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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暗潮汹涌 1

  • 作者:陈建波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时间:2021-07-03 18:35:57
  • 章节字数:9238字

(一)

吴家骧没有在孙府吃中饭。虽然孙连文竭力挽留,灵秀也殷切期待,但他敏锐地感觉到,孙连文和那位俞小姐对自己心中隐藏的不快。他不知道确切的理由,但知道这态度变化就是从今天上午开始的。自己拖走了孙连文去他妹妹那里,导致他没能遵照俞小姐的吩咐在门口做事,惹恼了俞小姐。俞小姐现在不理睬孙连文,连文因此迁恨自己,又不能摆在脸上。而俞小姐不可能心里仅仅只责怪情郎,追根溯源那是肯定的事。总之,这对恋人今天因为自己而心情不悦,互相不满。

他自嘲地笑,自己殷勤地帮助拎皮箱出力,反而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真是应了那四个字:自讨没趣。好在,他今天是专程去拜访孙啸伯并看望他那位美丽活泼的女儿的。孙啸伯去了西安,灵秀热情地送他到了门外,一切都在正常范畴里。他回到通讯处,进了卫兵守卫的大门,就把先前的事情全都放下了。今天,他便服进出,上楼后在刘少校办公室的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音,显然是人不在。他心里猜想着他可能的去处,回自己办公室换上军装,在桌前正襟危坐,处理属于自己的公务。

说起来,这个通讯处本该是刘少校创立管辖的,本来没有他的事情。但是绥署情报部门单独成立这么个单位,军部高层却不放心。他是属于掺沙子的形式加入进来的,是双方博弈斟酌之后的最佳人选。第一,他是十七路军总部的参谋,第二,他是黄埔生,在地方和中央之间左右逢源,想推辞都不成。这个刘少校也是黄埔出身,平时算得上熟悉。所以,听说他来了也十分赞同,并进行了几次推心置腹的谈心。这是基于黄埔同学的关系上的交流,一切都以南京方面的利益为准则。吴家骧明里是举双手赞成,暗地里不免顾忌重重。

他来陈仓前,军部参谋长也曾找他做过类似的长谈,目的如出一辙,要他重点顾及本部的利益。虽然他是黄埔生,但切切不可忘记自己是陕人,是陈仓人,应以家乡父老的安危为念。他现在有如杂技班子里走吊绳的戏子,一切都可以暂时放下,唯以平衡为第一要务。只要表面上显示出明显的倾向性,他就会失去这个职务,甚至失去在军中发展的前途。他必须牢记临来陈仓前确定的信条:公事公办、不偏不倚。

通讯处里,共计有五部电台,他和刘少校各掌握一部,分别和各自的上司保持联系,每天都有例行的汇报。刘少校尽管私下里提议倾向中央,但在工作中并未有这样的明确要求。他明白,所谓的倾向,也就是在一两件至关重要的情报上做手脚,隐瞒一方,让另一方独享,达成战略上的前瞻性。不过,这样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也许会有,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吴家骧翻开新收到的两份省城总部的密电,第一份告知他,近日在西安骡马市附近,军统方面破获了一个****地下组织,抓住了几个****分子,具体审讯情况不得而知,指示他在陈仓利用通讯处的特殊关系,从侧面向刘少校探听虚实。

第二份电文,本部掌握的秘密信息,****方面已视陈仓为重要据点,加强经营,从各处抽调精干力量潜伏发展,策应陕北、陕南两股武装力量的配合、融汇,对省府形成了巨大威胁,严令从速侦破云云。

吴家骧皱起眉头,心里说了一句,果然开始来事了,而且都是难度很大的事情。他暂且放下第一封电报,细细研究第二份,****分子已入陈仓潜伏,加强经营,从战略上来说是为了配合番号为红25军的这股流匪入陕向北,与刘志丹部汇合。这支部队人数近万,行踪诡异,周旋于三省交界地区,兵锋所至常常出人意料。中央军、陕军各部无从拦截、合围。前不久伏击陈仓城防团的一役,就是明显的例证。如果要抓住他们的行动规律,也许从陈仓破获****地下组织,是一个上佳的突破口。但现在,陈仓地区有关地下组织的情报几乎为零。他初来乍到,刘少校也是。原来这方面的情况,大约只有县警察局里有点资料案底可寻了,但估计也不会有多少实际价值。

他收拢了两页密电,锁进保险柜里,心里盘算下午去王县长那里拜访一下,先从警察局开个头。

这时,刘少校外出归来,在他的门上敲了两下,问:“吴兄,在吗?”

