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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 作者:牧野声
  • 类型:游戏竞技
  • 更新时间:2023-04-02 00:21:54
  • 章节字数:26124字

闻宴离开雷劫范围后,并未走远,而是让白无常停下,站在远方山岚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声势浩大的九霄玄雷。

七七四十九道天谴之雷,劈砍了两天两夜,方才止歇。

云收雨住,万千金光透过澄净天幕照耀大地,被雷劈过的山峰已被夷为平地,遍地焦土。

闻宴进入山谷中,走到清源老道被惩罚的地方,人已尸骨不存,原地只剩下一个扭曲的人形白影——那是被惩者的骨灰。

微风轻扫,骨灰从地上掀起,随风飘散。

这就是天道对恶人的惩罚,天威煌煌,恐怖如斯。

闻宴眼神明明灭灭,脑海中想到一点:这老道生前所做的恶,绝对比不上三世家背后那些人,他都是这般下场,那罪孽更重的三世家呢?

如果,那些人像清源老道卸去气运那样,也失去了横行无忌的倚仗,以他们的罪行,会惩得更重吧……

思忖间,闻宴胸膛里涌出热流,杏眼里释出灼热的光,她已经热切期待,等不及要看陈牧尧那些人的下场了!

为了这一天早日到来,她会拼命努力,撕破他们的护身符。

“走吧。”谢稚淡漠地扫过老道的骨灰,窃取龙脉,占据一地近百年气运,如此胆大的人,很久,没见过了。

在煞神带着替命人离开后,躲在四周观望雷劫的修者,小心翼翼过来,见枯焦地缝里残留的骨灰,瞳孔震缩,双腿忍不住发软。

“道尊……”

清源道尊,堂堂一代道尊,所做之事败露后,竟落得如此下场,那他们……

这一场天谴雷劫,惩罚了一个人,却震慑了许多人。

固陵陈家。

通过圆光术,陈家家主仿若神魂被摄住般,目睹了天道降下的谴雷后,也亲眼见到了清源道尊的下场,许久才回过神来。

冷汗浸湿了脊背。

此时只觉得庆幸,他听从了韩世子的话,没答应陆家主的求助,去插手麻衣山的事,万一被追踪到,陈家怕是要被卷进这场漩涡。

经此一事,陆家怕是气运急剧衰退,从此一蹶不振了。

既已填进去一个陆家,万不能再搭进去陈家。

“天道,一般要怎样才会降下这样的雷?”圆光术被收回,陈家主想到方才恍若天之将倾的可怖景象,忍不住询问身后的法师。

“屠杀千万人而不悔改者,窃人运者,窃龙脉者,祸害苍生者……”

每说一条,陈家主脸色就惨白一分,擦了擦额头冷汗,迅速镇定下来,招下人过来冷声吩咐:“去告诉世子,最近行事小心些,短时间内,不准卷入陆家事里。”

“是。可是陆家大小姐……”下人小心询问。

作为贴身侍奉陈家的人,他知道陆家大小姐对三世家的重要。

即便是陆家没了,陆大小姐也决不能出事。

陈家主老眼释出冷漠:“她无须外人操心,韩世子不会让她出事。”

轰隆——

分明是极好的晴日,陆家宅邸上空,却再度聚起诡异的黑云,以往很快就能消散的黑云,这回却失去了控制般,越积越多,越积越厚,宛若江河日下,要将整个河西之地淹没。

河西境内,很多人都在远远观望这奇异天象。

“怪哉怪哉,陆家气运前一刻还是飞龙在天、气贯长虹之象,转瞬便成亢龙有悔,日薄西山之景,陆家,终于要走向没落了吗?”

“晴空黑云,天降谴雷,仙师预言的奇象出现,我等的机会终于到了,哈哈哈哈哈!”河西各处大山,响起了欣喜若狂的癫狂笑意。

“传令下去,发兵河西,随握踏破陆家!”

于是,饱受河西世家欺压的百姓,迅速形成一支庞大的洪流,遇神弑神,遇佛杀佛,朝陆家人居住府邸长驱直入。奇怪的是,以往在河西无法伤害陆家人的诅咒,似乎被打破了,横行河西百年的陆家府兵,失去了逆天的好运,揭竿而起者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掀翻了陆家军。

众人喜极而泣,这回,连天都站在了他们这边!

