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靠在山石上睡觉的席牧淳猛地睁开眼，坐起身环顾四周，将士们都在帐篷里安睡，只有自己和丰满怕热睡在了山石上，这会儿丰满已经不见了。

“哪儿去了这是？”席牧淳晃了晃还有些浆糊的脑袋，起身从山石上跳下去寻找丰满。

自打知道了挂在城墙上的是赵玥，丰满就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直到睡前还恍恍惚惚的，没说过几句话。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又在一起共同经营了云宝布庄，出来打了几个月的仗，眼看就要大获全胜，两人却天人永隔，换做谁都很难接受。

找遍了营地附近都没发现丰满的踪迹，席牧淳这会儿可有些慌了。坊间盛传赵玥喜好男风，而丰满又是这么个雌雄难辨的性格，俩人会不会是恋人关系？丰满不会悲伤过度殉情了吧？！亦或是独自一人进城行刺完颜苍吉给爱人报仇？

想到这里，席牧淳淡定不下来了，一路小跑回到山谷中，几个值夜的兵丁看到将军刚溜达出去，又慌三火四地跑了回来，以为金军夜袭了，赶忙凑上来问情况，其中一个抡起小锤就敲响了水火锣。

“嗙嗙嗙...”锣刚响了三声就被席牧淳一把摁住，抬腿照着兵丁的屁股踢了一脚骂道：“敲你妹啊，大半夜的吓唬鬼啊！？”

席牧淳这一通骂把兵丁也吓了一跳，望着他委屈地说道：“将军，您这么着急忙慌地跑回来，不是金军夜袭了吗？”

“袭个屁啊！一千多人袭击一万人，他们哪来这么大胆子？”席牧淳望了望四周冲出帐篷一脸懵逼的士兵们，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回来是要找索隆将军，你倒好，把全军都叫醒了。”

敲锣的士兵挠了挠头，一脸尴尬地嘟囔道：“毁了...”

这三声锣响在寂静的夜里异常刺耳，一下子将附近几十个帐篷的兄弟们全弄醒了，大家发现没有敌情，纷纷凑了上来，笑容看上去很是得意。

席牧淳在场，士兵们都不太敢造次，只是围拢了过来，但这已经让席牧淳大惑不解，四下看了看说道：“值夜兵丁看错了，没有紧急军情，大家都回去睡吧。”

一众士兵点头应是，但都站在原地没人动，只有几个人走到山脚下去抠挖泥土。

“这是干啥？”席牧淳看了看大家奇怪地问道。

“值夜兵丁发错信号是要受罚的...”贴身的亲兵凑到席牧淳身边低声说道：“没事儿的将军，您快去休息吧。”

“哪儿有这条军规？”席牧淳瞪大眼睛说道：“你们这是动用私刑啊？！”

“放心吧将军，打仗枯燥压抑，兄弟们都是同袍，找个借口玩玩儿而已...”兵丁一边说一边拽着席牧淳的袖子往里走：“您刚才不是说要找索隆将军嘛，我带您去。”

席牧淳就这样被拉走了，手持水火锣的值夜兵丁无奈地将锣放在地上，一脸认命地看着兄弟们，长长地叹了口气。

身为征战多年的统军将领，索隆始终保持着机警的睡眠习惯，这三声锣响自然也把他吵醒了，亲兵拉着席牧淳来到他帐篷门前的时候，索隆正好掀开帘子走出来。

看到席牧淳站在帐篷前，索隆先是一愣，接着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情况？金军到底有没有夜袭？”

“他们哪有那个胆子...”席牧淳摆了摆手走上前说道：“是兵丁看错了，我来找你有另一件急事。”

听到席牧淳的话，索隆刚刚舒缓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咋了？又出什么事儿了？”

“丰满不见了...”席牧淳指了指刚才睡觉的山石：“昨晚我和他都睡在那块巨大的山石之上，刚才我醒来时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了，寻编了整个营地都没有找到到。”

“离开我们外出肯定与赵玥被杀有关...”索隆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说道：“不过他的武功高强，此处所剩金军不多，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席牧淳的表情并没有缓和多少，仍旧忧心忡忡地说道：“我颇有些担心他会为了赵玥殉情，或是潜入城中暗杀报仇。”

“殉情？！”索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席牧淳。

席牧淳点了点头：“素闻赵玥喜好男风，我猜测他们两个可能...”

“我就出去了一会儿，你就这样在背后编排我？”丰满娇滴滴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席牧淳和索隆惊喜地对视了一眼，赶忙起身冲了出去。

丰满正要掀开帘子往里进，俩人就冲了出来，三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哎哟我滴天...”丰满捂着胸口退后了好几步，一脸幽怨地看着席牧淳：“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如此莽撞？真想让老娘陪赵玥去啊？！”

席牧淳和索隆也没接茬，快速走到丰满身边问道：“这大半夜的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我们快吓死了？”

丰满闻言脸色再次变得痛苦起来，朝不远处的山石上努了努嘴，席牧淳和索隆循着望去，发现山石上摆放着一具尸身，上面盖着白布。

“你去给赵玥收尸了？！”席牧淳惊疑地说道：“你就不怕被金军发现围攻你？！”

丰满耸了耸肩没有说话，迈步走到了山石旁，席牧淳和索隆也跟着走了过去。来到赵玥的尸身旁边，丰满伸手将白布掀开，赵玥那张原本年轻帅气的面庞已经不复存在，呈现在几人面前的，是一张干瘪龟裂的面容。

丰满伸手抚摸着赵玥的脸颤声说道：“你看他呀，曾经是那么的英俊潇洒，如今竟然落得这副田地...”丰满说着，眼泪再次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已经来到了这里，怎么可能允许他还留在城墙上被金人糟蹋。”

看着丰满爱怜的眼神和痛苦的神情，席牧淳和索隆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句话：不用猜测了，恋情实锤了。

丰满闹的这出让席牧淳和索隆都没有心思睡觉了，两人带了几个兵丁聚拢了一些枯枝树叶，和魏淑芬、杨升一样，将赵玥的尸身火化了。待丰满收殓完赵玥的骨灰，天色已经大亮，士兵们纷纷起床整备，山谷中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刘云的帐篷距离谷口比较远，柳鹂陪达木塔住在山洞里，夜里发生的事情他们毫不知情，只是看到三个顶着熊猫眼的大男人站在山脚下，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你们三个什么情况？”刘云代表好奇宝宝发问：“难不成昨夜打了一宿麻将？”

席牧淳翻了个白眼儿，为了防止丰满尴尬，将昨晚的事情简略一说便岔开话题说道：“双方都没有筹码，也就没有和谈的必要，这正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席牧淳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身冲着已经严阵以待的士兵们高声说道：“咱们来到这里的初心便是将所有侵略者赶尽杀绝，今日最后一战，我们胜券在握。所以，传我将令，攻破兴州，尽斩金军，不受降卒！”