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见她去意已决，自知劝说无效，也便不再相劝。

然，小秦氏还有其他理由:

“喜姐儿也是大姑娘了，也该去城里长长见识了。”

钱喜儿已经及笄，若不是宋清词乡试在即，无法成亲。按照小秦氏的意思，她现在就想把钱喜儿嫁到宋家。

柳氏今年便要生产，无论生下是男是女，都是钱喜儿的弟弟、妹妹，小秦氏不想让女儿受累，嫁去了宋家，便不必理会这些事。

奈何天不遂人意，小秦氏也不想让钱喜儿留在钱家。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带钱喜儿去城里看看，也算全了她的心意。

老太太心想这个理由还算靠谱，钱喜儿以后嫁的人少说也是举人，城里与乡下的环境不同，让她提前去适应适应也好。

老太太还未曾开口，钱老四又不愿意了。

“你要把喜姐儿带走？”

钱老四只想到让小秦氏去城里住，可从未想过让钱喜儿也去。

他虽还没明白自己是什么想法，本能就想拒绝。

小秦氏盯着他的眼睛，不紧也不慢，说:

“难不成，你真要赶我离家？”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离家的话，顿时让钱老四心里不舒服了。

“怎么会？别胡说！”

他只是因为想让柳氏好受一点，才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可不是要把小秦氏给赶出去。

在钱老四眼中，他与小秦氏是结发夫妻。若非小秦氏的肚子不争气，他才不会纳妾。

有了小秦氏这么一打岔，钱老四也不纠结能不能带上钱喜儿了。

“带上喜姐儿也好，你们有个照应。对了，把丫鬟和小厮也带上，我用不上。”

钱老四还算稳妥，为小秦氏安排这个，安排那个，就怕小秦氏在城里住得不舒服。

别看一个是城里，一个是乡下。

柳氏住的那院子钱老四知道，除了几间房外再无其他，什么事都需要自己做，哪里比得上钱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带上丫鬟和小厮，也能让钱老四心中的愧疚少一点。

小秦氏还是那副温婉模样，无论有没有柳氏的存在，她对钱老四总有一份爱意。

“好。”

她柔柔地按照钱老四的想法行事，只要是钱老四想要，她都会遵从。

被小秦氏用这样的目光盯着，钱老四有些坐立不安。

他知道自己愧对了小秦氏，可眼下不是没有办法吗！

“那我现在就去套车？”

钱老四无法面对小秦氏满是信任的目光，寻了个理由就想离开。

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愚笨。

他这么迫不及待要送小秦氏离开，这不是往小秦氏的伤口上撒盐吗！

钱老四自觉让小秦氏受伤了，赶忙解释:

“柳氏的身子经不起折腾，我寻思着早点送你离开，她的身子也能早点好起来。”

这点倒是事实，柳氏的身子本就弱，又昏迷了两次，脸颊上好不容易养的肉别再掉下去了。

在钱老四心中，柳氏自然比不上小秦氏重要。可现在柳氏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一个柳氏加一个孩子，便比小秦氏重要了。

钱老四还想多说些什么，让小秦氏安心，小秦氏已然明白了。

“你做主就好。”

她还是那副不争不抢的性子，只要是钱老四的主意，她都说好。

这样的小秦氏是钱老四最为愧疚的，他赶忙出去套车，就怕与小秦氏多说一句。

等钱老四出了门，小秦氏才回过头看向老太太，目光不再是那份全然信赖的模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娘……我去城里住些日子再回来。”

钱老四没有得到老太太的认同，小秦氏主动与老太太提及。

老太太冷哼一声:

“你都决定好了，还问我这个糟老太太作甚？”

老太太倒是有心为小秦氏做主，奈何小秦氏实在是不争气。她这边做主，小秦氏那边便拆台，话到最后，就剩了个老太太不同意。

老太太可不觉得小秦氏会真心愿意去城里住，她若是想去城里，也不必嫁给钱老四了。

当年，小秦氏逃荒而来，以她的姿色便是嫁到城里也是绰绰有余。

可她偏偏选择了钱老四，就能看出她的想法。

而今因着钱老四的缘故她去城里住，明明就是不想，却偏偏为了钱老四妥协，老太太都不知道小秦氏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小秦氏权当看不到老太太眼中的恨铁不成钢，她主动来到老太太身前，为老太太捶肩膀。

“娘是一家之主，我们小辈无论做什么事都该与娘知会一声。”

小秦氏到了老太太跟前，又是那副乖巧模样。

钱家几个儿媳妇儿，老太太最喜小秦氏。原本小秦氏对老太太还有些隔阂，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小秦氏与老太太之间也形成了默契。

她会这般对老太太解释，也是因为信任的缘故。

老太太却不吃她这套，继续冷哼:

“哦，只是‘知会一声’。”

知会又不是求得她的谅解，老太太不满意。

小秦氏脸上挂着笑，继续游说:

“我知道娘心疼我，我也知道只要我不愿意，娘便会护着我，让柳氏去城里住。”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既然她什么都知道，怎么就不知道顺着她的话说？

小秦氏那副全心为柳氏着想的样子，让人看了还以为她不想待在钱家。

小秦氏也知道自己没有给老太太争气，但许多事不是争气就行的。

“可是娘，最后为难的不还是老四吗？”

小秦氏说出自己的考量:

“柳氏的身子的确经不起折腾，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我也想给她最好的照料。”

人人都想着坐享齐人之福，岂止这齐人之福并不好坐享。

小秦氏的年纪比柳氏大些，而今柳氏怀有身孕，本就该着重照顾。更别提，这个孩子还是钱老四千呼万盼来的。

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小秦氏都想给予柳氏全心全意的照料。

眼下还只是搬出钱家住，这没什么大不了。

老太太盯着小秦氏，知道她说的是心里话，没来由怒火更甚。

“你真是个大度的人。”老太太嘲讽。

十里八乡便没有纳妾的人，小秦氏不但同意钱老四纳妾，更要为柳氏让路，她不大度，再没有人大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