很快,东部府军灭,南部府君灭。

噩耗一个接一个传来,接到百姓造反的陆家家主陆临渊,却已自顾不暇。

在麻衣山锁龙台倒下那刻,从麻衣山流向陆家的气运筋脉被切断,失去了气运供养的陆家宅邸,最先压制不住的,是府内的厉鬼,厉鬼冲破了阵法,阴风四起。

厉鬼尖啸着寻找害死自己的仇人。陆家族人,有一个算一个,全丧生在厉鬼的爪牙下。

陆临渊站在象征陆家权位的观星阁,耳边是河西各地发来欺请求支援的传讯符,以及族内族老发来的一个又一个噩耗。

四面八方,哀嚎声遍地。

陆临渊跪在地上,捂住双耳,似乎这样就能听不见外面的惨叫。赤红眼眸,透出深切的悲哀与痛苦。

他想不出办法,找不到帮忙的人。

陆家数百年基业,到头来葬送在他手上……

“陆家主,终于找到您了!世子命我等接你离开,快走吧!”一群韩家家仆打扮的私兵,爬上观星阁,着急地请求陆临渊和他们一起离开。

陆临渊嗓音沙哑:“离开这里,去哪?”

“去瑶山,我韩家必然奉陆家主为座上宾。”

陆临渊自嘲地一笑,“座上宾,说的再好听,终究是一条丧家犬。”

“陆家主言重了——”

陆临渊冷冷地打断他们,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幽光,讽笑:“言重?本家主说的哪里有错,陆家会落到这般下场,是何原因韩世子他们心知肚明。”

陆家倒下得如此之快,与韩家、陈家绝脱不了干系,里面甚至有他们的手笔。

那些人忙不迭地在幽都乃至玄门到来之前,切断与陆家的联系,销毁掉所有证据。为了不留后患,就推波助澜,要将陆家全部毁掉。

三世家,这就是牢不可破的三世家……

三家唇齿相依了数百年,彼此见面称兄道弟,真情厚谊,可一有危难,另外两兄弟逃的一个比一个快。

毕竟不是亲兄弟,陆临渊可以不计较,却没想到,另两家不止不出手帮忙,反而忌惮幽都,暗地里动手脚,加速了陆家灭亡,那些叛军的武器,粮食,对陆家军那样熟悉……

陆家为另两家扛了多少压力,一有危险,他们就毫不犹豫抛弃了他,还劝他以大局为重,主动出来挡住所有灾厄。

大局是什么,陆临渊不知道。

没有陆家的大局,他还顾它干什么?

黑暗爬上瞳底,陆临渊收敛笑容,极快地掩饰了眼底飞快地闪逝过的癫狂。

韩家、陈家。

表面看,三世家陈家实力为尊,陆家次之,韩家地处偏远瑶山,实力最弱,可谁知道呢,最强的陈陆两家,都得听从一个最弱的韩世子摆布。

他知道,陆家想要万里江山,陈家也想要,可韩家想要的,是什么,却一直都没人知道。

只知道,韩凤玉一心要守护的,是他那个妹妹,阿婴。

阿婴……

想到这个最小的妹妹,陆临渊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他的妹妹,不仅是他妹妹,还是陈牧尧和韩凤玉的妹妹,三世家一同将这个女人捧在手掌心,将她娇惯成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可没想到,就是这个他们最娇宠的女人,将整个陆家拖入了地狱。

为了她,二弟死了,锁龙台毁了,陆家灭了。

她享受了陆家十几年资源,到头来,就是这么报答的?

陆临渊原地酝起了暗沉沉的风暴,思及什么,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陆家主?”来救陆家主的人,听到这阴沉的笑声,吓了一跳。

“本家主……没事。”陆临渊收敛笑声,垂下眼,做出一副心死如灰的模样,留下遗言:“回去告诉你们世子,他的好意,本家主心领了。只是,我陆家为尔等挡了一灾,希望韩世子能……好生待阿婴。”

“陆家主,跟我们一起——”

众人忙劝,奈何陆临渊心意已定,“自我当上家主,一身生死荣辱便全系陆家,陆家在,家主在,如今陆家倾覆,我这做家主的,有何颜面存活世间。”

众人只得拱手告辞,“陆家主保重。”

“保重……你们,也保重。”

陆临渊注视所有人离开的背影,突然诡异地笑了声,转身步入观星阁,早已绘好的阵法内。

“陆家若活,大家一起活,陆家若毁,大家一起死。韩家,陈家,你们算盘打得精,可我陆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欺负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不久,观星阁突然轰地一声,没入了熊熊大火中。

花满楼处,韩凤玉听到下属汇报陆家家主死讯,俊脸上先浮现的,不是哀痛,而是思忖。

他了解陆临渊,那人野心极盛,为了陆家甚至能牺牲亲妹,不达目的誓不甘休,性子极坚韧,如今只因为陆家倒下,就失落去死……

怎么会呢?

