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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 作者:渭之
  • 类型:穿越重生
  • 更新时间:2024-05-25 02:16:51
  • 章节字数:70312字

41、梦中意乱(三)

清晨的学校原本应该书声朗朗, 可只有一个人与之格格不入。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醉酒发酒疯,有的人醉酒沉默, 有的人醉酒后抱头痛哭。

也有人属于醉酒之后不知道自己醉了, 很清醒的知道自己说什么,但就是控制不住。

沈微星便是属于后者。

关于昨天晚上醉酒之后说的话,沈微星不仅没有忘记,反而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甚至可以达到倒背如流的程度。

她说:她想买房子。

她还说:她会跟许溧表白。

沈微星从未将自己的心里话剖白, 明晃晃地摆在太阳底下供人围观, 原因其实很简单。

自己在意的东西, 别人未必在意, 要是不过问便罢了, 但若是踩上几脚, 那势必会折断一身的气度。

可如今, 她把自己明明白白地说给了许溧, 不知道她听了之后,有什么想说的。

是会先嘲笑她, 还是先打趣她。

越是不敢想的, 沈微星越是往后想, 她甚至都想到万一后面闹掰了, 许溧逢人便将自己的蠢事说出去,那自己该有多丢人呀。

沈微星越想越懊悔, 一面埋冤自己不争气,一面抱怨到了现在,许溧都没个正经表态。

心脏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占据, 脑袋像是盘旋过一阵阵的嗡嗡声, 搅的她连静下来的时间都没有。

教室外的读书声激昂热烈, 教室内的声音则如同蚊呐。

沈微星扯过一张纸,拿着笔在上面胡乱画着,刚才还算得上安静的教室,忽然如海水涨潮般大了起来。

桌旁忽然出来一只带着银色大表盘的手,屈指叩了下课桌。

沈微星看着纸上的涂鸦,呆了一秒钟,随后抬头。

“想转艺术班吗?”主任问完,视线在黑乎乎的纸上停了几秒后,颇有些难以启齿的说:“你的天赋也不怎么样。”

昨天晚上丢人已经丢大方了,今天碰到这种乌龙,沈微星已经想的很开了。

她格外淡定地放下笔,随后团起那张纸,捏在手里,说:“我就是乱画的。”

主任两只手背在身后,脸色很不好的哼了一声,“沈微星,来趟办公室。”

教室里的读书声骤然变小,主任措不及防的转头,抓住了一大片看热闹的,说:“都想来我办公室喝茶?”

话落,全班同学重新投入到学习上,声音简直可以和教室外进行媲美。

沈微星跟在主任身后,来到了办公室。

主任气势汹汹地坐下,拿了瓷杯抿了口水,勉强压住了心里的怒火。

沈微星规规矩矩地站在办公桌前,气质不卑不亢。

主任看着她这样就来气,可这气偏偏没处发。

距离高考没剩多少时间,沈微星是一中公认的好苗子,主任清楚她的家庭环境,自然知道高考对于她来说有多重要。

可偏偏沈微星这孩子自尊心极强,有的话说不好,戳到她的痛处了,那后果不是他一个主任付得起的。

主任看着眼前的姑娘,校服穿戴干净整齐,头发扎成高马尾,脸上未施粉黛,标准的好学生做派。

可一想到好学生如今早读公然发呆摸鱼,考试更是想逃便逃,下定决心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他指着办公室门口,说:“去把门关上。”

沈微星嗯了一声,走过去关上门,重新站在桌前。

办公室的空调泛着黄,风口上下浮动,吹的有气无力。瓷杯里的水只剩最后一口,主任走到饮水机前,重新接了一杯,快三十度的高温,热气一溜烟似地冒出。

他重新坐到椅子上,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摩挲,斟酌几秒钟,问:“微星,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沈微星两只手贴着裤缝,对于主任对自己名字的简称似乎没有听见,回答道:“不知道。”

主任不知道她没有听懂,还是不懂装懂,但话已至此,那便只能坦率的说下去,“你最近的学习状态让我很不放心?是因为家庭吗?”

这种细小到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事情,不仅被主任发现还被对方直接挑明,沈微星理由都来不及找,下意识否认。

办公室很安静,除了空调送风的声音,剩下的便是电脑嗡嗡启动的声音。

沈微星抓着裤缝的布料,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主任褪去脸上的和蔼,正色道:“弃考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一直在沈微星心里悬着,今天提起来,沈微星反而有种石头坠地,不担心它忽然砸下来的安心感。

主任见她一直不说话,继续道:“你忘记你忙忙碌碌这一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但主任知道。

小姑娘日子过的很苦,但偏偏自尊心强。学校的贫补分给家庭困难的人后,一般还会剩一点。

以沈微星的条件,只要材料好好写,加上班干部的位置,肯定是可以拿到一个。

但小姑娘硬是把申请表扔了,也不见交上来一份,反而靠着学习成绩,每年拿着奖学金。

他是真的不愿意看到这个小姑娘走下坡路。

说到后面的时候,主任的声线都是上扬的,眼神里写满了激怒。

反观沈微星,好像主任嘴里的那个人与自己无关,面上依旧是不偏不倚,冷静自持,“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主任气就更大了,他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高考一分相差几百个人吗?你知道高考没有考到合适的分数,想报一个合适的学校有多难吗?”

“你知道因为这次弃考,得费多大的劲儿才能拿下奖学金?”

沈微星面对汹涌的怒气,只垂下眼睑,轻轻说:“我知道,我可以负责。”

主任这下真的被气笑了,两只手插在腰上,呼了一口气,说:“那你现在说说,你后面有什么打算,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X市的分数线不算高,我应该没有问题。”沈微星第一次把自己的想法坦白出来,“至于我爸爸,他后面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你这么高的分数考虑本省?”主任吼道:“沈微星,你是魔怔了吧?”

X市不算发达省份,大学也没合适的。沈微星的成绩很好,高考要是稳定发挥,985不敢说,但211一定可以。

结果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说自己就上一个普通本科。

主任真的是气疯了。

“没有。”沈微星抬起眼睛,眼神坚定的说:“主任,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并不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她说完之后,下课的铃声恰好响起,“主任,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教室准备上课了。”

主任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碰上沈微星的眼神,便将所有的话都吞进肚子里,摆摆手,让她出去。

五月份的早晨已经很热,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换上了短袖,倚在楼梯上的少男少女谈天说地,教室里努力学习的学生也不放过最后一秒。

似乎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沈微星很享受这与自己无关的安静。

她走到教室,把课本摆回桌上,恰好看见同桌拿了一本大学报考的书在看。

刚才和主任的话一半是冲动,一半是深思熟虑过的。沈微星想看看本省去年的录取情况,凑过去,说:“等会儿借我看下。”

同桌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把书推在她面前,说:“你看吧。”

沈微星道了声谢,趁着下课时间研究起来。

这本书不大,但记录很详细,沈微星大致撇了眼,看到不少熟悉的学校,随后又用一张纸将本市的大学誊抄了一遍。

同桌就在她旁边,看着沈微星在纸上写下三个大学后,愣了愣,立即问:“你疯了?”

沈微星停下笔,不解地看着她。

同桌一把将参考书合上,手掌压在书皮上,认真道:“你那么好的分数,报这几个学校,不嫌浪费吗?”

“不浪费。”沈微星转了下笔,指着上面一个大学说:“我记得这个大学的医学院很出名。”

“你又不学医。”同桌说:“是不是你对象学习太差了,所以要求你和他报一起。”

“这倒没有。”沈微星回想起桑沃无意中提起的事,认真脸,说:“她是个学霸。”

同桌呵笑一声,“他是个学霸,那更不应该和你一起报这里了。”

沈微星一言不发,把握着手里的笔。

同桌看着她那样子,在心里叹了声气。

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沈微星一年多来的努力,也更不会有人知道,沈微星有多想逃离这里。

她曾经亲眼看见,班上默默无闻的女生在本子上,一字一句写着其他大学的名称。

字迹锐利似刀锋。

沈微星看不出同桌在想什么,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估计和主任想的一样,觉得分数高,报这些大学浪费。

但她却不这么觉得,她所求不过是平稳,www.youxs.org。

想到这,沈微星便记起昨天晚上和沈父视线碰撞的那一眼。

也确实是时候,该去再问候一下她的老父亲了。

沈微星嘴角缓缓勾起,拿起手机给许溧发了个消息。

【晚上和我一起回去,带你看好戏。】?

? 42、梦中意乱(四)

五月份的天气总是变化莫测, 上一秒还是天朗气清,下一秒便是风急天高。

下晚自习的时候, 雨已经稀稀落落下了好大一阵, 地面都变成湿漉漉的。沈微星站在楼道里,手指搭在书包两侧垂下来的肩带上,一阵穿堂风吹过,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这场雨下的突如其来, 大部分同学没有带伞, 剩下那一小部分带着还是晴雨两用的伞具。借着微弱的光线, 沈微星看着没有带伞的同学搂着带伞同学的胳膊, 两个人共用一把伞, 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以往觉得正常不过的画面, 今天看了, 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沈微星的笑声混在在雨水中听不清, 她扶了扶肩膀上的书包, 随后下楼。

整个高三年级大部分人都走了,狭窄的楼道也变得不再拥挤, 沈微星到了一楼后, 准备将书包顶在脑袋上时, 忽然看见雨幕中的一道身影。

来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似乎因为风大,伞檐被压的很低, 几乎看不见她的长相,只能隐约通过高挑的身材,以及披在肩头的头发判断是个女人。

楼道的灯泛着浅黄色, 沈微星草草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把书包放在脑袋上, 准备冲出去的时候,过来的女人恰好收了伞,正在她的身旁。

她穿了一件杏色的连帽卫衣,袖子被高高卷起,挂在肘边。合拢雨伞的时候,照顾到有旁人,特意往另一侧靠拢。

砰的一声,伞骨失去支撑,沾在伞面的雨细细密密的落在地面。女人蹙着眉,抖了抖溅在手掌上的水渍,水珠顺着修剪干净的指甲往下滚落。

原本顶着书包往外冲的沈微星,将它从脑袋上拿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人。

等手上多余的水珠淌的差不多了,许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拨弄了几下,便将它放在耳边。

嘟嘟嘟——

旁边传来清脆的手机铃声,许溧拿下手机,略微惊讶的抬眼,便看见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沈微星。

她先是笑了一声,随即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兜里,走到沈微星面前,问:“怎么不说话?”

沈微星只觉得眼睛发热,眼眶中蓄满了水,她只需轻轻眨眼,眼泪便随之滑落。

从小的时候开始,家长送伞,送饭这种事从没有发生过,哪怕倾盘大雨兜头而下,沈微星回家后,沈母也只是扔一条干净的毛巾,别的一句话都不会问。

说不羡慕同学,那是假话。

只是沈微星从小将自己伪装起来,不会去惦记一点其他不属于自己的温情。她就像从圆规在自己一尺的地方画了圈,按着自己的步子,稳稳向前,不敢也不能踏错一步。

沈微星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忽然伸出一只手,手指微微蜷缩,像是在抓什么东西。

手心的虚空终于落实。

沈微星踮起脚尖,两条胳膊绕过对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说:“许溧,我们做吧。”

这把直球打的措不及防,许溧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她感觉到腰侧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衣摆,瘦削的肩膀被宽大的校服掩盖,只剩下轻微的抖动。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其他原因。

沈微星见身前的人没有反应,脚尖微微向后挪动,下巴从对方的肩膀上移开,唯有两只手还是揽着腰,问:“可以吗?”

