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出来出来！查船！”

敲门声和吵闹声不绝于耳，谢无锋揉揉太阳穴，艰难地睁开眼睛。他是个有起床气的人，所以此时正皱着眉头。

只听“噌！”一声，一个起床气更大的人已经拔出了长剑，“你他娘叫魂啊！”

听见梁燕的声音，谢无锋立刻清醒了过来，接着翻身下床一把拉住提剑往外走的梁燕，劝阻道，“不至于吧小姑奶奶，人家也是奉命行事，没必要动那么大气。”

梁燕看一眼谢无锋，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冲动，而且现在不比平常，动手的话恐怕会将谢无锋三人牵连进来。

念及此，梁燕手腕一抬，长剑被凌空射入鞘中，末了抱怨了一句，“什么破地方，连个觉都睡不安稳。”

说着，梁燕拉开舱门走了出去。谢无锋紧随其后，一出舱门发现视野开阔了许多，昨日还在山间水路，今日却在广阔江上。

江边的船坞里停着大大小小十多艘船只，每艘船上都有四五名着装统一的唐门弟子在查船。谢无锋不由觉得奇怪，这不年不节的怎么会这么严，莫不是唐门出了什么事？

“兄台。”见到从船尾走来的一名唐门弟子，谢无锋抱拳道，“怎么现在进城查得这么严？”

那人打量了一下谢无锋，不耐烦道，“你问我我问谁？去甲板等着吧。”

面前人的态度让谢无锋稍稍有些错愕和不满，不过他不是梁燕，以他的心智自然不可能发作，谢无锋点点头，往甲板走去。

苏笑儒白文成几人早已在甲板上等候，连重伤未愈的陈三也在。

白文成蹲在陈三身旁在他腿上扎针，不时问些问题，陈三忍着疼痛一一回答。

陈四则和苏笑儒在栏杆边聊着些什么，谢无锋听见了“长江、自古”几个词，不得不说苏笑儒的确是颇有见识。

梁燕孤身一人靠在另一边吹风，眼睛盯着岸上的官道，官道尽头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城门，城门边聚集着想要进城正接受盘查的百姓，和几十名翻看各种货物的唐门弟子。

唐门，就在城中。

“查完了？”见谢无锋走过来，梁燕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问。

谢无锋摇摇头，“还没有，说在甲板上等着就行。”

梁燕冷哼一声，“门派不大，屁事儿不少。”

天水梁家，虽然昔日威震天下的十三剑豪仅剩其二，但说这种话的底气却还是有。就是不知道日后那二人仙逝，江湖上还会不会有梁家。

“姑娘姓梁，来自甘肃，倒让我想起甘肃天水的一名门世家。”谢无锋道。

他一直怀疑梁燕是梁家人，但仅仅是怀疑。

梁燕翻个白眼，“你不就是想问我我的来历吗？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被梁燕点破自己心中所想，谢无锋不禁哑然，点头道，“姑娘倒是爽快。”

梁燕道，“我就是天水梁家的，而且是独苗。”

“哦？”谢无锋知道梁家人丁稀少，但没想到如今这一代竟然只剩一个女子，“那你以后找郎君的时候可麻烦了。”

“怎么说？”梁燕问。

谢无锋靠在栏杆上，接着道，“首先你是独苗，想为梁家延续烟火肯定得找个人入赘梁家，这个人还不能是一般人，得跟你门当户对，但是跟你门当户对的人家不一定愿意入赘，可不就麻烦了嘛。”

梁燕道，“错！”

谢无锋不解，“哪里错？”

梁燕道，“全错！我是独苗不假，但没哪条律法规定独苗就一定得传宗接代。再一个，不管是我嫁出去还是别人入赘到我家，那孩子不都是我生下来的吗？不管孩子姓什么，那都是我的血脉，跟他爹是不是入赘没关系。还有那什么‘门当户对’，是武功？还是钱财？都不是，是两个人合不合得来。反正啊，你说的话是大错特错。”

梁燕一番话让谢无锋愣在当场，他原以为梁燕身上的匪气是装出来的，可现如今看来，梁燕身上倒还真有股不同于普通世家子女的洒脱劲。

名门世家的子女谢无锋见过不少，他们要么被保护的太好，对一切都充满善意和天真。要么早早明白世间的运转规则，身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心机。