可仔细琢磨许久,没能想明白。如同陆临渊看不清他,他有些时候,也看不懂这个陆家家主。

“他临死前,跟你们说了什么?”

“回世子,陆家主说,要世子看在过去三世家的情谊上,照顾好大小姐。”

照顾好陆婴如?

可是,以韩凤玉对那人的了解,陆家间接因陆婴如而灭,他怕是恨极了她,怎可能还会为她安排。

说不出哪里怪,韩凤玉道:“没有别的了?”

“没有。”

韩凤玉掐指算了半晌,始终算不出结果,眼底蒙上了一层阴翳。

陆临渊临死前,到底做了什么?

属下有些紧张,“世子,如今陆家已灭,可还要为大小姐去抓替命人?”

自从替命人最后一次逃跑,就再也不好抓了。为了抓她,陆二公子丧命,十面山毁了,麻衣山毁了,而今连陆家也覆灭了。

替命人简直是个烫手山芋,谁抓谁倒霉。

可不抓,大小姐身子骨定然支撑不了多久。

韩凤玉冷冷道:“当初替命人是由陈家看守,若非他们看管不力,也不会让替命人三番五次逃走。速速传讯给陈家家主,陆婴如今后由我韩家照顾,但抓替命人的事,就交给他了。”

想到那女人,韩凤玉暗暗捏紧了拳头,清淡眼底,蒙上一层阴鸷。

……你为什么,不肯听话。

真是,太不乖了。

从洼地走出,闻宴连番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

真是,每次阴完三世家,总会有人想念她啊。

可凉薄如本天师,是不会给出任何回应的,想也白想,念也白念。

两人找了块僻静之地,将龙魂取出。

有谢稚巴掌大的小龙魂,高兴地在白无常掌心翻腾,一身怨气随着害死自己的凶手伏诛,而消散了大半。不过毕竟是在怨煞之气中蕴养百年,险些化为孽龙,它体内仍有怨气摆脱不掉,只能以后慢慢温养,用灵气缓慢驱散煞气。

闻宴伸出手指,忍不住戳了戳小龙魂,龙魂欢快地缠绕上她食指转圈圈。龙躯冰冰凉凉,如同上等美玉的触感,温润而泽,手感不要太好。

闻宴忍不住多撸了两下龙,心绪激动。

她在撸龙,她摸到龙了!

谢稚看着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姑娘,唇边勾勒出浅淡笑意,手掌摊开没急着收回龙魂,任由他们玩。

饿死鬼,小兰花,龙魂……小姑娘还挺招这些亡魂喜欢。

然而,龙魂刚聚齐三魂七魄,魂魄分离了近百年,归体后还有些不稳,它转着转着圈,不小心一魂两魄就被甩了出来,呈离心状态狠狠砸了出去。

闻宴:“!!!”

闻宴眼疾手快,赶紧接住三团黑雾,然后把一魂两魄强摁回龙魂体内,手中掐诀,施以定魂咒,费了近乎半个时辰,好容易才把小龙魂稳住。

呆滞半天的龙魂金色的瞳孔里恢复色彩,明白闻宴救了它,脑袋蹭了蹭它手指,唧唧叫了两声。

谢稚俯视掌心上的龙魂,沉声问:“你是随我们去幽都,转为鬼修修炼,还是继续留在麻衣山,等待漫长的复生?”

闻宴摸了摸龙魂脑袋,将两种选择的利与弊说清楚:“成为鬼修,修为能提升得很快,可你再想回阳间就难了。若想留在阳间,有麻衣山各寨供奉,许还能再复生,不过时间漫长。”