雨水将一切生物变成湿漉漉的。

沈微星依旧还是往常的穿着,校服的触感确实凉飕飕的。她的眼神仿佛受到雨水的渲染,变得潮湿昏暗,令人可以毫不犹豫放下心房。

她像是林深时的一只小鹿,懵懂稚嫩,不谙世事,“许溧,www.youxs.org。我想试试。”

“如果你不敢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她太懂得怎么拿捏许溧,不管是取悦她,亦或者是激怒她。

许溧简直气的牙痒痒,心里对沈微星简直又爱又恨,对自己是又气又恼。

她伸手对着沈微星的脸蛋捏了一下,手劲儿不大不小,看到对方嘶了一声,眉毛都弯成道曲线,这才松手,说:“别瞎说。”

“我没有瞎说。”沈微星认真地看着许溧,踮起脚尖,附在对方耳畔,悄声说:“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你不上我,那就得换成我上你了。”

雨水清脆悦耳,和小姑娘略显冷清的声线混杂在一起,勾的人遐想无数。

许溧却丝毫不受撩拨,反而往后面退了一步,说:“星星,你还小,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许溧往后退一步,沈微星便往前走一步,一个步步紧逼,一个节节败退。

最终许溧被逼到墙边,后脊靠着墙,再也没有空隙使她逃离。

可沈微星还是不放过她,身体将她堵的严实,偏眼神就是纯情无辜。

“许溧,你是不敢,还是不会,还是不行呀?”沈微星问。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挑衅了。

许溧偏过头,笑了一声,反问道:“我会不会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的确,这种事情没有人比沈微星更清楚了。

寂静的夜晚,漆黑的房间,喃喃的哼声,压在嗓子里的尾音,以及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的颤抖,一个个都令人面红耳赤。

一把火仿佛对着沈微星的身体烧,使她从脖子到耳垂都染成了红色。

可偏偏越是这样,越是能激起她的胜负欲,她越是不愿意服输。

“你之前伺候的我并不满意。”沈微星说:“我很不高兴。”

“是吗?”许溧抓着她的手腕,眼眸里的深意逐渐晕染开来。

随即下一秒,沈微星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便被人一拽,轻而易举地被拉到墙面后面的死角。

亲昵随之而来,细吻像是雨滴,砸的沈微星头昏脑涨。

沈微星的声线冷感很重,像是冬日积压的雪,厚厚一摞。可偏偏诺大的一块雪,稍稍握在手掌上,便可以收缩成一小块。

沈微星觉得自己像是融化了的雪,水痕通过水管哗哗流下。

她不知怎么的,身体一软,仿佛失去了重力。

许溧眼疾手快的接住她,将人揽在自己身前,小声问:“这下伺候高兴了吗?”

高兴,简直太高兴了。

沈微星想,原来敞开心房,从心底接纳一个人,接吻也可以变得快乐。

因为缺氧,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灯光下,唇色犹如裹了层蜜饯,引得人心猿意马。

偏偏许溧是个脸皮厚的,刚才沈微星一声声质问的时候,理智尚且还在,现如今理智也荡然无存。

沈微星正要说话的时候,一道强烈的光线从不远处射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的吆喝声:“放学了,那边的赶紧回家。”

被这么一晃,再怎么好的气氛也荡然无存。

沈微星往后退了一步,波澜不惊地整理衣服。

许溧就倚着墙站着,眼神纹丝不动且略带惊讶地看着她。

不远处地光线越来越近,杂乱的脚步声也随之越来越响。

许溧侧脸迎向过去,看见保安急喘嘘嘘的说:“原来是你们呀,我还以为是情侣呢。”

这话刚落,沈微星恰好将拉链拉到最上面。

脖子上是浅红色的印记,偏偏面上装的是若无其事。

沈微星当着保安的面,手指牢牢嵌在许溧的指缝中,说:“我们两个女生,能干什么。”

确实什么也干不了。

许溧回去的路上也一直在琢磨,沈微星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出了校门,她正准备打趣几句的时候,便察觉到对方着急回去的心思,一时间哭笑不得。

身后的人忽然不走了,沈微星转头,用眼睛询问道:“怎么不走了?”

许溧晃了晃她的胳膊,问:“不是带我去看好戏吗?”

沈微星的眉眼立即耸拉下来,就差把我不爽说出来。

许溧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但眼下她不清楚沈微星的想法是深思熟虑还是一时兴起。

如果是前者,她未必不会同意,但如果是后者,她一定不会同意。

眼下许溧只能通过这个办法,来给沈微星一点考虑的空间。

见着沈微星不说话,许溧开玩笑道:“你就这么着急?”

“谁着急了。”沈微星立即否认,拉着许溧的手往前直走,嘴上喃喃道:“就是一些破事,值得你挂在嘴边。”

许溧听见了,也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两个人是坐着出租到达小区门口的。

临进去的时候,沈微星千叮咛万嘱咐道:“不论一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说话。”

见着许溧点头同意后,沈微星才带着人进去。

到了门口,沈微星松开许溧的手,从书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空酒瓶,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

沈微星顺着看过去,一个男人正躺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可就是这样,脸上还是没有包任何的绷带。

估计是因为没钱吧。

沈微星上次打了沈父后,丢下了一大笔钱,那笔钱如果不赌的话,一定可以留到现在的。

但沈父没有。

沈微星早就猜到了。贪心是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利器,她可一定要利用好这把利器。

沈微星进门后侧了下身,让许溧进来,她才把门关上,随后重新走到沈父面前,看着昏睡过去的人,原本想要用巴掌叫醒的心思瞬间消失。

她的手腕在未喝完的半瓶里挑了一个,随后瓶口一倒,液体便顺着边沿流下。

刚才还迷迷瞪瞪的人立即瞪大眼睛,看见是沈微星后,来了精神,叫骂道:“你还敢回来?”

作者有话说:

两个女生能干的多了~嘿嘿嘿~?

? 43、梦中意乱(五)

一到雨天, 老房子充满了腐朽的霉菌味,空气都是湿漉漉的。

瓶口残存的液体化成水珠, 并不间断的滑落而下。沈微星手指一松, 酒瓶便砸在地上,“你死性不改,输完医药费的人渣都可以回来,我为什么回不来?”

沈父脸色立即变得狰狞起来, 五官扭曲道:“这是我家, 你给我滚。”

“你说这是你家?”沈微星嘴角闪过一抹讥讽的笑, 说:“房产证呢?字据呢?证明呢?”

“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沈父从地上坐起来, 喊道:“不止是房子, 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爸留给我的。”

“你现在这个样子, 很像那种蛮不讲理的无赖。”沈微星缓缓说道:“我现在就是问你要房产证, 没太想知道房子是谁留给你的。”

沈父一溜烟从地上坐起来, 走路的时候脚一拐一拐的。

沈微星站直身子, 双手抱臂,冷眼看着沈父像是笑话般冲进卧室。

紧接着, 卧室便传来物体坠地的啪啦声。

许溧在一旁看了许久, 以为沈微星挂念着爷爷奶奶的心血, 目标只想要回房子。她走到沈微星身侧, 忧心忡忡地问:“他能找到吗?”

“找不到。”

许溧诧异地看过去,问:“为什么?”

“因为被我藏起来了。”沈微星回答道:“早在很久之前, 我就把房产证藏起来了。”

一个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蛀虫,永远不会在大厦将倾之前做出谋划。

藏起房产证原本是沈微星在穷途末路时的无奈之举, 她想手里若是多了张底牌, 谈判的筹码便可增加一分, 胜算也便多一分。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忍耐,忍到高考结束,用着房子做筹码,换得她和妈妈的自由。

但现在为了许溧,她愿意试一试。

房间里除了卧室的声音便是一片安静,沈微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牵着许溧的手,走到卧室门前。

卧室的地板和客厅不同,沈微星站在属于客厅的地界,多余的一步都不肯踏。

“找到了吗?”沈微星问。

柜子门一半敞开,一半合上,冬季的棉衣,夏季的短袖,乱七八糟团成一块,通通抛向地面。年久失色的抽屉从滑轮上卸下来,里面塞得杂物都快要溢出来了。

整个屋子一片狼藉,沈父被包围在其中,既格格不入又难得融洽。

听见沈微星的声音,沈父缓缓转身,神色呆楞,“你是不是藏起来了?”

“确实被我藏起来了。”沈微星认真道:“但那又怎样?我又不会告诉你。”

沈父抬起胳膊,指过去时,食指幅度极小的颤抖,“你信不信我去报警。”

托沈父的福,沈微星在很小的时候,和警察打过的交道不止一次,平常的威胁早都吓唬不到她。

灯光下,她的眉眼显得格外轻松,甚至嘴角都能献上毫不膈应人的笑,“那你去报呀,你看是我先出来的快,还是洪峰先打死你快。”

沈微星说完之后,察觉到包裹自己的手掌紧了紧,侧眸流出安抚的眼神分给对方。

比自己略微纤细一点的手心黏糊湿润,许溧只能通过自己的办法,让身边的人多一点勇气。

“你今天看到了?”沈父问。

沈微星点头应下来,嘴上叙述着今天看到的,“你被人打的像个老鼠,两只手抱着头,嘴上喊,我错了,我一定还钱。”

“你这个不孝女,我可是你爸。”

“别他妈给我提这个词。”沈微星脸上的笑骤然消失,眼神如同淬着冷霜的刀,“恶心。”

“你打我妈,打我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你是我爸。”

“你用着我的学费花天酒地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你是我爸。”

“你用家里的钱睡别人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你是我爸。”

说到后面的时候,沈微星情绪激动,若是没有许溧拦着,她甚至都可能和沈父好好讨论一下。

沈父看着她,半晌缓缓说道:“可,我是你爸呀。”

说再多都是鸡同鸭架。

沈微星在心里嘲笑自己真的有病,居然和一个完全没有道德底线的男人讨论道德。

她呼了一口气,紧接着扑哧笑了一声,“好,爸爸,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沈微星说完,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她用食指和中指夹着,说:“签个字吧。”

沈父:“什么字。”

沈微星说:“一份房屋转赠的合同。”

沈父冷笑一声,站在沈微星面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签?”

沈微星也不恼,回答道:“就凭你欠了一屁股债,只有我能帮你还。”

“你开什么玩笑?”沈父说:“你和我一样身无分文,帮我还钱,你有那么多吗?”

