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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迷雾重重 1

  • 作者:陈建波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时间:2021-07-03 18:35:54
  • 章节字数:9200字

(一)

王县长昨晚在城防团部,强着量陪丁团长喝了不少酒,后来怎么回来的,已然全部忘记了。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时,阳光射在脸上晃了眼睛才将他惊醒。他头疼欲裂,勉强支起身想叫人倒水来喝,不料外面院子里人声嘈杂,还有马蹄踏石板的声响。

丁团长一脚踹开木门,大步走进来,手里的马鞭恨恨地在红木床栏上敲打了两记,侧眼睥睨住他,说:“县长大人,你可玩死我了。这老东西是陈年的鳖,成精了,还有那个姓吴的少校,居然也在他家里。他们一唱一和,搬出了几个南京政要来,连杨主席都不放在眼里了。幸亏我见风使舵掉了方向,不然可就丢人丢大发啦!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串起来玩我?”

王县长吃惊不小,霎时出了身冷汗,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宿醉居然醒了。他一把拉住丁团长的胳膊,说:“你别着急,从头慢慢地说。”

丁团长便从头至尾把自己兴师问罪的经过说给他听。他琢磨了一下,于右任、邵力子等人都是陕籍在外有名声有影响的人物。这孙啸伯早年也曾是风头浪尖上的角色,如果他们之间有关系,倒是可信。不过,这姓吴的少校跟他是什么关系呢?他虽然军阶低,但却有着令人畏惧的使命。

这一点,王县长并不想透露给丁团长。为平息他的愤怒,故作轻松地请他坐下,合眼考虑了片刻,说:“丁团长,这次登门只是个试探预演,你何必耿耿于怀?想想他身后藏匿的那些宝贝吧,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在我看来,你此行收获丰厚。首先知道了他势力的底细,不就是几个远在南京的老朽吗,交情真假还未知呢。我这就托朋友去查查,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来往。再者,那个吴少校,现在可以划在他那一边,原来不为人知,现在现身了吧?理清头绪,咱们好从长计议,还怕他跑得了?”

丁团长利欲熏心,听他这样劝慰,也就将不快抛在了脑后。两人转而关上门,窃窃私语商榷对策。中午时分,王县长正想留客设宴款待。城防团部那边有人骑马来报讯,西安军部来讯,****残匪突然回师南下,围住中央军一个团,目标暴露,中央军追剿司令部电令各部火速开进,趁机全力合围该股残匪于陕南。

丁团长军务要紧,急忙赶回团部,部属执行上峰命令。他自己坐镇陈仓,派遣副团长为前线指挥,率两个营出城,和邻县友军协同,南下增援,并叮嘱保存实力,不作消耗拼争。

部队出城之后,丁团长松了口气,坐下来喝了几口酒,让人去叫来两个青楼女子,唱唱小曲,左拥右抱,大享艳福。这样昏天胡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已三更,正想睡觉歇息,城南遥远处突然枪声大作,爆炸声连连。不一刻,案头电话铃声大作,拿起来接听,是那位率兵出城的副团长打来的。他今天出城向南不紧不慢走了三十里,天黑后驻营扎寨。一刻钟前,有支人数不详的队伍突袭了驻地,听枪声似乎四面八方都有敌兵,黑暗中实在分不清楚,他正竭力指挥部下全力抵抗,请求城里派兵援救。

丁团长狠狠咒骂了一声,立即穿戴上马,集合了守城剩余部队,点起火把来迅速出城,向南增援解救遭遇伏击的队伍。众人冒着寒风,拼着命赶路。好几个钟头过去后,眼瞧着天色微微亮时,远处一群溃兵退了下来,衣衫破烂、满面灰尘,有的连鞋都丢了,用绑带缠住脚掌跑路,狼狈到了极点。

丁团长气昏了头,喝令他们停住,问副团长在哪里?有个连长出来,说他和另外一个营陷入包围了,听枪声好像还在抵抗,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去救。丁团长挥舞了一下掌中的鞭子,命令这些散兵游勇重新列队,紧随整理部队急速驰援,一定要救出剩余的兄弟。众士兵吆喝了一声领命,拉动枪栓子弹上膛,在蜿蜒的山路上呈一字长蛇形继续前进。等来到出城部队被袭击的地方,战斗早已结束了。那位副团长被硝烟熏黑了脸,手里握枪正带领士兵们到处去搜索夜袭者的踪影。营地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看来是黑夜里这场激战所致。