龙魂犹豫了,半天没有做出选择,闻宴和谢稚也不急,静静等待。

半晌,小龙魂唧唧叫了一声。

它选择留在麻衣山。

它还是十分留恋这座山,爱护山里的万物,尽管它的子民经常寨斗,险些导致它化为孽龙,那些邪道也会再度回来,对它第二次下手。

可它还是舍不得,想要留下。

“好吧。”闻宴能明白小龙魂对此地的眷恋,既然它选择留下,她尊重它的选择,也会为它尽量安排好以后。

闻宴和谢稚,再度回到罗伊寨。

进入罗依寨时,正撞上寨里人聚拢在鼓楼外祭祀众神,什么山神、水神、石神等等,一长串的神仙牌位全被摆在供桌上,所有寨民虔诚叩拜,希望灾难远离。

两天两夜的谴雷,吓坏了麻衣山所有人,都以为天降大灾,急忙向满身神佛祈祷,希望他们救一救山里的人。

虔诚的氛围很能感染到人,麻衣山人百年寨斗,放弃了安生日子,只为能活下去,而这两日的天雷,竟也奇迹般的,让所有寨子不约而同放下寨斗,一同向众神祈祷。

闻宴望着寨民脸上肃穆真诚的神色,没贸然上去打扰他们。等到祭祀结束,才现出身形,面见麻衣婆。

再次见到闻宴,麻衣婆激动地想要跪下,恳求闻宴救救麻衣山,“老身知道这事太难,要不姑娘带他们走吧,离开寨子,去别的地方。老身愿担下所有罪责,留在麻衣山,用剩下的几年,向山神告罪……”

闻宴对眼前的老人升起敬佩,也不拐弯抹角,“不用担心,麻衣山以后不会再有麻烦了。”

闻宴将麻衣山百年战乱的真相告诉了她,并道:“所有祸乱皆是那邪道引起,如今邪道已死,麻衣山以后无须再担忧百年后只能存留一寨的预言,尽管安心生活。只是……经此一遭,山中风水被破坏大半,你们必须停止寨斗,好好守护这方水土,否则,麻衣山只会越变越差,那时候,神也会彻底离你们而去。”

闻宴将龙魂放出,“这就是庇佑麻衣山的神,被太多血腥气熏染,几乎丢掉性命。以后你们要仔细养护它,所有人万不可再自相残杀。待此地风水变好,龙魂复苏,将来麻衣山或许还能恢复百年前的风光。”

麻衣婆无比虔诚得注视着小龙魂,嘴唇颤抖不止,手却很稳地伸出,接过了龙魂。

许久,她朝闻宴感激地一拜,承诺道:“老身会为龙神铸造石像,让寨民每日供奉,也会与其他寨说明情况,让大家停止战斗,多谢姑娘,救下我们的……神。”

事情圆满结束,闻宴不再管了,转身拉上白无常一起离开。

身后,龙魂唧唧的声音高昂响起,似在告别。

同一时间,天边金光涌动,一大团前所未见的耀眼金光,朝闻宴和谢稚扑来。

“唧——!”

这是,龙魂的感谢。

龙魂表达感谢赠予的功德,堪比超渡一百个小兰花!!!

幸福来的如此突然。

闻宴杏眼光芒大亮,喜滋滋地数了数功德,沮丧的心情全没了。虽然这功德远还不上白无常借给她的十万功德,却也算很大手笔了。

五千功德!这一趟赚翻了!!!

谢稚莞尔,长长的睫毛垂落,薄唇勾起。他对这些功德没有感觉,不过小姑娘开心的情绪,竟让他也觉得,能赚到几千功德,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

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心一拂,鬼门出现。

跨过鬼门,闻宴突然想到一件事,低头去解手腕上的黑色丝带,“对了,这个还你。”

锁魂链是个好宝贝,她却不能留,万一影响到白无常卓拘魂就不好了。

谢稚阻止了闻宴的动作,温声道:“这劫锁魂链既送给了姑娘,便是姑娘的了,不必再还给在下。”

“可是,你的锁魂链只剩一半……”

谢稚忍俊不禁,抬手召出长度不见缩减的玄铁锁链,解释道:“闻姑娘不必担心,它与人发无异,还会长,过段时间就长回来了。”

还会长回来?

闻宴微睁大了眼,是她见识短浅了,锁魂链还能再生长?

见闻宴精致小脸上丰富的表情,谢稚被逗笑了,眸光闪烁,突然很想摸摸小姑娘的脸。

他克制住这股冲动,莞尔道:“下次再见,闻姑娘。”

闻宴心情复杂地挥手:“下次见,谢大人。”

两人分道而行,闻宴牵着小兰花的手,一人一鬼慢吞吞走到了枉死城。

顾文使早已等候在城门处,一见到怨气大减,从准厉鬼沦为寻常鬼的小兰花,狠狠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城里怎么样?”闻宴见顾文使夸张的表情,只觉可乐,随口问了一句。

顾文使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还是老样子。”

枉死大牢里的怨鬼不见少,前脚才度化一个,后脚就送来两,他忙得脚不沾地。天下太平时还忙得过来,遇上乱世城里的牢房都不够住的。

“最近,也许是我多想,看着送来的怨鬼愈发多,总觉得外面又要变天。”

