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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 作者:渭之
  • 类型:穿越重生
  • 更新时间:2024-05-25 02:16:53
  • 章节字数:74790字

51、美梦终散(六)

桑沃一直觉得要是在古代, 自家老板绝对算得上彻头彻尾的昏君。

她撑着下巴看着忙上忙下找冰块,找到冰块还特意用毛巾包起来, 唯恐凉到自己爱妃的许溧, 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个比喻。

沈微星刚才在外面卖惨,无非是怕某人生气,窝着一肚子的火去学校。班主任挑三拣四地说几句,肯定得在添一把火, 两股火势越烧越旺, 堵的人心慌。

还是少知道一点好。

她坐在吧台内侧, 手里被迫塞了一听啤酒搁在脸上消肿。

网吧冰箱不分四季的通电, 里面常备啤酒, 可乐这类饮品, 满满的一屉。许溧翻完整个冰箱, 确认没有一点冰块后, 直接打开外卖APP, 点了几杯奶茶,又强人所难地加了一句, 冰块单独搁着, 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惦记着沈微星脸上的伤, 点完奶茶后从房间出来, 去了网吧前台。

桑沃坐在吧台最外侧,百思不得其解地想着老板到底中了什么毒。她早就知道沈微星是漂亮的, 但从来都是一眼瞥过,从不仔细打量,现在转头侧眸, 仔细看一眼, 忽然明白过来。

沈微星一只手攥着罐酒消肿, 一只手握着笔,视线紧紧盯着试卷上的错题,表情格外专注。校服外套随意搭在后背的椅子上,她只穿了件宽松的白T,衬得骨架更小了。从冰箱里取出的罐子周身都拢了层完整的薄雾,偏沈微星不安分地旋着,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地指纹,手指都带着冰成冷白色了。

旁边传来嘟嘟地脚步声,桑沃嘶了一声,立即收回视线,指尖在还亮的屏幕上随意点划了几下,随后装模作样地看向旁边。

结果刚一抬眼就看见自家老板冷漠的双眼,吓得她立即收回。

她就知道,有对象的人不能偷看!

旁边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桑沃余光瞥到一抹淡色的衣角从眼前滑过,随后停在了吧台最内侧。她不怕死地来了那么一点兴趣偷偷看着。

吧台是用白色瓷砖砌成,打扫的一尘不染,许溧站在外侧,食指微曲,勾起了女孩的下巴。正在写作业的女孩忽然被人打断,眉头稍微蹙起,但并没有反抗,扬起下巴任人打量着,随后用格外不耐烦的声音问:“消了吗?”

许溧看着痕迹比刚才浅了一点,这才松手,“没有。”

“怎么办?我明白拍毕业照,这个样子不太行。”即使性子再冷,也还是个小姑娘,对于形象格外在意。她收拢下巴,瞥了下嘴巴抱怨了几句。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小姑娘特有的烦恼,参杂在冰冷的键盘敲击声中,显得有点孩子气。

许溧手指曲了曲。心痒像是被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感觉痒痒的。她的手指松松搭在吧台沿上,冰凉的触感压下了心头的躁动。

她说:“我有办法。”

第二天早上,沈微星睡眼惺忪地被人拉起,匆匆忙忙塞进洗手间刷牙洗脸。

脑门子的睡意还没有自己消散,一兜凉水让她整个都清醒了。从洗手间出来后,她就干巴巴地瞪着许溧。

许溧被看的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昨天说的帮你想办法,你忘记了?”

沈微星还是不说话,但紧绷的唇线倒是松弛了一点。

许溧松了一口气,拉着沈微星坐在梳妆台前。

昨天带回来的书还没有及时整理,上面取而代之的放了一套化妆品,包括且不限于粉底液,口红

沈微星指了桌上的东西,“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许溧站在沈微星身后,两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声音听着暖融融,“沈微星小朋友,对于拍毕业照有什么想法?”

“不想拍。”沈微星不带一点犹豫的回答道:“想逃。”

高中生活对于沈微星来说并不快乐,她收敛起所有的快乐也悲哀,变得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她想躲在安静的角落里,任人遗忘,也想没入人潮,享受不属于自己的喧嚣。

耳畔传来慢悠悠的轻笑声,沈微星肩颈从后面被人捏了一下,力道恰到好处,不会让她疼,反而让她觉得全身的疲惫就此放下。

“我们家星星还没有好好享受高中生活呢。”许溧附在她的耳边,声音像是清晨第一缕的阳光,温柔而有力,“不过没有关系,今天你的身份只是一中的普通高中生,不是谁的女儿,只是你自己。”

梳妆台上的镜子很小,只能容纳一张脸。沈微星抿完唇松开,唇瓣颜色变的红红的,怕身后的人看见,她摁下镜子,将自己交给了许溧。

和前几次不同,这次化妆没有镜子,沈微星一张脸在许溧的装饰下,变得更加精致。特别是画眼妆的时候,沈微星睁着一双眼睛,任由刷子扫过眼尾,没有一点抗拒。

最后到了嘴唇,许溧没有那种比较淡的颜色,原想着薄涂一下就好,结果一不小心弄的有点多。

她从桌上拿起棉签准备蘸掉一点点,可刚一回头,沈微星便凑了过去。

这个吻很突然。

许溧没有一点点防备,等到结束后,沈微星才镇静的说:“哪有那么麻烦。”

许溧笑了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某人流氓的功力渐长还是自己被这种忽然的直球打地措手不及。

店里今天就交给桑沃了。

毕业照的拍摄时间正好是早上的第一节课上,校门口没有检查。沈微星带着许溧进来,安顿好她后,就听着班主任指令,乖乖排队候场。

她们班是第一个,准备的时间有点久,但也很快拍完。结束之后,班主任丢了一句十点班上集合后,人就走了。

关系好的女生早就按着提前准备的拍照姿势,不放过学校任何一个角落,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玩。

沈微星拒绝了同桌的提议,走到许溧面前,盘腿坐下。

“要不要我帮你拍?”许溧问。

沈微星摇头,拒绝道:“不用。”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许溧接着问。

这可难倒沈微星了,她皱起眉头,仔细思索了下,犹豫片刻不确定道:“幽会?”

许溧:“”

沈微星抓的最多的其实是逃课去网吧,虽然时不时会在校园偏僻的角落遇上几对小情侣,她都装作看不见。原本是随口提的一句,结果被许溧的表情看的有些蠢蠢欲动。

她想象不到许溧幽会时的表情。

那么一个明朗的人被她拉着在不知名的角落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光是想想都很有趣。

心里的主意一旦定下,她便拉起许溧开始找地方。

X市一中建校时间久,校内陈设也比较老旧,一些死角压根就没有装监控。

沈微星稍微比较保守一点,选择的地方都是死角,厕所那种地方。许溧偏不,拉着人就去了教室。

拍摄部队还没有到教室,许溧刚进来就把门关上,“来吧,我准备好了。”

www.youxs.org。沈微星抽了抽嘴角,有点想逃。

许溧怎么可能如她所愿。教室里的桌子按着原来的位置摆着,还没有搭起来。沈微星背靠着桌子坐下,双手没有任何支撑只能牢牢抓住身前人的衣襟。

桌沿是坚硬的,脊背抵在上面硌的慌,但这一点都不上身前人的荒唐程度。

沈微星手原本扣在凳子上,指甲都要渗进木头里。许溧察觉到后,不动声色地扯出那双手,和自己一起十指相扣。

“一会儿在教室里,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拍。”

“你们谁带口红了,我补下妆。”

“我带了,我带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微星如梦中惊醒,哼了一声,示意许溧停下。

但对方偏不,反而趁着这个时间越发得寸进尺,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沈微星急的眼睛都红了,指甲抵在许溧的皮肤上,牙齿咬了许溧的唇。

许溧这才退了一步,食指擦过嘴唇,小声说:“她们进来了也没事,只是两个女生干不了什么。”

此曾相识的场景似乎在哪里碰见过,沈微星脸涨的发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瞪了许溧一眼,只是毫无震慑力,还被对方用手摁了下眼尾,恼怒之下她将人一把推开,跑了出去。

外面三个同学正在商量光影处理,谁合谁坐在一起。冷不丁被推开的教室门吓了一跳。下一秒她们就看见冲出教室的人口红染过了唇线,红着眼睛像是哭了一样从里面跑出来。

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一向冷的不爱搭理人的班长。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不一会就里面又出来一个陌生女人,穿的长衣长裤,对着她们礼貌地点了点头,大步走向班长的方向。

沈微星并没有跑去厕所,反而停在蹲在楼梯的拐角,毫无心理负担地当一个蘑菇。

听见脚步声后,她站起来转身就走,胳膊却被人一把拉住,“你生气什么?”

沈微星不说话,只是瞥了她一眼。

“乖乖,是你提出来的幽会,怎么翻脸不认人呢。”许溧脸上挂着笑,似乎是真的不解,耐心等着沈微星回答。

这个称呼是第一次叫,不知怎么的,沈微星觉得耳朵发痒。她想抬手揉弄几下,却觉得这个动作太丢人了,只能放下,“你欺负我干嘛?”

“我哪有欺负你?”许溧简直冤枉死了。

沈微星撇了下嘴巴,固执道:“就是欺负我。”

“好吧。”许溧自认倒霉,诚恳道歉,绝不悔改,“那一会儿我需要做什么,才能弥补呢?”

“等我开完会再说吧。”

十点的班会应该是高考前毕业一场,因此教室里很安静,所有人耐心等着班主任走进来。

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视一圈,颇有些感慨道:“很快呀,我们竟然相处三年了,我现在都记得你们刚来时候的模样。”

他说完,手随意指向最靠近讲台的女生,说:“就是你,第一天认错老师,傻傻跑到数学老师那里报道。”

底下哄然大笑。

他又指着笑声最大的男生说:“你也是个不安分的,躲在厕所里抽烟的事情,以为我不知道。”

班主任说了很多,若不是放在即将分别的氛围中,任何一句都可以逗地人捧腹大笑。

可渐渐地说到最后,已经有泪点低的女生哭了。

班主任却还是笑着,他送走了那么多届学生,按理来说早就应该铁石心肠,可现在还是会有些伤感, “马上就要高考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希望你们未来可以有无限种可能,可以飞到更远的地方。”

“每天单纯做题,只操心成绩的年纪结束了,上了大学便是专业课,毕业之后就是工作,永远不会有那么一群人陪着你玩,陪着你闹。”

“希望大家珍惜最后的时间,和高中三年的自己好好告别吧。”

话落,班主任朝着底下鞠了个躬。全班同学几乎都站起来了,他们在班主任鞠躬完后,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希望你们可以拥有敞亮的未来。”

班主任出去后,底下的同学哭成了一片,前后脚的离开。只有沈微星一个人看着搁在窗台上的绿箩发呆。

那个东西是高一的时候她买的,现在上面落满了灰。等一会儿结束,她准备去擦干净上面的灰渍,和自己做个告别。

夏天的绿箩开的盎然,连枝叶末端都透着勃勃生机。沈微星拿着一张纸巾,格外认真地擦拭过。

所有模糊不清的,恼的她头疼的东西仿佛顷刻之间全部消失了。

未来,许溧。

她会选择许溧,因为有了许溧才会有未来。

爱情,事业。

她会选择事业,因为有了事业才会保护喜欢的人。

在这最后的一天里,她卸下了所有的包袱,准备将自己的未来说给许溧听。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出校门。而那个人隔着马路站在树荫底下,她永远都是懒懒的,不喜欢站立挺直,偏喜欢倚个这个,靠个那个。

沈微星越过马路,跑了过去。而站在那里的人,看见她后,敞开了怀抱,就那么等着她。

胳膊穿着许溧的腰,沈微星踮起脚尖,额头抵着许溧的额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沈微星等着气息平稳下来后,快速啄了一下许溧的唇,说:“我有话要告诉你。”

她的话刚说完,还不等笑出来,还不等许溧回答,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浑浊的,厌恶的,憎恨的,永远没有办法忘记的男声。

沈父拄着拐,在沈微星转身后,指尖先是隔空落在许溧身上,而后又是沈微星身上,不敢置信地问:“你们在干嘛?”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了!!!?

