,高大的锁龙台咔擦从中间裂开,随着缠绕巨台的藤蔓剥落,龙魂挣脱出囚牢,带着恨意的吼声响彻洞穴。

锁龙窟摇摇欲坠,一枚灿金龙丹,从雕像龙腹中出现。

见到龙丹,毁坏了锁龙台的沉越道长等人面上一喜,掌心吸纳龙丹,将此物妥帖收好,随即竭力站稳身子,往另一条通道急逃而去。

“走!”

而龙魂消散前,愤怒的眼神,如跗骨之蛆般紧盯着前方逃跑的人,龙口一吐,数道黑气,追赶上那些邪道,无声没入他们的身体。

那是,龙的诅咒。

从此,他们再也无法从天地中汲取灵气,修为从此无限跌落,道途崩毁,运势倾颓,不得……好死。

龙魂张口,又吐出另一口最大最恶毒的黑气,越过地动山摇的龙窟,循着气息,钻入洼地边正与白衣男子激烈打斗的老道体内。

洼地旁,黑雾愈发浓郁,张牙舞爪扑上了天空,然而,斗得我活你死的两人,浑然未觉。

哗啦——

清源道尊终究不敌谢稚,脖子被锁魂链紧紧缠住,锁链散发出森然煞气,如试图切断他喉咙的利刃,疯狂想往他体内钻去。

然而,一层金光升腾而起,煞气如遇克星,嘶嘶嘶地被驱散。

即便知晓缠绕脖子的是锁魂链,勾魂索命的凶器,清源道尊却不见丝毫惶惧,尽管他脸已被勒得青紫,却异常笃定道:“嗬嗬,在麻衣山,你杀不了老夫。”

在麻衣山,没人能杀得了他。

不是实力不济,而是杀不了。

清源道尊就像是气运诸身,此方地界的天道宠儿,无论怎样的致命危机,都能出现各种意外状况,帮他将危机化解,仿佛冥冥中有股名为幸运的力量,在贴身保护他。

谢稚收紧锁链,凤眸注视清源道尊痛苦得粗喘,却有恃无恐的神色,微勾唇角,轻笑了声:“为何杀不了你,是因为你窃了麻衣山的气运,运气太好吗。”

“不过,你觉得,你运气会永远这般好?”

犹似谶语的一言,让清源道尊心底生出了不祥。

他下意识就想反驳,只要麻衣山在,他就会永远气运惊鸿。

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能冻结魂魄的凉意,无声钻入身躯,凉意传达四肢百骸。

这是……

察觉情况不对,清源道尊袖口一抖,抖出一块墨印,当发现墨印裂开一条口子,神色陡然变得惨白,难以言说的恐惧,顷刻间流淌四肢百骸:“不,不……”

一条森黑龙魂,从墨印裂隙里钻出,携带怨气森森的云雾,往云霄上冲。

“孽畜,回去,回去!”清源道尊如以往那样施法,然而,这法术对彻底挣脱了禁锢的灵魂再没用了。

龙死后着冲上夜空,墨玉崩散成齑粉,从指尖漏下。

清源道尊笃定的神色荡然无存,惊慌低吼,“回来,回来。”

全身灵穴一个接一个爆开,被封印在体内的气运,一缕一缕重回天地。清源道尊状若癫狂地伸手,水中捞月般去捞他的运势,这是他的气运,是他的!

随着气运流失,清源道尊体内生机也快速流失,转眼之间,皱纹满面,垂垂老矣。

清源道尊欲提运转功力挣脱铁链,熟料,一时岔气,张口吐出一大口血。

体内功力也转瞬掏空了。

“不,是沉越,沉越那贼子,他骗老夫,沉越!!!”直到此时,清源道尊才意识到什么,是沉越那贼子骗了他。

恨意森森的衰老嗓音,从清源道尊齿缝里钻出,他发恨地盯着眼前白衣人,“是你对不对,是你!”

回应他的,是天边急速聚拢的劫云,一层叠一层,似永无止境,黑色劫雷高窝云端,仇恨地瞪着下方的老人。

不祥气息,笼罩大地。

谢稚仰头望了眼天边诡异的黑色劫雷,带着惊叹的口吻:“九霄玄雷,这是天道对大奸大恶之人的惩罚,千万年难见一次。没想到百年后,还能有幸再见到。”

黑色劫雷,还未落下,煌煌天威,已足矣压得人喘不过气。

清源道尊衰老的身躯被雷威压得瘫软成肉泥,难以压制内心惶恐:“不……”

他当然也知道黑色劫雷,那是九霄玄雷,天威震怒要亲自惩罚罪大恶极之人,被雷劈中的人,不会立即死,而是经受了九九八十一种人间至痛再死,一道雷有八十一道苦痛,再来八十一道玄雷……那将是比九幽深渊更可怕的地方!