盛世少恶鬼,乱世多冤魂,这是顾文使在枉死城工作多年,总结的经验。

该不会与三世家有关系吧。

闻宴眼神闪烁,她和白无常,可是刚捣毁了麻衣山的锁龙台,听小龙魂说,那座台子是专用来汲取它气运和功德的台子,而它的气运,并非全入了清源老道的身体,还有一半,被一股无形力量,传送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不用猜,就是陆家。

所以,天道严惩了清源老道,却不知惩罚罪行丝毫不下于那老头的陆家没。

若陆家乱,河西可不乱了。

“闻宴,闻宴?”顾文使连声叫了闻宴几声,关切道:“你是不是太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闻宴回神,摇摇头,先讨论起小兰花的后续安排。

小兰花还有很多年阴寿,这期间要作为一名鬼民,一直住在枉死城中,如同活人一般,也需要衣食住行。从她手下解过怨的鬼,她自然要关心到方方面面的。

顾文使道:“这个早安排好了。”

小兰花以后住在城东,那里环境好一些,怨气煞气较为稀薄,适宜刚解怨的小鬼居住。

“等阎王那边核定了附身银水的恶鬼罪行,将恶鬼送来,我会命人带小兰花去观刑。”

闻宴颔首,这安排十分周到。

“姐姐,你要走了吗?”

小兰花一听到要和闻宴分开,仰起头,瞪大绯红眼睛盯着闻宴,小手紧紧抓住闻宴的手,“我跟你,一起走。”

可是,鬼一旦进入幽都,除非特例,是再不能返回阳间了。

闻宴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女孩头顶的花苞,“姐姐答应你,等以后忙完了,就过去看你好不好。”

安抚许久,小兰花才放手,乖巧地随引路的鬼差去往新居。

注视小兰花离去,闻宴眨了眨生涩的眼睛,摁了摁眉心,对上顾文使关切的眼神,咧开嘴,开了个玩笑,“顾文使,还有任务吗?”

“还任务什么任务,你累了,先去休息。”顾文使哪还敢再给她安排任务,老黄牛也不敢这么使的。

好吧。

闻宴脑袋昏沉,即便交给她新任务,也没法集中注意力了,便摇摇晃晃回枉死大牢外的住处。

睡前,脑袋里隐约闪过什么,但抵不过困意,眼皮一沉,昏昏睡去。

一觉好眠。

闻宴不知,就在她陷入沉睡这段时间,外面风雨飘摇,翻天覆地。

梁州三世家之一陆家,随着陆家家主自焚而死,这个延续三百年的世家大族,就此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陆家败落之后,河西掀起连天战火,一直虎视眈眈的大邺王朝,发兵越过十万大山,攻入河西境内。

战乱易生妖魔,隐世玄门察觉事端,纷纷派遣门内子弟入世查探。同时,幽都派出十大阴帅之一的黑白无常,率领众阴差奔赴河西捉鬼。

阎罗殿。

烛火幽幽,阎王躬身立在白衣男子身后,汇报情况。

“……陆家私底下养了不下一百邪道,当初十面山里,陈英杰死得蹊跷,属下多方查探才得知,陈英杰是死于陆家二公子陆临溪之手,死之前,被取走了一身气运与功德,被血孽反噬,才落得魂飞魄散下场。而据守十面山的千山观,百年来,一直在悄悄窃取十面山百姓的福运与功德,导致山民占据一方灵地,却蕴养不出大才大德之人,千山观自毁也是为了,要隐藏锁龙台……”

“麻衣山乃风水宝地,是陆家最重要一根支柱,失了它,陆家气运将不复以往,必然从此没落。”

阎王说出疑惑,“属下也没想到,陆家会败落得如此之快,如背后有一双推手一般,他们似乎想要隐藏什么东西。”

“鬼帝,我们可要……”

白衣人道:“派黑白无常前往河西,将那处所有亡魂带回。”

“是。不过——”阎王想到什么,咳了咳,“黑白无常去往河西,恐怕要忙上大半年,那个,小宴姑娘……”

白衣人回眸,似笑非笑打量了眼愈发胆大的阎王,“阎王。”

连他的玩笑也敢开。

危险气息扩散,阎王求生欲很强的俯首,“属下明白,属下派其他阴帅保护。如今十面山,麻衣山均覆灭,暗地里那些人定然恨透了小宴姑娘,放寻常阴差保护,莫说鬼帝,就是属下也难以放心……”

白衣人仔细听完阎王的安排,颔首:“就这般安排。”

察觉上方气息微松,阎王狠狠松了口气。

枉死城。

闻宴不知阳间祸乱,一觉睡醒之后,精力百倍。先给鬼十三上了三炷香,之后去城东看望了穆小楼和小兰花,发现两鬼已适应了如今的生活,放下心来。

随即,她突然想到了是,睡前一直在惦记的事。

——陆家!

