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的力气潮水般褪去，可随着生命力的流逝，江帆感受到的却是再也不会被身体背叛的解脱感。

那些抓得住的抓不住的，此刻通通消散在眼前，江帆甚至还恍惚的想着，等一会……他会见到黎烬和江谨深吗？

腺体是oga最重要的器官，如果腺体损坏后没有尽快进行人为的干预和治疗，很快就会因为能量不足而死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鸢罂会像现在这样，抖着嘴唇脸色铁青，被迫回想起几年前的那一幕——

oga的身上布满青青紫紫的伤痕，脚腕上还拴着一根粗厚的铁链，鸢罂撑在他身上，神色惊诧又恼怒，“你！”

言轻捂着后颈，血液不断从指缝中溢出，短短几秒他的脸色就已经苍白得近乎透明，他眼眸半睁的睨着自己，明明声音那样轻，砸在人心里却又那么疼，“我受够了……阿罂，我受够了。”

藏匿点的医生并没有那么专业，平时治疗的也都是些皮糙肉厚的Alpha，鸢罂冒着再次被发现的风险带着言轻去了个专门的腺体医院，但还是没能保住言轻的腺体。

鸢罂丧心病狂的用枪逼着那个医生为自己做了腺体移植手术，他要把鸢尾花的味道，永远留在自己身体里。

言轻在被抢救回来、安上了体外信息素装置之后，将他这种行为点评为神经病。

不过如他所愿的是，鸢罂在那之后再也不敢碰他了。

他圈着他，养着他，怕他逃走，也怕他寻死。

回到现在。

“你……”

鸢罂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这个oga以这个原因死去。

心里迅速盘算好了医院的位置，鸢罂抬脚就要朝着江帆走去。

可就在这时，他的后颈突然传来了一阵凉意。

那是一根货真价实的枪管。

被敌人用枪抵住要害原本该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但诡异的是，鸢罂的心里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升起警惕。

后颈的腺体甚至在给他传递一种微妙的喜悦和喟叹。

他想，他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了。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阿罂。”

鸢罂的喉结开始剧烈的滚动起来，心口也传来清晰有力的跳动声。他深深的吸着气，虽然言轻的身上已经不会再有信息素，但他依旧贪婪的想从空气里嗅到那个人的味道。

周身发起愉悦的颤栗，直到那个人站到身后的这一刻，鸢罂才恍然惊觉，自己有多想见他。

无关背叛，无关爱恨，就只是单纯的，想要见他而已。

他不管不顾的想要回过头，言轻却早就料到了他的动作般，手指微动扳机一扣，一阵寒霜刺骨的痛麻就瞬间从后颈蔓延到了全身。

但鸢罂却全然不在意般回过了头，一边任由那强效的麻醉剂逐渐麻痹全身，一边死死的盯着言轻那张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变了很多的脸。

是他……真的是他。

他来见我了。

鸢罂勾起唇角，那笑甚至比第一次见到言轻时还多了几分餍足，“……好久不见。”

言轻没有回答，他眸中一片复杂，却总归挑明了自己跟鸢罂身份上的界限。

眼见着那人在自己面前倒下，言轻这才收回枪，一边按住传呼机说话一边蹲下查看江帆的状况，“毒贩已经制服，人质状况不太好，带医护人员过来。”

他往江帆嘴里塞了一个自己常用的信息素补充剂，一边轻拍着江帆的脸颊一边轻声说：“江帆？清醒点，把它喝了。”

那从来都只出现在监控视频里的声音让江帆艰难的把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

言轻对着他笑了笑，“别担心，这里已经被警察包围了，黎烬穿着防弹衣，他不会有事，快喝吧。”

这时候的江帆其实已经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了，他只是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让人平和下来的力量，也几乎是下意识的进行着吞咽的动作。

言轻哄小孩似的摸摸他的头：“真乖，我这就带你去医院，你也会没事的。”

“江帆！”

被困在密室里、终于被解救出来的黎烬捂着胳膊上的枪伤飞奔而来，他远远就闻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雪松味，一路跑过来时就已经心如擂鼓，待到看清江帆脖颈处的鲜红时更是煞白了脸色，跪在一旁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别怕、别怕，我、我释放安抚信息素给你……”

可这会任何轻微的刺激都不是江帆能够承受的，安抚信息素一经触及，他就立刻应激般蜷缩起来，不住的用气音叫着痛。

言轻立刻阻止了黎烬，“看来他现在不适合接触任何信息素，你退开些，我来背他。”

黎烬仓皇的后退了半步，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由着言轻摆弄的江帆。

他的喉头哽得厉害，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眼睁睁的看着江帆变成这样的人，他是……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言轻自己也灌了一瓶药剂，他看起来有些吃力，但脚步却异常的稳，也好在他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江帆总算没再起任何反应，而是昏沉着晕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黎烬把信息素收敛得干干净净，只用一双蓄满思念的眼眸望着江帆，像是生怕哪一瞬间移开了视线，下一秒又会寻不到他一样。

他从前说江帆是个疯子，但在江帆失踪的这几个月里，他才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不仅把江家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把有关江帆的一点一滴全都收集了起来，找到了那个定位器之后，他更是没日没夜的研究琢磨，生怕自己去晚了一步。

每每想起江帆的境地，他都悔得无以复加，他不敢去想江帆的心还能不能承受得住，毕竟在这之前，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对江帆表露出哪怕一点点的善意与爱意。

他多想告诉江帆，等我找到你，等我救出你，我再也不会让你经受任何苦难。

无论是安抚信息素、拥抱、亲吻，还是那些小小的偏爱，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