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的身体又是一僵，她以为曲氏要羞辱自己，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曲氏接下来的话，她好像只是随便问问。

柳氏僵硬的身体稍稍缓解，痛快地回答了曲氏的问题:

“对，我爹娘为了一百两银子将我卖给了人家。”

柳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并未有多少波动，或许是已经认命，或许是并不在意。

一百两……

曲氏不禁想到钱老大为了一百两银子要把钱兰儿卖给唐家的老鳏夫做续弦，老太太要他还钱的事。

钱老大自以为隐瞒的很好，曲氏不该知道这件事。他却忘记了曲氏是何等人，事关她枕边人的事，她又怎会一无所知？

曲氏明明知道这件事，也知道他因何花费了一百两银子，可曲氏就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让钱老大把一百两银子的去处解释清楚。

钱老大解释不清，就得自己出去赚钱，将这一百两的亏空给补上。

曲氏在意的不是这一百两银子，而是钱老大对家庭的付出。

事实证明，钱老大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儿，还上一百两的亏空，钱老大又故态复萌，别说为家庭付出了，他不让曲氏操心就是好的。

这一想就想远了。

曲氏收回思绪将目光对准柳氏，声音还带着一份逼问:

“老四为你赎身了？”

不怪曲氏对柳氏这般防备，实乃柳氏带给曲氏的感觉太过奇怪。明明柳氏表面看上去一副温温柔柔的的样子，身体也是孱弱，大概是因为第一眼的印象太过深刻，曲氏总觉得柳氏对她是敌对状态。

曲氏从不敢小瞧自己的感觉，她的这份第六感在许多时候都能避免危机。

在没有搞清楚柳氏真正的来历之前，曲氏对她都有防备。

而今，曲氏只不过是点明柳氏话语中的漏洞罢了。

钱老四全靠赶车和做木工活赚些银子，若按照柳氏所说，钱老四救了她，那她所欠的一百两银子又该谁还？

钱老四？

钱老四又哪里来的一百两银子？

柳氏也觉察到了这份漏洞，她快速描补:

“他……他带我走了。那户人家见不到人，我爹娘自然会把银子还回去。”

就算柳氏的爹娘不想还银子，在对方的压力下也不得不认下这个跟头。

果真是这样吗？

曲氏的目光已经落在柳氏脸上，她未曾错过柳氏眼底的慌乱。

凭借着那份强烈的感觉，曲氏直接追问:

“是哪户人家？”

她总觉得柳氏的话不都是真话，可若不是真话，柳氏为何要隐瞒这件事？

无论是一句谎话，还是十句谎话，柳氏的话语中掺杂了谎言，本身就很奇怪。

曲氏问完也察觉到了这话内含的歧义，未免柳氏担心，她主动解释:

“别担心，你现在好歹也是钱家的人，我不至于害你。不过是询问清楚，看看那家人如今是什么态度，也好过你担惊受怕。”

曲氏一点也没有去告密的打算，柳氏再不好，也是钱老四的妾室；曲氏再无状，也不会去干那兄弟阋墙的事。

无论她和钱老大的关系如何，在众人眼中她就是钱老大的媳妇儿，他们夫妻一体，做出来的事都代表对方。

曲氏个聪明人，她不会做这等给自己留有把柄的事。

曲氏解释得坦坦荡荡，柳氏再不会回答就显得不像样了。

“是，是……”

她支吾着回想着，刚开始还有些慌乱，很快就想到了解释之道:

“都是我爹娘安排的，是哪户人家我确实不知。”

城中的大户人家也有挺多个，柳氏不知确切的人家倒也能说得过去。

“姓什么？”曲氏不死心继续追问。

不知确切信息还能说得过去，可若不知道姓氏，曲氏要重新判定柳氏话语中的真实性。

柳氏被逼的不得不思考姓氏:

“姓……张？不对不对，姓李？好像也不是，大概是姓王吧？”

她一连说了几个姓氏，没有一个能够肯定。

“好，这户人家我都会找找看，兴许真能找到。”曲氏笑眯眯地应承下，瞧那模样，好像真的要去寻找似的。

柳氏着实不会遮掩自己的心思，听闻曲氏的话，她的脸色当下沉了下来。

曲氏倒没有挨个寻找的心思，她原本打算去县衙问问近来纳妾的文书，可看柳氏的反应，县衙一行也省了。

柳氏明显有事隐瞒，她在瞒着什么？

曲氏的思绪转得飞快，她还告诉柳氏:

“老四若不要你，我倒可以收留你。你仔细想想看。”

钱老四不与小秦氏和离，柳氏的存在就成了问题。曲氏的话无疑是雪中送炭，解了柳氏的燃眉之急。

原本还没什么所谓的柳氏，在听到曲氏的收留后，目光一亮，忽而又变得很复杂。

“你收留我？”

她不再掩饰自己眼底的复杂情绪，曲氏从中看到了不屑、吃惊、还有一点点骄傲……

这么多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也难怪柳氏初见曲氏的时候会露出那样一副表情。

曲氏将柳氏的反应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解释着:

“曲家不缺你一口饭吃，你肚子里好歹还怀着老四的孩子，于情于理也不该将你舍弃。只是，依照马道长所言，你肚子里的孩子会有凶险，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曲氏帮忙照顾柳氏，是情分。而柳氏也该认清自己的位置，照顾好她肚子里的孩子。

曲氏是为孩子考虑，柳氏却好像压根没注意到这点。

“你让我住进曲家？就是你住的那个曲宅吗？”

柳氏两眼放光，尤其是说到曲宅的时候，眼底有贪婪划过。

曲氏倒不认为，作为钱老四妾室的柳氏会觊觎她的宅院。那柳氏这份贪婪又源自何处？

“那里人手充足，又在城中。你到底是孕妇，又被马道长亲口所批会有波折，自然是住在那里为好。”

曲氏权当看不到柳氏脸上的表情，她一言一行都为柳氏考量，充分担当起长嫂之责。

柳氏的眼睛比刚才更亮了，仿佛下一刻她就要答应曲氏的提议。

“嘭嘭嘭！”

就在此时，传来一阵砸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