麻衣山出了那样的事,陆家怎么说,也会受些影响吧。

闻宴按捺不住好奇心,简单收拾了一番,带上些纸钱,就跑去了鬼市。

鬼市一如既往的热闹,很多长久无法投胎的鬼,很喜欢在鬼市游荡,要么摆摊卖些东西,说书人的摊位,常常都是爆满。

闻宴眯着眼寻找招牌,照旧买了些香烛、朱砂和制作符箓所用的纸,塞满一褡裢,才找到说书人的地盘,凑上去听听最近有没有阳间的消息。

在幽都,消息最灵通的还是鬼市。

说书人最能摸懂听客的心,好巧不巧,讲得正是梁州三世家之一,陆家的兴衰成败。

……这抢占热度的态度,跟她上辈子见过的媒体有的一拼。

闻宴拨开黑雾凑过去时,说书人已说完陆家在乱世的发家史,吊足了听客的胃口,被砸了一大波纸钱后,才切入众鬼最关心的话题:

“诸公绝想不到,横亘在河西,横征暴敛,横行无忌的陆家,终于,倒了!哈哈哈……”

陆家倒了?

闻宴大为惊讶,往上又凑了凑。

原来,就在她睡过去的这三日,阳间发生了好多事情,其中最大的一桩事,莫过于陆家数百年的老宅被一道晴空霹雳炸毁,老宅一毁,立即出了事,陆家家主,包括直系旁系上千族人,一夕之间,离奇死去。

哎呀,这么掺的吗。

惨的叫她……喜闻乐见啊。

闻宴都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果然,跟她猜测的一样。

十面山,麻衣山之处,皆有一窝邪道,而这些邪道,肯定与陆家有极深的联系。原本她就猜测,陆家和邪道在这些地方,谋划什么,只是一直想不通真相,直到在麻衣山,发现了被窃取了气运的龙魂,脑海里被迷雾遮挡的东西,终于破开。

为什么大邺王朝兵强马壮,实力足矣碾碎三世家一百次,却一直忌惮颇深,按兵不动。

为什么陆家做了那么多坏事,却每每有好运气,在河西境内数次揭竿而起的百姓,屡次因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被镇压回去。

为什么陆婴如不止觊觎她的心脏,命格,还同时觊觎她的功德……

她那时猜测,陆家定然便是如麻衣山这样,通过盗取一地气运,来维持他们的运转,而那些被他们盗取了气运的地方,久而久之,便成了死地,被他们盗取气运的人,本该有光辉的未来,最后却只能穷困潦倒一生,归于平庸。

想明白了之后,再想起原书中的剧情,陈牧尧那些男人,闻宴只觉得恶心。

一群丧尽天良、灵魂污浊不堪的窃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妄想原主会爱上他们。

泥马,真是脸大如盆。

毁掉麻衣山处的阵法时,闻宴还在期待,倘若破坏了他们窃运的计划,陆家,会不会如被切断了功德来源的陆婴如一样,陷入举步维艰的困境之中?

如今看来,结果异常喜人,陆家不止遇到了麻烦,还直接被铲除。

虽然知道,陆家倒下这件事,定然还有别人的手脚,大邺王朝、河西百姓、幽都、陈韩两家等等,各方势力必然都有参与,她在其中只起了个引子的作用,所起的作用微小。

闻宴仍被激起了斗志。

陆家没了,还有陈家,韩家。

陈家乃是三世家中最强的一个,没陆家那么脆,在固陵的名声也相对较好,若要对付陈家,就没那么容易了。

还有瑶山韩家,鬼医之家,行事诡秘,更是摸不着头绪。

但这点困难,闻宴还不惧,越有挑战,越能激起她奋斗的意志。

说书人身边,众鬼七嘴八舌发表对陆家这事的看法。

“老夫对陆家不太熟悉,只知道,以前有个从河西来的,说他们到处找人去陆家做下人,那些去了的人,少有能回来的。就算回去,也都被剪了舌头,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如今招雷劈,这是做了多少孽障事哦。”

“想当年,三世家纵横梁州,天子出入也得下马,煊赫一时,如今陆家败落,意味着三世家,也要走向穷途末路喽。”

“该,早该这样了。呜呜呜,可惜我姐已投了胎,不然让她看见陆家的报应,不知多高兴呢?”

“小伙子,这是好事,你哭什么?”