? 52、美梦终散(七)

前几天晚上, 沈父像平常一样从棋牌室出来,转头准备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随后再战。可能是时来运转, 今天他手气好到几乎没有输过,走到路上步子都是轻快的。

他已经想好了晚上吃条烤鱼,再点几个小菜,不需要太多, 一定寓意要好, 最好可以让他的运气延续下去。

一切都如往常一般推着, 他去了经常吃的一家烧烤店, 刚坐下准备点菜的时候, 面前站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个穿着黑色背心的挺壮男人。

光看露出来的胳膊, 沈父就吓的一个哆嗦。他怯弱地站起来, 指着身旁空余的凳子, 嘴唇颤着, “大哥,有话好好说, 您两位先坐。”

夏季傍晚, 烧烤摊坐满了人。老板跑前跑后招呼客人, 服务生收拾剩下的残渣, 没有一个人愿意多分视线。

那两男人身高相差不多,站在一起时像堵墙。沈父站在他们面前, 显得瘦弱单薄,活像一只鹌鹑。

“不用。”其中一个男人开口,“我们老大找你。”

一提到老大, 沈父明白过来。最近这几天沈父挑拣着时间玩, 只要听到一点风声就跑。他以为碰不到就不会有冲突, 唯独没有想到过洪峰会主动派人,一时之间心脏被恐惧感占据。

“您两位没吃饭吧,先吃一点,等吃完了我们一起去,我刚点了烤鱼和菜,应该不够,我去前面再加一点。”沈父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那两个男人跟着洪峰时间久了,这些小伎俩看到眼里。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在沈父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一人擒住一条胳膊。

沈父两条胳膊失去自由,身后的人稍微一用力,肩膀那处便传来骨头撕裂的感觉。他啊的叫了一声,低三下四的求饶,“我错了,我跟你们走。”

然后他就上了一辆刮痕严重的面包车。窗户上贴了防窥视的玻璃纸,外面没办法看到里面。沈父看着往后倒退,越发陌生的街景,问:“大哥,我们这是去哪?”

面包车上包括司机一共四个人,没有人一个人回答。

沈父抬手摸了下鼻尖,逐渐放下心来。

洪家老二刚进了局子,洪峰不敢乱来。今天抓他过去无非就是催债,和前几次一样,顶多打他几顿,又不会要了他的命。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沈父甚至有心情打了个哈欠,阖上眼睛。

到了目的地,沈父还没睁开眼睛,胳膊上便传来灼痛感。他迷迷糊糊咒骂一句,紧接着脸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推下了车。

这是一个郊区的废旧工厂。机器上压满了细密的灰尘,空气中甚至可以看见飞腾的细小颗粒,透过钉死的窗户,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线,整个地方既荒芜又可怖。

沈父脚步都放慢了,身后人察觉后推了一下,他这才笑了一声,只是这笑意微弱,转头的刹那便消失不见。

“大哥,我想上个厕所。”沈父捂着肚子说。

那两人轻轻撇了一眼,随后拖着沈父的胳膊就往前走,一直把人拉到车间的最中间,这才撒手。

沈父绊倒在地,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就看见洪峰翘着二郎腿坐在他面前,正笑意盈盈地打量他,“你最近往棋牌室跑的很勤快呀,有钱了?”

沈父摇头,脸上的肉都在抖,“没有,我没有去。”

“是吗?”洪峰吸了口烟,呛人的烟雾在空气中散开,“可我听到的不是这些,我手下告诉我,你最近玩的可很大呀。”

“没有,没有,钱都是我女儿给我的,我不知道。”沈父推拒着责任。

“看来还是不愿意说实话呀。”洪峰垂下眼睛,吸了一口。

沈父半趴在地上,掀起眼里,只看见烟雾缭绕之中,洪峰眼神格外吓人,心里的怯意往上开始爬。沈父说:“你去找我女儿,不对,我女儿长得好看,我这里有照片,你可以看看,我用她,我用她来抵债。”

沈父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时,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洪峰虽然混的久了,但该有的底线还是有的。他打心底看不起沈父这种男人,既然从开始就窝窝囊囊,那就不要结婚,自生自灭多好,少祸害一个是一个。看着沈父那孬种的样子,洪峰心里的厌恶感更甚,手里的烟轻轻一掷,砸在了沈父的脑门上。

沈父额头烫了一下,他顾不上心疼,只爬着过去把照片递到洪峰面前,“您看看,这张照片是我找了很久找到的,我女儿真的很好看,您——”

手机被眼前人一拂,直接掉在地上。

洪峰像是丢垃圾一样把沈父踹出了自己的视线,随后闭上眼睛摆了下手,“砍掉吧。”

“洪老板,您听我说。”沈父被拖出去的时候,还不忘争分夺秒的辩解。

紧接着便是划破寂静的一声啊,震天动地。

洪峰不紧不慢地捡起熄屏的手机,走到了车间侧面。

灰尘铺满了角落,厚厚的一层,上面只有浅浅的几个爪印,以及几滴溅在上面浑浊的鲜血。沈父匍匐在地,脸上挂满了冷汗。

“你要再不还钱,就不仅仅是一根手指这么简单。”洪峰半蹲在地上,手机直接扔在他的脸上,嘴角挂起一抹讥讽的笑,“还有,你应该庆幸你女儿脾气好,要换成是我,你命早就没了。”

话落,洪峰站起身子往外面走,刚才那几个手下紧跟其后。走到车间门口时,男人痛苦的嘶吼声变得暗哑,洪峰停下脚步,吩咐道:“叫个急救车,别让那人渣死的太容易了。”

在医院养伤期间,沈母一直照看前后,沈父虽然脱离了危险,但身体上的残缺让他几度消沉,病房里属他脾气最大。即使这样沈母也毫不抱怨,甚至拿出为沈微星准备上大学的钱,只为沈父养好身体。

但还是扛不住昂贵的医疗费用,沈母开始以泪洗面。刚开始沈父不知道原因听着头疼,对沈母动辄打骂,直到无意中听见护士催费,他坐在病床上,咬着苹果,因为长时间没有吃饭,脸颊两侧彻底凹陷进去,显得面部表情更加狰狞,“找沈微星,家里的房子都在她手上,她一定有钱。”

随后沈母几乎没有一点犹豫就跑去学校,被沈微星拒绝后,又回到医院,向沈父开始哭诉。沈母最近这几天的辛苦他是看在眼里,脾气也收敛了一点,听完沈母抱怨后,他打算亲自去一趟。

结果还没走到校门口,远远就看见沈微星越过街道,飞奔到另一个女的面前,然后就是拥抱接吻,动作亲昵自然,一看就是经常做。

沈微星听见身后的声音,起先微微一愣,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看着一脸暴躁的沈父。

比起前几次的神采奕奕,这次见面沈父明显瘦了不少,他的眼眶深深凹陷进去,显得眼球向前凸起,眼神阴森可怖,胳膊底下是拐杖,因为大臂用力撑着,两侧的肩胛骨格外明显,最引人注意的应该是他的右手,白色纱布包了厚厚一层,像是熊掌滑稽可笑。

沈微星欣赏够了,眼睫向上拉起,眼神轻飘飘落在沈父身上,“过来讨饭?”

沈父气地嘴唇颤抖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举起拐杖,骂骂咧咧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沈微星不是那种等着挨打的性子,在拐杖落下的时候,她拉着许溧往旁边躲了躲,拐杖落空,沈父差点摔倒在地上。

现在不属于放学时间,马路上行人很少,从学校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和沈微星一样的毕业生,看到这幅场景,纷纷停驻观看。

沈父当众出丑,看向沈微星的表情更加生气,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你还敢躲?翅膀长硬了,是不是真觉得我拿起没办法?”

“我倒是想你拿我有办法。”沈微星看了眼他的拐杖,语气停了停,随后继续说道:“但你现在站都站不稳了,你能干什么?”

“你——”沈父气结,索性指着沈微星将刚才看到的全部抖了出来,“沈微星,大庭广众之下,你和她在干什么?你们在亲嘴?你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X市一中早恋虽然多,但同性早恋一点都不多。沈父的话刚落,周围的议论声涨潮似的涌起。

兴许是今天高兴的缘故,沈微星嘴皮子来了劲儿,恨不得从上到下嘲讽一遍沈父。即使周围站满了人,这些人里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对于她来说也无关紧要,反正也马上毕业了,大家以后也不联系,没什么好避讳的。可许溧不一样,网吧就开到这里,要是因为她一时冲动出柜,生意不仅锐减,要是碰到了那种说闲话的可怎么办?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拉起许溧的手,五指嵌入她的指缝中,毫不避讳而光明正大地质问道:“我们两个人关系好,牵手怎么了?接吻怎么了?睡在一起又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虽然但是她好A呀!!!还有一更,可能比较晚,大家早点休息qwq?

? 53、美梦终散(八)

两人原本趁着今天出去玩一趟, 结果沈父忽然出现一顿折腾,再加上中午时间, 太阳火辣辣的, 沈微星全然没了玩的兴致。

“要不回去吧?”沈微星伸出一只手放在额头前挡着,试图遮蔽刺人的光线。

许溧撩起眼皮撇了她一眼,表情透着冷淡及疏离,薄唇轻抿嗯了一声, 拉着人就走。

沈微星手心被人牢牢攥着, 十指相扣间掌心相贴, 皮肤触感黏腻而湿润。她最讨厌夏天汗涔涔的感觉, 手腕挣了下, 想要逃离这层束缚。

结果没有挣开, 手上的力度更重, 脚上的步伐也因此加快了不少。

“你慢点, ”沈微星被迫往前推了几步。

许溧忽然停下脚步, 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不爽, 随后继续往前走, 只是步子比刚才慢了不少。

沈微星有些莫名其妙, 不明白好好地, 怎么这脸色说变就变。她没有触这个霉头,当然也没有无缘无故哄人的习惯, 就这么被许溧拉着,回到了网吧。

桑沃点的外卖刚到,筷子掰开还没有吃几口。门就被后面猛地推开, 悬在门框上的风铃声音稀碎。她以为是过来挑事的, 筷子往桌上一扔, 直接站起来。结果下一秒便看见自家老板带着自己的小女朋友从外面进来,她看着对方的脸色,咽下即将出口的脏话。

那两人像一道风从她面前卷过,随后去了房间。

桑沃目送她们离开,坐在凳子上扒拉了几口饭,随后将筷子放下,胆战心惊地想着,上次老板这么生气是什么时候?

门从里面啪的一声关上,声音惊天动地,引得不少上网人士围观。

房间内,沈微星被迫抵在门板上,肩胛骨和木头磕到一起,疼的她眉头都蹙了起来。

但许溧偏不放过她,圈着她在这寸许之地,质问道:“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微星今天穿着件衬衫,外面套着校服,都是带领子的衣服,一经太阳暴晒,汗水染着衣领都是湿漉漉的,再加上房间没有开空调,沈微星心里一阵烦躁,不由分说地推开许溧,不悦道:“别闹。”

许溧冷笑一声,眼底迸出阴冷的光芒。她拽着沈微星的手腕,用虎口磨着她的腕骨,一声声问道:“你说我们是好朋友?”

“你会和你的好朋友牵手?”

“你会和你的好朋友接吻?”

“你会和你的好朋友睡?”

这几句话如同石子一般砸下,许溧每说一句,牙关就紧咬一次,说到最后一句时,那些字仿佛从牙齿中挤出来一样。

沈微星一向不懂得示弱,相反有点越挫越勇的趋势。她偏过脑袋,指甲不甘示弱刺向许溧的皮肤,反问道:“你忘记了吗?www.youxs.org?”