“我是没有。”沈微星说完,眼神落在许溧身上,“但是她有。”

“你打碎的香水,送人的衣服,都是她买的。”

——

出了小区门,没有楼层建筑的遮挡,凉风夹杂着雨水自耳边呼啸而过。许溧已经呼叫了好几个车,大概是因为雨天路滑的原因,没有一个司机愿意接。

“没有车过来。”许溧稍微把伞往外倾了倾,说:“我找个朋友过来接吧。”

雨水将路灯冲刷的一尘不染,光线都比以往亮些。

沈微星挨着许溧,从小区门口的路灯并肩往前走,“不用了,我们走回去吧,路也不是很长。”

听见对方一如往常般的语气,许溧略微放心,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累了,记得说一声,我背你。”

小区对面是一条小河,雨水落在上面,散开一朵水花。岸边的绿色植物正随风摇曳,弯下枝头。

“我是不是事精?”沈微星忽然开口,声音听着润润的。

许溧的手指握着伞柄,关节微微绷起,拉出一条流畅的线,“不是。”

“可你没觉得我会闯祸,还会惹事,麻烦事似乎总会找上我。”沈微星的视线转向许溧,眼神逐渐有了焦点。

“可你要是真那么乖,就不是我喜欢的沈微星了。”许溧看着眼前的女孩,以往冷淡的眼神中充满了丧气,眉眼之间尽是落寞,她用另一只没有撑伞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而且,你也是小孩,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距离前面的路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光影之间,沈微星的轮廓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她把滑下来的书包往上提了提,随后又垂下脑袋,少有的不自信:“可我好像真的是个祸害呀。”

“要是没有我,妈妈也不会被栓了好多年,她可能早就和爸爸离婚,然后组建自己的家庭。”

“可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呀。”许溧的声音越发温柔,“你现在这么小,又这么优秀,要我在你这种环境中,一定不会过的比你现在好。”

这话刚落,沈微星便抬眸,眼睛璀璨如明珠,“真的吗?”

“真的。”许溧的手从沈微星的头顶移开,随后将对方揽在自己的肩头,用自己的温度暖着她,“我们家星星是最勇敢的。”

挪动的脚步缓缓停下。

沈微星仰着头,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鼻尖莫名冒出一种酸气。

这种被自己在意的人肯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小的时候,每逢亲子运动会结束,同学的父母总会抱着小孩,语气亲昵的说,我们家宝贝是最勇敢的。

那个时候,小小的星星只会站在一旁,手忙脚乱让自己不去注意到。

她也是个人,也会有累的时候,也会有撑不住嚎啕大哭的时候,也会有负面情绪上头,怨天怨地的时候。

只是这些早就因为种种原因,被她丢的丢,藏的藏

她强迫自己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话语,却偏偏忘记了,童年的某些缺失,会造成她形成一种矛盾的恶补思想。

越是不在意,其实越是在意。

可偏偏在今天,有人用鼓励的,期待的,骄傲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她现在仿佛身处梦中,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好像看到小时候笨拙的自己,忽然对那个小女孩有了交代。

沈微星再也绷不住了,咬着唇,眼泪唰唰落下。

偏偏许溧慌了神,着急忙慌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出一张就往沈微星眼睛上放,小声说:“祖宗,你别哭呀。”

殊不知她越是温柔,小姑娘哭的越多。

好不容易哭啼声止住,沈微星抽着鼻翼,说:“你先转过身去。”

许溧手里攥了很大的纸团,是沈微星刚才用剩下的,她一点都不见嫌弃,把伞塞进沈微星手里,转了个身子。

沈微星用衣袖用力擦了下眼泪,眼睑下面细薄的皮肤被擦的一片通红,但她无暇顾及这么多,卸下一头的书包肩带,埋头在里面翻弄了几下,说:“转过来。”

许溧挑眉,边转了个圈子,和沈微星面对面,边打趣道:“小姑娘,现在可不行忘恩负义,你可不要在我的背上面贴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都是小孩子才玩的。

沈微星知道她在打趣自己,也不反驳,她两只手背在后面,说:“把你的手伸出来。”

许溧露出不解的表情,但还是伸出了右手。

温热的触感一扫而过,无名指被一截冰凉的东西抵着,自指尖滑向底端。

许溧垂眸,整个人都是一愣。

昏暗的夜晚,银色戒指不带一点繁杂的花纹,款式简单低调。

身侧的小姑娘轻咳一声,语气不好意思的说:“现在只能送你这么大的,但这不代表以后永远都是这么大。”

沈微星并不轻易许诺,但承诺下来的,必会完成。

她说:“等我赚钱了,一定给你换个更好的。”?

? 44、梦中意乱(六)

接到洪峰电话时, 沈微星正在上课。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整个高三都弥漫在一股死寂中。往日最闹腾张扬的张帅, 也开始焦头烂额。

地理老师站在讲台上, 身后贴了张简易地图,讲述横纬竖经的计算题,声音几乎盖过桌兜里手机的震动声。

沈微星不动声色撇了眼周围,看着身旁的同学聚精会神地听课,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紧绷的肩背逐渐放松。她伸手进里面, 摁下挂断后, 抬起了手。

地理老师讲地口干舌燥, 眼冒金星, 看见沈微星举手, 还以为黑板上哪个数字标错了, 立即示意对方, “有什么问题吗?”

沈微星摇头,指着下门口的方向, 说:“老师, 我上个厕所。”

地理老师松了口气, 摆了下手臂, “快去快回。”

沈微星嗯了一声,站直身子从后门出去。

学校关于手机监管严格, 虽没有达到每个角落都装着监控,可教导主任,年级主任各个一双鹰眼, 侦探力极强。

沈微星原本想去女厕所, 还没有走进去, 里面便传来保洁清理的声音。她只得调头,去了学校的实验楼。

这栋楼除了实验课很少开放,但收拾的很干净,没有一点废弃的感觉。沈微星脚步很轻地迈上楼梯,还是可以听见些许回音,走到了二楼,口袋的手机又嗡嗡振动起来。

实验楼的栏杆是用砖块直接砌成,外面裹了层白色的石灰。沈微星蹲下身子,靠着走廊尽头的角落,摁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听后,那边穿来搓麻将的噼啪声。沈微星盯着地面没有出声。

“木西,你人在哪?”洪峰将手里的麻将重重扔在桌上,言语中露出喜悦,“赢了。”

木西是沈微星为了应付棋牌室的人随口取得,洪峰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沈微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边不耐烦地喂了声,她才回神,说:“我在外面上网,怎么了?”

“我手下的人抓着老沈那个狗东西了,今天晚上打算去会会他,我听说他最近又有了很大一笔钱,你要不要一起?”洪峰问。

那笔钱是上次画饼先给沈父的一部分,沈微星自然知道,但现在还没有到摊牌的时候,沈微星不带一点犹豫的拒绝:“今天下午有点事,可能过不去。”

“我们大概九点左右会和,你要是能过来最好过来,那玩意不是还欠你钱吗?”洪峰说完后,语气稍微顿了下,再次开口,音色染上了一丝正色,“你该不会是不相信我吧?”

“没有。”沈微星立即否认,随口瞎编道:“我下午得陪着对象去玩,她胆小,见不得这些东西。”

洪峰笑了一声,咄咄道:“是她胆子小,还是你不愿意带?”

沈微星眼底的怒意一闪而过,半晌都没有说话。

偏偏洪峰不依不饶道:“今天晚上九点,棋牌室见。”

手机那头传来忙音时,沈微星收起电话。

因为蹲的时间太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身子往后晃了晃,沈微星扶着楼梯台半晌这才没有倒下去。

这种被人步步紧逼的感觉,沈微星好久都没有体验过了。心脏被不知名的火气舔舐,可就是没处发泄。

沈微星抬起脚对着墙面狠狠踢过去,脚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等待疼劲过去的时间,沈微星理智逐渐回笼。她转身时嘴角微微扬起,眼神里的讥讽一闪而过。

因为最近大部分的同学开始在家里复习,晚自习的假特别好请,不需要给家长打电话,手写一张请假条就可以。

沈微星回到教室后,写了张请假条,下课的时候交给班主任。

到了大课间,沈微星草草收拾完课本,在门房交完假条后,背着书包走出学校。

许溧坐在电脑前算账,听见开门声,下意识看过去。

大夏天的,沈微星穿着长袖校服,拉链敞开,衣袖被拉到胳膊肘的位置,堆起了一层褶皱。她冷着脸,一言不大地关上门,走到了吧台前。

许溧顺手递过去一杯水,打趣道:“谁在学校又欺负你了?我找她去。”

沈微星正抿完一口水,嘴唇沾着薄薄的水渍。听完许溧的话,她剜了对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你像我妈。”

“也不是不行。”许溧一只手撑着下巴,眉梢向上勾起,幻想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小孩,肯定给你买很多好看的衣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把你当成国宝宠。”

沈微星被她酸的头皮发麻,恨不得原地打洞钻进去。

透明瓶子的水喝了一半,还剩一小半。沈微星将瓶口怼到许溧嘴边,冷冷道:“喝点?”

说完,还不等许溧同意,瓶口直接贴在她的唇边,不由分说地将剩下的水灌完。

因为喝的太着急,一小撮水从许溧嘴角滚动而下,落在她的皮肤上,滑进锁骨里。

水还剩一点的时候,许溧接过瓶子直接喝完,随后用手背抹去下巴上的水痕,经瓶盖扣在了远处。

沈微星只觉得自己像刚出笼的包子,圆形蒸屉泛着雾气,搅地浑身发热。

她揉了揉耳垂,心里暗觉不可思议,现在不管看许溧做什么动作,都觉得她在勾引自己。

许溧看着沈微星的耳垂越搓越红,像是刚成熟的樱,桃饱满可口。

她屈指想要揉揉的时候,指头却是一片水渍。可能是刚才喝水不小心溅到的。许溧指着吧台里面的抽纸,说:“乖女儿,给我来张纸。”

“闭嘴。”沈微星瞪了她一眼,从旁边的盒子里抽了几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我暂时还没有乱搞的打算。”

许溧正擦着食指,纸巾被□□成皱巴巴的一团,听完沈微星的话先是一愣,随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以往碰到这种情况,沈微星二话不说就忙自己的事了。但今天她格外有耐心地等着,直到许溧笑完,她挠了下后脑勺,问:“现在开心吗?”

许溧嗯了一声,“还可以。”

“请你帮我一个忙。”沈微星说话时,眼睫微微下垂,视线集中在桌面。

她强装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但不安分的手指暴露出她的紧张。

沈微星鲜少有这种将自己的需要坦白出来的时候,从小的经历历练着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能不麻烦别人就不要麻烦别人。哪怕自己做起来难如登天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只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她也不会开这个口。

但今天却不同,沈微星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要和许溧坦白。

“今天晚上洪峰约了我去棋牌室,”沈微星说完稍微停了停,努力组织措辞,“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用完了所有力气,结束时声音都比往常小了几分。

许溧静静地看着她的发旋,眼神早已收敛了方才的逗弄,“你把头抬起来。”

沈微星不敢看她的表情,索性闭上眼睛抬起下巴。

“眼睛睁开。”许溧哭笑不得,屈指弹了下沈微星的眉间,无奈道:“你明知道我拒绝不了你,你这么怕干嘛?”