“我姐投胎了,我没法投啊,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

听完消息,闻宴欢欢喜喜地回去,明白她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她要化身成为一个扫把星,走到哪,就把灾难带到哪。

梁州,固陵,瑶山。

下一次解怨,该挑选哪一个地方的怨鬼呢。

闻宴回到枉死城,便去找顾文使。到枉死大牢时,就见顾文使在带阴差在案卷室里,严肃地检查案卷。

见闻宴回来,顾文使从山对海填的案牍里拔出脑袋,熬得通红的双眼大亮,“小宴,你来了!”

跟看到就命稻草似的。

“这是怎么了?”闻宴被他这过于热情的态度吓一跳,走过去。

“拘魂使从河西带回来一批功德有误的亡魂,让判官发现了,事情闹得很严重……”

简而言之,就是判官从河西带回来的亡魂里,查出一大批功德不对的亡魂。有些生前未曾做过好事的人,一身功德璀璨,而很多做了一辈子善事的大善人,却满身血孽,被定为恶人,幽都百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错误,甚至惊动了鬼帝……这是有人动用邪术,窃取别人功德了!

鬼帝即刻下令,要求严查,还冤屈者公道,让恶者受惩。

严查的重要地点之一,便是已入枉死城的冤魂。

凡入枉死城的冤魂,除了枉死,还得是好鬼,身有血孽者,即便枉死也会直接打入十殿受刑。可如今,有些枉死恶魂不知采用了什么法子,靠着从别处掠夺来的功德和命格,混进了枉死城逃避阴律惩罚。

“这件事闹得很大,鬼帝都下令,要一个不漏,揪出幽都所有恶魂……”

所以,顾文使这段时间有的忙,闻宴得自己来案卷室挑选解怨任务。

若对寻常阴差,顾文使还不放心,但对闻宴却是放一百个心,连濒临厉化的小鬼都能解脱出来,枉死大牢的冤魂都没问题的。

“我已跟阎王请示,你去阳间时,他会派出鬼差保护,放心。”

也好。

闻宴点头,这时,听见了前方牢狱传来一声女鬼的疾呼,“我知道,有一个人窃取了功德!”

顾文使闻声立即赶去,闻宴倒腾老寒腿慢吞吞坠在后面。

出乎预料,举报有人窃取功德的怨鬼,闻宴也认识,正是那个一开始被家暴的女鬼。

女鬼没想到能再见到闻宴,激动地挥手,“大人。”

女鬼憋闷于胸的怨气溢出,经过自我‘调节’和鬼丈夫的无私‘配合’,萦绕周身的怨气只剩淡淡一层,再过段时间,就能消散了。

闻宴有些意外地走过去,望了眼肿成猪头,凄惨嚎叫的家暴鬼,目光转向大义灭亲的女鬼,温声:“你说丈夫窃取了功德,可有证据?”

女鬼目光沉定,恶狠狠地瞪了眼鬼丈夫:“妾身与他是夫妻,常与他一同出去,自然知道他很多事。这恶人一辈子就没做过什么好事,绝无可能是功德深厚之人!”

闻宴道:“许是你做了善事,均分到了他身上?”

女鬼在杀人一命后,仍能被投来枉死城,可见其也是身怀功德之人,只是所有功德在手染鲜血后抵消。而夫妻与共,夫妻二人婚后命运共享,女鬼所累积的功德,也会转一部分向自己的丈夫。

谁料,女鬼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他生前未达目的不折手断,在外曾曾逼死过人,不止一个。”

可功德簿上记载,这人乐善好施,经常救济穷苦百姓。

闻宴神色一冷,女鬼说的要没错,这男鬼定然是利用了某种手段,躲过因果线,且改了自身命格。

他侵占了另一善魂的命格,而那个善魂,却无缘无故,成了恶魂。

男鬼满脸被戳破真相的惊慌,想要辩解,嘴巴却被女鬼堵住。

顾文使叫来鬼差,指着枉死牢狱里的男鬼,冷冷道:“拉走。”

先带去查,若查出真相,确如女鬼所说,男鬼必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处理完家暴鬼,闻宴朝女鬼告别,回到案卷室,略过顾文使和查案的鬼差时,跟几人打了声招呼。

闻宴问,“可查出来了?”

埋首案卷的阴差疲倦地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要揪出一个人,有时要翻一州的案卷,核对其他冤魂,从上万份资料里找出异常,之后还要遣阴差去阳间核对。”

那窃了别人命格与功德的恶魂,再狡猾,也绝无可能手段通天到改变天下所有人的命,但凡有错漏,就能顺藤摸瓜,揪出恶人。

就是……这事太费人了。

尤其工作地点还在枉死大牢,怨气如渊,鬼差身在其中,要费很大功夫,才能让神智不受影响。

闻宴好看的杏眸里闪过怜悯,被迫加班的社畜,真的太可怜了。

她状若无意:“凡人怎会替命之术,也不懂窃功德吧,背后是不是有邪道?”