这句话如同添了把干柴,使得许溧的火越烧越旺。她的眼神如同一柄刀,带着寒光和利刃,毫不犹豫地刺过去,“那你是不是也说过,我可以对你对所有的事?”

沈微星一时之间忘记挣扎,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溧。

“那我现在就想睡你。”许溧一字一句地说完,感受到沈微星眼神的寒意,她补充道:“你答应过的。”

校服已经掉在地上,衬衫扣子解了一半。沈微星闭上眼睛,感受胸部头发滑过皮肤的痒意,这种感觉及其折磨人,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却没办法挠一样。许溧的唇是烫的,舌尖不安分地扫过某处地方时,沈微星忍不住哼一声,双手无力的揪着床单,下一秒耳边传来挑衅的声音。

“声音小点,外面有那么多人听着呢。”

“不过我们都是女人,听见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那你声音大一点,好不好?”

沈微星气结,睁大眼睛瞪着她。但此时她眼尾晕着红,眼睫不受控制地轻颤,毫无震慑力。这下子许溧来了劲儿,继续折腾。

结束的时候,沈微星赤脚踩在地上,捡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女生的皮肤本就经不起厮磨,她身上那两处肿的厉害,光是穿上内衣,额头上就已经出了层汗。

许溧看着心里一急,立即从床上下去,边走边问:“不舒服吗?”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沈微星,对方便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两人的接触。

许溧只感觉自己的手心空落落的,心脏像是被堵着严严实实。就在刚才沈微星喊她名字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得到了,但现在看来,却不是。

她好像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

许溧看着她一丝不苟地穿好衣服,穿上鞋袜,走到门口时,这才慌了神,她快步走到门前,用自己的身体堵着门,“我们聊一下,好不好?”

沈微星抬起眼皮,眼神毫无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嘴上冷冷说道:“滚开。”

“星星——你——”

许溧的话说到一半,还没有说完,沈微星便开口,“我们聊什么?我们有什么好聊的?www.youxs.org?”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是不是那个意思,现在离我远点,让我走。”沈微星说完,推了一把许溧,随后离开了。

只剩许溧一个人在房间里,半晌她像是泄气的皮球蹲在地上。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听什么,明明只要说一句软话,哪怕稍微解释一句,可为什么就是偏偏不肯呢?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章已经把两个人为啥分开交代出来了。怎么说呢,就还是太年轻了,一个硬的像石头,一个有耐心但不多……?

? 54、美梦终散(九)

窗户露了条缝, 一缕风顺着那点微小的空隙进来,拂在垂在书桌一角的窗帘微微抖动。

许溧蹲在地上, 一向打理顺畅, 神散而形不散的长发变得毛毛躁躁,发尾甚至有些打结。她用胳膊肘撑着膝盖,眼睛埋在掌心之中大口大口的呼吸。

直到外面传来大力的拍门声,许溧这才如梦初醒般站起来, 只是动作太快了, 脑部供血不足导致发晕,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漆黑。许溧下意识扶了下床尾, 不让自己摔倒。

但这只是一瞬间, 等回过神后, 许溧晃了下脑袋, 双手从床尾松开时, 看见了满臂的红色齿痕。

关于刚才更多的细节如同碎片般黏合在一起, 一遍遍在许溧脑袋里闪过。

她记得在刚才一次次欺负沈微星时,对方从最开始咬紧嘴唇, 不愿意透出一点动静, 但最后终于松了口, 以往冷泠泠的声音充满破碎感, 自那双殷红的唇中流淌而出。

许溧当时就愣住了,心里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的叫嚣, 邪恶的念头在那一刻占据上风。

不是不愿意承认吗?www.youxs.org?

那她偏偏就不如她的意。

许溧从沈微星的胸口抬起头,右手拨开浸在额角的头发,指腹将那点汗珠摸匀称, 动作温柔而又缓慢, 低声引诱道:“星星, 声音再大点好不好?嗯?”

声音大点,大到可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这样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躲躲藏藏了。

许溧眼底滑过一丝悲哀,看着沈微星眼角滚落下的泪,她几乎下意识地用手去结。

可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串泪珠滑过太阳穴隐没在发丝里。

许溧眼神逐渐变得涣散,眼底失去了应有的神采。

就在这时沈微星侧过脸,咬上了她的胳膊。

出其不意但又在情理之中。

许溧差点都要夸一句,咬的好。

她就是被沈微星经常隐没在黑暗中,时而露出一点爪牙的样子吸引,随后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她。

可为什么就是捂不热呢?

即使牙尖穿破皮肤,许溧都没有挣扎一下。她就任由沈微星咬着,一个地方结束便换另一个地方。

“许溧,你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桑沃掌心都拍麻了,但还是不死心地喊着。

许溧嘴角浮起一抹笑,幅度很小,可能只是嘴唇动了动。随后她若无其事走到柜子前,拨弄了几下衣服,拿出一条长款卫衣和短裤套着。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桑沃垂着眼松了口气,张口准备调侃几句时,视线落在许溧身上闭了嘴。

从她在网吧工作开始,许溧留给她的感觉永远都是游刃有余,不紧不慢,从没有见过她像今天这般——仓促。

她上身穿着黑色套头卫衣,头发还未来得及取出,全部压在衣服里面。以往挺立的身段仿佛抽去了条筋骨,软塌塌地倚靠在门把手上,垂着眼皮问:“有事吗?”

“没—”桑沃脑袋卡了一下壳,试探道:“星星干嘛去了?”

“不知道。”许溧冷冷吐出三个字,随后抬起眼皮,眼尾横扫过去,凝视着桑沃。

桑沃瞬间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支支吾吾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倒是许溧看她不说话,有些不耐烦地催道:“有事?”

就是有事也没法说呀。

桑沃木着脸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拿沈微星挡枪,“我刚才看见星星哭着跑出去的。”

这话不提倒还好,偏一提许溧多问了一句,“怎么哭着跑出去的。”

这我哪知道。

桑沃看了一眼自家老板,随口瞎编道:“就捂着脸,一边跑一边骂人。”

“哦?她骂什么了?”

桑沃:“她骂你薄情寡义,负心女,渣女。”

许溧半垂着眼睛,静静听着桑沃再说,明知道她在撒谎,可却没有戳穿。

她认识沈微星那么长时间,知道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濒临绝境时也从不皱下眉,永远都是自己捱着。

说她哭,说她因为这种算不上大事的事情哭,怎么可能。

许溧扯了扯嘴角,忽然开口打断道:“她出去的时候,到底什么样子?”

桑沃一下子闭上嘴巴,不敢说话。

许溧抬起眼睛,不依不挠道:“说。”

桑沃回想着沈微星从她面前走过时的样子,眼眸及其微弱的浮动了一下。

很镇静,除了眼睛稍微红点之外,几乎看不出吵架的痕迹。但就是这样子,她没有办法告诉许溧。

任谁听见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吵完架后,表情无波无澜,心里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就是这么一瞬的沉默,许溧眼底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对着桑沃说:“行吧,我没事,你出去吧。”

“老板,你知道的——”

“她就是不在意。”许溧小声说了一句,随后停了停,提高音量道:“你不用管了,我有点累,先去睡一会儿。”

紧接着,她便关上房门。

在门板关上的那一刹那,桑沃看着许溧垂着薄薄的眼皮,眼睫微微向下拢,罩起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她忽然就想起刚才沈微星阖上网吧大门的表情。

从沈微星自她面前经过,表情和往日一样管理的毫无瑕疵,敛着眉垂着目抿着唇,就像是一个娃娃,任谁都不会在她脸上看出任何高兴难过的情绪。然而就在推门一只脚迈出去时,不小心摔了一脚,若不是扶着门把手,沈微星指不定得倒在地上。

桑沃的注意力从游戏中分了一点投在沈微星身上,正想说小心一点时,那句话便堵在了嗓子里。

她看见那张筑的牢固,不露一点缝隙的脸上出现了一闪而逝地裂痕,蹙眉紧紧抿起嘴巴的动作全然都是自责与难过。

下一刻网吧里的人就到了外面。玻璃大门阖上时,门板前后晃了晃。站在外面的人穿着长袖长裤,身姿单薄到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倒。

她还看见刚才差点绊倒沈微星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她还没有系上的鞋带。

那么一个小心谨慎,把自己所有的棱角统统框在一个形状,不愿意冒出丝毫格格不入的人,差点被鞋带绊倒。

怎么能呢?

——

空调遥控器早就不知道丢哪里了,许溧倒在床上没心思找,不出片刻,脸上就浸了一层汗,沿着额角滑过眼珠自下颌坠落。她胡乱扯了一块布,随手擦完之后丢在一旁,继续埋进凌乱的床褥之中,寻找些许宁静。

丢进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手机嗡嗡震了一声。

许溧从床上坐起身,胳膊撑在支起的膝盖上,肩膀微微向下塌着。额前的刘海已经盖过眼睛,她伸手全部拢向后面,露出锐利的眼睛寻找手机。

最后是在枕头底下找到的。

许溧摁亮屏幕,垂着眼睛看完了桑沃发来的微信,重新把手机扔到床上。

【桑沃:老板,你不去哄哄星星吗?】

退一步也得分事情,如果只是简单关于某件事的争执,她毫不犹豫地退上一步,可偏偏这件事她没有办法让。

两个人不清不白地厮混了这么久,该不该情侣做的全部都做了,为什么还要去否认。

许溧想不明白,她愿意等沈微星,不管多长时间都可以,但并不代表两个人的关系见不了光,最起码,沈微星自己得承认。

震动声再次响起来。

许溧不想看,可那消息却不依不挠,扰得她所有思绪全部崩塌,最终还是投了降。

【桑沃:老板,你们就这么,算了?】

兴许担心这句话刺激到对方,桑沃问的小心翼翼。

许溧闭上眼睛想了想,指尖在九宫格上跃动了一下回复。

她只回了一个字。

【不】

桑沃盯着屏幕上简短的话,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答案。

是不去哄,还是不会这么简单算了?

就在她皱着脸叹声气,准备壮着胆子追问下去的时候,手机的嗡鸣声就在一旁响起来。

她立即熄灭手机屏幕,抬眼看向来人。

许溧已经换下了刚才黑沉沉的卫衣,套了件白色衬衫,头发也像重新梳理过了一样,落在颈侧,状态看着明显比刚才好。

桑沃嘴唇动了动,自家老板便开了口,“今天你看店,我出去一下。”

话落,她便快速走到门口,推开门出去了。

桑沃隔着玻璃目送老板离开,心里的答案忽然明了起来。

晌午时间,整条商业街都是静沉沉的。树叶拍打发出的簌簌声和整齐的蝉鸣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清晰。

许溧烤着太阳,一边走一边想着沈微星能去哪里。

她刚被沈父抓到现成的,家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又从学校刚出来,能去哪些地方。

直到整条商业街走完停到路口,她还没有想到合适的目的地,索性直接右拐,去了学校。

距离中午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学校大门半敞,一张双人课桌挨着墙放置,上面摆来一个本子。

许溧掀开登记处的门帘,凉风兜头糊了一脸。坐在监控底下的大爷正吃着西瓜,看见门口的人后,拿起桌边的毛巾擦了下嘴巴,问:“干嘛?”

“进来找人。”许溧如实说道。

大爷不接受这个理由,隔着面前开了缝的窗户,说:“现在是中午,学生没有来上课,今天还是周六,你找谁?”

“沈微星。”许溧说完解释道:“高三的。”

“高三早就放假了,赶紧回去。”大爷摆来下手,示意对方不要在这里碍着。

许溧自然不肯,待会她还打算去躺沈微星家里,赶天黑之前必须找到人,不然她睡哪呀。

“大爷,那我进去看看老师行不?”许溧没了办法,硬着头皮说。

她家不是X市的,但因为某些原因,她小学就在这里待着了。一中更是她求学生涯中呆的最久的地方。只是过来发生了一些事,她开始近乎淹没式的活着。

大爷更是乐了,从上到下打量了沈微星一眼,随后瞪着她,说:“就你?你知道我在这里呆来多少年了吗?十年了,你说你是这里的学生,我怎么没有见过。”

许溧薅来下头发,只觉得自己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恰好这时候登记处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从外面推门进来,问:“怎么了?”