像梁燕这样看得明白，却毫不在乎的人，他是第一次见。

梁燕接着道，“再说了，门当户对的情况下男子入赘的不是也有吗？华山派东方云迁不就入赘到恒山派了？”

这件事谢无锋倒是知道，东方云迁是华山掌门东方云升的亲弟弟，早年入赘恒山，是恒山副掌门李春慈明媒正娶的夫君。

东方云迁为人随和谦逊，江湖中人对他倒没什么不好的评价，多是调侃居多，堂堂华山派掌门胞弟，居然甘心入赘恒山，再加上李春慈其人雷厉风行不让须眉，所以很多人都说如果这两人性别互换，那才是一桩好姻缘。

“据我所知，东方前辈是对李副掌门一见钟情，所以才愿意入赘。”谢无锋道。

梁燕盯着谢无锋，“你什么意思？是说本姑娘相貌不够，没人会甘心入赘我梁家？”

谢无锋连连摆手，“在下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这种事情要靠缘分，而这种缘分实在难得。”

梁燕轻哼一声，“算你圆回来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查船的唐门弟子走上甲板，梁燕脸色一变快步上前，“你们做什么！”

谢无锋定睛一瞧，只见其中一名唐门弟子手上拿着梁燕的佩剑，那柄剑的剑鞘呈现闪亮的银色，上面有着浮雕云纹，剑格处镶着一颗翠绿的宝石，明显价值非凡。

几人对视一眼，完全不理会梁燕，径直就要下船去。

“谁让你们拿本姑娘的东西！”被无视的梁燕提高声调。

“这东西不能带，没收。”拿剑的人白了梁燕一眼，不耐烦道。

“你说不能就不能！”梁燕说罢，身形一动，伸手就夺，作为一名剑客，她怎能容忍此事？

在场唐门弟子共有五名，但谁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唐门门口对自己动手，再加上几人武功完全不及梁燕，所以眨眼间便被梁燕将剑夺去。

率先反应过来的其中一人怒骂一声“臭婆娘！”，话音落地瞬间脸上就挨了一个耳光，梁燕身形晃回原地，笑道，“这巴掌是替你娘打的。”

其余几人见状立刻一拥而上，谢无锋刚欲开口制止，梁燕先道，“对不住了兄弟，之后你就说不认识我。”说完凌空翻到涌上来的几人身后，左手握剑鞘，右手执剑柄，长剑拔出瞬间那几人定会人头落地。

谢无锋见梁燕出手就是杀招，急忙上前几步，将往自己面前冲来的其中两名唐门弟子往身后一扯，同时右手捻起剑指刺出，剑指立刻碰上梁燕挥出的剑锋，谢无锋顿感手指酸麻，所幸梁燕剑锋也被拨开。

“姑娘！”谢无锋开口，“何必为区区小事与人结仇！”

“谢兄弟，你也是用剑之人，你该知道这可不是小事。”梁燕方才见谢无锋剑指熟练，自然当他也专用长剑。

谢无锋叹口气，“我知道剑对于剑客意味着什么，可与人命比起来，这难道不是小事吗？”

谢无锋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几名惊魂未定的唐门弟子，接着道，“这些人只是奉命行事，也有自己的苦衷，姑娘何必为难他们呢？”

“苦衷？”梁燕冷笑，“你看他们那样像是有苦衷的样子吗？说不定他们正为有个正当理由耀武扬威而窃喜呢。”

谢无锋自然明白梁燕说的有道理，这些唐门弟子看见那柄价值不菲的长剑肯定能猜到剑的主人身份不简单，换作平日里他们绝对不敢得罪，可现如今唐门戒严，他们也有了正当理由俯视那些他们以往需要仰视的人，更有甚者心生贪念也不奇怪。

“姑娘……”谢无锋刚开口，只听身后一声尖锐长啸，他回头望去，一缕黑烟直冲天际，接着就看见空中炸开一团火光，巨响响彻云霄，那是唐门用作求援的烽火弹。

“不妙！”谢无锋心中念头刚起，马上感觉到身旁一阵劲风，接着就听见一声爆炸，甲板的栏杆被剑气轰的粉碎，而那几名唐门弟子早已跳入江中，正奋力往岸上游去。

梁燕提剑欲对着江面再施剑气，谢无锋急忙伸手阻拦，“算了吧小姑奶奶。”

“你想算，人家可不一定算。”梁燕用下巴指了指岸上。

谢无锋看去，只见一队人马从城门疾驰而出，径直往自己的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