吴家骧应了一声,开门请他进来坐,说方才去看过他,扑了个空。刘少校打趣说吃了个闭门羹吧,实在抱歉。吴家骧哈哈大笑,指着屋里零乱的纸片,说整天不知道忙碌的什么,像没头苍蝇一样,居然也自诩是搞情报工作,真是令人惭愧啊!

刘少校安慰他,万事开头难,情报工作尤其是这样。别看刚来时两眼漆黑,做下去就慢慢会得到收益了。吴家骧假作绝望,摊摊手表示人跟人不一样。刘少校他们所属绥署情报处,底线密布,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像自己所在的总部,更侧重于排兵布阵打仗,情报工作差了老大一截呢。刘少校背倚大树好乘凉,自己可没这个福气。

刘少校有些自得,可表面上仍然谦逊,纠正他说大家都是空着双手来陈仓的,绥署在这里也是张白纸。他们既然一起来创业的,就不能分了彼此。精诚合作,是蒋校长的训示,千万不能忘记。吴家骧无奈地笑,抱怨说来到陈仓,至今没有干出一件像模似样的业绩来,仅仅提供了些不疼不痒无关紧要的情报。对方的上司宽厚待人,自己可就不成了,上峰责令尽快拿出有分量的东西来。这,可真是逼死人啦。

刘少校漫不经心地说:“咱们都没有重要的收获,你拿我作挡箭牌吧。”

吴家骧指指自己的领章军衔,摇头叹息说:“你是我的师兄,可不能用这主意带坏了我。我愧对上司的职责。”

刘少校不屑道:“没耐心,没点自嘲的精神,就别干情报这活儿。咱们这行当跟猎人、渔夫是一样的。选址、张网、放饵,一系列准备完备之后,唯一需要的就是耐心。”

吴家骧笑了笑,说:“老兄已经张网、投饵了,兄弟我可是什么都还没办呢。这样一说,更加羞愧了。”

刘少校看他郁闷的样子,忍俊不住,一把拉起他来,说:“走、走、走,跟我喝酒去。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岂能没你的份。”

吴家骧秉承总部首份密电的精神,半推半就地被硬拖着到了文明旅社隔壁底层一个单间里。伙计不敢怠慢,赶紧来招呼。刘少校麻利地要了几样菜、一壶酒,并让他关上门,举起杯子啜了一口,说:“不是黄埔同学,就不提精诚合作这个词,我也不瞒你,但你要守口如瓶,知道吗?”

吴家骧挺直腰板,说:“说哪里话,我也是干情报活儿,嘴巴这一关,自然是铁桶一样。”

刘少校盯住他,说:“你先干了这一杯,我告诉你。”

吴家骧不假思索,拿起酒杯来一口干了,将杯底朝他一照。刘少校拍了一下手,说:“果然爽快,我这就详细说给你听。”

刘少校这一番拿势作样,并不是假的,而是手里果然有硬货。这时候,得意洋洋地拿来,既有示好之意,也有居高临下夺得先筹的骄气。他得代表绥署夺得整个通讯处的掌控权,不拿出点真东西是服不了人的。尤其是这位跟自己军阶相同、有地方势力背景的吴家骧。

原来,前天黄昏,绥署情报处以所谓“进步青年”面目潜伏在某大学的密探,得知本校学生领袖要去校外参加一次重要的会议,领取任务响应平、津、沪、宁各地大学的反内战求抗日的全国性运动。地点就在骡马市对面悦来客栈里。该密探担任的是掩护望风的任务。本来,一般的学生集会秘密串联,情报处是不屑管的,交由警察局去处理就行了。但这次事涉平、津、沪、宁等地,发动者绝非寻常的****头目,而是有着更深背景的高层人物。他们近日正为共方流窜各部纷纷向陕甘地区进逼作应对。这无疑是个送上门来的好机会,正好可以利用它来摸底。

于是,情报处采取秘密行动,出动了特务、宪兵、警察侦缉队几百号人,在密探的暗中接应下,将那小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当场捕获了七八个人。带回去刑讯审问,忙碌了大半夜,凌晨时有个学生熬刑不过,指认了其中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同伴是山西省委的重要人物。