这件事沈微星自己也说不准,毕竟这种事她干的不多,经验接近于零。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打完气后,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相撞。

许溧眼睛生的含蓄,薄薄的眼皮向上挑的时候,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问她:“我和你什么关系?”

沈微星沉溺其中,反应都慢了半拍,等察觉到许溧逐渐加深的笑意时,她才着急忙慌地开口,“你是我妈妈。”

许溧:“”

沈微星自然不懂许溧想些什么,等空气凝了一瞬后,她才在心里暗暗懊恼。

自己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

怎么脑子都不带动的!

沈微星抬眸,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些什么,但被许溧一把叫停。

她可不想在听见什么妈妈爸爸这种话了。

许溧叹了声气,说:“你走的时候喊下我就好。”

沈微星硬着头皮嗯完一声,抬起脚就往房间走,生怕慢一步。

和洪峰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九点,沈微星九点的时候才从网吧出发。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一定要见面,那就最好避开沈父出现的时间。

按着沈父怕事的尿性以及洪峰小弟办事的效率,最多半个小时就可以解决。

那个时候她正好过去,既没有很早也没有很晚,还给洪峰留了面子,一举两得。

去棋牌室的时候,需要横穿一条马路。

隔着这条不宽不窄的马路,沈微星看见棋牌室的门口,几个人包围着一个□□打脚踢,而被打的那个人发出的叫声特别熟悉。

心里有了猜测,沈微星冷冷看着那群人结束,走进棋牌室里面,她才对许溧说:“走吧。”

许溧嗯了一声,牵着了她的手。

两个人走到门口时,沈微星脚步又停下来,眼睛泛空盯着一处出神。

许溧虽然不知道来这里的原因,但看着沈微星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倒是隐隐有些猜测。

她用拇指在沈微星手掌心轻挠了一下,问:“怎么了?”

沈微星紧紧扣着她的手,指缝严丝合缝搭在一起,找不到任何空隙,说:“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作者有话说:

晚安~?

? 45、梦中意乱(七)

棋牌室布局简单, 内里却藏了不少玄关。

沈微星提前和老板沟通好,带着许溧去了侧面的小屋。房间成四方四正, 墙壁白洁到没有一点污痕, 中间摆了实木圆桌,两把椅子规矩地推进去,看着像是会客厅的样子,但又不像。

沈微星拉出一张椅子, 推着许溧的肩膀让她坐下, “你先在这里等我, 事情解决完之后, 我马上过来。”

“为什么不带我?”许溧眼神认真地盯着沈微星, 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微表情。

沈微星并没有被这眼神吓倒, 心里反而明白这是许溧担心自己。明晃晃的光线照得整个屋子都是敞亮的。她在许溧身前半蹲下身子, 紧紧握着她的手, 说:“那种地方太脏了, 不适合你。”

沈微星眼神聚焦在半空时,眼底满是不爽和厌恶, 但却在看向许溧时, 负面情绪一闪而过。

明明已经把最糟糕的自己暴露在她面前, 却还是不忍心让她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

对上许溧忧心仲仲的眼神, 沈微星一如既往的倔强。

“这本来就是我家里的破事,和你关系不大。”沈微星摩挲着黏在自己手上的皮肤, 郑重说:“等我处理完之后,我们就正式再一起。”

“好不好?”

许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但还是拗不过沈微星, 她在点头之前手掌贴上沈微星的后颈。

沈微星的脖颈纤细笔直, 两侧线条流畅紧实, 在灯光下剔透如明珠,勾的人心驰神往。

许溧手心小幅度摩挲着寸许皮肤,等感觉差不多了,手下使了股巧劲,将人推到自己面前。

沈微星额头撞上她的下巴,力度不算很重,但还是没忍住哼了一声。

就是因为这声哼,脖颈上忽然传来痒意以及牙尖轻噬皮肤的利感。

她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许溧的放纵。

直到嘴唇从脖颈上离开,她才听见许溧低声说道:“你要有事就喊一声。”

沈微星眼尾微微上扬,心情很愉悦地嗯了一声,这才松开许溧的手,出去的时候格外贴心地带上了门。

比起前几天,二楼人数减少了不少。

沈微星穿着一件宽大的白T,底下套了条黑色运动裤,露出的脚踝苍白无力。她站在二层楼梯口,眼睛撇了一圈下来,看到目标人物后,一改往日的腰身挺直,换成了懒散闲适的走姿。

洪峰坐在偏僻的角落,一边听着刚才回来的下属汇报,一边喝茶。

“我们哥几个已经找了好几次老沈的麻烦,即使打地在狠,他也一口咬定钱是她女儿给的。”

站在洪峰身旁的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他女儿今年上高三,拿来的钱给她花天酒地。”

“那你倒是说说,他哪来的钱。”

“我哪知道,没准就是你们没本事,这些小事都查不清楚。”

“你——”

手下人吵嚷声逐渐放大,洪峰把手下的杯子噔一声放在桌上,眉眼之间滑过一丝不耐,“闭嘴。”

刚才争执的两人互相瞪了一眼,这才偃旗息鼓各退一步。

这张桌子是临时加的,上面的茶具都是匆忙购了一套,制作工艺简直称得上粗糙。洪峰从不避讳自己是个粗人,同时也愿意装出一副高雅做派。他提起茶壶往杯子里蓄满茶,滚烫的热气袅袅升起,他将茶杯移到对侧。

洪峰原本定好了时间,但因为约了沈微星而提早一步,恰好看见鼻青脸肿地老沈继续围在赌场,掏钱像是随手撕纸,格外大方潇洒。

要是他没有记错,前几天刚派小弟过去收拾老沈的旧账,结果对方咬死了自己没钱,责任全部推脱在女儿身上。

也是够蠢的了。

属下从老沈口袋捞出一千块钱后,洪峰摆手示意把人带出去,并且下了最后的期限。

三天!

要是三天内筹不出欠款及利息,那可就不是一根手指头那么容易。

“几点了?”洪峰重新给自己添了杯茶问。

“已经九点了。”一旁的男人说完露出愤愤的表情,“我看就是那女的在框您,她今晚肯定不来,想让老大您背锅,算盘打地可真响。”

洪峰垂下眼睛抿了小口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指节却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你这话意思是红老板怕老沈?”沈微星走到桌前,眼睛冷扫了说话人一眼。

那男的被怼的半句话都无法说出,转头向洪峰撇清关系,“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

“闭嘴。”洪峰压根没有听他说完,呵斥道:“滚出去。”

“老板,我——”

“别让我说第二遍。”洪峰撇了他一眼,那男人这才行动,临走的时候瞪了沈微星一眼。

这顿火冲着谁发的没有人比沈微星更清楚了。

洪峰本就是这里说一不二的老大,鲜少有人会晾着他。沈微星拉过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整理衣物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时,随口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才陪女朋友耽搁了。”

性取向是一件很隐私的事情,很少会有人拿出来说。

洪峰正捏着茶杯抿着茶,一不小心热水烫喉咳地惊天动地。

沈微星从口袋掏出一包纸扔在桌上,两条胳膊搭在木质椅子的扶手上,表情略微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洪峰咳的满脸通红,排着胸膛顺气,在看见沈微星气定神闲的样子后,气道:“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别的喜欢同性的,不都是藏着偷偷摸摸,怎么到了沈微星这里变样了。

不止洪峰,一旁的小弟也都瞪大了眼睛。

沈微星心情不错地抿了口茶,说:“你连这种事情都大惊小怪呀?不是很正常吗?”

这种莫须有的认同感既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重新开了话题,冲散对方的怒气,是个一举两得的事情。

洪峰立即收敛起脾气,从上到下打量了沈微星一眼,目光最终落在她的脖子上,啧了一声移开视线。

沈微星拉起衣领往上掩了掩,试图掩盖住某人刚才的犯罪证据,可最终都是徒劳的,那个位置刚刚好印在脖子中间不上不下。

无奈沈微星只得放弃,略微遗憾地摇了下头。

“别笑的像个傻子一样。”洪峰忍不住说:“你就不怕他做个老赖不还钱了?”

这个话匣子沈微星正愁怎么打开,现在洪峰率先开口,倒是方便不少。

她自己在洪峰面前没有暴露本名,外加上沈父债主太多了,即使洪峰在沈父面前提过她,估计也不知道她是谁。

这就方便很多了。

沈微星笑的浑不吝,打趣道:“您都不着急我着急什么,他欠我的钱可能都不到你的零头,即使他跑了死了,我只要一想到你的钱损失的更多,我就不觉得我的多了。”

“草。”洪峰笑骂了句脏话,“原来是在这等我的。”

沈微星不以为意地笑了声,继续说道:“早就听说洪老板追债的手段堪称一绝,我没有见过世面,还等着您带我见世面呢。”

这里的人多了,任谁被这么不动声色地捧上几句,自然会飘飘然。

洪峰面上的喜意挡也挡不住,大手一挥说:“这些都是小意思,等以后我收账的时候带上你,次数多了你也就熟悉了。”

“我不行,我不行。”沈微星几乎是立即推脱掉,“我们家那位管的严,平常都不准许我和别人多说一句话,这不听见我过来见你,脖子上给我留了一堆东西。”

她边说语气边带着嫌弃的意思,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收敛一点,认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真酸。

洪峰干掉了一杯茶,手下的人正要继续添上一点时,被他拒绝掉:“好,等下次我自己去,顺便帮你问几句。”

嘴上说的话从来都是当不了真的,不管是任何人。

沈微星自然不会相信这种画饼的话,眼珠子一转,和他开始做生意,“这多好意思呢,不如这样,你要是追到钱了,到时候我分您一半。”

洪峰改不掉身上的铜臭味,一听说有酬劳比刚才笑的更大声了,忙忙应下句好。

事情已经解决了,沈微星陪着洪峰聊了会天,兜里的手机便响了。

她舔了下唇扬起手机,对洪峰说:“我去接个电话。”

洪峰闭着眼睛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沈微星刚走,站在洪峰一侧的男人开口说:“老大,您真打算替这个女的出头。”

洪峰眼睛睁都没有睁开,缓缓说道:“有钱不赚是傻子呀。”

“可她明明就是拿我们做背锅的。”属下语气尖锐,“这个女的就是不老实,我看就应该好好教育一下,别说一半了,估计钱全部是咱们的。”

话刚落,洪峰便拿起桌上的水杯冲着那人砸过去。

热水洒了一地,男人的脸被烫的发红。当着老大的面,他不敢捂脸只能弓背,耐心等待着洪峰的审判。

“蠢货。”洪峰骂道:“你忘记老二是怎么进去的?”

“不敢忘。”男人唯唯诺诺说。

“既然知道以后就不要说这种蠢话,我能兜住你们一次,但兜不住你们第二次。”洪峰说完冷冷扫了他一眼,问道:“听到了吗?”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今天先不放刀了哈哈哈!?

