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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异峰突起 4

  • 作者:陈建波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时间:2021-07-03 18:36:01
  • 章节字数:9970字

吴家骧立即明白过来,刘少校是疑心孙啸伯这次行程会给即将展开的抓捕行动造成威胁,要赶去实地验证。他心底油然失笑,这位同僚的警惕性够高的,甚至已经到了神经过敏的地步,从一个小小的偶然联想疑心到了俞小姐身上。他不便拒绝,搁下手里的筷子,说:“刘兄既然不放心,那就去拜访一下孙府吧,见见那位身世扑朔迷离的俞梅,俞小姐。

这一刻,陈仓城里早已是万家灯火,街头一片寂静。刘少校和吴家骧并肩而行,后面跟着来陈仓的那三个人。至于****叛徒谢先生,已经被送到羁押室里蒙头大睡去了。刘少校之所以要带这三个人去孙府,也是利用他们做一份药引子,借口他们晚宴时提到了这么位搭车的长者,不知道是本省有名望的缙绅,失敬得很,因此特意来引见、致意问候。

这一群人踏着月色映印的铺路麻石,散散漫漫地来到孙府。看看门户紧闭,只一盏写着遒劲“孙”字的灯笼悬挂在门庭下面,光线幽然、寂冷,隐隐透出一股衰颓的意韵。刘少校朝吴家骧一笑,说:“吴兄是孙家的娇客,我们都是沾你的光来了,请你叫门吧。”

吴家骧一笑,抬手去叩动了门中央铜兽首衔着的圆形门环。门随即敞开,睡在门房的老王出来,看见吴家骧一干军人站在门前,不知道究竟,请他们稍候,自己连忙跑到后面去报讯。孙啸伯长途疲乏,已经睡下,陡然听说是吴少爷等人来访,不免奇怪,披衣起床顺便叫上孙连文,一起去前面招呼这些不速之客。

在前房正厅里,佣人点了两支大烛,孙啸伯请来人进屋,借着烛光打量来人,刘少校是相熟的,还有三位居然是白天一路从西安到陈仓来的旅途同伴,不由得意外,拱手说:“原来是同车的旅伴,咱们也是熟人了,快快请坐。”

孙连文看这些人意态暧昧,不明所以,听父亲这一说,稍稍放心。吴家骧握了握他的手,说:“酒席桌上,突然听说孙老伯今天跟着几位绥署的朋友们一起回来了,生怕路上有所怠慢,所以一起来拜望了。”

孙啸伯哈哈笑道:“太客气了,白天一路上咱们几个人是有酒喝有鸡吃,好不快活,半点也没有怠慢。日后有机会,咱们再同路。”

刘少校听了也笑,说:“到时候也带上我和吴兄,咱们来个逍遥游,吃吃喝喝,纵览关中景色,追思昔日风云,乐中之乐啊!”

孙啸伯点点头,脸上虽然喜悦,心里却疑惑,以这个借口趁黑兴师动众来孙府,似乎太勉强了。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刘少校望着孙连文,说:“我这里顺便还有件事情,想见见府上的女客,俞梅俞小姐。上次,你挑明她是党玉昆的侄女,我就替她留了心思。这次,西安那边新有关于党玉昆的传闻,我想请她出来通个气,行不行?”

孙家父子心头都是一震,感觉到了他们此次登门的真意所在了。孙啸伯正沉吟之际,孙连文两手一摊,说:“你们来迟了一步,俞小姐昨天走了,送党玉昆的骨殖回党家村归葬去了。”

刘少校皱起了眉头,问:“连文兄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准确无误的,”孙连文说,“昨天夜里,我跟她一起去起的坟墓,亲眼所见,亲手所为,怎么会假呢?”

吴家骧对于俞梅离开陈仓的时机如此之巧也感觉不可思议,不由得瞪大眼说:“天算不如人算,刘兄所得到的这个机密,怕是俞小姐不能亲耳听到了。”

刘少校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说:“那就算了,反正是顺便讲的无关紧要的话,她既然离开陈仓,那我也就省却了口舌之累。日后,有机会再说。”

(五)

省府文书大约是在孙啸伯回到陈仓后的次日发布的,电函则提前了半天。陈仓县长王本斋,不,应该是前县长王本斋坐在办公桌前,饶有兴趣地把正式文件和电函内容作了比较,发现文书的行文太过繁琐,没有电函来得简洁、明了,一行字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兹免去王本斋陈仓县长一职,着令赴省府另有升迁。

多么好,县长不当了,升官了,他已经预先得知,陕南行署税务专员,肥得流油的职位。可是,他却懒洋洋地点起了火柴,把它们凑在火苗上点着,丢在桌上的搪瓷托盘里,烧得滋滋作响。下属看见他如此举动,以为他受刺激得了失心疯,不敢吱声,快步闪避。