雷劈过后,只有一个下场,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谢稚收回锁魂链,如今这人,已无须他来惩罚,“嵇乘岚,你窃取麻衣山整条龙脉气运修行,如今天道罚你,便无须本座亲自动手。”

恍如天外梵音,温润却无情的嗓音,似从虚空传来。

清源道尊微愣,迟缓地抬头,直到这时,才认出了眼前人身份般,骇然大惊,“你是,是——”

谢稚面无表情地退出洼地,闪身到山脚下的闻宴身边,将小兰花纳入袖中,带着闻宴,便要往玄雷外走。

闻宴出手,急急将下方的鬼十三收入镇魂符,便揽住白无常的脖颈,抬头望向天边黑色的雷霆,只觉得天威煌煌,一阵心惊肉跳道:“这是,九霄玄雷?”

九霄玄雷,代表天之愤怒,惩罚大奸大恶之徒。

那老道窃取龙脉,拿一地生灵当刍狗,如今,在天道威压下,又何曾不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刍狗?

“是。”谢稚手臂揽住闻宴,身影如鬼魅地闪出玄雷范围。

而洼地中,清源道尊飞快回过神,想跑,却发现跑不了,咬牙恶狠狠道:“老夫,没有错……老夫有什么罪,踏上修者之路,谁不是逆天而为,与天争命!”

九霄劫雷宛若愤怒至极般,轰隆劈下,映亮了清源道尊惨白的脸。

感觉身体在炙热中被烧焦,碎裂,再拼接起来,再烧焦,碎裂……痛入骨髓的折磨,终于让恶人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清源道尊大张的瞳孔里,半生事恍如走马灯,不断映放。

当年,他也曾是天纵之才,可就是因为运不如人,半辈子汲汲营营,到头来寂寂无名,甚至还比不过刚入道的小娃娃。眼看天人五衰降临,他就要死了。

他如何能甘心!

直到百年前,他无意踏入麻衣山,立即察觉到此地乃一处百年难遇的风水宝地,即将诞生龙脉,他大为欣喜地进入山中。然而遗憾的是,他晚来了一步,此山已被他人占据,成了有主之地。

但他不甘心,他寻访了半辈子才找到这么个机缘,结果却仅因为晚来一日,机缘就被他人夺去,叫他如何甘心。

于是,他苦思三日,想出了一个偷天换日的局,他先为那些凡人卜算,告诉他们,此山不宜久留,最好马上搬走。

如此恐吓,寨中人竟不肯搬走。

于是,他又进行了第二次卜算,说不搬走也行,但必须立即攻打其他寨子,来壮大自己,此山气运有限,百年后,山中只能留下一寨。

这回,寨中人依然是半信半疑,他深谙他们心理,并未多作解释,卜完一卦,便起身离开。之后,他又挑选两个寨子,如是运作一番。留下预言,他便精心挑选出一个最小的寨子,在周围布下了七煞夺运阵法,于是,在这一年中,被选中的寨子灾祸连连,直到一年后,寨中上下倒霉死绝。

谁不想清清白白地修行,可天不予他,迫不得已他只能心狠。

再之后,死去百人造成的孽业归到他身上,眼看要受反噬,好在他找到麻衣山穴眼,进行定穴,然后占据穴眼,及时以龙脉运势,压制住了反噬,只是,没有功德金光,他暂时也离不得穴眼,只能以穴眼压制体内的血孽……直到麻衣山各大寨子,开始按照他安排的路,展开了争斗,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血孽有损功德,他悄无声息一点一点取走那些人身上的功德,多年来,连幽都也未曾发现不对。

最初,他也有些不忍,可随着修为飞速提升,那点不忍消散无形。

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成就一名强者,总要牺牲很多凡人,用那些凡人的命,来助他得道飞升,是笔值钱的买卖。

然而,他的行为被陆家人发现了。他迫不得已,只能接受了他们的收拢,遵从指令,在麻衣山布置锁龙台,将一整块地的功德、气运运输给陆家,而他也得以继续留在龙脉中修炼,修为日渐千里。

倘若没有外人察觉,他将利用此龙脉,成功证他的道,白日飞升。

再给他一百年,不,五十年,他定然能成功。

就差那五十年,五十年……

清源道尊在极度的不甘心中,身体和魂魄在烈火中烧灼,化为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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