顾文使克制住怒火,沉声分析:“有。看这样子,还不至有一个两个,他们背后必是一群邪道。窃人命格,窃人功德,致使幽都陷入混乱,罪不可赦。”

“阎王已通告玄门,那些老道士整日隐世闭关,不让幽都管阳间事,自己又诸事不理,鬼都要气死了。这回,那些邪道手伸到里亡魂头上,玄门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查案的阴差愤怒拍桌,被迫加班的怨气噌地爆发了,牙齿咬得咯吱响,“那群邪道,最好别死,死了也要祈祷别落到老子手里,不然——!!!”

一拳头捶打桌子开裂。

众阴差皆从案卷里抬头,瞪着熬得血红的眼珠,紧握拳头,一副要跟那些邪道同归于尽的架势。

顾文使连忙劝众鬼冷静,守在室内的度亡僧,兢兢业业念起大悲咒。

能涤荡神智、平心静气的呢喃声,总算把这群暴躁的阴差安抚下来。

一阴差道:“先查梁州三世家,那三家同气连枝,河西陆家拘回那么多恶魂,另两家也干净不到哪去。”

众鬼义愤填膺:“查它!!!”

愤怒的加班狗,是惹不起的。

闻宴眨眨眼,不打扰他们工作,踱步到标有梁州,固陵的木架旁。

来自固陵的案卷,满满当当塞了四层木架,冤魂人数,竟是仅次于陆家。

三世家,没一个干净的。

闻宴嗤笑,随手抽出一份案卷。

解怨对象是固陵川柏镇首富费仁载,阳寿八十三,却惨死于四十一岁那年,被心爱的女人以刀刺心,夺去性命。

看完费仁载的故事,闻宴揪紧眉头。

这次的解怨任务,比前两次都要棘手。

可能涉及到……妖。

如民间传说里擅用魅术勾引人的狐妖,或吸人精气,或谋害人命,费仁载的境遇,瞧着就像被妖精勾引了。

富商费仁载,原本有妻有子,夫妻恩爱,日子幸福美满,可自从去了一趟狐仙镇,也不知怎么,忽然鬼迷心窍般喜欢上了镇上松香馆的花魁寒香,从此一掷千金只为逗寒香欢喜,对她死心塌地,甚至为了她抛弃了家中妻妾子女,沉溺在温柔乡里,连生意也耽误了。

可等他散尽家财,寒香转瞬变脸,为抢夺他身上仅剩的钱财,竟心狠手辣杀了他。害得他原配为了安葬他,不得不花费了家中仅剩的钱财,从此和子女流落在外。直到这时,费仁载才幡然醒悟,又悔又恨,怨气横生。

读第一遍,闻宴以为这是个妖精杀人案,然而,再读一遍,却生出些许违和感。

闻宴直觉不对,可一时也说不出这违和感在哪里。

合上案卷,查了一些有关费仁载的资料,便去枉死大牢,提调怨鬼。

“我悔不该被那女人勾引,毁了好好的一个家,害薇娘他们流离失所。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谁对我真心。大人你一定要帮我,让寒香那贱女人付出代价……”费仁载痛哭流涕,对自己的错误懊悔不迭。

“听说那狐仙镇上有狐妖,大人,你说我会不会中了狐妖的邪术?”

闻宴淡淡道:“还没查清,不好下定论。”

费仁载切齿拊心:“定然是狐妖,都是狐妖魅惑了我,不然,我绝不可能为一个女人抛弃一切。”

闻宴看着面前留着山羊胡,眉形散乱,一脸精明相的中年男人,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又问了一遍:“所以,你的愿望是,要那花魁付出代价,还有别的吗?”

这男鬼口口声声心疼妻儿,然而要去阳间最重的执念里,却只有报仇,完全没考虑自己的妻儿。

他有所隐瞒。

费仁载苦笑摇头,“不敢给大人添乱。”

这年头,这么体贴的怨鬼,真是……活久见啊。

闻宴完全不想领情。

解怨解怨,就如同大夫给人看病,若病人一味遮掩自己的病情,对大夫说不敢添乱,这才是最大的添乱。

闻宴奇怪地看了眼费仁载,眼神有幽深莫测,不再说话,直接去找阎王要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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