新任县长就在邻县,距陈仓不过二三十里的路途,估计明天就能到位。王县长在这里的日子只剩下一天了。他放下手里的所有事务,在院子里溜达,既感到轻松又觉得无聊。浮生难得半日闲,他今天算是讨得了一整天的闲暇,与其坐在县府等着人家上门来驱逐,还不如趁空去访友游玩呢。

于是,他决定去城西校场军营和文明旅社。这两个地方,他舍近求远,先去看望那位沉寂多日的丁团长。丁团长坐在团部那幢旧房子里,遵照上级的严令,守城不出,避免损失。对于外界的政局变化,特别是本地县长的任免,一无所知。这时候看到王县长登门十分高兴,拉他坐下来喝酒。王县长哪里肯喝酒,捧起酒杯推托再三,改为喝茶。闲聊时,他较为隐晦地提出不几天暂借城防团一个排的人用用,维持治安,办理琐事。

丁团长没料到他会提这要求,脱口问是不是用来对付孙啸伯的?

王县长摇摇头说:“对付他,就要请你老兄亲自出马了。不过时机尚未成熟,真到时候,也就是一两个回合的事情,哪里要这样啰啰唆唆、拖拖沓沓的。”

丁团长胸口拍得砰砰响,说:“只要用得着,一定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王县长拍拍他的肩膀,说:“不急,悠着点,只要我在陈仓,这笔藏宝咱们就要通力合作弄到手。不信孙啸伯这个行将就木的老朽,会蹦达出多大的动静来。”

在军营小坐了半个钟头,王县长告辞,原路折回闹市,去拜访文明旅社的刘少校。刘少校和吴家骧都在楼内各自的办公室内做事,王县长存了心思,没有惊动吴家骧,轻轻推开刘少校的房门。刘少校情报灵验,已经知道他即将离任,这会儿瞧见他来了,不知道他的来意,难免心存疑虑。

王县长坐在沙发里吸了口烟,说:“陈仓城里潜藏的****地下分子查得怎么样了?我提供的情报,有没有准头?”

刘少校正因为昨晚的事情疑虑,听他主动来问,说:“蹊跷得很,我从省城带了犯人来指认,那女人居然提前走了。难道,她预先从省城得到了消息避险了?”

王县长一拍扶手,说:“肯定是走漏了风声。这女人太可疑,你应该提前将她控制住。”

刘少校笑了笑,说:“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吗?”

王县长反问:“莫非,你查到了什么?”

刘少校故弄玄虚地竖起一根食指,在他的眼前划了个圈子,说:“你猜猜,她到底会是个怎样的背景?”

王县长心头一紧,猜道:“难道,她有靠山?”

刘少校呵呵地笑,说:“错了,我是说她的身份,你绝对猜想不到的。说出来,怕是会吓一大跳的。”

王县长好奇心被吊了上来,凝视住刘少校,说:“请讲。”

刘少校说:“她虽然姓俞,但是随母姓,其实,她应该姓党,她是党玉昆的侄女。”

他淡淡的话语,在王县长听来,不亚于凭空里一声雷响,霎时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这俞小姐是党玉昆的侄女,真的假的?会不会是刘少校查探到了自己的虚实,敲山震虎,借俞小姐说事儿?他半信半疑,依然盯住刘少校,说:“口说无凭,我还是党玉昆的表弟呢,得有证据。”

刘少校抬手虚指城北,说:“昨天夜里,这位俞小姐在孙家少爷的协助下,刨开了党玉昆的坟,带着他的骨骸离开陈仓去党家村下葬了。这应该是确凿的证据吧?”

王县长仍然固执己见:“你看见了,还是道听途说来的?这事情我一听,就感觉透着股邪气。哪有你们这样偏听偏信的,简直是儿戏!”

他这一句话,反而让刘少校迟疑起来,重新回味了孙连文前后两次在自己面前替俞小姐开脱表白的经过,不由得踌躇难言。考虑了一气后,两人商量决定,实地研察孙连文的话是否属实,这就去开挖那座党玉昆的孤坟,看看他的尸骸究竟有没有被移走。这个方法简单直接,一锹可定,不费吹灰之力。刘少校跟王县长一起出门,途经吴家骧门前时,犹豫了一下。但王县长果断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阻止了他要叫上同僚一起去挖坟的打算。

他们先去了县府,找来两个干杂活的,各自提了锹铲前往城北荒坟滩。刘少校围着那座闻名遐迩的坟茔转了一圈,细细勘察,发觉确实新翻动过,表面上的草皮全部消失了。但王县长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指挥手下立即下手开挖,自己恨不能也亲手去帮忙。

