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小秦氏有没有听出老太太的嘲讽，她依旧眼角含笑，还替老太太宽心:

“柳氏生下的孩子，也是娘的孙子。老四有了后，娘也有了孙子，不是好事吗？”

多子多福，钱家的孩子越多，作为家中大长辈的老太太就越有福气。

钱老四的孩子无论是从小秦氏的肚子里生出来，还是从柳氏的肚子里生出来，那都是老钱家的种。

这个道理，小秦氏知道，老太太难道就不知道了？

让老太太难以释怀的是小秦氏对柳氏的态度。

眼见小秦氏处处为柳氏帮腔，老太太实心实意问她:

“你真对那柳氏毫无芥蒂？”

老太太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自己则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做派，这就是贤惠吗？

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之间有了孩子，小秦氏对柳氏难道真的一点儿芥蒂都没有？

老太太的目光太过灼热，灼热到小秦氏想要隐瞒都不可能。

一抹苦涩爬上小秦氏的心头，但很快被她压制了回去。她脸上的笑容未曾变化，同是真心实意告诉老太太:

“不瞒娘说，我爹活着的时候，也有妾室。倒不是我娘大度，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比起钱家其他人，小秦氏对妾室并不陌生。

当着老太太的面，她也不曾隐瞒自己的身世，身为城中富户的她，曾经的家业也很庞大，不过是一遭遇难，一切成空罢了。

离家的时候，小秦氏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她清楚地记得母亲与妾室们的相处之道。

“同为女子，不过是为了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罢了。我爹活着的时候，那些妾室从不敢于我娘为难。后来我爹去世，她们还要依附着我娘而活，唯恐哪里得罪了我娘，被赶出家门。若不是……”

小秦氏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那些故去的往事，曾经的体面，她已经很久不去想的。

眼下讨论的是柳氏，小秦氏便只说妾室。

“娘，做人妾室挺难的。”

这是小秦氏从她自家悟出来的道理。

再说柳氏，也是个可怜人。听钱老四说，柳氏差点被她的亲生父母卖给人家做小妾，是钱老四救了她。

原本柳氏也没想给钱老四做妾，人家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是钱老四挟恩图报，要求柳氏给他怀个孩子。

到后来，不明所以的小秦氏让他将柳氏带进钱家，就这样，柳氏成了钱老四的妾室。

同为女子，又何苦为难其他女子？

在小秦氏听说了柳氏的身世之后，对柳氏也就更加怜惜。

老太太从不觉得柳氏可怜，因着书中情节的缘故，她到现在对柳氏都多有防备。

可这话她没法说出口，情节一事就够诡异的了，再说柳氏现在也根本没做什么。

老太太见小秦氏对柳氏毫无防备的姿态，不由提醒:

“你就不怕一去不复还？”

离了钱家简单，可要想再回来，还能这般轻易吗？

若是这一切都是柳氏的计谋，又该何去何从？

老太太那副全心为小秦氏考量的姿态，看得小秦氏信心满满。她见老太太真心担忧，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有娘护着我，我不怕。”

这个家，到底是老太太当家。

就算钱老四中途倒戈，就算柳氏有心算计，有老太太给她撑腰，她怕什么？

这会儿，小秦氏的眼底满是狡黠，哪里还有半点老实人的姿态？

“娘，您会护着我吧？”

小秦氏故意瘪嘴，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般，与老太太倾诉:

“柳氏生了儿子，喜姐儿这个女儿就不稀罕了，若是没有娘护着，我们就太可怜了。”

她明知道老太太不会不管，又可怜兮兮说着委屈，老太太哪里看得惯这般委屈，当即表明:

“我老太太护着你们！”

哪怕是为求一个心安也好，老太太明明看出了小秦氏的故意，也愿意给她这份心安。

知道小秦氏去城里这件事已经定下，老太太有操不完的心。

“你在外也要注意安全，城里不同乡下，什么人都能遇见……”

老太太担忧这个，担忧那个，最后一拍板:

“不行，得多带几个人。”

最后小秦氏离家的时候，身边带了两个小厮，两个丫鬟，若不是小秦氏连连拒绝，老太太能把一家子的小厮和丫鬟都给她带上。

老太太还特意托了钱看山，让他在城中的小舅子多帮衬一些小秦氏。

原本只是小秦氏要离开钱家，结果钱明珠也说要离开。

“娘，霭哥儿总是要回家的，我怕他在城里找不见我，再忧心。”

钱明珠给出的理由也很充足，李霭终有一日要回到钱塘县，他肯定会回家，若是钱明珠不在家中，难免失望。

老太太拗不过她，想到城中还有一个张家，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明明都把张员外所做的事告诉了李知一，可李知一毫无行动，老太太都怀疑李知一是不是被张家收买了。

这个时候钱明珠又去县城住，老太太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安。

“我也跟你们一起前去。”

老太太放心不下钱明珠，思来想去只有跟着一起去城里才能安心。

可老太太才是钱家的主心骨，而今海大人还住在隔壁，眼见稻谷一日比一日出息，老太太怎能离开？

曲氏从钱书修那里得知了钱家的情况，主动让钱明珠与小秦氏住到她家去。

大家同为女子，又是一家人，也算有个帮衬。

小秦氏和钱明珠都有迟疑，最后还是老太太决定领曲氏这个情。

曲氏在城中毕竟有所根基，就算张家想要有什么小动作，曲氏最起码也能递个信出来。

更何况，因着上回与曲氏的交谈，老太太对曲氏的为人还算认同。两个人之间还存着一笔交易，这会儿麻烦曲氏，老太太没有丝毫顾虑。

等钱老大知道这件事时，小秦氏和钱明珠已经住进了曲家。他倒是没想到，曲氏居然能帮这个忙。他自认为夫妻一体，曲氏帮的忙也能算在他头上，平日里没少在老太太身边转悠，试图谋取一二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