? 46、美梦终散(一)

许溧一个人在房间里等的胆战心惊, 想上去又怕打乱沈微星的计划,只得在巴掌大的房间来回踱步, 掐着秒数时间。

对于沈微星和洪峰的相识, 许溧一直都不放心。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听说过洪峰那算不上多好的传闻。

这人性格乖张,看着好敷衍,实际上却瑕疵必报, 格外记仇。许溧模模糊糊记得早年要债, 洪家老二打死了人, 现在还在警局关着没有出来。

众说纷纭之下, 许溧勉强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人都是危险人物。

但偏偏沈微星却招上了这个瘟神, 或许是因为要处理沈父这个麻烦, 也或许是因为家里的外债, 总之许溧都没有听她提起过, 现在所有都一切也只是猜想。

沈微星性子太要强了, 几乎不会向任何人妥协,更不会向别人求饶。许溧只是怕过刚易折, 到时候真吃了大亏, 最后造成的结果就不是她能兜住的。

可她这么长时间看在眼里, 要是不能亲手解决了沈父, 沈微星势必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是积压已久的怨恨,是藏在心里的恶魔, 是想逃也无法逃脱的噩梦。

算了。许溧停下脚步就着椅子坐下后摩挲着指节,就这么一次,就让她如了愿, 在说有她看着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许溧想清楚之后, 直接给沈微星打了个电话。

沈微星走到了卫生间接电话。这里算得上二楼为数不多安静的地方, www.youxs.org,都是绝佳的选择。

她记起上次来这里听见晓谕女朋友和人乱搞,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晓谕到底知道这个事吗?

应该是知道了,不然这么惦记别人的对象干嘛。

沈微星想起许溧生日时自己收到的照片,心里憋了一股气,以至于接了电话都带了迁怒的意思。

“怎么了?”沈微星靠着大理石制的洗手台上,后背对着镜子。

许溧回答:“进展的怎么样?”

“一切都挺顺利的。”沈微星垂下眼睛揪着衣摆玩。

纯棉白T穿在身上很舒服,偏偏料子容皱易折。沈微星食指绕着衣摆团了两下,听着那边传来一句那就好的声音时,手里的动作骤然停下。

她抬起眼睛盯着墙面上黑乎乎的影子,及其不爽的说:“但我现在很不高兴。”

“怎么了?”

沈微星回答道:“你来二楼的卫生间找我。”

许溧过来时看见沈微星坐在墨色的洗手台上,两只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地面,她的肩膀靠着墙,脑袋也随之倚着墙壁,整个看着有种淡淡的沮丧感。

刚刚挂断电话,许溧一分钟都不敢耽误,小跑着上来。今天天气格外潮闷,她走到洗手间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层薄汗黏附着皮肤。

“怎么了?”许溧走到沈微星面前,眼睛打量了她一圈后问。

沈微星眼睛恢复了光彩,但瞳孔像是糊了层雾,使人看不出丝毫情绪,“www.youxs.org。”

不是什么大事。许溧松了一口气,耐心问道:“然后呢?”

“她给你过生日的时候分手了吗?”灯光下,沈微星眼神尖锐,语气刻薄,“她为什么会去你的生日?她想让你做情人吗?”

许溧听着她越来越不像话的言语却并没有被激怒,反而两只手撑在台面上,视线和她平齐,笑说:“我以为你不会在意。”

“我为什么不会在意?”沈微星抬起一条腿勾着许溧的腰,说:“你既然说过喜欢我,那就得永远和我在一起,别的人都和你没有关系,听清楚了吗?”

那条腿一点也不安分,隔着衣物一点点在许溧的腰上厮磨,像是勾引但又不像。

许溧抿着唇一把拉住在自己腰上作乱的腿,问道:“你这么要求我?你能做到吗?”

灯光明亮如白昼,一切细节都被放大。

沈微星眼睛很不老实地游走在许溧的脖颈上,看着细细密密黏在皮肤上的细小汗渍,像是下雨天车窗上洒下来的水滴。

人都是有破坏欲的。

看见越是干净的东西,越是忍不住弄脏,看见越是柔软的东西,下手的劲儿也越大。

沈微星屈起食指,做出了九的平面形状勾在许溧的脖子上。

许溧很明显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有些不高兴地抬手,想要拒绝这点触碰。

但沈微星越是被束缚,反抗的越重。手腕的力气越来越大,她的眼神越是波澜不惊,“别动。”

许溧移开了自己的手,耐心地看着她。

紧接着她便看着刚才还极有距离感的人慢慢靠近,招呼都不打一声的用嘴唇贴着她的脖子。

舌头,湿糯,柔软,舒适。

许溧在这一刻闭上眼睛,手掌从洗手台移到许溧的白T底下,沿着皮肤滑动着。

两个人玩闹的时间不久,期间没有一个人进来,也算是换个场地换得情绪。

沈微星脚尖从洗手台上下来,双腿有些发麻使不上劲儿,差点摔倒了。

许溧正用纸巾擦拭着脖子,扶了她一把。

沈微星说了声谢谢,恢复了往日的冰凉,低头专心整理衣服上的褶子,伸手让许溧给了她张纸巾。

在这里闹得时间久了,沈微星差点忘记自己只是接个电话,外面还有人等着,她扔掉手里的纸团,做出一副准备走的样子,“你把洗手台上的水整理干净,我先走了。”

许溧看了眼刚才洒出来的水,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情绪,在沈微星准备迈腿离开的时候,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星星,你把我当什么了?”

沈微星倒是第一次看见许溧这种情绪,有趣之余忍不住继续闹:“www.youxs.org。”

“所以呢?”

“所以我们只是情人呀,亲爱的。”

说完之后,沈微星也不做多余的解释,她勾起唇角,嘴角滑过一抹笑,手腕轻轻挣脱,人便离开了。

沈微星心情还不错地走出卫生间,结果还没有走几步,便看见洪峰的位置重新围满了人。

刚刚离开的时候,虽然也有不少人,但大部分都是站在两侧,没有像现在这样成包围形状。

沈微星停下脚步,就着最近的一个沙发坐下。

最近情况紧张,沈父和洪峰处于一种及容易见面的状态,若是她一个不小心碰见,那后续会特别麻烦。

因此只能处处留意。

沈微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准备给洪峰打个电话先走,刚拿起手机,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沈微星立即收起手机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是刚才和她发生冲突,被洪峰赶走的男人。见到她后,脸色差到出奇,“我们老大找你很久了,现在让你过去。”

沈微星不清楚那边是什么人,身份又是什么,只得想办法套话,“洪老板应该在忙,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不行,我们老大现在必须让你过去。”男人不耐烦道:“而且现在那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人,无非就是几个赖皮不想还钱罢了。”

沈微星似有若无地点头,从桌上开了瓶酒给自己满上后,及其自然地喝了一口,才说:“走吧。”

通往洪峰那处区域需要经过一块阴影地带,那个地方没有光线,仅靠着余光勉强看出轮廓。

沈微星站在男人的内侧,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偷偷观察前方。

被包围的人群忽然散开了,一个瘦削的男人被两人架着胳膊,从那里托过来。

沈微星看见那人的背面,只觉得熟悉。她想会不会是沈父,可那人渣刚才被打了一顿,即使恢复能力再强也不会马上过来。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一同迈过那道阴暗的通道。

身侧的人同架人的男人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可被架着的人却及不安分,嘴上胡乱叫嚷着。

“木西是谁呀,我真的不认识她,怎么会欠她钱呢?”

沈微星听到声音整个浑身发凉,如同坠入冰窟之中,久久无法恢复自如。

就是沈父,就是那个男人。

沈微星心跳如击鼓,垂下来的手指幅度极小的颤抖。

机会只有这一次,千万不能露馅,否则一切都功亏一篑。

还差最后一步,就差最后一步。

等到下次她给沈父钱,对方继续赌博的时候,就可以彻底激怒洪峰了。

并肩而过的一刹那,沈微星偏着脑袋,一只手抵在太阳穴上轻揉着。

终于阴影散去,沈父没有认出自己。

沈微星微微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走到洪峰的座位钱。

而另一面沈父被像拖着垃圾一样被拖到台阶的地方,嘴上苦苦求饶。

“我真的不认识木西,洪老大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旁边的男人虽跟着洪峰混,坏事做了不少,唯独看不起老沈这种男人,嘴上讽道:“你自己在老板那里丧失信任度了呗,你每次一说没钱,结果我们抓你的时候,你都在赌,你看谁信你?”

沈父哑然。

到了楼梯口,男人拖累了总算松手,呼了一口气指着不远处的背影,说:“看见了吧,那是你的债主。”

沈父遵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信我,刀子不会来的这么快的!!!?

? 47、美梦终散(二)

二楼地面是从甲板拼成, 走在上面吱呀作响。迎面过来三个年轻男孩勾肩搭背挡住了沈父的视线,隐隐约约只能从背影分辨出是个女的。

“你说说你, 打老婆打孩子, 现在连女人的钱你也借。”旁边的男人将手搭在沈父的肩膀上讽刺道:“你还算不算男人?”

说不上是羞耻心作祟还是难得的面子要紧,沈父解释道:“我压根就不问女的借,她们赚的还没我赢钱多。”

可惜他的话并不能在场其余人的正视,反而眼底的嘲讽味更重。

那两人相视一笑一人扯过沈父的肩膀, 将他从楼梯上拉下去。

沈父被迫重新做出哈趴狗的姿势, 嘴上说:“大哥轻点。”

三个勾肩搭背的男生已经从区域转移到沈父的背面, 边走边讨论道:“刚才那小姐姐真漂亮。”

“漂亮你去要微信号呀。”

“不敢, 看着就很冷。”

年轻男孩对于长相优越的女生会多一点的注意, 即使过了最佳时机也会找出空子议论。随着那三个男生的聊天越来越远, 逐渐消失在更大分贝的声音中, 沈父重新看了洪峰那里一眼。

他已经拖下了三个台阶, 屁股像是被碾了般疼, 每下去一个台阶,五脏六腑快要被震出来。

常年堕落至死的生活让他的眼球失去了正常人该有的光亮, 眼白带着浑浊的色彩。站在洪峰面前的女生穿着肥大的衣裳, 衬得身材瘦削, 可她人站的笔直, 像是傲立寒风的一棵白杨,葱郁挺拔。

虽然不认识, 但背影却格外熟悉。

沈父被拖至看不见后,心里喃喃念叨一句。

沈微星拽了拽滑下去的衣领,掩盖住裸露在外的皮肤。这个动作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薄料单薄不可能黏住所露出的区域, 因此她刚一放手, 堆叠在那处的领子不需几秒便被打回原形。

在场的男人们什么场子没见过,以往浪上一晚后身上的痕迹甚至可以称为飘飘然的借口,可极少碰见这种女生不甚在意的场景,纷纷低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洪峰翘着二郎腿毫不避讳的看了眼,开玩笑道:“你对象来了?怎么不带上来见见?”