情报处如获至宝,重点对那个被指认者用刑。一天一夜后,此人身心俱疲,终于松口,承认是地下省委副书记郑泽。他不但负责****,还担负其他重要部门的工作。情报处趁热打铁,又是一番压榨,终于搞清楚了整个陕西****地下组织高层的意图,同时也证实了此次逃窜****各部,即是以陕北刘志丹所据匪区为目的地,并依此为立足地向西北打通和苏俄的交通线,解决目前面临的困境。甚至具体到,眼下番号为红25军的流匪,必然要经陈仓等地向北为第一选择,向南入川仅是应变之策。

为此,****地下省委已经向陈仓等地派遣精干人员潜伏,建立情报站。省城所派人员为男女各一名,姓名不详,另有协助人员由陕南游击队、陕北匪区直接派出,三方协同,看来是要在陈仓地区大干一场了。现在,绥署情报处向刘少校通报破获结果,要求他密切注意新近来陈仓的两名男女青年,全力侦察,由这条线索入手一举彻底解决****在陈仓地区的地下情报组织,配合****围歼意图向北逃窜的****残部。

吴家骧长长地叹口气,醒悟过来。怪不得总部要求他尽快查明底细,原来绥署情报处捉住了这样一条大鱼,连带着起出了这样重要的情报。幸亏刘少校这样自鸣得意地露了底,不然他和总部再被蒙在鼓里一些时日,形势的发展变化,将会把他们远远抛在脑后。

(二)

西安城是个破落、陈旧、在洒洒北风中沉眠不醒的城市。千年前的风光早已沉没到了黄土之下,消散在漫天沙尘之中。这样的颓败,在孙啸伯眼里并不陌生。民国伊始,他从北京返回陕西后,十多年间一直住在这里,直到刘镇华率镇嵩军围城前夕,才匆匆忙忙脱身去陈仓。自此之后,他便在陈仓故里长驻,只在宋哲元讨党时,勉为说客,短暂地来过一次。

孙家在西安有房子,只是租给别人住了,他这趟来西安过于突然,所以并不想打搅房客,索性直接奔邹震的公馆去了。骡车奔走了一天,天黑之后到达目的地,孙啸伯亲自去叫门。邹公馆里的佣人回禀之后,不一刻,邹震亲迎出来,两人执手寒暄不已。进宅之后,自然是摆下酒宴接风洗尘。这晚,桌上除了邹、孙二人东道主外,开席不久就有人闻讯赶来,正是那位荣庆斋的荣老板。

荣老板和邹震早已默契,先不亮身份,以远方亲戚自居,加添了一副筷子、一只酒盅而已,在一旁相陪,察言观色,附和笑谈。

孙啸伯听了邹震的介绍后,稍稍示意,便转过身去跟邹震讨论自己牵挂的正事。邹震看来对他应邀赴西安,很有把握,所以事先做了些应景的预备。他所要查询的绥署刘少校、军部吴少校的背景都已明晰。当即在桌上展示了内线朋友回复的函文。

孙啸伯拿在手里,认真地阅览。只见上面言简意赅地写着:刘子昆,少校,绥靖公署情报处副处长,黄埔七期生,民国二十三年由南京奉调来陕;吴家骧,少校,十七路军总部参谋处情报参谋,黄埔八期生,三年前曾在南京军事委员会短暂任职。刘、吴二人奉绥署和总部联合组建陈仓通讯处之命,已赴陈仓。

至于孙啸伯最为牵挂的俞梅俞小姐,却没有罗列。孙啸伯疑惑,问邹震原由。邹震无奈地解释,这女子并无公职,又不在西安,所以一时难以调查。等过些时候再查,或者他手里是否还有新的关于她身份的线索?孙啸伯考虑了一下,说她是党玉昆的侄女,改从母姓。也许,去党家村可以查得明白。

他这话一出口,不但在旁边旁听的荣老板耸然动容,连置身事外的邹震也放下了酒杯,问:“党玉昆还有个侄女吗?”

孙啸伯苦笑,说:“岂止是侄女,他还是犬子连文的大学同学呢。真是匪夷所思。”

邹震讶然,说:“这可就奇怪了,从未听说过土匪党玉昆竟然还有个大学生的侄女呢,还特地改了姓。她去陈仓,恐怕是拜访令郎吧?”

孙啸伯喝了一大口酒,说:“岂止拜访,已经住在我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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