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赵伯琮回府后，老太太便不再登郡王府的门。

不用外出，她也有更多的时间料理家事。

王氏的情况不但老太太察觉出了问题，小秦氏和钱老三都曾试图开解王氏，可无论是带她去逛街，还是带她直接去打探钱书白的消息，王氏一概回绝。

她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连吃饭也只吃几口。长此以往，她整个人都消瘦了，活像受了虐待。

老太太把王氏叫到了自己屋中，瞧着王氏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略有猜测。

“你都知道了？”老太太虚晃一招，王氏立马紧张了起来。

“娘……”

王氏是所有媳妇儿当中最单纯的一个，若非老太太一力要她习得当家主母的姿态，王氏更不会隐藏自己的半点心思。

哪怕现在她已隐藏，但对于熟悉她的老太太而言，也看得分明。

老太太也不问其他，只说:

“如果不想待在临安，就回家吧。村里来了不少慕名前来的庄稼人，像要看一看第二季稻谷的涨势，秦氏一个人忙不过来，正好你回去也帮帮忙。”

上崖村的第二季稻谷已经收割完毕，大宋的第二季稻谷如火如荼。

那些慕名而来的人，除了想要看一看能种出第二季稻谷的田地是怎样的，也想与钱家人多些交往。

幸好老太太临走时给秦氏留了不少人手，哪怕这样，也够钱老二和秦氏忙活的了。

整个大宋有多少村庄，便是一个村来两个人，已远远超过上崖村的接待限度。

李知一那里十分配合，大方将衙门里的住处开放，还扼制了客栈恶意涨价，这才将将把远道而来的客人安置了下来。

王氏现在回去虽解决不了大问题，但也多个人多份力量。

老太太那姿态好像立马就要把王氏送回去似的，王氏当即就愣住了。

“娘，我……”

无论王氏在外有多么大气从容，到了老太太面前，她依旧是曾经那些怯懦不安的王氏。

外人面前掩饰得再好，也逃不过骨子里的性情，在老太太面前，王氏从来不去掩饰。

她不掩饰，老太太也便她的心思看得明白。

“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白哥儿的案子还没了解，你不想回去也是应该的。”

钱书白那事，虽然很多人都告诉钱家，他没事。可到底没见到人，王氏能安耐住到今日，老太太也非常欣慰。

“不是因为白哥儿。”

王氏忙摇头，她本能就不想让钱书白与她不肯回家牵连到一起。

“白哥儿有您和郡王爷操心。老三那边也带回消息，白哥儿在狱中一切安好，我不担心。”

虽然钱兰儿说钱书白情况危急，可王氏好歹也跟着小秦氏和于嬷嬷学了些日子，郡王爷那样的人都说钱书白无事，那便是无事。可不是钱兰儿一个小姑娘便可颠倒黑白的。

再加上和钱兰儿的不欢而散，王氏思来想去还是更为相信老太太。

钱书白那里不需要她操心，她操心的是钱兰儿。

老太太的模棱两可，让王氏以为老太太已经窥破了真相。

既然老太太知道了，她也不再隐瞒。

“娘，我，我见到兰姐儿了。”

王氏和谁都没有说过的话，在老太太面前终究是说出来了。

果不其然，老太太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

其实，她早该察觉。

“望月楼”的铺子就在巷口，王氏但凡出门就能瞧见。

其实，老太太倒没有因为此事而隐瞒王氏。她会见到钱兰儿也在预料之中。

不过，王氏的反应倒是出乎老太太的预料。

以王氏对钱兰儿的担忧，老太太还以为王氏在见到钱兰儿之后会把人带回家中。

王氏却这般不声不响，看样子也没想把钱兰儿带回家，反倒让老太太不解了。

“娘，您早就知道了？”王氏见老太太并未吃惊，反而露出了然姿态，顿时迟疑。

“嗯。”

老太太点了头，见王氏那副吃惊表情，又说:

“来这里的第一天，我们就看到钱兰儿在‘望月楼’叫卖。”

第一天就看到……

可是过了这么久，无论是老太太还是钱家人，他们都未曾表露，也没有因为钱兰儿的出现而有任何失常表现。

为，为什么？

王氏的不解写在脸上，她诧异地看着老太太，好似被人背叛了一般。

没有人背叛王氏，大家之所以默不作声，是因为钱兰儿的态度。

“你见到了她，她肯跟你回来吗？”

老太太一句话，解了王氏的困惑。

“她，她不愿跟我回来。”

王氏微微窘迫，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告诉老太太，钱兰儿对她的种种不好，可她心里又万分期望能有个人排解心事。

老太太给了王氏一记了然目光，王氏顿时明了。

“你，你们早就知道她不肯回家？”

钱家所有人都知道钱兰儿就在“望月楼”，可是谁也未曾表露，结合老太太现在的反应，王氏不难猜出实情。

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对什么都无知无觉的王氏，在老太太和于嬷嬷的教导下，王氏也有了一份当家主母般的玲珑心。

老太太见王氏执念如此深重，便给她一份答案:

“她是为什么走的？”

不等王氏作答，老太太就说:

“她差点害了喜姐儿一辈子，可曾有过丝毫愧疚？”

没有，钱兰儿甚至心中只有怨恨，而无半点愧疚。

“司农乡君的事在临安府得沸沸扬扬，她但凡有心也不会不曾登门。你顾念她是你的女儿，她却不曾顾念钱家的种种。”

这就是老太太所看到了女主，女主不再是真善美的化身，她也有私欲，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作为一个读者，老太太可以眼睁睁看着女主快意泯恩仇。可她成为剧中人，老太太便无法认同女主的种种。

从来不是善恶终有报，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剥削。

就如书中写的那般，难道所有的钱家人都曾对不起女主吗？

不，不是的。

既得利益者，得不到利益者，全都成了女主发泄的对象。

那样的结局不是老太太想看到的，她既然来了，便绝不容许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