大爷指着许溧交代道:“主任,您看认识她吗?非说是我们学校的。”

主任走到监控前拿了一支笔,准备用来登记不穿校服学生的名字。听见大爷的话,他恰好捏起拿起笔,嗯了一声,转头问人,“你叫什么名字?”

“许溧。”

大爷拍了下桌子,轰道:“还说你不是骗子,我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今天是周六,你来学校干嘛?”

“许溧呀,差点没人出来。”主任拿起笔夹在指缝中淡淡说道:“让她进来吧。”

大爷啊了一声,没有反应过来如此戏剧的变化。

倒是许溧率先弯腰鞠躬,俯身身子说:“老师,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来。”主任眼睛从许溧身上滑过,眉头皱来下,“我还以为你打算不回来来。”

塑胶跑道的红色因为时间久了,早就失去来原来的鲜艳。操场一旁种着满满一排苍天大树,此时枝叶繁茂,将两人站的地方遮的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

“怎么会回来,这里可是我的家。”许溧出神地盯着对面的主席台说。

主任听见许溧这么说,脸色才好了一点。他看着当初学习拔尖,性格拔尖的学生,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从初中的时候就一直带着许溧,直到上了高中,这是他做班主任带的第一届学生,因此记忆格外清晰。学生时代的许溧脸庞青涩,不似现在这般五官精致。她性格张扬,因为学习好,各科老师对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只有他知道,之所以偏袒这么多并不仅仅是因为许溧学习好,更多的是许溧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或许对于高三学生觉得不大不小,但许溧不一样,从初一开始就是一个人住。

“你的家?当初是谁脸都没有露,托人办完转学的?”主任问。

许溧嘴角浮起一抹尴尬的笑,说:“都是些陈年往事有什么好提的,还是您教我的要往前看。”

主任被这一句逗笑了,两只手背在后面,问:“你不是过来找我叙旧,那是干嘛?”

“找人。”

主任:“谁?”

许溧叹来声气,半垂着眸子半是无奈地说出那三个字,“沈微星。”

作者有话说:

问:为什么年级主任没有遇见许溧?

答:因为她在躲。?

? 55、背道而驰(一)

主任垂着目重复这三个字, 随后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看着许溧,“她没有来学校, 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 她们的关系既可以亲密无间,也可以毫无瓜葛,全凭沈微星怎么想。

但当着老师的面,许溧犹豫几秒, 脸上露出不确定的表情, “应该吧。”

这句应该落在主任的耳里大概就是我们关系很好的意思了。他对沈微星家里的情况以及性格摸的通透, 知道对方不是轻易交朋友的性格。

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自以为藏的很好, 实际上在乎的事情无非就那两件。

要他来说, 还是太年轻, 太要强, 凡事太计较得失, 说难听点就是功利性强。早在最开始他对沈微星的性格可以称得上厌恶, 后来无意从对方班主任那里知道她的家庭情况,那一瞬间就像胸腔沉着的气体全部殆尽, 对这个小姑娘既佩服又心疼。

如果有的选择, 谁愿意做一只扎手的刺猬。

沉压在心里的郁气终于得到疏解, 主任一扫前几日的愁眉苦脸, 眉开眼笑道:“既然你和她关系不错,可得帮我好好劝一下她。”

许溧懒得纠正话语里的措辞, 毕竟她也解释不清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了?”

“其实谈不上什么大事,前几个月我们刚进行了三次模拟考试。”主任说:“沈微星的成绩一直在全省前十。”

X市一中在临近高考前几个月会联合省里所有的高中举行三次模拟考试, 这三次模拟考试按照高考的模式出题, 答题, 阅卷,最终下来的成绩比起高考分数只会少不会多。而沈微星一直保持全省前十,那就说明如果高考那天没有特殊情况,那今年的全省前十一定会有沈微星这三个字。

许溧心里涌起稍许疑惑,为什么她从没有听沈微星提起过?

主任注视着许溧的反应,大概对两个人的关系有了初步定义,这才敢继续往下说:“你说这么好的成绩,非要说自己报考本市的大学,你说说这?唉。”

说到最后时,主任半是无奈地垂下眸子,语气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说,她报考本市的大学?”许溧的瞳孔在阳光下及其浅淡认真,她重复了一句主任的话,下意识地冷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还想问沈微星开什么玩笑。”主任往后退里一步,摊开手在半空中比划,“非要给班主任说这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人,能有学习重要吗?”

他说完后试探地看向许溧,希望对方能给自己出个主意。可就在他视线刚落在许溧脸上时吓了一跳。

树荫底下的风是和煦的,层层叠叠的树干盘根错节,如同一把巨伞遮住了所有刺人眼目的阳光。许溧眼睛向下瞥,眉头锁成一排,即使重遇故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波澜,现在却如同漆满涂料的墙皮在某个阴雨天逐渐脱落,露出原始的模样。

主任心里好奇:就说了这么一个事,许溧反应不至于这么大吧。

他轻了下嗓子继续说:“当然我也不是反对,万一这几个大学里有她喜欢的专业呢?”

主任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只觉得口唇发干准备收尾时,忽然发现一向喜欢插科打诨的许溧并没有说话。他叫了一声许溧的名字,对方并没有理他。主任往前迈了一步,准备拍一下她的肩膀时,忽然被她的眼神震住。

许溧眼神涣散地盯着某处地方,眼底甚至还掠出一点湿意。

他心想自己也没有讲到让对方哭的程度,疑问的同时站在和许溧同一侧的位置。刺人的线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直直落在许溧的眼皮上。主任心中了然,拉起许溧走到阴凉的地方。

许溧就那么任由他拉着,直到眼皮从酸胀中恢复过来,她才若无其事地眨了下眼睛,收敛起所有的情绪笑了一声,说:“放心,她会做一个很理智的选择。”

——

从学校出来后,许溧马不停蹄地往沈微星家里赶。

小区门口还是破旧不堪,悬着天线的石杆倒向一侧,旁边垂满了废弃的水泥沙砾。

她急得额头上全是汗,白T衣领打湿了一圈,堆在脖颈的位置黏腻的很。但人没有找到,许溧一点纳凉的心思都没有。

和主任说完话后,许溧身体仿佛塞满了轻飘飘纠缠不断的棉花,浑身上下感觉空荡荡的,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沈微星。

她朋友那么少,又和沈父吵了架,不回网吧估计哪都去不了,再加上即将考试,考生的情绪,身体都不能出任何问题。

许溧几乎是小跑着去了单元楼下,一步跨上两个台阶,到了沈微星家楼梯口的时候,气都没喘匀。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确认沈微星到底在不在里面,自己怎么把她带回去。

沿着逼仄肮脏的走廊,经过掩上门都可以嗅见味道的厕所,许溧听见厨房传来嘟嘟嘟的切菜声时停下脚步。

漆着绿色颜料的门板早就变得斑驳,早已不复早时的鲜亮。走廊的窗户上贴着贴纸,边角虽翘起砌着灰尘风沙,但隐约可以窥见里面人的黑乎乎的身影。

原想着看见人后立即将人带回去的想法在这一刻忽然烟消云散。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尤其在听到主任说的那句话后。

第一次见沈微星的时候,通过监控看见她在背着英语单词,即使周围的噪音可以将思绪打成一排散沙,可她还是静静坐在那里敛眉收目,一心只学自己的习。

她也忘不了沈微星每天下晚自习,坐在网吧一边看店一边学习,兜头就是十二点,回了房间之后还要继续,一两点多灯还亮着。

或许每个高三学生都是如此,沈微星这些比起另一些人来说只是毛毛雨,但尽管如此,却没人比许溧更清楚她需要这个机会。

她见过沈微星保护沈母时,对周围所有的议论视而不见,不抱期待。

她也见过沈微星对抗那三个无赖时,不惜用鱼死网破的方法来拖他们下水。

她还见过在下着雨的夜晚,小姑娘一个人蹲在地上,拼尽全力抱紧自己,神情无望而又无助。

微星微星,不应该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而是即使光芒微弱她也还在坚持着。

许溧从不相信自己可以救出沈微星,因为对方不需要,她需要的是自己来救自己。

自己让自己得到安全感,这样她才会有面对一切的底气。

长廊的另一头,那对夫妻不知为了什么又吵起来几乎盖过小孩的哭声。而厨房的菜刀只是短暂地停了一下,又继续动嘟嘟嘟地动起来。

许溧迈着往后退往回退,退到了楼道里。墙壁是用石头做成的,上面日积月累地堆着灰。她仿佛没有看见似的靠在上面,让自己得到半刻喘息的机会。

今天说给主任的话并不是白话,而是她清楚沈微星即使挣扎,犹豫,考虑过,但最终还是为奔向前方。而她能做的,就是斩断她最后的杂念,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走下去。

爱应该是勇敢的,如果让她变得畏畏缩缩,那她选择放手。

她希望她的星星在爱她之前,学会爱自己。

而她也会一直爱着她。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许溧回去吃完饭,带着垫肚子的吃食和晚上御寒用的外套以及一把刀,开车去了沈微星小区,怕被沈微星发现,她把车停在了距离沈微星家两栋楼的地方这才熄火。到达的时间大概是晚上七点,她麻利地下来,先折返回去检查沈父是否在家。

比起其他人过来找麻烦,www.youxs.org,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又什么时候找沈微星的麻烦。

为了避免考试因为这种人渣出现意外,许溧最近先住在车上,离沈微星近点,同时也保护着她。

从上面检查完之后,为了避免发现,许溧又再次坐回车上,她用微信简单向桑沃交代了网吧最近的交接。直到十二点的时候,许溧眼皮子都在打岔,她才看了眼单元楼拎起备好的外套,拿了把刀上楼了。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许溧坐在楼道上不出片刻,灯光又重新灭了下来。

晚上的风凉飕飕的,穿过走廊吹到许溧的身上,她立即打了个寒颤嘶了一声披上外套,随后两只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脸埋在上面闭着眼睛。

夏天不止热,最讨厌的应当就是蚊虫。

一连几天下来许溧身上到处都是抓的红包,发痒挠,流血结痂,但她仿佛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等着。

直到临近高考的前两三晚上,许溧睡的迷迷糊糊,听见楼梯上传来虚浮的脚步声,睡衣立即消散。

她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昏黄的灯影下出现的人影以及胡乱的鬼话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沈父。

刀还在口袋里,身后自己保护的那一处地方早已熄灯,保护的人早已睡着。

许溧松里口气走到拐角的墙壁后藏在暗处。

脚步声越来愈近。

许溧闭上眼睛,直到地面上的黑影逐渐放下,她忽的亮出冷白的刀刃,用锋利处抵着沈父的喉咙。

沈父吓的酒早就醒了,举起双手说:“我们有话好好说。”

“闭嘴。”许溧压低声音,另一只手捂上沈父的嘴巴,眼睛看了下后面的窗户,还是黑的,她放心了。?