沈微星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拒绝道:“她性格比较胆小,不喜欢见生人。”

洪峰可不觉得能在沈微星脖子上留痕的人胆小,况且以目前追老沈的账务来说,他们势必会损失一部分精力,因此急需要拉人进来。

木西的对象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洪峰抬起眼皮,漫不经心的说:“下次带出来见见世面就好了,后面跟着我混,保证她有钱有车。”

“不必了。”沈微星眉头微蹙,脸上的肌肉紧紧绷在一起,说话的声音都沾着冰碴子,“您有事情可以直接找我,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拒绝的话明晃晃地摆出来,场面瞬间变得焦灼起来。

有些脾气不小的甚至迈出一小步,脸上看着凶神恶煞。

洪峰表情凝重,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直线,身上迸出一股渗人的气势。

沈微星迎着他的眼睛毫不退缩。

今时今日她能站在这里无非是想和许溧安安稳稳的生活,而洪峰的话违背了她的初衷。

这是她的底线。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远处的吵嚷声仿佛隔绝在外。

洪峰倒了杯茶,抿完一口吐出片茶叶,又将茶杯放在桌上,说:“不来就不来,紧张什么?”

今天洪峰的话试探意味很重,既是想试试她的底线,也想拉个人上了贼船。

这种事情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然后一次比一次过分。沈微星不是傻子,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再次开口时,她眼底带着笑,声音却依旧的凉,“她要出了什么事,我会找人拼命。”

——

次日天气晴朗,偶尔吹拂而过的风都带着热意,整个X市仿佛又被泡在了蒸笼里。

悬在天花板的吊扇和沙沙的笔尖声混杂在一起,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沈微星刚写完一份卷子,从桌兜里摸出水杯,准备喝点水,班主任站在门口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出来。

大夏天一动就出汗,这还不到一天,沈微星便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她用手做扇子对着自己暴躁地扇了几下,又担心走后风扇把卷子吹散了,临走的时候把它夹在课本里,这才从座位上出来。

班主任急的浑身是汗,看见沈微星不紧不慢的样子,拉着她的衣袖将人背靠着栏杆问:“你都不着急吗?”

沈微星拉链敞开,里面穿着简单的白T,样子及其简单,没有一点花纹。栏杆的台面很宽,可上面涂的颜料已经被扣的斑驳,堆满了石灰。沈微星两条胳膊搭在上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立即放下胳膊,回答道:“我着急什么?”

“学校的奖学金。”班主任苦口婆心道:“你不想要后面一大堆人排队呢。老师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你稍微上点心,主任的意思是让你写一份检讨,然后周一的时候念。”

如果要是在前几个月,有人对沈微星说,你最近长点眼色,适当地对主任说几句好话,奖学金肯定就是你的,她一定会照做。

没有人比她更需要这笔钱。

可因为上次考试弃考的原因,沈微星也清楚这个奖学金最后即使到了她手里,争议声还是会很大。

主任让她念检讨,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可检讨让她写什么?写她为了一个人弃考还是胡编乱造瞎写一通。

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沈微星自认自己做不出。

她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老师,谢谢你。”隔着一面墙,走廊听不见一点声音。

沈微星弯腰鞠躬,真沉道谢。

这可吓了班主任一跳,手忙脚乱地扶人。

但沈微星并没有等她碰到自己的胳膊,便已经站直了身子。

她说:“对不起,老师,这笔钱我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卡文卡的脑子疼,大家凑活看~?

? 48、美梦终散(三)

“你这个孩子简直不可理喻。”

班主任丢下这句话后背着手离开, 只留沈微星站在走廊上。

天地像是一个巨大蒸笼,将所有生物囊括其中, 加火慢煮。

沈微星额头上已经附着了细密的汗渍, 额前的碎发黏在鬓间,唇边的笑意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在许溧未出现的那几年,她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生怕迈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却没有想过原来仅凭自己心意做出选择竟是这么轻松。

无形的重担随着刚才的拒绝全部卸下, 沈微星换了个姿势, 从后背倚着栏杆台面变成两条胳膊搭在上面。

夏天的热气虽然来势汹汹, 但挡不住盎然绿色向阳而生。

沈微星心里默默算完时间, 从现在开始到高考结束,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只要扛过这半个月, 她就可以真正自由。

下午放学的时候, 沈微星背着书包从里面出来。

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沈父虽然被打了, 但这种人普遍都有一种共性——记吃不记打。

他们可能会记住伤疤,但等痛劲一过, 又会继续以前的生活。

她今天晚上要做的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丝毫不能懈怠。

沈微星推开网吧门, 蓄满一屋子的凉气铺天盖地冲出来, 身上的热意勉强散了点。

许溧正研究贴在奶茶上的标签。今天X市的气温已经三十多度,她估摸着沈微星放学时间点了奶茶, 原想对方刚回来就可以喝,结果她等着配送的时间无聊,随手翻了下评论, 上面普遍的评语都是全糖太甜了。

她恰好点了两杯, 一杯五分糖, 一杯全糖。

五分糖是她的,全糖是沈微星的。

看见沈微星进来,她理所当然地递过去五分糖的奶茶,笑着说:“辛苦了。”

沈微星接过奶茶没有仔细看,嗦着吸管抿了一口,眉头微微拧起。

“不喜欢喝?”许溧看着沈微星表情不对劲,撕下吸管的包装,沿着塑封中点直接扎进去。

“倒也没有。”沈微星拢平眉头,从许溧身后绕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不够甜。”

她的表情很真,嫌弃意味特别重。

许溧不得不怀疑评价有问题,她从沈微星手上接过奶茶杯,就着沈微星刚才的位置抿了一口,咬碎口里的珍珠,含糊不清道:“还好吧。”

“你这里有没有蜂蜜,或者是糖?”沈微星把书包扔在椅子上,把衣袖挽到胳膊肘的位置问。

“你要往里面加吗?”许溧不敢置信地问,看着沈微星嗯了一声,准备走的时候,她把自己手边的奶茶递过去,“你尝尝这个。”

沈微星看着和自己颜色一摸一样的奶茶,不明白许溧这么做的原因。

许溧把贴在奶茶标签的那一块怼到沈微星面前,指着上面全糖的黑色字体,说:“这个比那个甜。”

沈微星垂眸看着乳白色的液体装在塑料内,里面的珍珠随着液体的晃动慢慢沉下去,糊在表层的薄雾已经化成了薄薄的水珠正在滑落。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看向控制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许溧的手。

五根手指白的过分,捏着瓶身时甲床牵动着指尖泛红,上面沾了层水气。

她鬼使神差又情不自禁地就着那只吸管喝了一口,卷翘的睫毛微微向上抬起,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许溧。

悬挂在头顶的空调冒出丝丝凉气,对于许溧来说却无济于事。

她被沈微星看地心底发痒,偏偏当事人眼神醉人而不自知,喝完之后不忘舔一下嘴唇,表情却如奶茶里的冰块又冷又硬,“就这个了。”

沈微星。

许溧咬了口嘴唇内侧的软肉,心底疯狂呐喊这个名字。她收回奶茶,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眸半笑不笑的说:“你过来一趟。”

沈微星嗯了一声,还没说话,身前的人已经走了,她只得紧跟其后。

房间砰地关上那一刻,无数戴着耳机的网民投过惊诧的眼神。

房间内,沈微星被抵在门板上,那杯全糖的奶茶吸管正被她含在嘴里。

“怎么不喝了?”许溧一只手扶着奶茶,另一只手解下沈微星的发圈。

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肩头,消散了沈微星略带冷淡的气质。她喝地太急呛了一声,奶茶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抬手准备擦掉时,说:“你喂的太急了。”

“操。”许溧被勾的身体都热起来了,偏偏身前人没有良心,不动如山。

房间里的杂物被搬出去了不少,只有一两个箱子零零碎碎分布开。沈微星被人捏了下腰肢,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坐在了箱子上。

吸管被扔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忽略不计,乳白的液体顺着扎开的圆孔汩汩流出。

许溧的癖好一直很奇怪,她喜欢所有不受控制绷着的线条,想看线条被扯到最极端,变成一道脆弱且故作坚强的弧线。

外面的光线衬得沈微星的眼珠格外明亮,她仰着头看着许溧,脖颈形成一道笔直的线条,嘴唇湿漉漉的。

一杯奶茶喝的少,浪费的多。

瓶子被扔在地面时,沈微星被迫坐在许溧腿上,两条胳膊搂着对方的脖颈,眼神既清晰又清醒。

许溧爱她的无数面,沉沦的,迷茫的,清醒的

她看着校服衣领一半滑下肩头,一半还端在肩膀上的沈微星,手指沿着脊柱解开扣子,嘴唇落在胸前,低声说:“我尝尝到底甜不甜。”

微光网吧。

晓谕推开门,看着空无一人的吧台,眼睛往四周瞅了瞅,没找到人开始喊:“老板?老板人在吗?”

隔着木质架子,第一排男生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吊儿郎当的说:“老板刚才回房间了。”

上次过生日,虽然主人不在但其他人玩的也很高兴。晓谕对这里的房间摸的清楚,道完谢迈着步子走到房门口。

这次来她并没有和许溧打过招呼,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人家。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这几天她只要一合眼,脑袋里都是许溧的脸,觉都睡不好。

房门被人敲了两下,清脆的声音一下一下敲醒了沈微星的意识。她一把推开身前的人,胳膊肘撑在床上,扬起脑袋说:“有人要上网。”

“不做生意了。”许溧胳膊挡在沈微星脖子上,将人重新压下去。

沈微星被迫重新躺在床上,乌发散在整洁的床单上,闭着眼睛笑的很肆意。

“栗子,你开下门,我有话跟你说。”

沈微星被惊醒,一把推开胸口的人,满眼都是惊讶的问:“她叫你栗子?”

“这声我不认识呀。”许溧说。

“栗子,栗子,我是晓谕,你开下门我有话跟你说。”

叩击门板的声音越来越大,只得晓谕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还说你不认识?都叫你栗子了?”沈微星嘴唇红艳艳的,校服外套已经被脱下来扔在地上。

“星星,不是你想的那样。”许溧着急忙慌的解释。

沈微星眼神直勾勾扫过去,随后赤着脚从床下下来,捡起校服裹在身上,下了逐客令,“你给我滚出去。”

晓谕敲门的声音太大,原本要放弃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许溧一向打理齐整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衣衫更是皱巴巴的。她倚着门框双手抱臂,不耐烦道:“你干嘛?”