党玉昆这座孤坟夜间已经被彻底掘开,这时候土质松软,不像陈年旧坟那般压实,所以轻易地就深掘下去了,半个钟头不到,就挖了六尺多深,棺木残屑清晰可辨,明显是刚刚动过。这下子,王县长彻底地死了心,暗忖这坟果然是被那个女人动过手了,姑且先承认她跟党玉昆有某种关系吧。她投奔孙家,依附在孙啸伯的羽翼下,那也是说得通的。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党氏藏宝的传说从党玉昆死后就一直绵延不绝,孙啸伯是众矢之的,不得不隐居避祸。可是,到了眼下这一关,突然又冒出个党玉昆的侄女来,实在是奇怪、诡异。不能就此善罢甘休,得一并彻查到底。他决定明天一早,就派人去党家村打探,党玉昆的遗骸是否已经归葬故土了。

刘少校对他的这番固执并无异议,但是心里暗想,他是个已经收到免职文书的人,明天新任县长即将到任,何苦在这里折腾?不如早早地去省城赴领新职,升官发财。

两人这次掘坟的举动,没有告知其他人,各散回去后再也不提,一夜无事。

次日上午,孙啸伯派侦缉队刘队长亲自出城,赶往党家村查验真相。中午十一点,新任县长到任。此人姓傅,本来在陕南行署任职,年少气盛。这次奉命升职,来顶替王本斋,自然是踌躇满志,言语间颇为倨傲。他从上司那里隐约听说过,前任是被本县缙绅赴省城活动做掉的,因此由心底里轻视。表面上客套了几句后,就毫不客气地住进了县府,占据了一切。

王本斋神色淡定,命贴身随从收拾好私人物件,去文明旅社租了间客房,居然跟刘少校、吴家骧他们做了邻居。现在他是失势之人,不免被人看得轻了,往日里的奉承一概烟消云散,连凑过来说话的人都没有。

对于本地行政官员的变动,孙啸伯早已运筹帷幄。但是,当听到佣人报讯,说王本斋卸任交接后,非但没有离开陈仓,反而在文明旅社租房住了下来,不觉诧异。难道这个人死缠滥打,被免去官职后再无倚仗,还要自不量力吗?

这情形,不但孙啸伯不明白,连新为近邻的刘、吴两位也料想不到。不过第二天,王本斋有恃无恐的本钱就显露出来了。省党部发出电函,任命王本斋为陈仓县党部主任,兼省党部督察处陕南专员。这个职位正好对应了中统陕南派遣计划,是那位李主任不久前巡视陈仓等地的伏笔。正巧王本斋被免去行政职务,这档子差事,顺利地转换了门庭。

这个任命一公布,立刻让所有的人大跌眼镜。刘、吴二人没想到这个王县长会来了个如此华丽的转身,蜕变成为自家同行,情报工作的竞争对手。从省党部这条线路垂直下来,某种程度上,比地方官的职位更加令人敬畏。陕西党政军三驾马车中,唯独党部这一块和地方势力无缘,直属南京方面掌握,是通天的捷径。看来,王本斋摇身成为王主任、王专员,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了。

王本斋接了任命,马上搭台唱戏,除了接管原来县党部之外,还挂起了省党部陕南督察处的牌子来,办公地点在城南,正好跟陈仓县府、文明旅社通讯处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那位新到任的傅县长,也对前任留在陈仓改属党部系统没有思想准备。不过,他并没有太当回事,毕竟处置地方的权柄在自己手里,那些人是尸位素餐、无关紧要的,毋须理会。倒是地方上有势力的缙绅是需要亲近的。特别是那位鼎力倒王的孙啸伯孙老先生,是他上任伊始列入到重要名单上的第一位,不可忽视。等初到任后琐碎事务安顿下来,就登门拜望。

(六)

俞梅那天连同棺木被半路劫持后,送到了土匪的巢穴,羁押起来,城里翻天覆地的变故,自然是一无所知。她身陷困境,未免有些沮丧,可是却不紧张,耐住性子等待着这伙人去党家村了解自己的身份后,释放自己。她临来陈仓前,就充分做好了防范,留下伏笔,利用组织方面的一个特殊关系,跟党氏家族中的人攀上了亲,并去村子里住了十几天。村中大多数人都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她任由他们打探也信心十足。

果然次日傍晚,有两个喽啰来请她去殿里说话。依然是那晚情景的复演。问话的人坐在帘子后面的隔间里,似乎端详了她半天,才说:“你的相貌,不像党家的人,太秀气,太文弱,一点威风都没有。”

俞梅好笑,叹口气说:“我娘也这样说,可惜不是个男孩儿,可以雄赳赳地做个军人,像伯父一样替党家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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