? 56、背道而驰(二)

窗外月明星稀, 天空黑漆漆的,只隐约看见一点白。

沈微星放下笔, 在晕黄光影中眨巴着眼睛, 直到模糊的影画重合在一起时,她才抬眼望向窗外。

临近高考还有三天,她心里反倒是平静下来,甚至看数学题的时候脑袋比以前更加清晰。事实证明, 有些情绪真的没有必要, 只会让自己陷入一个迷宫, 晕头转向找不到出口。

那天从网吧刚回来, 她就坐在书桌将刚才在路上想的计划洋洋洒洒地写在纸, 贴在最醒目的地方, 打算趁着高考之前冲刺一把。任务量重且繁杂, 足够她撑到高考前天。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沈微星目光垂落在贴着计划表的桌上, 只有剩下的两个没有打对勾,那是她明天的任务量, 可距离高考还有三天。她忽然有点怪自己动作太快, 每天任务完成的时候, 根本不允许自己闲下来。

真是活该。

沈微星拿起玻璃杯抿了口凉水, 随后继续开始复习。

洪峰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沈微星正在默写古诗词。高考对于默写要求很高, 一句诗词错一个字算零分。沈微星写了上一句,绞尽脑汁想下一句的时候,上了锁的抽屉传出一阵嗡鸣声。

这是她回家之后, 除了营业厅的电话以外, 唯一受到的私人电话。

沈微星在这一刻心脏几乎停了半拍, 感受到它再次跳动则是因为在风扇的嗡嗡声中,它的声音依旧热烈而有力,丝毫不被压迫。

上抽屉的锁是那种挂锁,锁头布满了斑驳的铁锈。沈微星从层层叠压的练习册底下拿出钥匙,钥匙对上孔的时候,她的手几乎是颤抖的。

锁被打开了,上面闪烁的名字是洪峰。

沈微星在那一刻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情绪,什么心态,就好像觉得无所谓了。电话铃声响了一遍之后停了几秒钟再响起来。沈微星指尖触在红色的按键上,犹豫了几秒钟,选择了绿色。

“人在哪呢?出来一下。”洪峰开门见山地说。

沈微星开完免提后,手机就放在高高摞起的练习册上,半垂眸子续上刚才断下的句子,冷冷回答道:“没空。”

洪峰听出沈微星语气里的僵硬,不怒反笑地问答:“火气这么大?和你女朋友吵架了?出来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不用。”沈微星想都不想的拒绝了,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后,脸上的表情才松泛了一些,“你要没事我就挂电话了。”

洪峰当然有事了。上次教训完老沈之后,原以为对方会在养好伤之后立即还钱,却没想到他为了躲债,竟然藏在医院里面。眼看着答应别人的事情完不了,洪峰有些着急,但幸好不算差太多。他靠在椅子上,看着花花绿绿的热闹场面,说:“你来趟棋牌室,有个事要告诉你。”

沈微星懒得多说,抬起食指距离屏幕一厘米的距离时,那边继续说道:“你要不来的话,我可就去找你女朋友了。”

沈微星静了几秒钟垂下食指,眸子缓缓下移,语气淡淡地说:“她不是我女朋友,而且你找不到她。”

她们两个人算什么处对象,明明连微信都没有加。有哪对情侣每天靠着短信和电话促进感情。

“你要不试试?”洪峰舒散地翘了个二郎腿说:“我还没有正儿八经地调查过人,不过你那个女朋友看着挺不好惹的。”

“我去。”沈微星扔下笔站起来,随后挂了电话。

电话刚一挂断,洪峰笑脸立即变样,两只手搭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说:“帮我查一下木西的女朋友。”

他本来就对这两个人相信不多,自从洪家老二那件事之后,他留在身边的每个人都知根知底。

她越是这么护着,就越是有问题。

手下的人看着自家老大变脸似的表情,正准备答应,便听对方继续说道:“顺便查一下这个木西”

许溧坐在楼梯上昏昏欲睡,听见门响声立即精神起来,左右没有想到藏起来的地方,只能一步两个台阶的往下冲,

沈微星锁好门后,拉了拉衣领,拉了下鸭舌帽的帽檐,低着头走到楼梯口。

暗淡的灯光如同一抹匀称的色彩,自中心点开始变得暗淡。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第一个台阶上放了张皱巴巴的纸以及旁边燃烧至半的蚊香。

应该是谁刚坐在这块。

沈微星弯腰移动白纸到墙角,确认不会被踩到后下了楼。

许溧躲在单元楼侧面的阴影下,看着暗黄灯光下沈微星略显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她才跟了上去。

二楼最偏僻的角落,洪峰怀里搂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边和对方嬉笑边咬着对方递过来的葡萄。沈微星站在他面前时,眼角眉梢都写着不耐烦,催道:“有什么事快说。”

洪峰吐出嘴里的葡萄籽,含笑问道:“脸摆那么臭干嘛?真吵架了?你要不看看我怀里的怎么样?”

沈微星冷着脸站在一旁,帽檐下的眼神漆黑且厌烦,张口直接打断洪峰,“没事我就先走了。”

“别着急走呀。”洪峰看着她转身直直喊住她,“快把我送人的照片拿出来。”

沈微星脚步微微一顿,犹豫片刻后重新站在原地。

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底下的人递过来一份信封放在沈微星面前,薄薄的纸袋鼓起了一点,看着很有分量。

沈微星抬眸不解地问:“这是干嘛?”

“你先打开看看。”洪峰闲适地从桌上拿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是我给你赔礼。”

沈微星脑袋快速闪过和洪峰的交集,并未发现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反而是她因为沈父的事情一直麻烦他。在和洪峰的几次接触中,沈微星早就发现这个人有点捉摸不定,就像他可以边喝茶,边看着手下的人打人,也可以像现在坐在镂空黑色实木圆桌前,却偏偏搂了个女人。

沈微星心里莫名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洪峰这个人太难把控了,还是趁早撇清关系了好。

兴许感受到沈微星的犹豫,洪峰反而坦荡了很多。他抬起下巴指着那张信封,说:“看看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字音咬的很重,不像是在送礼物,还是逼着收礼物。沈微星半垂眼眸手指微微曲,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拿了起来。

信封口封的并不严实,只是简单搭在上面。沈微星食指略勾便轻而易举地将它取出,在看清照片后,瞳孔骤然放大。

洪峰一边逗着怀里的人玩,一边偷偷观察沈微星。在看着对方脸色变化后,心满意足地将视线落在身边的人身上。

照片中,沈父趴在铺满肮脏沉絮的地面,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水,一双眼睛虚虚半阖着,视线落在身旁的手掌上。那只手布满了鲜艳的红血,从食指沾到了无名指,不远处一截断指格外引人注意。

半晌,沈微星从照片中抬起眼睛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的礼物。”洪峰轻飘飘地说:“答应你要账一直没有要到,砍了手指后本来要走,走到半路的时候专门折回去拍了张照片。”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在恐吓我。”沈微星垂眸翻看完了几张照片,随后将它们全部装回信封搁在桌上。

洪峰听完仰头大笑一声,又继续收回,“怎么会,我很爱才,你玩牌的技术简直让我恨不得每天都和你较量。”

这话有几句真几句假就不得而知。沈微星捻了下手指,脑袋快速思索着,今天沈父没有办法拿出钱,洪峰就可以采取这种方法,假如有一天暴露了,会不会更加麻烦。如今沈父出了这个事,她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她会自己想办法,而和洪峰划清楚界限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不然到时候她上大学可以跑,但许溧网吧就在这里,压根没有办法跑。

沈微星抬起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并未透出更多情绪,“那以后可得经常一起玩。”

沈微星若是想奉承谁那是瞎话直接睁眼说,将人可以哄的晕头转向。她不动声色地洪峰周旋片刻,趁着对方放松警惕,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站起来,说:“太晚了,有什么事情白天再说吧。”

洪峰笑着调侃了她几句,随后摆手示意了一下,便由着对方离开。

沈微星站在外面的时候,大口吸了一口空气,试图冲淡胃部涌起的酸涩,可似乎于事无补。她两只手抱着肩膀半吞吞地蹲下,试图用这种方法给予自己温暖。

身后传来一阵越来越大的脚步声,随后在她的侧面停住。她仿佛受到感应般抬起眼睛,一眼便看见许溧站在身侧。

几乎是不带丝毫犹豫,她站起身子就想跑,可还没有走几步,手腕便被人拉住。

“放手。”沈微星看着路灯下的夜晚,蹙紧眉头厉声说道。

许溧近乎固执地捏着那截手腕,甚至越来越紧。她看着沈微星坚决不愿意回头的动作,心底立即涌起一抹怒意,“转过来。”

沈微星没有搭理。

许溧手臂使上劲儿,不由分说地拽着沈微星的胳膊拉到棋牌室侧面幽暗的巷子中。

脊背抵着粗粝的墙壁磨的沈微星眉头都紧成一团,许溧松开手腕后,她下意识地用手掌去摩挲那个地方,抬脚的动作却怎么都不愿意停下。

可仅仅只是刚走了一步,肩膀便被人推了一下,她又重新靠在墙上。

“我告诉你很多次了,不要去找洪峰,这个人很危险。”许溧声音在黑暗中听着格外低,幽幽地说:“你是不是非得让我把你锁起来一直到高考,你才能听话?”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推个基友的文《漂亮冤种》,很好看,大家一定要去看!!!

左梨花是当红影后,出身名门,还有个总裁未婚夫,可谓天之娇女,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

她本以为这一生能圆满度过,可忽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圈里的闺蜜爆出丑闻,将一切都推给了她,她一夜之间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网上铺天盖地骂声一片。

总裁未婚夫忽然带回来一个年纪相仿,有些怯懦的女孩,扬言女孩才是自己真爱,并要求解除婚约。

从小到大不舍得她受一丝委屈的父母,告知她并不是他们的女儿,当年抱错了孩子,并要求她从他们家搬出去,因为怕亲生女儿伤心。

拎着行李箱的左梨花游荡街头,无处可去。

好在经纪人看她可怜,给她联系了个住处,城郊一栋别墅,月租一千,合同要求一年起步。

左梨花住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其实是栋鬼宅,里面有一只可怖的女鬼,原来经纪人想让她替死

为了给自己续命,左梨花每天努力打工,在失业警告和丢命威胁中夹缝求生,活得极其艰难。

可渐渐的,她发现,这只鬼好像也没那么可怕,甚至有点可爱。

例如:

左梨花半夜做梦,梦到恶鬼索命,被吓醒,睁眼一看,一只女鬼立在床头,她手里拿个手电筒,正自下巴位置向上打光,惨白的脸没有半分血色,黑洞洞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左梨花一个激灵。

见她醒来,女鬼将手电筒一关,趴在她床头高兴道:“哎呀你终于醒了,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鬼故事吧!”

“”左梨花无言以对。

后来,真千金身败名裂,未婚夫回头,养父母祈求原谅。

左梨花不动然拒,抱着鬼卿卿我我。

“不要打扰我和老婆的幸福生活谢谢。”?

? 57、背道而驰(三)

狭窄逼仄的巷子很暗, 只能隐约透过借着月色勉强看出其中一星半点。

沈微星掀开眼皮沉沉地看着许溧,像是在欣赏许溧的表情, 等欣赏够了她才冷冷开口, 问:“你在跟踪我?”

沈微星今天棋牌室来的很突然,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而许溧一向是个不喜欢喧嚣混乱的场地,仅有的几次都是陪着她过来。再加上对方忽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身后,沈微星不得不往其他地方想。

可那天明明闹的那样难看, 两人都口无遮拦地说了那么多难听话, 毫不避讳地在彼此的心窝上捅刀子。

可为什么许溧还会过来?

沈微星直直扬起脑袋, 帽檐下的目光带着强烈的试探, “许溧,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是因为关心?还只是单纯觉得和她上床好玩?

沈微星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天在床上像个玩偶任人摆布的样子, 屈辱感便上来了。

“我为什么跟着你, 难道你不清楚吗?”许溧压着嗓子指着巷子口, 怒气冲冲地说:“你今天过来干嘛?你还知道你马上就要考试了吗?”

“我知道。”沈微星毫不怯怕她的眼神。她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 “所以呢?你跟过来干嘛?”

许溧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差点松了口。最后还是指甲刺了指腹一下, 稍微清醒过来。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松口, 若是松口给予她一个难以割舍的理由, 是否会影响她心中原本的选择呢?