“我有话想跟你说。”晓谕垂下眼睛。

许溧眼睛自上而下打量了晓谕几眼,原本想说些什么,但屋子里有双眼睛看着,她哦了一声,说:“我去打声招呼。”

她的话刚说完,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传过来,最终停在许溧耳边。

“让让。”

身后传来一道略带冷淡的声音。

许溧有些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站直了身子,让出一条道。

沈微星散着头发,穿着白T校裤,趿拉着拖鞋站在门口,她身姿散漫,眼尾更是染着灼红色,露出的脖颈上压了些许痕迹,从喉咙直到衣领的位置都有,其中有一个痕迹一半露在外面,一半掩在衣服里。

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光是站在门口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晓谕看呆了眼,不等许溧说话,飞快垂下眼眸,丢了句对不起,人便从门口离开了。

许溧嘴唇动了动,正准备说话的时候,身旁的人已经回到房间里。

一直到晚上出发去沈家的时候,任凭许溧说烂了嘴,沈微星也懒得搭理她。

沈家的屋子黑漆漆的,沈微星打开灯后,从屋子里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人。

许溧去了厨房,案板上还剩着油炸的花生米,她用手触了下温度,有点烫,快步走到房间告诉沈微星。

沈微星表情这才好了一点,拉了个凳子坐下,“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他人呢?”许溧在沈微星旁边坐下。

关上门房间很安静,茶几很单调,搁放着插板和风扇,白色的线沾满了污痕。沈微星按下开关,风扇开始嘶啦嘶啦转着。

“一会儿就回来。”沈微星收回手,冷笑一声,“今天就是收网的时候。”

沈父今天赢了一笔钱,心情很不错,坐在家里的时候发现酒喝完了,便跑去楼底下买酒,回来的时候嘴上还哼着音乐。

他向往常一般拿起要是钻进孔里,还没有旋动,门便已经开了。

沈微星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玩着手机,听见动静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亲爱的父亲,您总算回来了。”

沈父被吓的心里一震,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问:“你今天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单纯给你送送钱。”沈微星说完从口袋里扔出一笔钱,落在桌面上。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三四章就可以分手了,很快很快了?

? 49、美梦终散(四)

挺厚一摞的红色钞票自桌面滑过, 风扇吹过时,带动最上面的薄薄一张。

沈父瞪圆眼珠, 喉咙不自觉地咽了咽, 指着茶几问:“这些都是给我的?”

最上面的一张要被吹走。

沈微星指尖挪动,轻轻抵在上面,“不然呢?”

即使前面是龙潭虎穴,沈父也不害怕。他扔下买来的烟酒, 眼睛满是贪婪, 走到沈微星面前就想全部将钱拿走。

可压在上面的手指及其有力度, 不管他怎么抽都没有抽出来, 随后明白过来, 坦然笑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没想给我, 你今天拿这钱过来是想干嘛?买我的命?还是羞辱我?”

沈微星以前从没有仔细打量过这张脸, 每次都是匆匆一瞥, 厌恶藏都藏不住。

现在直视这个人,褐色的皮肤上压着褶皱, 身材瘦弱到风一吹就倒, 因为长期抽烟, 牙齿沾满了黄色的污渍, 身上有一种颓败感以及无所谓。

在许多小孩子眼中,父亲是可以撑起家庭的顶梁柱, 但在沈微星这里,梁柱倒下的时候,砸地却是里面。

是正对着她和妈妈两个人。

“用这么多钱羞辱你?”沈微星嘴角滑过嘲讽的笑, 好似身旁人说的话及其玩笑, “你配吗?你值这么多钱吗?”

客厅里风扇旋转着, 带来一股粉尘味,格外呛人。

沈父是个无赖,却也是个知道谈判,懂进退的无赖。这个女儿对他没有多少感情,他是知道的,但一个女娃娃哄哄骗骗的,很容易心软。

他毫不避讳客厅一侧,并未插话的许溧,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掰扯道:“这么些年我知道你恨我,实际上你是个心软的孩子,嘴上说的永远都不是心里想的,爸爸看着你长大的,甚至比你妈妈都了解。我还记得你刚出生,小小的一只,抱起来的时候软软的,你要哭起来了,谁哄都没用,但只要看见我,你就不哭了。”

沈父说到后面眼眶甚至都红了,还格外造作地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

沈微星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样子,既想打断又想听他还能扯出什么鬼话。

两人都各怀鬼胎,只有一旁的许溧听的认真。

对于沈微星的童年,她没有参与,旁听也都是只言片语。她不好直接去问沈微星,因为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把结痂的疤重新撕拉下来,鲜血汩往外冒。

沈父说到后面有些口干舌燥,声音听着都是嘶哑的。他眼神含着期待,以及对自己缺失这些年的自责和愧疚,不管是谁看见了都得夸一句好父亲。

沈微星安静地看着他的表演,甚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里又没有别人,他到底在演什么。看着沈父抬手抹去额角的汗,沈微星站起来,在沈父逐渐晦涩的眼神中,走向了墙角,格外体贴地拿了一瓶酒放在他面前,“说了那么多,渴吗?”

原以为刚才的话是打了水漂的,现在却知并非毫无用处。沈父眼神一亮,刚才的暗淡骤然消失,拿起酒瓶磕在茶几沿上,瓶盖在地面上滚了一圈,最终齿轮向上躺着地板,“星星,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放心桌上那个钱只要给我,我一定把把本金连带利息捞回来,你要相信我。”

是不是这个世界所有赌徒都是这么自信?自信到盲目的程度。

倾家荡产地赌那么多次都是输,怎么会相信孤注一掷的那一刻会赢。

沈微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后像是在也憋不出了,放肆地笑起来。

她原本眉目清冷,薄唇永远都是朝下。此刻眼神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笑,嘴角向两旁咧开,笑声清脆,任谁看了都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包括沈父都信了,他一只胳膊搭在茶几上,眼神急切地盯着桌上的钱,“星星,我就知道——啊——”

许溧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大,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她扬起拳头,朝着沈父的嘴角用力打下去。

沈微星就在一侧看着,并未组织。

“你就是这么做父亲的?”许溧气势汹汹地问,不等对方说话,第二拳继续砸了下去:“不想着以身作则,总是抱着这种侥幸心理?你有没有替星星想过?”

“这是我们家里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沈父扬起脑袋,嘴角挂着血渍。

“和沈微星有关系的事,就和我有关系。”许溧说完,照着刚才的地方又给了一拳。

她放在心尖上,舍不得大声说话的人,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人渣绑着。许溧但凡多想一点,就难受的要命,恨不得要了沈父的命。

就在她打红了眼,身后传来女音,听着格外镇静。

“好了,不要再打了。”沈微星说。

但许溧仿佛没有听见,拳头扬起来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攥住。

她挣了挣,没有挣开,回头便看见沈微星站在自己身后,眼神像是渡了层冰。

桌上的钱被她重新拿在手上,沈微星眼睛眨都不眨,手一松,那些钱便挥舞在空中,最后落在地上,没有砸起任何一点响动。

“这些钱你拿去吧,我们以后再也没有关系。”沈微星说完后,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人,说:“你刚才说错了,我简直恨不得你死了。”

“许溧,我们走吧。”

又是熟悉的泥泞小路,河流缓缓流淌伴着蝉鸣,声音清脆悦耳。

许溧走在路上,眼睛时不时地往旁边瞅一眼,确认沈微星的表情没有异样后,这才放心。

可能是看的次数多了,沈微星终于开口,不是倾诉,反而更多的是娓娓道来,“你不好奇吗?我从你这里借了两次钱,每次都是送给那个人渣。”

沈微星白送给沈父三次钱,抛开第一次是赌洪峰赢来的,其余都是借许溧的。虽然许溧没有问太多,但眼下预想的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她已经做好了坦白的准备。

“没事,我不差钱。”许溧抬手,揉了揉沈微星的脑袋,嘴上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许溧这个动作原想调节气氛,因此下手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心思。她以为沈微星会反抗,结果对方动都不动,站在那里让她摸了个够。

好乖呀。

许溧收回手时,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一个几块钱一小时的网吧要养两个人,沈微星并不觉得许溧的话是真心话。她的思绪短暂被带偏了一下,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别的意思,说:“你赚钱也不容易,我会慢慢还你的,网吧你好好经营,赚的一定不会少的。”

黑暗中,许溧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沈微星真相。

“而且我马上要高考结束了,到时候我找两份兼职,白天的时候一起去,晚上的时候一起看网吧。到时候我上网查一下,我们网吧也可以搞一些活动,到时候不怕营业额上不来。”沈微星信誓旦旦的说完,却看见许溧眼中潜藏的笑意,问:“你笑什么?”

“没事,我女朋友勤俭持家,有商业头脑,以后我就可以躺平让她养着了。”许溧这话说的轻松,且还带着一点自豪的意味,下一秒话锋却忽然一转,继续说:“不过我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有钱呀。”

沈微星嗯了一声,不是很明白。

“我们家其实挺有钱的,我赚了不少钱,你暑假乐意兼职就做,不乐意我养你还是绰绰有余。”许溧说完后,抬起手指勾了下沈微星的鼻梁,“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晚风不骄不躁,却吹的人很舒服。

沈微星眼眶发热,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她知道自己的自尊心在某些时候坚持无理取闹,荒唐到令人发笑。可许溧于她而言,永远都是毫无理由的偏爱,是写在心里,写在脸上的偏爱。

她嗓子有些发干,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抽了下鼻尖,问:“想不想知道我的计划?”

许溧嗯了一声,点点头。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踩着并不平坦的路。沈微星看着前方柚弱的光,问:“你有没有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

许溧扬了扬眉,嗯了一声。

狼来了的故事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个小男孩放养,用一个谎言欺骗了大家两次,等到第三次的时候,狼真的来了,却没有人愿意相信。

沈微星计划很简单,也很容易。

她把钱分成了三份,依次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拿给沈父,又找到了洪峰——沈父的债主。

第一次的钱是少数,洪峰的人即使查到了,也只不过是教训两下;第二次的钱不多不少,手下的人也会告诉洪峰,但按着洪峰但性格,这次的惩罚一定会比前面更严重。

直到第三次,给了沈父一大笔钱。

他用这笔钱去赌场得意,势必会遭到所有人的注意,而洪峰一定会赶过来,钱也一定会搜出来,有了前几次的铺垫,这次沈父即使有口也难辨。

他一言而再而三的说自己没钱,可每次都能抓住他在赌钱,并且一搜就可以搜到。洪峰只会怀疑他是被骗自己。

这才是沈微星的真实目的。

和那个人渣同归于尽多傻呀,她要好好活着,看着那个人渣。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下午困的要死,睡了一觉。?

? 50、美梦终散(五)

距离六月份只剩三天, 闷热的天气带动着整个班级都是恹恹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代课老师刚走, 班主任紧随其后进来。他站在讲台上看了眼无精打采, 机械般收拾学习用具的同学们,心里叹了一声气,满眼都是无奈,却又在下一秒敛去不该有的神色, 拍了下手掌, 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同学们, 本周六, 也就是明天学校组织拍摄毕业照, 我们班是第一个, 到时候大家来早点。”

“可以化妆吗?老师。”

“可以穿自己衣服上?”

“老师, 可以带手机吗?”

