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步步后退，准备趁其不备退到门边。

“好，好！好得很！”她依然维持着坚毅目光，语气也十分严肃，好像一点也没有被吓到。

坚持，坚持住！

老太太在心底为自己打气。

冷不丁，玉儿再度开口。

“乡君请留步。”

玉儿从李氏身后站了出来，整个过程，李氏都无知无觉。老太太有注意到，现在的李氏目光涣散，她好像没了意识一般站在那里。

见到此景，老太太遍体生寒，身体快要抑制不住抖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离开！

老太太想走，玉儿已经站到了老太太跟前。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老太太的眼睛，在她幽深的眼球里，老太太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老太太当下赶紧撇开目光，不再对视，心中那种不安感才慢慢消失。

眼前的人和没事人似的，眼中笑意不减。

“玉儿一向敬佩乡君为人，听闻宋国的第二季稻谷乃是乡君所献，不知道乡君又是从何得来的稻谷种子？”

比起岳家的种种，玉儿竟是对稻谷更感兴趣。

老太太心中立马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意识，一个会巫蛊之术，还对稻谷十分在意的人，她想干什么？

眼前的人明媚皓齿，看在老太太眼中只是红颜枯骨。她不再遮掩对玉儿的不喜，更是直接了当表明自己的恶意。

“与你何干？你可知道，就凭你的来历，我把你当场打杀，也无人置喙！”

大宋与金国连年战乱，两国人早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岳将军抗金一生，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将金国人赶出宋国的领地。

随着岳将军的平反，国内百姓对金国人的厌恶空前高涨。别说一个来自中都的金国人，便事普通金国百姓，亦让宋人厌恶。

玉儿主仆胆子挺大，居然敢来到临安，还敢自报来历，她们是嫌命长了不成？

老太太的语气越发严肃，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喊人把二人抓住。

“乡君怎地这般无礼，我家小姐好心与你讨教，你居然还想将我们打杀不成？”

茉儿先看不下去了，还想倒打一耙，说老太太无礼。

呵，真是可笑。

你们来到别人家，占着别人的地，还敢说别人无礼？

“茉儿。”玉儿姑娘的语气难得有了冷意，而这份冷意还是对着自己人。

茉儿训练有素，都不用玉儿姑娘多说，她就知道主子要表达什么意思。

“小姐……”茉儿打抱不平，明明是钱家老太太……

“退下。”

玉儿姑娘却是压根不听她的解释，也不站在她一方。

茉儿只能不情不愿退了下去，也不敢与老太太瞪眼。

老太太还在想，主仆俩演的是什么戏。却见玉儿姑娘对她弯了下腰，言语真挚。

“下人无状，还望乡君海涵。”

玉儿姑娘对老太太的尊重显而易见，可这也是不正常的原因。

她在岳家作威作福，老太太有什么能耐能让她刮目相看？

对了，她刚才说了，稻谷……

老太太心中的不安更胜，普通百姓哪里来的这么精确的消息？

再加上她来自中都，老太太很快确定了玉儿姑娘的身份不会简单。

当然，普通百姓也不会手握巫蛊之术，还有胆子住在岳家。

老太太的一脸防备，让玉儿姑娘委屈连连。

她无意与老太太为敌，更不想惹老太太厌恶。没一会儿，她眼中就升起了氤氲，耐心解释。

“乡君的确是误会了，我本无意沾染岳家事，全是老夫人一力撮合，我，我不得不留下。”

好嘛，最后她还成了受害者！

老太太嗤之以鼻，她所说的每一个字，老太太都不会相信。

就在此时，李氏又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满口维护之词:

“对，都是我逼的。玉儿好好一个孩子，她能做什么主？”

李氏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老太太注意到，这时候的她眼中有了意识。无论怎么看，她就是一个正常的人。

而这，恰恰是最不正常的。

老太太身体带来的冰冷已经快要将她冻僵，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间屋子。

本能驱使着老太太几步就到了门口，出门前还不忘与李氏争吵:

“你……你个老糊涂！”

可不是糊涂，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李氏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没谁敢去违背她的决定。

李氏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被老太太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

“你，你……”

玉儿姑娘和茉儿都忙着去舒缓李氏的情绪，老太太趁着这个机会，一脚跨出了房间。

房间外面，岳老四已经等在那里。

“老太太？”

他的目光复杂，明明什么都没说，老太太却读懂了他目光里的深意。

李氏的情况老太太也看到了，并不是他这个做儿子的胆小怕事，而是李氏的情况容不得他做什么。

对方拿捏住李氏，让岳家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事事顺从。

老太太对岳老四的恶意少了一些，两个人因为李氏形成了无形中的默契。

“没办法了吗？”

老太太问得突兀，但岳老四听明白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

“御医都来看过，一点儿办法也没。”

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也不会让岳家被拿捏。可李氏……

李氏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好不容易守得云开，岳老四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

屋里的人就是抓住这点，让他们不得不投鼠忌器。

老太太随着岳老四离开了这座院子，越是在这里待下去，她身上的热度越是消散。老太太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什么事发生。按照岳老四所说，李氏也仅仅是在见过玉儿姑娘一面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屋内。

“小姐，他们走了。”

茉儿一直将耳朵贴在门上，直到院子里没了声音，这才离开。

距离她几步远的李氏，此刻已变成了一副呆呆模样。

“您刚才没给她种上吗？”茉儿说着奇怪的话。

玉儿姑娘摇摇头，说:

“司农乡君，是个人物。”

能够逃过一劫，还能够保持清醒。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人了。

茉儿顿时慌张，“那可遭了，这司农乡君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一个不好惹的人，又不能被她们所控，必将会有大麻烦。

对此，玉儿姑娘却不以为意。

“怕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们手中有一个侯府老夫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