许溧不得而知, 只能抿着唇脚步往后退了一下,身姿格外松懈, “好玩呗。”

沈微星僵在原地,一颗心仿佛沉在了寒冰中。

“沈微星,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能早点断干净了岂不是更好?”许溧说一句眼睛里的笑意便深一点, “就像你迟迟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关系, 也挺不错的。”

“你再说什么?”沈微星蹙眉打断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人在口无遮拦的时候说的就是真心话呀。”许溧慢悠悠地说:“所以我们都各自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搁在高考结束之后再说。”

她说完之后,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我先走了。”

沈微星瞪着眼睛看着许溧一点点的转身,步调没有丝毫迟疑地往前迈。

“那天你和我上床,是不是也是像今天这么想的?”

身后传来沈微星略显清冷的声音,像是机械一般,没有丝毫温度。

许溧脚步一顿,指腹早就被堆满了月牙,那是用来提醒她绝对不能心软的证据。她目视前方,在开口之前紧紧抿了一下唇,“就是你心里所想的那样。”

许溧今天晚上没有去沈微星楼下,而是回了自己家。

门刚一打开,浴室传来一阵嗡鸣撞击声。许溧眼神逐渐冷了下来,随手扎了个头发走向了浴室门口。

因为事情比较突然,那天她带沈父直接回了自己家,随后将人捆了关在浴室里。这里虽然空间小,但隔音效果不错,只要关上门,不管里面怎么折腾,外面统统听不见。

浴室是那种狭窄的长廊样,大约有不到两米宽的样子。四周砌着整洁到能倒映出人影的瓷砖,很净也很白,但莫名有种阴冷的氛围。沈父关进去的第一天,许溧收拾了所有的杂物,只留了一个镜子。沈父绑在马桶上,他的面前就是那面镜子。

他已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整一天了。在这一天里,不管他露出什么表情,镜子里的人也会照出那个表情,时间久了,他竟然有些怀疑——

镜子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自己。

于是他疯狂用脑袋撞击着马桶按钮上陶瓷,试图通过痛苦的表情来提醒自己。

许溧打开浴室门抬眼看见沈父狰狞的面目,嗤笑一声,慢吞吞地走过去,“想寻死呀?”

脑袋刚狠狠撞了一下,沈父整个人都是懵的,看见许溧开口骂道:“是不是那个杂种让你绑我的?”

话落,许溧眼神时间冷了起来,抬手就给了沈父一巴掌,“你有什么资格骂她?”

“就凭我是他爸,我生的她,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上。”沈父说。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许溧半蹲下身子,冷白灯光照的她眼神震慑力很强:“你生她就代表着她要包容你的一切,包括你打她,骂她?”

她现在都记得那个夜晚,沈微星安静地躺在床上说出那些令人听了都咬牙切齿的字眼,仿佛是在说一些无关自己的事情,语气淡漠。

可这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次才会对这些产生这么强的抵抗力?

许溧压根不敢想她在小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寄希望于旁观的邻里街坊,换来的是夫妻吵架,旁边不便插手;打电话报警,则是关系调节。

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小孩和父母之间,老公和老婆之间能有什么隔夜仇?你要是劝了,万一人家最后和好了,岂不是啪啪打脸。

一旦想到这些,许溧的表情更加冰冷,抬手而了沈父第二巴掌,“我原本想着你以后走远点,永远不要出现在沈微星面前,我就可以放过你,但谁知道你越来越恶心。”

沈父脸上的肉被那一巴掌扇的哆嗦了一下,对上许溧的眼神,心里莫名生出对死亡的恐惧感。

下一秒他就看见许溧站起来,轻拍了下自己的手,似乎要去掉沾上的细菌,轻飘飘的说:“我要整你可以有一百种方法,但不是现在。”

“等星星考完试,我们慢慢算。”

沈父在那一刻头皮发麻,整个人仿佛坠入阴冷的地窖中,周身的寒气裹的他严严实实,浑身不受控制地打颤。看到许溧转身,他忽然开口,问:“你为了不让我打扰沈微星考试,把我捆起来;为了她这些年的委屈,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可万一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

许溧手指刚搭在门柄上,闻言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开口:“不管她是哪样,我都希望她可以前途无碍。”

“至于你,就做个阴沟的老鼠,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就好。”

——

一眨眼到了高考那天,沈微星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后简单收拾完准考证和笔,确认无误便出门了。

到了考点的时候,学校门口停了几辆警车和救护车,红色的警戒线专门将大门口圈起来,避免其他人误入。

沈微星站在学校对面的小商店门口,周围挤满了送学生的家长,纷纷嘱咐自己的小孩不要紧张,看好卷子这种话,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与此格格不入。

她转身目光不带任何期待地扫了一圈人潮,每个都是陌生的面孔,但个个眼底都含着紧张对身边的小孩说话。沈微星忽然心里闪过一丝遗憾。

如果她也是两个人,是不是可以更好的伪装在这里?

旁边一个人忽然撞里她一下,紧接着立即转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女儿推了我一下,不小心撞到你。”

沈微星扯了下嘴角,说了句没关系,又继续垂头看自己的脚尖,听着耳边呱噪的杂音。

“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多乖,一个人站着不吵不闹,哪像你娇气的要名。”

“你瞎说吧,高考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家里怎么会让她一个人来,一定是家里人在买水去了。”

“你这孩子。”

六月份的天气即使是早上也毫不逊色。沈微星晒得头晕,准备用透明袋遮一下的时候,头顶突然多了一把伞替她遮住灼人的光线。

她后颈微微上扬,顺着黑色的伞骨回头,看见桑沃正端着一张笑脸站在自己身后。

沈微星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眼神微微侧了一下,问:“你怎么来了?”

在她的观念里,她是通过许溧认识的桑沃,而许溧又是桑沃的老板,现在她又和许溧闹的这么僵,桑沃怎么会过来。

虽然沈微星目光看着她,但桑沃却察觉到对方有些出神地盯着。这个表情只有几秒钟,很快沈微星又恢复过来,眼睫颤了颤,掩饰了眼底的失落。

“今天是你考试呀,我当然得来。看,我特意穿了一身红,看着喜庆,还有这是巧克力,我听老板。”桑沃话说到一半忽然卡壳,快速转了字音,说:“我听说,你有低血糖,赶紧吃点。”

桑沃说完直接撕开了外面的金色铂纸,沾着果仁的巧克力被她直接往沈微星嘴里塞。

她塞完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从身后的双肩包里拿出一瓶撕了包装的矿泉水递给她,“这个你一会儿拿进去,但记得考完试了再喝,这个是2B橡皮和铅笔,还有黑色签字笔,你也一起带进去。”

沈微星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咽下去,两只手便塞满了东西,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桑沃说完后,整个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恰好学校门已经打开,不少学生已经过去排队,纷杂的环境中,她弯着唇,说着自己的祝福:“加油,顺利。”

沈微星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嗯了一声,正要道谢,便听见对方再次开口。

“加油,顺利。”?

? 58、背道而驰(四)

聚集在校门口的学生一个接一个走到校门口, 被老师检查完手头的东西后,最终在两栋教学楼的交界处分散。

桑沃视线追着沈微星的背影, 一直到对方消失, 浑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第一次送考生,本来觉得是一件轻松随意的小事,但到了门口受到氛围的感染,竟然也萌生出一种千军万马厮杀的热血。

桑沃低声笑了下, 挪动脚步准备离开的时候, 忽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忽然站了个人。她抬起脑袋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 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声气。

许溧穿着黑色V领T, 撑着一把太阳伞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人潮四散, 家长之间互相的寒暄声夹杂着招呼声混合在一起逐渐远去。只有许溧与此格格不入, 抿着唇脸上不见丝毫不耐地看着校门口。

说的那么好听, 还不是忍不住来了。

桑沃挪回位置正视前方, 陪着许溧一起站着。

马路上拉起了警戒线, 没有往日的鸣笛声与吵嚷声,警察在校门口巡视的脚步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考试正式开始, 许溧耸着眼皮轻眨了下眼睛, 转身时轻声说道:“走吧。”

“不看了?”桑沃跟在她后面语气有些奇怪的问。

今天早上桑沃原本在家里休息, 老板忽然打了个电话, 让她十分钟内赶到网吧。要搁在平常桑沃肯定会趁机耍几句赖皮,但鉴于最近老板的脸色有目共睹的臭, 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火急火燎地赶去网吧。

到了门口还没进去,桑沃手里已经塞了好几个东西,而许溧还在继续一边塞一边嘱咐。

“巧克力一定要给她吃, 千万不要低血糖。”

“这瓶水记得给她, 我新买的撕掉了上面的标签, 应该可以带进去。”

“这些吃的你拿上,她考完试应该会饿,你看着她吃点。”

“你一定要检查她的用品,如果不全就把这些给她。”

桑沃听地一脑袋懵,忍不住打断道:“你说的她是谁呀?给她这些东西干嘛?”

“沈微星。”许溧站在原地轻抿了下唇,阳光明明那么明亮,但眼神有说不出的遗憾及落寞,像是冬日下堆积在阴面的积雪,她说:“她今天高考。”

桑沃肢体在那一刻僵持了下。

她看着许溧低下头,再次抬眼时刚才所有的情绪已被一扫而空,重新换上一副温和的模样,说:“帮我祝福她——”

“加油,顺利。”

沈微星仿佛没有听见桑沃的问题,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可桑沃实在忍不住了,她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结了多大冤,明明心里都想着彼此,偏偏没人肯退让一步。

刚刚沈微星看到她时,虽然眼底的失落一闪而逝,但却被她正好捕捉到。而许溧这里更是不用说,一颗心简直扑在了沈微星身上,拉都拉不回来了。她实在是不明白呀,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

桑沃放慢脚步,最终缓缓停下,站在后面对着那道孤僻的背影,大着胆子喊了许溧的全名,说:“你停下。”

两个人距离考点已经有了一段距离,警察也没有留意到这里不大不小的声音。

许溧撑着太阳伞脸颊留下一片阴影,衬得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冷。她停下脚步,视线直视过去,问:“干嘛?”

“为什么?”桑沃没有选择迂回而是直接开口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托我去给沈微星送东西,还不允许暴露你的名字?为什么你们只是简单的吵架,却搞得老死不相往来?为什么你明明喜欢她,却还要装出一副硬心肠的样子?”桑沃手里的伞给了沈微星,她每问一个问题,眉头便蹙紧上一分,最终停在许溧伞檐外面。

面对桑沃咄咄逼问,许溧也只是蹙起了眉,冷声反问:“你问那么多干嘛?”

“老板”桑沃想起刚才沈微星的模样,放缓了声调说:“你知道刚才星星看见我,没有看见你是什么表情吗?”

她说完不等许溧开口,直接回答道:“你去医院应该测过血糖,那种感觉和它类似,明明是小小的一根针,可在刺下来的那一刻却是锥心刺骨的疼,然后那个后劲越来越大,就像是沙粒轻轻碾过,直到两个小时都没有办法缓过来。”

伞檐下,许溧双眸微阖,故作的镇定在听到桑沃叙述沈微星的表情时瞬间土崩瓦解。

对待感情即使在理智的人都有昏头的时候,旁观者永远是最清楚的,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明知道是错的,但还会义无反顾地继续下去。

许溧便是如此。

只是压抑多时的情绪还是没有办法收放自如,她睁开眼睛冲着桑沃一字一句地说:“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

“她已经那么辛苦了,努力学习只为能够摆脱现在噩梦般的一切,但因为我她犹豫了,我该怎么办?”许溧并不是撕心裂肺地喊出来,反而是平铺直叙地摆出来,就连声调都是平缓的,说:“她应该有个光明敞亮的未来,而不是折在这里。”

“你明白吗?”