丁团长下了马,一路看地形,这地方虽然平坦适合驻营,但两面都有高坡,形成夹击之势,很明显是选址错误。副团长见援兵到了赶紧来见,报告说天黑时在这里歇脚,派了两个班守住两侧高地警戒。没想到,对方趁黑摸上来,一枪没发就摸掉了他们。然后,在高坡上架起机枪来,一通乱打。同样是由于天黑情况不明,营地里士兵们惊慌失措,混乱溃逃,死伤了近两百号人。等到天亮后才发现真相,对方人数有限,早已在黎明前逃之夭夭了。

丁团长带了随从爬上一侧高坡,四下里张望,这重山叠嶂之间,哪里找得到夜袭者以及他们留下的踪迹?他踌躇良久,猜不透夜袭者的来历,便命令电台向西安军部发报,汇报夜里遭袭的情况。一个小时后,西安方面来电,命令就地搜索,向中央军进剿指挥部通报,十七路军增援部队夜间遭受敌重兵伏击,损失殆尽,现正从各地调派援兵云云。

丁团长坐在行军马夹上抽了几支烟,领会了上司的意图,下令全军撤回陈仓,只坚守附近要隘。这一行人马出城时浩浩荡荡、威风凛凛,回来时的惨状落在出城居民的眼里,不由得引起了街头坊间的议论纷纭。是什么样的队伍如此厉害,一夜之间竟将杨刀客的人马打成了这副模样?有好事者说,这支人马是去剿匪的,这陈仓周围只有前陈仓驻军党玉昆的少数残部占山为匪,平日里只敢劫掠行商旅客,从没有和军队动过武,也许这次,他们吃了豹子胆了。但有知情者说,这是从南边来的的队伍,中央军出动几十万人围剿了几次,都拿他们没法子,更别说这边陕军的区区力量了。又有人传言,这次的队伍是要拿下陈仓城来,建立什么根据地的,富人抄家、穷人分田,女人轮流睡,要建一个所谓大同世界。

一时间,随着这支败军的归来,种种谣言令满城居民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二)

吴家骧少校夜半时也觉察了城外的枪声,发现了丁团长率守城余部出城,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和刘处长交换了看法,认定白天出城剿共的部队遭伏击了。望着地图研究一番后,立刻向绥署情报处发报,告知这一讯息。天亮后,上峰复电:监视守城部队,并查清楚该部遭遇的是什么样的武装,查明对方番号、人数、指挥官等详细情况。得到密令后,刘、吴二人分别离开新成立的通讯处,各自去寻找线索,先调查清楚夜间战斗的详情,再根据这些来判断对方的情况,以期能破解眼下这看起来有些荒谬的结局。

陈仓居民都在深夜里被城外的枪声所惊醒。孙府深宅大院里,女客俞梅下半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赶忙梳洗穿衣,佯作散步来到宅门口。门房老王天没亮就起身扫地,已经和摸黑早起的行人攀谈得到了不少信息,瞧她来了,连忙问声好。

俞梅问这夜里谁家放爆竹,惊吓了一下后再也睡不着了。老王油然失笑,心道这省城来的女子真没见识,打仗的动静都没经历过?当即含笑说那不是放爆竹,是开火打仗呢。一大早就有人说城防团在城南三十里外被袭击了,死伤了不少人。这会儿,怕是死人伤兵都该往回运了。

俞梅问什么人干的?老王说他们不是开拔出城去剿吗?八成是人家先发制人了。那么好打?陕西就有伙头子据说叫刘志丹,据茶馆老板说他是从省城队伍里带了几条枪出来拉了竿子,现如今手底下好几千兄弟,官府哪里敢惹他们?据说南边过来的那些人,也是一伙的,假如他们联了手,这陕西地面上可就热闹啦!

俞梅没有出宅门,转回去找孙连文。孙连文此时也有些心神不宁,正要去找她,看她先到了,忙问夜里是否听到了动静?俞梅说知道,白天出城的城防团被伏击了,估计是游击队干的,但也不排除是南边过来的主力,现在还早,不然就去药材铺子探听虚实了。

两人商议了一下,心中不免都有些兴奋。孙连文恨不能夜里可以参与夜袭者的队伍,那才叫过瘾呢。俞梅不以为然,说各有分工,在城内做好组织上交代的任务,比亲自去参加军事行动更加有意义。孙连文不好意思地笑,说虽然不能身临其境,但幻想一下也还是允许的嘛。何苦这点享受都被剥夺了?

