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邪门

老太太如愿见到了李氏。

让人意外的是，李氏的精神状况很好不说，见到老太太还极为热情。

她穿着一身棕色锦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脸的雍容华贵。脸上挂着笑，正和一个粉衣女子聊着什么。

见到老太太出现，李氏喜出望外，不由迎了上来。

“老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临安啊？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派人接你去。”

李氏流露出来的只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惭愧，没有担忧，她那副高兴样子，就好像两家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若不是休妻一事乃钱明珠亲耳所听，老太太都不敢相信李氏会做这等事。

事情已经做了，现在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给谁看？

给谁看！

“接我？”老太太毫不客气冷哼回去。

“哼，不敢当。”

都快从亲家变成仇家了，这等小恩小惠还想冰释前嫌？

岳家是高不可攀，老太太却也不会为了所谓的面子伤害钱明珠的感情。

若李霭要休妻，李家和钱家就此恩断义绝。

李氏却像听不懂话似的，她还亲热地去挽老太太的胳膊，话里话外都是亲近。

“咱们两家分什么你我？老姐姐这话可就见外了。”

李氏的确对老太太一点隔阂都没有，就好像闹着要李霭休妻的人不是她一样。

老太太见到此景也疑惑了。

她试探着问:

“听说，你要让霭哥儿休了珠儿？”

是与不是，当面问问更直接。

李氏的脸色不变，她甚至还带着笑容。

“休……”

李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老太太说:

“现在不用休了！”

现在不用？

也就是说她真的说过这句话。

老太太还不等发怒，李氏已经拉过粉衣女子的手，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

“玉儿，快来见过司农乡君，她便是珠儿的母亲。”

李氏毫不顾忌老太太的身份，甚至还要为她与粉衣女子引荐。

粉衣女子规规矩矩冲老太太行了一礼，态度良好。

“见过司农乡君。”

茉儿已经到了粉衣女子身后，瞧那模样，粉衣女子就是她的主子。

比起茉儿的冰冷、伶俐，粉衣女没有任何盛气凌人的姿态，恰恰相反，她十分温柔。

一双杏眼目光如水，弯弯的眉毛勾勒出柔和面容，微微一笑，透着大家闺秀的妥帖。

这样一个人，会巫蛊之术？

老太太心有迟疑，便见茉儿已同她耳语起来。

两个人当着李氏的面做这等事，李氏居然也毫无反感。

这太奇怪了！

老太太不动声色，继续看李氏如何言说。

李氏说不必休妻，那她又相处了什么好办法吗？

“娥皇女英。”

当这四个字从李氏的口中说出，老太太直接掀翻了榻上的桌子。

“你再说一遍！”她怒斥李氏，浑身充斥着肃杀之气，似下一刻就要将人打杀。

所谓娥皇与女英，相传是尧的两位女儿，因尧赞许舜的能力，便将两个女儿一同嫁给了她。婚后夫妻三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一时间，传为佳话。

大家将“娥皇女英”作为典故，那些坐享齐人之福者以此为例，同娶两妻。

典故是典故，高门大院却少见此景。

一妻多妾，乃是自古传承。便是宫里那位，也从来没有娶两位皇后的说法。

岳家这样做，已是重重在打钱家的脸面。

李氏尤不自知，还说着娥皇女英的种种好处。

“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娶妻罢了，瞧你，发这么大脾气。”

老太太掀翻桌子，李氏也大为惊讶。看着散落一地的糕点，努力让自己冷静，不过语气终究是冷了几分。

老太太算是看明白李氏是怎么回事了，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无论说话还是办事都透着一股诡异感。

以前的李氏是爽朗、洒脱的，现在的她一门心思围着玉儿姑娘转，旁的什么事她都不在意了。

老太太怒火中烧，当着李氏的面言之凿凿:

“李氏啊李氏，你太让我失望了！我钱家的女儿不做妾，更不会去做娥皇女英之事。你要要坚持如此，从今以后咱们两家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四个字，终于让李氏变了脸色。但也仅仅一瞬罢了，李氏又恢复成了那副不咸不淡的姿态。

“商量，咱们不是在这商量吗？你……”

“没什么可商量！”

老太太挥开李氏，她的话放在这里，不但是对李氏说的，也是对屋内的其他人说。

老太太的目光越过李氏，落到玉儿身上。

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还没有茉儿大，一副温婉贤淑姿态，穿着宋人衣裳，若不明言，谁也不知道她来自中都。

来自中都的女人，对宋人之事了如指掌，老太太心有发颤。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对方不但控制住了李氏的心神，还让旁人有口难言。

这般掩耳盗铃，明摆着有恃无恐。

“玉儿姑娘，好手段。”

老太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曾颤抖，事实上，在明确知道了李氏发什么癔症后，她在面对这个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小姑娘时感觉在面对一个恶鬼一般。

如此控人心神，不是好手段又是什么？

老太太没有像别人那样粉饰太平，玉儿还有一瞬的呆愣。毕竟，来到岳家这么久，老太太是第一个敢当着她的面拆穿她所为之人。

玉儿对老太太更高看了几分。

一瞬的呆愣后，她很快又摆起了那副温柔笑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乡君说笑了，一切都是老夫人的主意，与玉儿无关。”

无论是娶妻还是休妻，甚至连娥皇女英都是从李氏口中说出，她也是个无辜的人呢。

玉儿的声音不急不缓，配上那张笑脸，好似天真无邪的少女一般。

老太太心底发寒，这哪里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少女，分明是一个从地狱而来的恶魔。

老太太看得通透，李氏却忙不迭过来维护，她挡在玉儿面前，对老太太不满。

“玉儿是个好孩子，你别指责她，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李氏面露不满，而在她身后的玉儿则盈盈带笑，似在嘲笑老太太就算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只要有李氏护着她，谁能将她如何？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老太太已经冻得浑身冰凉。她知道自己必须得赶紧离开这里，对上玉儿的那双眼，她竟也不自觉打颤。

太邪门了，这个女人太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