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川再也忍不住了，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就往嘴里塞，嘴里的还没吃完，筷子又戳起一个饺子往嘴里塞。

他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小草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伸胳膊不方便，怕饺子掉，她夹的速度并不快。

到了郭小川这里，他大几岁手长又灵活，那饺子夹得飞快，很快，他就噎住了。

“你吃慢点儿啊！没人跟你抢。”易小秋赶紧倒了杯水递到小川手边。

郭小川喝了几口水，突然哭了起来。

“呜呜……我上次吃饺子还是我娘活着的时候……”

大的哭了，小的也跟着哭了起来。

“呜呜……我想妈妈……”

易小秋心里不好受，“你爸不管你们吗？”

“他只管后妈带来的孩子……”郭小川哽咽道。

这……

易小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样的男人居然让她给遇到了。

“你们这样子队长知道吗？”

郭小川摇头又摆头，“我不知道队长知道不知道，我爸和后妈不让我们去找队长。”

他爹说了要是丢人丢到外头，就打断他的腿，还把他妹妹给卖了掉。

这是什么人啊！自己不管孩子，还不让别人管，那是得多狠毒啊！

易小秋看着瘦巴巴的两个孩子，死命地往嘴里塞饺子，心里涌起了一股无名火。

“你们吃慢一点儿，别噎着了。”

幸好她早上吃的饺子不是纯肉的，里头是青菜和香菇猪肉馅儿的，要是纯肉的可不能这么吃。

易小秋见两孩子吃饺子的速度总算慢了下来，终于放心了。

郭小川怕妹妹不够吃，还往妹妹的碗里送了几个饺子。

“你别给她，她人小小的，万一吃太多，吃吐了，那就浪费了。”

易小秋知道他们很久没吃东西了，一下子不敢给太多，小草碗里的饺子明显看着比郭小川的少。

谁知郭小川放下了筷子，红着脸期期艾艾道，“易知青，我能把这些留到下午给妹妹吃吗？”

“哥哥……我吃饱了。”小草将碗里的汤喝得一干二净，最后拍了拍肚子，脸上是满足的笑。

“行，那留给你们下午再吃，你们下午要是没来，我就把饺子给倒了。”易小秋没有勉强他们把饺子全都吃完。

易小秋知道现在的人能吃，不管是孩子还是老人。

她下了近三十个饺子，对于正常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久饿的人来说，要是突然吃太多，胃会受不了，万一吃出什么问题，别看平时他家人不管，在这个能讨到好处的时候肯定会蹦出来。

易小秋可不想做好事还被人给讹上。

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易小秋脱了鞋子上炕上拿药箱，想看看有没有治冻伤的膏药，

郭小川和妹妹吃完饺子，勤快地将碗拿出去洗了，易小秋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在药箱里找到膏药，郭小川兄妹俩要准备离开了。

“谢谢易姐姐，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您对我们姐妹俩的恩情，我会记一辈子的。”郭小川见易小秋有事忙，就要拉着妹妹离开。

“哥，我不想走，外面太冷了，这里暖和。”小草一反常态地不听哥哥的话。

郭小川深吸一口气，“乖，听话，这不是咱们家，咱们回家也暖和。”

“你骗我！后妈都不让我们进屋，柴房里太冷了，我不想回去！”小草揉了揉眼睛。

易小秋没想到一个找膏药的功夫，两兄妹就吵了起来。

“外面那么冷，你妹妹脚都冻坏了，你带她去哪儿？”易小秋拿着膏药从炕上下来。

“我……”郭小川又低头看脚尖。

易小秋用木盆打了些热水，给小草泡个热水脚。

“你看着比你妹妹大，怎么还没有你妹妹机灵呢？外头那么冷，往外跑什么呀？”

郭小川垂下了头，拿袖子抹了抹眼睛。

“姐姐，你别怪我哥哥，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是被后妈发现了，我们会挨打的，爸爸还会把我卖给老瘸子。”

易小秋一惊，手上的毛巾都忘了放进盆里，“你爸爸肯定是吓唬你的。”

郭小川摇了摇头，“不是吓唬我们，我后妈她娘家有个瘸子娶不到媳妇，我见过那人来我家……”

易小秋听完，肺都要气炸了，小草才几岁啊！居然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这还是人吗？

“小孩子有困难要找大人知道不？”

郭小川胡乱地点点头，“我家里就我爸一个大人……”

郭家是闹饥荒那两年迁到这里来的，亲人在路上死的死散的散，郭大嘴的老爹撑着一口气，到了北大荒给儿子娶了媳妇就撒手人寰。

所以郭小川是没有爷爷奶奶的。

“我后妈说要是我们在外面胡说就把我给卖了。”小草摇头晃脑道。

难怪她在七连队从没有听说过被后妈虐待的两兄妹，原来是被后妈威胁了。

易小秋看着郭小川，“这就是你没找外人帮助的缘故？”

郭小川点点头。

后妈管着他们，更不让他在外面说被虐待的事，要是被发现立马就卖了他妹妹。

他爸也同意了。

哎呀！这傻孩子！

“难道你就没想过，就算你妥协了，等你妹妹长大，还是会被你后妈给卖了。”易小秋教他认清血淋淋的现实。

“过两年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妹妹，不会让妹妹嫁给老瘸子。”郭小川一脸坚定道。

易小秋笑了，“你才多大？过两年你也就十来岁，你就不怕你妹妹再这么冻下去，就给冻死了！”

“不……不会的……我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易小秋看着瘦小的小男孩，还真没看出来居然十二岁了。

易小秋把小草的腿拿出啦给他看，“你看，这脚都快冻坏了，再冻下去，肉就冻烂了，然后再是骨头，整个腿……就算不死，也有可能成为残疾。”

易小秋没有夸张，小脚丫整个脚背都是乌紫的，要不是小草不时的挠一下，易小秋还真以为脚丫子冻坏了。

小草上了炕，脚碰到暖和的炕面，就开始发痒。

郭小川看到妹妹的脚丫子，下意识缩了缩自己那发紫的脚趾头。

“你们现在还小，遇到事最好找能帮你的大人帮忙，你要是默默地不吱声，人家想帮你，都没理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把问题丢给他，易小秋没有再说什么，给小草用温水把手跟脚都泡了一遍，又细细地擦上药膏。

她一回头，郭小川还站在炕下面抹眼泪。

易小秋早就看到了郭小川鞋头漏出来的脚趾，她心里有些发闷。

“你也洗一洗，等会儿给你擦药。”

“不用了，我没有钱……”郭小川想到自己和妹妹这两年受后妈磋磨，外人从没帮他们兄妹俩说话。

他以为是人情冷漠，却没想到易小秋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