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笑，不能笑。

洛远只能在陆方昼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呆呆仰头看他，腰上绞得生疼的力道终于消失了，等来顺畅的呼吸。

陆方昼没用过几次匕首，他在割断缠在洛远腿上的头发的时候，不小心也把训练服一起割了个口子。

恰恰好的大小，很引人手贱地想伸进洞口，或者扯扯口子，试试容不容易撕坏。

这一点上，陆方昼十分能和猫共情。

刚刚还在手里蠕动想要绕紧的头发，在割断后失去了生机，成为乱糟糟脏兮兮的断发。

“能站起来吗？”出于对那张花猫似的脸微微的同情，陆方昼多问了句。

洛远窘迫地点点头，爬起来后去捡掉落在一旁的匕首。

陆方昼回身，发现凌雾已经自己挣脱出来，正在帮另一个女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望雨躲到一旁的角落里，对陆方昼维持着冷面点头。

她实在是很久没有面对过这么弱的歧物了，不敢随便动手，万一弄死了小队重新补课，她才是丢脸丢到监察处去了。

背后的洛远咳嗽出声，他被拉扯着从空中摔到地上，胸口一阵闷闷的疼。

好像也没什么大事，眼看小队的学生重新调整策略上前，陆方昼拿着匕首避开到一边去。

“危机这么快就解决了？”陆方昼再次确定，世界主角就死在这？

【对啊，有你们俩看着，后面发生什么也完全能摆平。】

世界意识注视着洛远完全脱困，松了口气。

【主角都没受伤。】

【上一次比意想中更强大的歧物攻击直接绞死了一个学生，另一个慢慢窒息，凌雾在辅导员救助下受伤脱困，洛远抵抗一段时间后，最终在不断缠上的头发里死亡。】

陆方昼下意识地往正在搏斗中的主角看去，少年充满生机的面孔，鲜活得无法让人将他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你们也太为难一个小孩了。”陆方昼沉默一会儿后，说道。

【我们？】

世界意识想了想。

【你是说我和创世神呀。】

【但是不经历苦难，怎么能成为世界的主角。不够坚韧的灵魂，不适合在真启界活下去，这也是他强大的理由。】

陆方昼没有再说什么，他看着灰扑扑的洛远和明显从容许多的凌雾一起配合战斗，将这两个人配到一起？

他出神地想着，洛远，你的人生是被欺凌着长大、强大，最后进入一个无比辉煌的阶层里，不在意以前地和你最讨厌的一类人日日相对吗？

陆方昼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坏，或许主角想的就是变强，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和所有人一样。

没有事做，陆方昼开始胡思乱想四处观察，他看到流浪汉床褥边上还剩半根火腿肠，边上有几个易拉罐塑料瓶，树枝当作筷子放在凹凸不平黑灰色的铁盆上。

“……还有烟吗？”望雨慢慢靠近陆方昼，在他身边站了好一会儿，这人一直盯着屋子角落发呆，她忍不住主动问。

“有的。”陆方昼有点被吓到，他拿出一包烟，全给望雨。

“一根够了。”望雨点烟，把剩下的还了回去。

“我不怎么抽，都给你吧。”陆方昼没接。

“我不适合拿着。”望雨把烟放回拉开的挎包里，她甚少做出这样的动作，对她而言，距离感有点太近了。

“为什么？”陆方昼听到的不是不合适，而是不适合，所以他发问了。

“形象。”望雨弹弹烟灰，偏头吐出烟雾。

陆方昼想起第一次见到望雨留给他的印象，……肠子，强大，鲜血、火锅，还有饿到肚子咕咕叫。

望雨不知道陆方昼在想什么，但是她看出他脸上淡淡的不解，难得地嘴角向上翘了翘。

不理解烟和形象有什么联系的人，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在某些场合里，聚在一起抽烟闲谈，男性长辈和同龄人总是跳过她分发着烟，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

“结束了。”望雨冷淡的声音里，纠缠好一阵的战斗有了结果。

学院下发的特质匕首被洛远紧紧握在手里，切掉碍事的部分后，将源核挖了出来。

一切异状停止了，接着属于歧物的部分都化作了水，只剩洛远手里那颗源核。

“陆老师。”

洛远气喘吁吁地过来，对他展开掌心，上面放着的源核像颗鹅暖石，越强的歧物，源核乳白色越浓，眼前这颗扔进石头堆里也要找找才行。

陆方昼不想拿，但看周围人神色，这东西应该由他保管。

……青山和他说源核很干净。

陆方昼若无其事般从洛远手中轻轻捡起源核，动作流畅地扔进挎包里。

这支只存在几个小时的队伍，来不及回学校就散了。

出了烂尾楼，望雨立马和辅导员交接，赶去下一个任务地点。

“我也爱喝酒，下次一起约喝酒。”走前望雨很是自然地对陆方昼说，然后用他手机打个电话，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学生和辅导员一起对他投以异样的目光，陆方昼面无表情抵抗。

“任务完成，下课，你们自己回学校报到。”陆方昼说着，取下肩上的防御扣子塞到了挎包里。

都是成年人了，陆方昼没有耐心还要把人护送回学校，他正好渴了，去旁边的超市买水喝。

出任务这片地带并不偏，几栋烂尾楼外有正在施工的建筑，办公楼、商场、超市、店铺都有。

陆方昼犹豫一会儿，决定还是注重养生买了矿泉水。

出了超市走两步，路边树下有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在乞讨。

没了手脚，脸颊没挂几两肉，一缕一缕的头发，干巴巴地像歧物一样皮包骨的身躯。

人来来往往，陆方昼站着一口气喝完半瓶水，掏出兜里刚找的零钱，想想又添了一张五十的，卷了卷，走到摇起来哐啷响的铁碗前，扔了进去。

“谢谢谢谢，好人有好报……”

陆方昼拧着矿泉水瓶盖，径直往前走，不远处就是公交站牌。

他脚步一顿。

公交站牌前，树枝摇晃的阴影下，有个不久前见过的美少年站在那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