两天的高考几乎都是桑沃和许溧一起去,但只要沈微星从考场出来,看见的永远都是桑沃,而许溧则会撑着伞将自己隐没到人海中远远地看着。

直到最后一天,许溧掐着结束的时间,给桑沃说了几句话后便先走了。

她因为最近沈微星高考几乎不理片刻地守着,直到最后一天才松了口气,准备回家确认看下沈父还好吗,给他送点吃的。

许溧像往常一样驱车赶到家里,打开房门并没有听见如往常般的嘶吼声,立即扔下手里的饭在地上,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马桶上的人早就消失不见,窗户大敞着,粗糙紧实的麻绳自水龙头绑着越过窗户垂下,而洗手台的镜子早就支离破碎洒到水槽上。

许溧扒在窗户看下去,那条绳的另一头正落在地面上。

许溧嘴里骂了一句,先是拿起手机给桑沃打了个电话,那边接的很快,但就是有点吵。许溧顾不了那么多,开门见山直接说:“从现在开始一步都不许离开沈微星,记住了吗?”

那边先是久久没有说话,随后传来一道略显清冷的声线,“为什么一步都不能离开我?”

许溧愣了一秒钟,手掌搭在洗手台上,问:“桑沃呢?”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沈微星语气坚定。

她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也不催促,仿佛对峙一般看谁先败下阵来。最终还是许溧挂了电话,沈微星听着嘟嘟的忙音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桑沃拎了两杯奶茶过来,挨着沈微星旁边坐下,叫了好几声名字对方都没有应答。

两个人对面是透明橱窗,一眼就可以看见外面车水马龙。

沈微星接完电话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个怪圈中,不管她如何想都没有办法从其中出来。直到肩膀被人轻拍了下,全身触电似地抖了下,她才回神怔怔看着对方。

桑沃被这眼神看的毛骨悚然,特意给一杯奶茶插进吸管推了过去,问:“怎么了?”

沈微星摇了下脑袋,回答道:“没事。”

桑沃松了口气,给自己奶茶插进吸管抿了一口,想起手机还在沈微星那,掀起眼皮道:“星星,我的手机?”

手机正被沈微星死死攥进手里,手心灼热的温度染着手机都有些发热。沈微星反应慢了半拍,先是往后一躲,随后又递过去。

桑沃只觉得取个奶茶的功夫,沈微星整个人仿佛夺了舍一样,正准备多问几句时,却在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愣住了。

难怪要神游,这搁谁不游呀,估计灵魂都要飘起来了。

她犹豫片刻准备试探几句的时候,沈微星猛地站起来,一句话都没有说撒腿跑向外面。桑沃慢了半拍,从奶茶店刚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坐上出租车了。

沈微星只觉得脑袋乱糟糟的,像是一摊浆糊黏在一起,理不出一点思绪。

她疯狂在心里想着沈微星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保护好她?是有人要害她吗?

是沈父!

千思万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源头,难怪这几天家里异常安静,不见沈父回来。

原来是有人替她抗下来了。

沈微星闭上眼睛捂着胸口,喉咙不受控制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鼻头酸酸的。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女孩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以为是高考不顺利,安慰道:“别难过,成绩还没有出来,说不定你没有丢分呢?”

“丢了。”沈微星鼻音很重的说:“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司机啊了一声加快油门,说:“你先别着急,肯定可以找回来的,我开快点。”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微光网吧,司机看了眼门口,小心翼翼道:“小姑娘,那些人你认识不?”

沈微星眼眶很红地拿起自己的考试用物,顺着网吧的方向看过去。

微光网吧大门紧闭,宽大的门柄用一条粗旷的铁链子拴在一起上面挂着锁。网吧门口站着五六个生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一副耐心不是很足,犹豫砸场子的表情很重。

沈微星看着为首的那个人掐着烟带着墨镜,独自离在网吧的角落,像是在等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洪峰。

作者有话说:

重逢倒计时一!!!!?

? 59、背道而驰(五)

“认识。”

沈微星透过挡风玻璃眼神阴沉, 抓着透明袋的手指逐渐收紧。

不是没有想过翻车,相反沈微星心里预测过不少次。可即使这样, 她还是抱着那么一点侥幸心里, 毕竟风险永远都和机会并存,这就和抛硬币,不是正面就是反面的道理是一样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突然,要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准备时间, 都不至于如今这般束手无策。

那么一群人站在那里, 很快吸引了不少周围商铺的人。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沈微星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了。车上的小姑娘长得文文静静, 怎么偏偏和这些混混流氓认识。

这些流氓继续站下去, 估计人家网吧明天都没有办法开门了。他摁了几下喇叭, 声音听着紧张急促, 催道:“小姑娘, 你要是认识就赶紧下去, 不要给人家网吧惹一堆麻烦事, 好不好?”

沈微星如梦初醒般睁大了眼睛,几乎是立即推开车门, 动作慌乱。

司机看着车门啪地一声, 转了方向盘就走, 看着倒车镜上女孩的身影, 暗想:小姑娘挺懂事的。

距离网吧隔了条马路,沈微星站在树荫下, 脚底零零散散堆了不少叶子,经过烈日的消磨,它们边角呈现出萎靡的样子。

沈微星眯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 直到肺部充满清新的空气才抬起脚。

她甚至有些庆幸, 庆幸许溧不在, 她可以好好解决自己的麻烦。

听见脚步声,洪峰食指轻弹了下烟头,灰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随后转头看见了木西。

或许应该是沈微星。

洪峰心里暗自嗤笑一声,里面有着对自己的嘲弄以及愚蠢。

不说其他地方,单单就一中这片区,他算得上只手遮天,没有人敢管的程度。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被一个小姑娘玩的团团转。今天若不是老沈跑过去撺掇他要债,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洪峰沉沉掀起眼皮,不知是讥讽还是其他意思,笑着说:“木西,哦,不对,沈微星,好久不见。”

几个黑衣男人看着沈微星慢慢靠近,拎着手里的木棍站在洪峰面前形成一堵墙,表情看着凶神恶煞。

沈微星停在那堵墙前,BaN格外镇定地打招呼,“是好久不见了,洪老板。”

洪峰原本以为她会矢口否认狡辩几句,却不想对方直接省了流程,而且又这么镇定,心里逐渐升出几分佩服。

他之前也只是听说过老沈家里的情况但并不详细,只晓得一个大男人不是喝酒就是赌博,老实说他心里实在不齿。如今记忆中的模糊轮廓和沈微星重合,那些影影绰绰的描述词也都有了具体表现。

比起初闻时的愤火,现在平静下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觉得无可厚非,甚至还会竖起大拇指夸她一句干的漂亮。

可如果这个人换成自己,洪峰接受不了。大男子主义,唯我独尊的想法,只要沈微星站在自己面前,那就是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是个被人当枪使的傻逼。

“为什么选择的是我?”洪峰拨开那堵墙站在沈微星面前,眼神压迫感很强,“我都拿你当朋友了。”

“洪老板,别开这个玩笑了。”沈微星眼眸半垂,嘴角滑过一抹讥讽的笑,“你拿谁当朋友,都不会那我做朋友。”

眼看着这边终于有个熟悉的人回来,街坊邻居终于刚往这里迈一步。

沈微星注意到后,眉头微微蹙起,表情有些很难看。

今天洪峰是带着誓不罢休的目的来的,是一定要讨个说法来的,不管是心里还是面子。而许溧在她不知道的什么时间随时都有可能回来,看到这些人在这里势必会闹得不好收拾。

这几天她收拾沈父的事情已经够累了,沈微星不会再拉她下水,因为这是她自己闯出来的祸。

“换个地方说吧。”沈微星手里拿着透明袋子碍事,直接团成一块装进口袋里,随后抬起眼睛郑重其事道:“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最终两人还是去了棋牌室,不过这次没上二楼,而是去了一楼那间小屋子。

这间屋子当时是沈微星让许溧等她的房间。推开房门,里面的陈设都没有变化。记忆涌上来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沈微星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当时对许溧做下的承诺。

“等我处理完之后,我们就正式在一起。”

这个承诺仿佛就像绳子,牢牢套着许溧没有松开。此时此刻沈微星在心里质问自己:如果事先知道这件事是个无法解决的麻烦,她还会承诺的那么早吗?还会送她戒指吗?

沈微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但凡有机会摆在眼前她就绝不会松开。可现在她忽然犹豫起来——

如果知道她会给许溧带来麻烦,如果她知道自己会这么没用,如果她知道自己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那她一定不会做出承诺。

洪峰手里拎了两瓶白酒和几个酒杯进来,看着沈微星站在椅子前。他关上门走到她面前,白酒放在桌子上,指着对面的凳子说:“坐呀。”

“不用了,洪老板。”沈微星眼神有那么一刹那的空白,随后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我们长话短说,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你想要怎么样冲着我来。”

洪峰一句话都没说,拿起酒瓶倒是给自己倒来杯酒,眯着眼睛浅尝来了口,指着另一个杯子说:“你也来试试,这次的酒味道很醇。”

沈微星垂下眼皮,盯着那两瓶酒看了一会儿。她向来不懂得揣摩人心,更学不会恭维人,往往都是靠着直觉行事,可现在她心里没有一点底。直觉告诉她,洪峰不会这么简单算了的,“不用了,我酒量不好。”

“酒量好不好另说。”洪峰仰头笑的一脸无谓,轻飘飘道:“可今天是我说了算呀。”

沈微星愣怔了一秒钟,随后站着拿起酒杯咕噜喝了一口,因为喝的太急嘴角甚至都有些酒渍。她随手抹了一下,噔的放下酒杯,问:“现在可以吗?”

“再来一杯。”洪峰说着直接递了一整瓶过去,暗示道:“你先喝。”

白酒一般都是后劲大,沈微星心里挂着事倒也顾不了那么多。她接过那瓶酒,瓶口对着嘴巴直接仰头灌下去。

洪峰褪去刚才的温和,冷着脸直直看着,心底毫无波澜。

沈微星的喉咙仿佛被火烧了般,一直延续在胸口。她只觉得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那瓶酒终于见底了沈微星咽下最后一口,两只手撑在桌上保证自己不倒下去,问:“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什么呀?”洪峰笑了一声,“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呀。”

“你——”沈微星指着他,紧紧闭上眼睛随后睁开,“你把说过的话当什么了?”

“我当什么?”洪峰的怒气来的毫无预兆,拎起自己面前的拿一瓶酒直接摔在地上,“你他妈把我当猴耍的时候,又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知道今天老沈过来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看你照片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丢脸吗?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想弄死你吗?”

洪峰说到后面面目狰狞。沈微星熄了火,抿着唇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洪峰混了这么多年,一直讲究面子大于天,否则他也不会在当时自知食言时,亲手剁了老沈的手指头拿给沈微星。

他在去网吧的路上已经想来无数种让沈微星生不如死的办法,可最终还是没有下得了那狠手。

原因无它,他没有欺负女人的习惯。

但现在沈微星在他面前一天都是在提醒他,嘲弄他。这是他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那你要什么?钱吗?”

“我要你滚。”

沈微星在那一刻只觉得全身发冷,明明刚喝了白酒全身发烫,可还是觉得一股凉气从天灵盖灌到脚底。

“我要你滚出X市,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洪峰瞪着吃人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沈微星没有犹豫,想都不想的拒绝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这里带给她的记忆太多了,痛苦的,绝望的,无助的,可也有许溧给她的悸动的

曾经她以为自己孤身一人,可直到有了许溧才有了家。离开这里,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地方容纳她。

洪峰压根就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收起刚才吃人的表情,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说:“我刚才看你女朋友的店很旧,要不要我帮忙装修一下。”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沈微星脑袋嗡嗡的响着,听不清任何人说话。

灯光下她的脸苍白的要命,好像狂风下的一根小树苗,只轻轻吹那么一下就会倒了。

而洪峰视若无睹,依旧在阐述一些事情,用词简单且狠戾,“上次给你看的那张照片,是我把老沈带到郊区的弃用工厂,他当时试图跟我狡辩来着,我听着不高兴所以砍了他一根手指。”

“你知道卖肉的人一刀切到肉连着骨头是什么感觉吗?其实切人的手指头和那个差不多。”

“你不要说了。”沈微星两只手死死攥着桌沿,透明袋从口袋滑落都没有感觉到。

可洪峰还是不如她的愿,“你不愿意走,我就去砸她的网吧,我不会剁她的手指头,但我会让你永远见不到她。”

“我要去报警。”沈微星眼眶泛红喃喃说道:“我要去报警。”

“你觉得我怕警察吗?愿意替我坐牢的兄弟一大堆,不然你以为洪家老二是怎么进去的。”洪峰说完似乎想起什么,脸上滑过一丝玩味,继续道:“其实不用我动手的,你知道老沈吗?就是你父亲,他被你女朋友整整关了五天,逃出来的时候神智都不清楚了。你说我要是告诉他,你女朋友在哪?他会怎么办?”