俞梅没吭声,出神想了一阵子,问道:“那位吴少爷是什么来历?在陈仓城里从事什么公干?他不是城防团的人,另外属于什么单位呢?”

孙连文呵呵一笑,说:“那还不简单,上午我去拜访他一下,不就得啦。”

俞梅想了想,提议说:“他前天说是什么通讯处,你直接去他家里,留个痕迹再去目的地。一定要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知道吧?”

孙连文领了这位容颜秀美的女同学的叮嘱,上午九点半准时出门,沿街走了一气,绕了个大圈子迂回到吴家。吴宅地不大,三进院子,门庭虽然巍峨,但年久失修,已经漆色斑驳腐朽陈旧了,败落的景象一目了然。这吴家原来祖上在前清道光朝时,做过吏部侍郎,外放过一任实缺巡抚。光绪年间开始走了下坡路,人丁也不旺,末了只剩吴家骧这么个单传男丁。他家中父母健在,靠着城外几十亩地,过着不贫不富的日子,都正指望着儿子能够飞黄腾达、重振雄风呢。

这时候,听到孙连文的敲门声,吴母从门缝里朝外瞧瞧,认出是孙府的大少爷,连忙开门来客气地招呼。孙连文说是来拜访吴少爷的,他在家没有?吴母说他这两天没住家里,宿在文明旅社呢,到那里可以找到他。

孙连文道声谢,转而去了文明旅社。到了旅社楼下北边挂牌的入口,有卫兵值守,拦住了去路。孙连文说找吴少校,自己是他的好朋友。卫兵说吴参谋不在,公干去了。孙连文有些失望,正要离开,街那头另有一个少校带了几个人过来,查问情况。卫兵说这人是找吴参谋的。那少校上下打量孙连文,问他的身份。孙连文笑笑,说自己姓孙,是吴家骧本地的老朋友。那少校疑惑地重复了一下“本地”这两个字,问:“是不是孙啸伯先生家?”

孙连文点头承认了。

那少校有了些热情,说:“那你和吴参谋可不是一般的朋友,我知道,关系特殊嘛。”

他这一语双关,反倒让孙连文猜疑起来,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关系不一般?那少校自我介绍,姓刘,是吴家骧的同事,一起从西安奉调过来。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一切都要倚仗吴参谋呢。既然是他的好友,请楼上坐坐。

孙连文心底对这个所谓的通讯处非常好奇,人家既然邀请,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登上楼梯,一路随刘少校去办公室坐,途中留意了一下楼内的情形,几个房间里都房门紧闭,但是电流按键声连续不断,像是电台一类的设备正在工作。通讯处架设几部电台,那是情理中的事,正是个合理的掩护。

他心中暗暗有数,坐在张新式的蒙皮沙发里,喝了几口茶,闲聊了几句后,正想告辞。这时候,楼下吴家骧回来了,听了卫兵的报告,匆匆上楼来见孙连文,不免有些诧异,笑问:“孙兄怎么摸到这里来了?预先讲一下,我也好留下招待你。”

刘少校笑道:“没事,我替你接待了。孙啸伯老先生在西安街面上的墨宝很多,不在于右任之下啊!哪天登门,请一幅字挂在办公室里,咱们也附庸风雅。”

吴家骧大笑,说:“求字可以,可千万别带兵带枪的。昨天,丁团长拖了一个排的卫队牛逼哄哄地去了孙府,不知道他是想求字呢,还是要抢字。”

三个人一起大笑,彼此内心都对那个粗鄙无文的武夫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孙连文趁机表示,这等人不提他也罢,方才,在街口瞧见了城防团的狼狈模样,这会儿,估计丁团长正焦头烂额、魂不附体呢。

提到了与夜间激战有关的话题,这两个年轻军官心照不宣地笑,谁都没有搭腔,不约而同地要留孙连文吃中饭。孙连文连忙推辞,说约好了中午陪妹妹和女同学吃饭,改日再来相扰。吴家骧眼睛里闪烁微妙的光泽,说:“陪女同学吃饭是真,陪妹妹吃饭是假。小跟班才不需要人陪呢。她一个人一碗饭一碟菜就能唱一台戏。”

孙连文摇头,指着他说:“她才不稀罕哥哥陪,说不定稀罕你这个吴大哥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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