班主任话刚落, 底下开始叽叽喳喳,有些胆子大的已经举手开始问了。

学校有过明确规定, 在校学生不可以化妆, 不可以带手机, 只允许穿校服。但到了这一天, 所有的规定短暂性失效,老师们战术性失明, 将最后的放松交到他们手上。

班主任看着底下面露期待的学生,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当然可以, 不过你们稍微低调一点。”

班主任刚一同意, 底下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喊道:“谢谢老师。”

这卖乖的场面惹得班主任想笑,忍了忍,没忍住。只得匆匆丢下句放学后,指着沈微星的位置,说:“班长,来一下我办公室。”

沈微星原本打算等班主任讲完,把桌兜里所有的书都带回去。听见点了自己的名字,她垂着眼眸,脸上没有丝毫被打乱计划的不悦,她淡淡嗯了一声,重新把课本塞进桌兜里,站起了身子。

这个时间点,走廊上的人很多,本就狭隘的宽度被挤的只能一个人纵向穿过。

沈微星大概知道班主任是出于哪种原因让她去,早在心里打好腹稿。

可直到停到门口,她才察觉到不对劲。厚重的防盗门只留了一条细缝,里面听不见往常老师们批改作业或者讨论成绩的声音,取而代之的却是女人的低泣声,微弱且渺小。

轻缓的脚步声在里面行走,紧接着是班主任的说话声和饮水机的流水声混在一起,带着安慰和怜悯,“您先别哭,我们学校明天拍毕业照,可能有同学和沈微星在聊具体的细节,一会儿就过来。”

沈母说话声带着厚厚的鼻音,嗯了一声,说:“希望星星可以听我的话吧。”

门口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班主任安抚完家长,想着应该是沈微星过来,面上一喜,说:“进来吧。”

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微星站在门口,目不斜视地问:“老师,有什么事儿吗?”

班主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摆了台电脑,遮住了他的视线,只勉强看到沈微星的身型,摆了摆手,说:“你妈妈有事找你,进来说吧。”

“老师,我还有两张卷子要写。”仿佛班主任口里的妈妈是别人家的妈妈,沈微星一脸漠然,说:“我先走了。”

“星星,等一下。”沈母看着门口的人毫不犹豫的转身,眼眶重新蓄满了眼泪,“你可以单独和妈妈说几句话吗?”

班主任知道单独这两个字的意思,很给面子地站起来,说:“那你们先聊,我去外面了。”

“不用了,有什么事儿就在这说吧。”沈微星只留了个背影给她,眼睛直直向前,垂在两侧的手指缩了缩。

班主任默默叹了声气,他执教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过哪家的关系处理的这么糟。

他正用劝解几句,后知后觉想起沈微星一直和父亲关系及差,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怎么忽然带上母亲了。百思不得其解下,班主任想到马上即将的考试,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影响到沈微星的情绪。

这么一权衡,他觉得今天的门是没法出了。

沈母今天穿的很素净,浑身上下都有种好欺负的感觉。她用两只手极力捂着嘴巴,眼泪珠子大滴大滴往外落,办公室内很快就充满了女人压抑的哭泣声。

但很可惜,沈微星是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

沈母看人无动于衷,终于往前迈了几步,走到沈微星面前,两只手齐齐抓住她的手腕,哭喊道:“星星,你爸爸人还在医院躺着,我求你给我一点钱吧。”

沈母的力气很大,班主任光是在一旁看着都疼,那手劲就像是越过皮肤,碾碎人的骨骼。但偏偏当事人无动于衷,仿佛感受不到。

沈微星扎着利索的高马尾,整个脸部轮廓全部显现出来,线条锋利,眼尾扫人的时候都带上了一股子冷劲。手腕因为局部血液不畅泛着红,连带着手指都是僵硬的。她侧眸瞥向一旁的沈母,“妈,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一个学生哪来的钱?”

沈母很显然不相信,不依不挠地问:“你爸爸都告诉我了,你有钱,他赌博的钱都是你给的。”

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沈微星没绷住笑了出来,永远下垂的眼尾即使在笑的时候,上挑的也并不是很明显,“他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呀?他说我可以去抢钱,你信吗?”

沈母脸上闪过一丝犹疑,挣扎片刻,膝盖一弯,直接跪在地上,“星星,那可是你爸爸,你不能不管呀。”

这一下没有吓到沈微星,倒把班主任吓了一跳。

他可算是看明白了,沈母今天之所以过来,就是冲着女儿要钱。可怜他话都递到嘴边,偏偏因为职业素养,生生咽下去。他快速走到沈母前面,中途差点摔了一脚,解释道:“先别着急,沈微星是个学生,在学校里平常都挺节约的,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沈母从地上起来,梳理工整的鬓发从耳旁垂下,衬上素净的衣物,眼泪汪汪的样子看着就很可怜。

沈微星却是笑的,笑意自眼尾爬上,卧蚕都形成了月牙的形状,但偏偏眼底却是凉凉的。办公室空调冷风很足,穿着长衣长袖都能感觉寒气在周身游走,透过薄薄的面料传到里面,“妈,我是真没钱,但我有一个办法。”

沈母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神充满了光芒,“什么办法。”

“有钱人有有钱的办法,没钱人有没钱的办法,他有钱了就住院,想住多久就多久,没钱就裹了草席,家门口有条河,直接跳下去,免得祸害别人。”沈微星说。

“你——你——”沈母气节,挣脱身旁人的束缚,扬手对着沈微星的脸打过去,“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

这一声很响很脆,班主任直接抓住沈母的手,嘴上说着冷静,一个劲的把人往出带。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急需要一个冷物敷着。沈微星收敛了笑意,只舔了舔被扇的嘴角,等到声音远去,她才紧紧抿上唇,似乎是在压抑什么东西。

班主任回来的时候,沈微星还站在原地,脸上的五指印越发清晰。他左右找不到冰爽的东西,只得降低空调的温度,让凉气更足一点。

“坐在这里。”班主任扔下遥控器,指着自己办公桌旁的凳子说。

那个地方正是出风口,冷气股股往外冒。沈微星坐下后,拉了下衣袖遮到虎口的位置,身体缩了缩。

班主任了解沈微星家里的情况,但并不多。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别扭的,有着强烈的自尊心,问的太多反而不好,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任由这件事发展下去,最后影响到沈微星的高考成绩。

“你爸爸住院了?是怎么一回事?”班主任两条胳膊搭在桌沿,表情认真的问。

“不知道。”沈微星的回答干脆而利落。

“你妈妈今天过来说钱?”班主任组织了下措辞,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温和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

还是那三个字。这是哪不知道,明明就是不愿意说,班主任心里想着,重重叹了一声气。

结果刚才还恹恹的人瞬间活泛起来,沈微星无辜地耸了下肩,无所谓道:“可能是输钱,被人砍了手指,又可能是借了高利贷,被人废了条腿,谁知道呢。”

明明是鲜血淋漓的事情,却被她说的轻飘飘的。班主任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看着沈微星的眼神有着些许心疼。

高三的孩子才几岁,最大不超过十九,最小不超过十八。明明最应该被嘘寒问暖,被人重视的时候,有的人却像一颗杂草,任人欺负。

他拿起水杯抿了口茶,半晌才开口,“我听主任说你要报考X市的大学?”

沈微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皮,眼神中看不出其他情绪。

既像是在说不,又像是在说对。

等了大约一分钟,班主任见她不说话,便把水杯放在桌上,语重心长道:“作为老师,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但我私心希望你可以走的更远一点。”

沈微星垂下眼睑,嘴唇极小地动了下。

班主任继续说:“你的成绩决定你有能力报考好的大学,这意味着你以后工作,考研,你接触的同学,老师,他们会带你去见识更广阔的未来,退一步来说,你们家里的事情,能走多远就有多远,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你还这么年轻,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老师。”不等班主任说完,沈微星开了口。冷声呼呼地吹,她脸上的印子却并没有浅下来,反而因为温度低,其他地方变得惨白,“如果这里有你没有办法割舍的人呢?你会怎么办?”

班主任身上凉飕飕的,试图喝点热水压一下,杯口正抵在唇边时,听见沈微星的话,愣了愣,随即笑了一声,问:“是你男朋友?”

沈微星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

班主任放下水杯搁在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良久沉沉的说:“你觉得这个年纪的感情,能坚持多长时间?一个月,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一辈子。”沈微星毫不犹豫的说。

班主任并在乎她的回答,自得其乐的说:“我们总是说合适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这个合适的时间具体到什么时候,合适的人又是哪样的?其实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只是在等一个时机。年少的爱情容易散,是因为我们身上有着少年人的冲劲儿,不明白点到为止,更不明白恰到好处,往往一件极小的事情,都可以吵得天翻地覆,固执到谁都不愿意退一步,仿佛退一步,就是输了,但却往往不知道,在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你需要明白,过刚易折,过犹不及。”

——

那天回网吧的时候,沈微星背着厚重的书包,手上抱着一摞课本,她的骨架小而薄,似乎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压垮她,但偏偏没有,即使顶着周围异样的眼神,她依旧不疾不徐地走回去。

班主任的话带着回音一般在她耳边绕着,使她脑袋不得片刻宁静,稍微安静下来时都会不容乐观的想,她和许溧会不会走到那一步。

一辈子很长,也很短,现在说太早,但也太晚。

许溧按着平常的时间,等了许久都不见沈微星回来,担心只余,甚至要锁了网吧,出去找人。

她刚站在门口往四周瞅了瞅。沈微星纤瘦的身影走在树荫底下,影子被拉的很长,踩在地面上时却显得形单影只。

天气很热,周遭的一切都是有气无力,过往的行人加快脚步,步履匆匆地往回走,女生撑着伞,伞面稍往侧面倾斜,不让太阳照到一丝一毫。

沈微星大热天裹得严严实实,瘦瘦弱弱的样子,她真怕人直接中暑晕倒。

因此还差几步,许溧直接等不及,快步走到沈微星面前,准备接过她手里的书,说:“走快点,小心晒倒了。”

头顶传来一道略微柔和的声音,沈微星抬起眼眸,眼珠微微转了转,任由对方接过手里的书。

很厚的一摞书,许溧接过时,又看了眼沈微星的肩膀,正准备抢过来,自己背的时候,看见了她脸上的红色痕迹。

五根手指,根根分明地印在沈微星白皙的脸上,脸颊的位置甚至有些肿。

许溧扔下书抓着她的胳膊,眼神里的消散一闪而逝,问:“谁干的?”

“自己撞的。”沈微星心不在焉,随口编了个理由。

许溧气的想笑,看着她脸上的痕,心疼的要命,“你用车撞的?”

沈微星:“”

书扔在地上,许溧的手完全空出来,她放轻了手指,用指腹摸着那个位置,眉头蹙得死死的,说:“是你傻,还是我傻,用不用我给你拿个镜子,你自己照着看?你现在就告诉我谁干的,是不是洪峰?”

沈微星看着那近在咫尺,喋喋不休的嘴唇,看着那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心脏柔软的像是坠落了一片棉花。她踮起脚尖,对着那张唇,靠了过去。

过来过往的行人,蝉鸣连片的白天。

沈微星毫无顾忌地亲了上去,蜻蜓点水的一吻,不等许溧反应过来,她把自己埋在许溧的阴影下,声音极小的抱怨道:“我好疼。”

作者有话说:

今天搞了四千多字,快夸我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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