他原本只是想让沈微星离开的,可到了现在却忽然换了个想法。

他要沈微星离许溧远远的。

“不可以。谁都不能伤害许溧。”沈微星眼底很湿,轻轻眨了下眼睛就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这些事情明明和许溧没有关系,她不应该被牵扯进来。她就应该干干净净。

如果当初在网吧没有认识该有多好,如果自己没有一次次给她机会该有多好。

如果她可以直接拒绝了她该有多好。

许溧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沾上这些脏东西。

“如果你离开了,我可以看着老沈,把他关起来,反正我是他债主,我想做什么都行。”

是呀,罪恶的源头是她。

是她沈微星。

是不是只要她走了一切都可以恢复原貌。许溧不用提心吊胆的和她一起躲到阴沟里。

只要她走了。

沈微星用手背拭去脸颊的眼泪,赌着自己的尊严,用最卑微的语言恳求道:“我求你,我求你不要伤害她。只要你平安,我去哪都行。”

高傲的狮子被关在笼子里,任人投喂。

娇艳欲滴的玫瑰经风一吹,花瓣便落在污泥里。

而沈微星则被人扼住软肋,一字一句都是致命伤。

洪峰满意地站起来点了点头,欣慰地说:“这才像话呀,赶紧走吧,以后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说完之后,跨过满地的玻璃碎屑准备离开。他还没有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人沉沉地说道:“如果她出了意外,我会要你的命。”

洪峰哼笑一声,说了句放心人便走了。

四方四正的房间里,沈微星终于瘫坐在地上,手掌撑着地上的酒水,任由碎屑玻璃扎进肉里。

她在心里一遍遍对着许溧道歉。

对不起,我失言了。

作者有话说:

我高估我自己了,不好意思没有写到重逢(哭)

这章评论我会发红包补偿的(鞠躬?

? 60、好久不见

许溧从家里匆忙出来, 边下楼梯边给桑沃回拨电话。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小区种植的槐树被吹的枝桠乱晃, 浓绿的树叶腾空卷起。

许溧站在单元楼下, 款式宽松的白T紧紧贴在身上,长发糊了一脸。她揪起额前的碎发随意撩到耳后,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两条腿不安地走动。

面对沈微星措不及防地质问, 许溧手比脑袋快了一步, 率先挂了电话。

看着逐渐沉下来的屏幕, 许溧用手背拍了下额头,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电话挂断等于落荒而逃, 这反而是告诉沈微星自己心虚了。再加上沈微星的聪明程度, 十有八九能猜出来。

嘟嘟声终于消失了, 电话那边传来桑沃清脆的女声, 问:“老板, 怎么了?”

“沈微星呢?”许溧迎着风走向汽车停放的位置。

“我还正想说呢。你刚才打完电话之后,她二话不说就跑了, 我拦都拦不住。”桑沃说:“你到底给她说什么了?”

许溧缓缓停在车边, 右手握住冰凉的车柄停住, “没说什么。”

桑沃明显不相信, 你没说什么人家会走神老半天,会着急忙慌地跑出去, 会看都不看一眼地拦辆出租。但这些话她不知道怎么说给许溧听,只能挑出最想问的,“老板, 你到底还喜欢人家吗?”

许溧没有说话。

“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大胆地追上去, 不需要太多顾虑。你勉强也算是无父无母, 有车有房,还有个小本生意,人长的自然不用说。”桑沃夸完之后,话锋忽的一转,“但如果你要是不喜欢她,就不要老记挂着人家。你这样容易让人家难过的。”

空气中浮沉着细小的沙粒。许溧扬起脸时眼睛进了一小粒。她阖上眼睛重重眨了几下,语气带着一点嘲弄,“喜欢呀,怎么会不喜欢。”

这个世界永远都很玄妙。

有的人对你死心塌地,你却偏偏爱答不理。但有的人你看她的第一眼,就想对她好。以前所有的墨守成规都会因为这个人而说变就变,甚至就连自己笔挺的底线也会为她弯进去一个大弯。

对于许溧来说,她就是喜欢沈微星。

从看见的第一眼就已经喜欢了。

桑沃那天拖着音调哦了一声,认真替自己老板谋划,“你现在就去找她,强吻她,告诉她你爱她。”

再好的氛围都被这一句话打散了。许溧嘴角扯起闲闲的笑,骂道:“神经病吧。”

“啧啧啧,老婆只有一个呀。”桑沃慢悠悠的说:“你在磨磨唧唧下去,小心老婆跑了。”

许溧听的眼睛都弯成月牙状,哐地一声拉上车门。挡风玻璃斜斜砸了几滴雨。许溧将钥匙擦进孔里,正要挂电话的时候,刚才语气乐呵呵的桑沃忽然惊叫一声。

“星星,你这是怎么了?手上怎么都是血?”

许溧转钥匙的手微微一顿,蹙起眉头问:“怎么了?星星怎么了?”

桑沃可能是放下电话了,完全听不见电话里的声音。

许溧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随后转动车钥匙。垂下来的挂饰幅度极大地摆了摆。车辆轰一声直接出去了。

车刚出了小区。电话那边传来桑沃着急的声音,说:“老板,你快来店里。星星出事了。”

“她怎么了?”许溧问。

桑沃:“我也不知道,她回来了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过了一会儿又拎了一袋东西往出走。”

说到最后桑沃甚至比都有些语无伦次,“哎呀,你快回来,她现在看着挺疯的。”

许溧嗯了一声,在挂断电话之前叮嘱道:“拦着她,别让她走。”

沈微星把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归回原位后,站在房门的地方仔细看了两眼。和刚搬进来的时候一摸一样,多余的,不应该出现,应该消失的东西都已经丢了。

而她也很快可以把平静还给许溧了。

沈微星抿着唇满意地笑了一声,豆大的眼泪却唰唰地掉。手上的血迹还没有来的及洗干净,嵌在掌心的玻璃还在刺着她,提醒她。

你可以走了。

沈微星转身拧开把手,在即将打开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随后闭着眼睛落下一滴泪打开了门。

桑沃早就在门外面等着了。高考这几天网吧没有营业,此时变得格外安静,只能听见外面的风声,似乎还有雨水落下的声音。她看着沈微星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着急忙慌道:“星星,你怎么了?”

“没事。”沈微星不敢看着桑沃,半垂着眼眸说:“我就是扔了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我看看。”桑沃有意拖着时间,一只手准备挽着沈微星往回走,但被对方使劲挣开了。

“你自己看吧。”沈微星说话的时候眼睫微颤,像是怕惊扰到其他东西,“我还有事先走了。”

桑沃立即拦在她面前,眼睛直直盯着沈微星,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不行,许溧一会儿就过来了,你在等等她。”

听着那个名字,沈微星才稍微恢复了一下神采。她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白色的衬衫衬着她的脸格外苍白,唯有嘴唇红艳艳的,那是克制不住自己咬出来的颜色。

“她不用过来了。”沈微星扯出一抹很疏离的笑,后退了一步小步,“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胡说,她告诉过我的,她从没有想过分手。”

沈微星只觉得眼底糊上了一层雾气,心里一阵满足,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刺,“那她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压根就没有处对象。”

桑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上喃喃自语:“怎么会?”

“怎么不会?”狠话说了一次之后,第二次完全不用思考就可以脱口而出,“我还这么小,怎么会在一个人身上吊死?她问我要名分的时候,我怎么能答应她?”

沈微星目视前方,网吧电脑全部都是黑屏,衬得整个区域都很黑。

“我是真的玩够了,你帮我告诉许溧一声”沈微星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及其冷冽,“再见。”

外面的天空仿佛染了墨,随着一声惊雷,大雨唰唰地落下。

沈微星站在屋檐下伸出掌心,雨水很快落在上面。

她记得第一次见许溧的时候也是个下雨天,越过商业街的废物垃圾,踩着肮脏的泥水。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风铃晃动,她看见了许溧。

那时候她全身是刺,每天像个工具人一样,麻木,冷漠地对待这个世界,抱有所剩不多的感情就是只想逃。

她一直觉得高考结束离开这里,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动力。是那种光是想想就会心情好上一小会的那种。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口,她的生活不仅仅是考试,而是只要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就会开心很久。

可能是某个下雨的晚自习,许溧意外拿着伞过来。也有可能是在自己无家可归的时候,许溧引着她到了这里。

她喜欢不属于自己的热闹,从不奢望自己可以进入这热闹中去,因为这热闹对于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来说,是要不起的。

可现在许溧就是属于她的热闹。

如今她把热闹归还给热闹。

沈微星迈进雨里,雨水很快打湿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路过刚才扔垃圾的地方时,忽然笑了一声。

再见。

许溧。

六年后

一中的办公室亮丽堂皇,玻璃擦的几乎看不见。空调被洗的白白净净挂在墙上,窗台上的绿箩格外富有生机。

沈微星坐在面对着办公室门的地方,身后是暖融融的阳光。她披着长发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批改作业,一架银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得清冷而又拒人。

去年年末的时候,沈微星从原来的学校辞职,原本不急着找工作,可在看到一中招聘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投了。她大学成绩优异,实习的时候更是获得了学校领导的认可,因此刚一毕业就在全省最好的高中任教,现在重新转回X市,过程可谓是轻轻松松。

她教的是高二文科班的数学,每次批改作业的时候眉头都不见得松开。

这次也一样,沈微星看着自己讲过的原题重新出现在作业本上,而大部分人都写错的时候,忍不住揉了下太阳穴。

上辈子造大孽,这辈子教数学。

她喝了口泡好的柠檬茶,心里的火气勉强下去了一点,准备硬着头皮继续改的时候,坐在对面的老师从电脑旁探出脑袋,可怜兮兮地说:“微星,我U盘应该丢了,所有的课件都在上面,可以借我用下你的吗?”

赵昭眼里满含期待,她觉得对方不会拒绝。毕竟沈老师太会来事了,上班的第一天请所有人喝奶茶,时不时地送礼物,帮一些年纪大的老教师做PPT也从不含糊。

“好呀。”即使隔着冰冷的镜片,沈微星的眼神还是很温和,“不过我这些你们理科数学应该用不到,我帮你重新做一份吧,很快的。”

赵昭眼底滑过一丝惊喜,立即从椅子上蹦到沈微星面前,说:“微星,我可真的太谢谢你了,今天下班请你喝奶茶。”

“不用了。”沈微星点开电脑屏幕,指尖在鼠标上轻轻点了一下,说:“我今天下午得去一趟网吧。”

最近高二学生狂的不行,好几个住校男生都会在晚自习溜出去上网。沈微星决定今天晚自习亲自去逮一些。

“是那个微光网吧吗?”赵昭问。

沈微星手指僵了僵,随后轻轻嗯了一声。

“那家网吧怎么还不见被查,真的烦死了。”赵昭抱怨了一句,“请不了你喝奶茶了,等下次吧。”

沈微星快速收敛起自己的情绪,侧过头扯了扯嘴角也不拒绝,“好呀,谢谢赵老师。”

“不用,应该是我谢谢你。沈老师,你可真是个小太阳。”赵昭说完之后,哼着歌回到自己的位置。

沈微星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空白页面。听着赵昭的话后,先是一愣而后自嘲的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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